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鬼谷子說我在菀清宮沾上的蓮子羹中有十毒散，並就是導致五兒去世的那種時。我霎時只覺得眼前泛白，腦中只剩轟鳴聲。

鬼谷子問：“這個東西，你從哪弄來的？”

我並未作答，深呼吸轉身回屋，交代七月好好照顧思梧，等我回來。

走到菀清宮前時，我在宮門口站了許久，這個森森皇宮裏，向來只有這一處才能讓我覺得自在溫暖，但現在它在我心中卻更像個魔盒，這一接近、打開，或許我整個人生都會被改變。

我一直站在門口，直到琳瑯恰好從宮外回來與我招呼才回過神。她正想帶我進去，我又喚住她，將她帶到一個隱蔽無人處。

“琳瑯，你跟了德妃這麽久，你覺得德妃是個什麽樣的人？”

琳瑯聽罷似有些慌亂，尷尬地笑問“大人怎麽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你也知道我此前與德妃失散多年，這些空白的日子裏她經受了很多打擊，很多不如意，但你也知道她是肯定不會告訴我這些的，想來也只有從你這個一直陪著她的旁觀者口中才能知道了。”

“德妃娘娘~她人很好，很溫柔，待下人們也很好。其實大人您與德妃畢竟是親姊妹，她是什麽樣的人，您不應當來問我的。”

我點點頭不置可否，又問：“德妃~她有打過你或是欺負你麽？”

琳瑯聽罷惶恐地擺手道：‘沒有！絕對沒有！德妃那麽溫潤的人，怎麽可能打我呢！’

我笑道：“你不用緊張，我只是隨口問問。可你非說沒有，上次她訓你那次，我可是撞見了的。”

我目光厲厲地盯著她，她額角滲出細細密密的汗水，不自然地解釋道：“我們做下人的，有時難免會犯錯，主子訓一下也是很正常的，菀清宮裏都算好了，別的宮中那是將下人活活打死都不是新鮮事，德妃~真的待我們很好。”

見從她嘴裏也套不出什麽多餘的話，便起身道：“好的，我只是隨口一問，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走吧，進去找德妃。”

我與琳瑯前後腳進宮，琉玉看到我便春風滿面地迎上來，問我今日怎的有空前來。我只說閑來無事，來看一看她。

她將我迎進屋中給我斟茶，我對琳瑯說想吃她做的綠豆湯了，琳瑯便應和著下去準備，屋中只剩我與琉玉兩人。

我倆閑話了些家常後，又從懷中摸出一張絹布道：“今日來還有一事，賢妃生辰那日我來找你 ，去官房時絹布不小心沾了你宮裏正要倒掉的蓮子羹，一個小宮女便將自己的絹布給我包著我的了，當時匆忙也沒問那小宮女的名字，你將這塊布還給她吧。”

她聽罷表情有些許不自然，片刻後便又露出溫潤的笑將絹布接過去道：“好，我回頭問問是哪個小宮女的。”

我點頭答好，又問：“還有一事不明白，當日五兒中毒，說明了是喝了賢妃送的蓮子羹中的毒，這麽大的事，怎麽後來就沒著落了？”

雖她努力抑制，我還是看出她神情緊張，道：“五兒畢竟是宮外人，也不在受邀的名單中，此事若是糾察起來牽扯甚大，畢竟也算是後宮的醜事，家醜不外揚，所以便沒查吧。”

我點點頭道：“宮中不查，我也理解，這後宮裏每日枉死的宮女都數不清，何況是個宮外來的名不見經傳的丫頭，但是我卻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五兒與我情同姐妹，我必要查出到底是誰害了她。”

琉玉神情叵測地看了我一眼，端起茶杯一邊飲茶一邊道：“那是自然，只是這蓮子羹既然已經說了是賢妃送的，到底是誰下的毒，也應當很清楚了。”

