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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臺了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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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臺了塵

自兩人進門後一直默默站在門側的肖若寒,轉身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端木清雨擡了眼掃過百裏風清毫無表情的臉,總覺得這次相見這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麽不同。

“風清,你跟肖護衛之間……”端木清雨琢磨著要怎樣措辭,對面百裏風清已經很是無所謂的笑了笑。

“清雨你想說什麽?”百裏風清輕輕將左手的袖子挽起,然後又挽右手的,千金難求的流雲錦就那樣被她挽在肘彎處,露出精致細膩的小臂。

“呃。沒什麽。”端木清雨直覺的認為百裏風清與肖若寒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才會導致風清對待肖若寒的態度與上一次她在春風樓時迥然不同,但接觸到對方冷下的目光,她還是選擇了閉口不問,畢竟那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何況也不一定會是她想的那般。

門被輕輕的合上,肖若寒手中托著一摞紙頁走了進來,他的眼睛一直望著地面,走到圓桌前,將那摞紙放在了百裏風清面前,隨即重新退到了百裏風清身後。

他做這一切都默然無聲,似乎也是努力不引起幾人的註意。

端木清雨去看自進門後也一直沒有言語的歐陽文宇。

要問嗎?她的目光帶著疑問。

還是不問的好,你與百裏風清相識時日還較短,雖然你們一見如故,但對於對方的私事還是保持沈默的好,除非對方自願對你直言。歐陽文宇的目光平和而安定,兩人相處日久,默契十足,一個眼神便能明白對方所想。

端木清雨眼睫忽閃一下,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百裏風清從那摞紙中抽了幾張遞到端木清雨面前。

“喏,都在這兒了,你看看吧。”

端木清雨接過那幾頁紙,細細的看過去,首頁上“暗影樓概況”幾個字清秀自有風骨,往下便是暗影樓的崛起及發展史,樓內幾大殺手排名及他們的武功路數擅長兵器及性格特點等,事無巨細,一件件列的竟是極為詳盡。

她看完轉手給了身邊的歐陽文宇。

雨都禁宮最偏遠的暮遙宮裏,此時燈影憧憧,隱約響起清淡的語聲。

原本結滿蛛網的正殿裏不知何時被打掃幹凈了,顯出地上青色的方磚,正殿的空地上整齊擺著一溜五具屍體,說是屍體,但其中三具還尚有呼吸。

破舊的桌案前有幾個明黃的蒲團,其中一個蒲團上坐著一個灰衣僧人,僧人雙目輕合,左手輕掐念珠,口中似正在誦著經文。

窗前站著一個身形挺拔的男子,黑色鑲金邊的錦袍,暗繡銀色龍紋,隱約映上燈光,銀藍色的光影輕晃,正是雨辰名動天下的月藍錦。

“怎麽樣?”聲音低沈,隱約裏有極細微的輕顫,似是有些緊張。

“請恕貧僧修為尚淺,罔顧聖上所托,這五人其中已有兩人魂歸天外,再不得尋,所餘四魄雖為貧僧所拘,但終是不全。”灰衣僧人雙目微張,眼神平和,語氣淡然微帶歉意,但面上仍是無悲無喜。

窗前立著的人正是雨辰天子龍洛泱。

他聽到這裏,心底深處忍不住便要長長的嘆息一聲,但是想到就此放棄便意味著放任清雨涉險,不由咬緊牙關,生生將嘆息壓了回去。

“明日便派人去取滴雨玲瓏來,朕不信這事就無法成功。”龍洛泱沈聲道,仰頭正看見窗外枝頭上的那輪上弦月被一片烏雲遮住,暮遙宮院中頓時一片昏暗。

“聖上,貧僧有句話不知聖上肯聽否?”

灰衣僧人從明黃的蒲團上站起身,目中有一種出世的大慈悲。

“但說無妨。”龍洛泱轉過身來,目光定在那尚有呼吸的三人身上。

“世間一切自有緣法,眾生萬相,因果相承,人力不及者眾,我佛慈悲,善因必得善果,自可順其天命,何必強求。”

“了塵師父的意思是就任由其去?”龍洛泱緊鎖雙眉,語氣有些沈重。

了塵看一眼明顯不想放棄的天子,目中閃過了然,對於掌握全天下人生殺大權的一國之主來說,要讓其放手順應天命談何容易。

“聖上若執意以人力阻之,莫不待貧僧明日見過那位施主之後再行計較,或許那位施主福澤綿長,是長壽之相也不一定。”

龍洛泱最終還是輕嘆口氣,“那也好,今日我已接到消息,他們已經回來,待明日我在乾雨殿設宴,到時也請了塵師父仔細看看。”

說完,轉身,徑自推開宮門,走了出去。

了塵雙掌合十,輕輕誦了句佛號。

翌日一早,端木清雨坐上馬車出門上朝,仍是魚素駕車。

在宮門前下了車,吏部尚書汪大人,兵部尚書孫大人等正剛剛下轎,見到端木清雨的馬車,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便紛紛走上前來。

“左相大人,您可算回來了,不知此次遠行可還順利?”吏部尚書汪明倫拱手問道。

“多謝汪大人掛懷,此番尚算順利。”端木清雨下了車,緩步往宮門走。

一眾官員簇擁著端木清雨進到大殿之中,文武百官分列兩邊。

龍洛泱在陸朗的唱和聲裏坐上龍椅,視線緩緩對上歐陽文宇的,連月來不上不下的心此時方平靜下來。

孟清溪站在端木清雨身側,望一眼歐陽文宇,又望一眼端木,眼中一派歡喜,臉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這幾月來孟清溪全權代理左相之職,一切都處理的十分穩妥,歐陽文宇離開後,更是備受龍洛泱倚重,學識能力儼然直追端木和歐陽。

