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梅回來之後，和琳瑯一同將飯菜端至桌上，琉玉笑得開顏招呼我們快坐下。

皇家吃飯講究食不言，我們也就一直不說話。秦楚陌許是看我不時往琉玉處看，便道：“你們想說什麽便說，無需拘禮。”

琉玉聽罷立刻給我夾了一筷子土豆絲，笑道：“月兒……哦不，念仇從小就最愛吃土豆絲，以前家裏每頓都要炒土豆絲，兩盤，她一人一盤，我們吃另一盤，就這麽吃了十多年也不膩味。”

我尷尬道：“這麽糗的事就別說了。”

“有什麽要緊。”她神色有些刻意地看著我道，“皇上說到底，也是你的姐夫，知道些糗事也無妨。”

說罷她貌似無意地斜眼觀察秦楚陌的神情，見他不動聲色，似乎心情大好。

而我卻不知為何，從秦楚陌漠然的表情中讀出一絲不悅，也就不敢繼續說話，埋頭扒飯了。

用完午膳，秦楚陌帶我同琉玉作別，走了離莞清宮有些距離，我佯裝肚子痛支開秦楚陌讓他先走，轉身便徑直去了椒房殿。

走到殿外時，便見今日扶我那位小姑娘看到我欣喜一笑，小跑過來，像是在刻意等我的。

“大人您可算來啦!太後都等了你好久了!”

我淡笑答：“這會兒才支開身，勞煩小姑娘等著了。”

她未多說什麽，躬身示意我往殿中去。

殿門緩緩打開，一股香燭味兒即刻撲鼻而來。我尋味往裏走，太後正端坐在上堂。

按衛國官禮，官及三品及以上，見後宮之人均無需下跪。

我站著低頭，有力鏗鏘道：“三公尚書念仇，參見太後，太後娘娘長樂無極。”

話罷，我隨即跪地伏身，聲音也瞬間沒了氣勢：“民女荊琉月，拜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長樂無極。”

“起來吧。”她的聲音依舊如當年一般溫和，我起身見她時，也看到她的眼神中毫不掩飾的憐愛與可惜。

她起身將我扶起，引我到次位坐著，她再回到主位問：“是～什麽時候回衛國的?”

“有些時日了，我是隨沈將軍的軍營回來的。”

她“噢”了一聲，了然道：“是了，當初就聽說這新晉三公尚書，是與沈將軍一起立了戰功的奇女子，是衛國第二個有軍功的女子。”

我一字一句聽她說著，她看著我，語氣中似有笑誕：“然誰又能想到，這兩個有軍功的奇女子都出自同一座府呢!”

我靜靜地聽著，不知她想說什麽，自然也不敢接話。

她似乎也並未打算將話頭給我，接著道：“當初中秋夜，雖你那時還容貌醜陋，我卻不知為何對你喜愛得緊。許是在你的眼神裏看到了我年輕時的影子，無懼，不羈。”

她擡擡手示意我不用拘束，自己斟茶。

我點頭回應，也就兀自斟了杯茶喝。

“你我生辰相差幾十年，你或是不知道，你父親是知道的。我在嫁入皇宮之前，也是臨懷城有名的醫女，可以說在整個臨懷，再沒人的醫術能比得過我了。”

她說起此話時眼神有些飄渺，必是想起當年的情景了，連眼中都溢滿笑意。

“不僅會醫術，還很鬧騰，上樹掏鳥蛋，下河抓草魚我都做，整個府的人都管不住我，很讓我的父親頭疼。”

我噗嗤笑出聲，她也捂嘴輕笑。

“後來我被賜婚給先皇，本也是極不情願的，這宮墻森森的，哪能是我這性子呆得住的地方?但是皇命不可違，嫁了也就嫁了，好在先皇也是個知冷暖的人，待我不錯，我也收了性子，時間久了，大家就只知道皇後姬寰，再無人記得當初的醫女姬寰了。”

“所以當年我雖容貌奇醜，太後娘娘卻很青睞我，是因為我與年輕時的您太像了。”我附和道。

她點點頭，嘆口氣道：“真的很像，在你身上我找到了丟失的自己，所以當年我本想將你和你姐姐一起許配給那時還是皇子的陌兒，也是因為陌兒與我關系親近些，我想著你若是許配給他，能時時見到你。”

我越聽越惶恐，竟不知當年只幾面之緣的皇後原來如此喜愛我。

我正自顧想著，又聽她道：“你父親之事，我也很悲傷，其中的端倪，我也略知一二。得知你大姐逝世的消息時，我還為她燒了炷香，如今看到你平安活著，想是也能告慰你父親在天之靈了。”

“微臣替家姐，感激太後的疼愛。”

她對我的奉承不置可否，許是說得嘴幹了，兀自喝了口茶，將茶杯緩緩放下之時卻冷冷對我道：“但我還是要問你一句，你回來，是為了什麽?”

我怔怔地看著她，此時她也不再如方才話家常般慈祥和藹，而是正襟危坐，目光如炬地看著我，盡是太後威儀。

我唯唯諾諾道：“只是，別國待不下去，回了故土罷了。”

“當真只是如此?”她語氣中滿是質問和不信。

我暗自平覆心緒，“當真。”

“你聽著，哀家不管你回來究竟有何目的，但是如今斯人已逝，天下太平。哀家決不允許你回來攪弄起什麽風雲。”

“微臣不敢。”

“雖我當初很喜歡你，但是如今你的身份是決計不能嫁入皇室的，今日哀家看皇上對你還餘情未了，哀家奉勸你一句，別在他身上打什麽主意，我決不同意!若是你如此不知分寸，哀家也就不會再看你逝去父親的面子了。”

我噗通跪地，伏身道：“太後真是冤枉微臣了!微臣與沈曄將軍早已暗許終身，對皇上半分旁的心思也無!若是太後娘娘不放心，琉月懇請太後娘娘，為我和沈將軍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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