我面無表情地盯著她道：“我本也是這樣以為的，但在來之前我詢問了一下宮裏管事的姑姑，她說由於當日進宮賓客很多，禦膳房都在準備正食，所以一些零嘴和其他的閑散事務雖都是以賢妃的名義送的，但其實操辦的事物都分到了各個宮中，並不一定是從賢妃的宮中出來的。所以下毒之人，也不見得就是賢妃。”

“若不是她，還能有誰？”

“你宮裏當時領的，是什麽事務？”

我此話一問完，琉玉手中的茶杯“哐”地掉在地上摔個粉碎，她也是一驚躲開四濺的茶漬，見我一動不動地盯著她，面無表情道：“是準備她的生辰絹布送到各個宮中，這個宮裏管事姑姑的冊子裏都是記了的。”

“原來每個宮裏分配了什麽事務都是會記的，那有沒有可能有人想著事務那麽多，賢妃想必也不清楚，自己再添一項，也查不出出處？”

“這個我不清楚，別人怎麽想，我又怎能知道。”

我冷笑一聲，道：“我覺得是有可能的，因為我找管事姑姑要了冊子，那日分配給各個宮裏所有的事務裏，並沒有蓮子羹這一項。”

說罷，我又撚起那塊絹布，問：“可是怎麽就會那麽巧，恰好那日你的宮裏就燉了蓮子羹，還莫名其妙倒掉一大鍋？”

她聽罷慍怒氣極看著我，質問：“琉月，你什麽意思？難道我是什麽為人你不清楚麽？我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那你告訴我為什麽你宮裏的宮女會倒掉那麽大一鍋蓮子羹？”

“因為熬壞了，那日事務繁忙，下人們也很操勞怕是要錯過吃飯，我便讓宮女熬了一鍋蓮子羹讓大家忙完了吃，但是熬壞了，所以就倒了。”

“你當日也很忙，竟連蓮子羹熬壞這麽小的事都要操心？”

她看著我眉頭緊蹙，眼眶中蘊著淚道：“琉月，我倆從下一起長大，雖不似你與琉玨關系那麽親密，但畢竟還是你的親姐姐，你現在就因為一鍋蓮子羹懷疑我做了這樣的事，你真的讓我很心寒！”

她這一哭訴，我鼻頭又是一酸，冷冷道：“我又何嘗不希望是我想多了，但是你告訴我，為什麽你宮裏倒掉的蓮子羹裏，會有害死五兒的十毒散！”

我話音一落，她突然緊張起來，躲過我的視線道：“什麽十毒散，我不知道。”

“鬼谷子住在我府上。”

我此話一出，她驚訝地張著嘴，半晌說不出話。

“你還要說，你不知道十毒散麽？”

她突地趴在桌上哭出聲，纖弱的身體不住顫抖，而後又起來拉著我的手道：“琉月，你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鬼迷心竅，我並不想害五兒的！我與她素未謀面，怎麽會害她呢！”

我淒慘地笑道：“你當然不想害她，你想害的是臘梅，只是萬萬沒想到那碗蓮子羹，竟被五兒給喝了。”

她一副被我戳中心事的樣子，先是悲痛，隱忍，而後突然站起身大喝道：“她不該死麽？她一個來歷不明的小丫頭，竟也敢在我宮中勾引皇上，她憑什麽！你知道我有多愛皇上，你知道的！宮裏的妃嬪越來越多，我沒有辦法，但是我絕對不能允許我身邊的人背叛我！絕對不可以！而且她對她宮裏的下人總是又打又罵，我相信如果她死了，一定有很多人開心的，我是在幫大家，我是在做好事！”

我一邊聽她承認，眼淚便抑制不住地落下，道：“這些事你大可以告訴皇上，告訴太後，你怎能自己做了這樣的事，你還是曾經那個單純善良的琉玉麽？”

她聽罷撐著桌沿，淒涼冷笑地扶著桌子坐下，道：“你知道當全衛國都以為荊府謀反被滅門之後，我遭受的是怎樣的冷眼麽？單純善良的人在這宮裏是活不久的，你自己也不再是當年那個無憂無慮的荊琉月了，又怎能要求我還是當年那個不谙世事的荊琉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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