端木清雨回府時,魚素和秋楊已將這些大致告訴了她,她心中也是十分欣慰。

朝中一切正常,龍洛泱退朝後徑直回了乾雨殿,卻命陸朗宣端木和歐陽到乾雨殿見駕。

穿過禦花園時,園中的迎春花已早早的開了,點點嫩黃,枝葉翠綠,生機勃勃。

龍洛泱在乾雨殿的偏殿裏擺宴為兩人接風洗塵,已近三月未見,端木清雨一番奔波又加之受過重傷,比之離開時清瘦了許多,一身白衣翠竹的錦袍穿在身上,竟顯得寬松了許多,下頜越發的尖,臉色微有些蒼白,襯得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越發的清透明亮。

陸朗早已退出偏殿,侯在了正殿外,龍洛泱坐在桌前,輕舒一口氣,“你們過來坐。”

歐陽和端木拉開椅子坐下,一時三人相對無言。

“你們回來就好,我終於可以放心了。”龍洛泱從桌上拿起酒壺,親自為兩人各倒了一杯酒。

端木清雨端起酒杯,輕輕抿了口,是她一直喜歡的梅花清釀。

“這次出門若不是墜山受傷,也不會耽擱這麽久了,讓你擔心了,不過我現在不是安全回來了嘛,清溪做的不錯,雖然我回來了,但左相一職還是讓他代著吧,我在旁提點提點他就好,這樣明寧十一年,我……我不在的時候,一切也應該不會受什麽影響。”

端木清雨說完,見對面兩人緊緊盯著自己,卻一個字不說,頓時被看的渾身不自在,勉強的擠了個笑容,“你們,你們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歐陽文宇最聽不得她提一句離開的話,偏偏她說的坦然,從來也不避諱。

龍洛泱擡手一口將杯中的酒幹了,揚聲喚道:“陸朗,去請了塵師父來。”

陸朗在外面應了一聲,端木和歐陽倒一時讓龍洛泱的舉動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多會兒功夫,偏殿的門被陸朗打了開來,陸朗側身讓進一個人來。

來人中等身材,一身灰色的粗布僧衣,眉目間一派平和,左手握一串佛珠,進得門來,雙手合十,微微施禮:“貧僧了塵見過聖上,左相,右相。”

龍洛泱微一點頭,“了塵師父請坐。”

歐陽和端木也點了點頭,靜靜的打量這位能被極雨請來的和尚,心中都有些納悶。

“我最近看了些佛法,這位了塵師父是劍臺山的高僧,我特意請來講經的。”龍洛泱的話半真半假。

兩人心中狐疑,極雨從小就不信神鬼之道,更何況他是天子,向來金口玉言,怎會忽然便迷上佛法?

了塵垂了眼簾,“阿彌陀佛,聖上仁惠,又有良臣賢相輔佐,雨辰政清民和,是百姓之福。”說完擡起眼簾,望了望歐陽文宇和端木清雨。

端木清雨只覺那雙平和的眼睛在自己身上註視了片刻,有極輕微的清光一閃而逝,等她再要細看,那眼中又是一派平和,她微挑了眉,這位了塵師父有些意思。

歐陽文宇看著端了酒杯喝酒的龍洛泱,你什麽意思?

龍洛泱眨眨眼,無辜的彎唇角,沒什麽意思啊,就是突然喜歡佛法了什麽的。

歐陽文宇瞪了他一眼,低頭也喝了口酒。

“左相年少有為,若與右相聯手輔佐聖上,定能成就雨辰盛世。”了塵手掐念珠,目中有些深意。

“了塵師父何出此言?在下已是左相,又何來若與右相聯手之說?”端木清雨揚起眉,嘴角淺笑微微,語氣卻是少有的犀利。

歐陽和龍洛泱都露出了“原來清雨也如此厲害”的表情。

“恕貧僧多言,明寧十年,左相任期即滿,到那時左右相這一聯手便會被打破,不知貧僧說的可對?”了塵目中清光微微,語氣卻是十足的肯定。

端木清雨卻擡眼盯住正摸著鼻子的龍洛泱,十年約定,只有他們三人知曉,了塵從何而知,自然不會是她與歐陽說的,那就只能是龍洛泱了。

龍洛泱訕訕的放下手,很有誠意的道:“我沒有說,真的,清雨你相信我。”

端木清雨原本帶著質問的目光忽然便柔軟下來,像是一直堅守的什麽忽然便失去了堅守的意義。

她端起桌上的酒杯輕輕的抿,小口小口的嘗著,直至將一杯都喝完,放下酒杯,輕輕笑了笑。

“清溪會接替我做好左相的,他是義父親子,才能並不輸於我,假以時日,定會超過我的。”

端木清雨輕握住右腕,轉動著腕間的晶珠鏈,感受著其中流轉的魂魄,心中有些釋然。

了塵註意到她的動作,微微的皺了眉,目間有些淡淡的惋惜和了然。

端木清雨看著他,無所謂的笑笑,起身:“極雨,我剛回來不久,府裏還有些事要處理,就先回去了。”

龍洛泱點點頭,“也好。”

三人目送端木清雨離開,白色的錦衣下擺劃過偏殿墨色的烏木門檻,翩然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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