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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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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引

華滋一面在心裏給了碧雲一個白眼,一面快速思索如何化解眼前局面。於是故意嘆了一口氣,一臉無奈地說道:“我與雲澹之間當真是清清白白,過去的事情畢竟都過去了。昨晚我們不過閑話了幾句而已,並無逾矩之處。”

說完,華滋擡頭,做出一副剛看見江承臨和蔣雲澹的模樣,收住吃驚的表情,又低聲對碧雲說:“不如你私下再問雲澹比較妥當。”

江承臨的目光在蔣雲澹身上轉了一圈。蔣雲澹先是驚訝,然後了然,又變得有些灰暗的表情全都落入了華滋的眼中。

碧雲背對著江承臨和蔣雲澹,聽完華滋的話後收了眼淚,似笑非笑瞥了華滋一眼。她一直知道華滋有急智,幾年沒見,倒是一點沒退步。

“原來菱歌也在這裏。”這是江承臨的聲音。聞言,華滋和碧雲都起身問了好。

江承臨一副沒有聽到之前對話的樣子,做出一個看上去有些溫暖的笑容,說道:“菱歌對府中各處都熟悉,日後華滋的生活麻煩你照料一些。”說完又關切地慰問了一番華滋的生活瑣事:“我叫了裁縫來給你做衣裳,你還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告訴我。”

華滋沖江承臨冷冷一笑,沒有答話。

江承臨不理會略微冷掉的氣氛,徑自往椅子上一座,也招呼蔣雲澹坐下。江承臨看著茜雲說:“不給我們上杯茶麽?”

茜雲看向華滋,華滋點了點頭。

江承臨看著華滋微微一笑,露出一個得逞了的表情,又端正了姿態,以長輩的口氣問到:“你可會些女紅?”

華滋正想說與你何幹,卻被江承臨打斷:“你一天無所事事也不行。雲澹和菱歌成親我沒有送過禮,不如你繡一副錦被代我送給他們吧。”

江承臨又轉頭問蔣雲澹和碧雲:“你們可有鐘意的花樣?”

蔣雲澹馬上回答到:“司令太客氣了,我與菱歌成親已久,實在不用。再說也太勞煩華滋。”

“胡說,我知道你們當年成親成得匆忙。我一直想著要給你們補一場儀式。華滋先繡著,我找人看看日子,咱們熱鬧一回。”

茜雲的茶送到了,江承臨端起來抿了一口,在茶杯後掃視了三人一眼。他要讓華滋認清這個事實。另外三人各懷心事,沈默不語。

傍晚時,華滋的一把頭發都浸在荷花水裏,閉著眼睛。茜雲一下一下幫華滋梳頭。一想起白天江承臨說的那些話,華滋就怒火中燒。自己給蔣雲澹和碧雲繡喜被,大紅錦緞上鴛鴦戲水。若華滋真要繡,也只會繡勞燕雙飛。這倒是不打緊,到時候真需要,為了做戲,華滋還是會去買一幅的。

茜雲覺得奇怪,這幾天來,華滋老用荷花水洗頭發,泡澡,還差自己找人調了荷花味道的香,遂問道:“小姐向來不喜熏香的,怎的近來迷上了荷花的味道?”

“好聞嗎?”

“清清淡淡的,倒也怡人。”

華滋微微一笑,沒再說話。

那天中午,江承臨尋思去聽雨院納涼,就一個人走了進來,遠遠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坐在竹林中。

翠綠的竹林下放了一張躺椅。華滋靠在椅背上,一頭黑發散開,如絲絨般流瀉開來。華滋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裙,幾乎毫無裝飾,只是頸間帶了一條血紅的寶石項鏈。那墜子雕成了梅花的形狀,紅得奪人心魄。華滋還記得那是十四歲的生日,孟東打開禮盒,問華滋喜歡不喜歡。

言猶在耳。當時的華滋笑逐顏開,可是更讓華滋高興的是,孟東告訴她,所有珠寶都不比她珍貴,她是孟府千金,是孟東的掌上明珠。

想到這裏,華滋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些,臉上浮現出若有若無的冰冷笑容,而眼睛裏光芒凜冽。

江承臨朝著白色身影走過去。他記得多分明,年少時候,那個種滿了竹子的後院裏。展清就是這樣坐在竹林下,穿著月白衣衫,對著他巧笑倩兮。他記得那如瀑的黑發,每一根都纏進他心裏。

他當時做了多少事情,從學堂裏偷跑出去,買來風車、面人,只為了看她一瞬間的笑容。江承臨加快了步伐。

華滋一只手裏拿了一本書,另一只手搖著扇。偶有微風,輕輕帶起她的衣角。躺椅一旁放了一張小桌子,上面點了一爐香,放了酸梅汁,桃子。

江承臨走到竹林邊,白色身影終於變得清楚而實在。搖扇的手如軟玉,閉著的唇若桃花,臉似白瓷。而神情溫軟逍遙,連眉毛也似在笑。

看到江承臨走過來,華滋起身。日光被竹葉剪得斑駁破碎,就在一格一格的光隙裏,江承臨看見那白色錦緞如何似水般滑過躺椅,黑發如何一根根離開了靠枕。

江承臨的心重重一跳,似乎要從胸膛裏出來,因為他在白的幾乎反光的臉上看見了一個熟悉的神情。他上前一步,伸手去抓,鼻子裏躥進一股熟悉的味道。

這味道沿著鼻腔一路直達心底最深處。一瞬間,記憶沿途綻放,所有灰色的過往像被上了色,變得鮮明而真實。他突然有些不知身在何處。

好像還是那個下午。黑色的軟發從他的耳畔劃過,衣裙拂過他的手臂。雨後被洗過的院子裏,靜謐而清新。

他開口了,輕輕換了一聲:“展清。”

於是,他抓到一只實實在在的手臂,看到一張年輕的容顏,一雙漆黑的眼睛。在那眼睛裏,他看見了自己,短而硬的頭發,幹凈的下巴,和不再年輕的臉。那臉上沒有皺紋,卻讓人只覺滄桑。

他又聽到了那聲音:“你不要來我的墳前,擾我黃泉之下的安寧。”那聲音比逐漸失去生命的軀體還冰涼。

他猛然摔開抓到的手,臉上布滿了恐懼與痛苦。

華滋靜靜盯著他的恐懼與痛苦,像回憶在檢視眼下。

江承臨收回了短暫的脆弱,一把捏住華滋的下巴,將華滋緊緊抵在幾棵竹子前。脆弱的回憶燃盡,就只剩下暴怒的餘燼:“你不是她!”

華滋的下巴迅速變紅,皮膚因為被捏住而皺起來。疼痛和壓迫感向她襲來,可是她直直盯著眼前的人,那眼睛裏照見了彼此的虛張聲勢。

江承臨看見華滋的臉上綻開笑容,好像以前那個永遠溫柔的笑。他收回手,頭也不回地走掉。

華滋看著江承臨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臉上浮現出真正的笑容,只是充滿了嘲諷之意。

她還記得小時候在穆夫人的懷裏,聞到的那清清淡淡的香味,如茜雲所說,確實怡人。

於是,她熏了一樣的香,穿了一樣的衣服,做出一樣的表情。那張看似不施脂粉的臉其實是一張精心的面具,染了眉,上了粉,紅了唇。

煙仍在裊裊上升。華滋將酸梅汁倒進去,滋的一聲響,對著她一個輕輕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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