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總是在飛跑。不管你是在享受還是在煎熬。

六月的陽光熱烈地炙烤著大地，最後一天上課結束。有同學開始撕書，被老師嚴厲制止了。但是作業本和試卷還是灑了一地，調皮一點的同學還是會趁老師不註意，偷偷地撕碎卷子往樓下拋去。 紛紛揚揚的紙屑在空中翻飛，那是在為十二年的寒窗苦讀作最後的告別。

顧思郁和淩志偉本想去網吧同淩修遠視頻。結果因為高考，網吧老板不敢讓他們進去。於是只有去打電話，淩志偉依然是先接通電話和哥哥說幾句後，把電話遞給顧思郁就走開了。

顧思郁握住電話還沒說兩句話，就聽見那邊在喊：“淩醫生進手術室了！”

顧思郁感覺她還有好多話沒說完，可是她知道剛工作不久的淩修遠很忙。只得悻悻地放下電話和淩志偉一起回家。

快到家了，顧思郁在緩坡站住歇氣。“這學期都沒上體育課，我感覺起碼長了二十斤肉，這麽點山路累的我都快喘上了。”

“你是好像胖了點，但二十斤就誇張了！”淩志偉背著書包和兩人的被褥，見只背著個書包還累的個滿臉彤紅的顧思郁，點了點頭。

“哎，等考完試我得減肥了。”

“別減！女孩子還是要有點肉才好！”淩志偉邊說又往前走。

“切，我才不要長胖呢！”顧思郁追過淩志偉“你們男生懂什麽？”

“我們男生也懂很多的！”淩志偉在後面吹起了口哨。

顧思郁沒再理他，自顧的往前走。擡頭，遠遠的就看見外婆拄著拐杖站在家門口。滿頭銀發的外婆和藹地笑著，餘暉灑在她臉上，深陷的皺紋更加的清晰。外婆真的老了！瞬間顧思郁有了想哭的沖動。

“外婆…”她撲進了那個溫暖的懷抱。“外婆你是怎麽啦？最近越來越瘦了。你是病了嗎？怎麽不去看醫生？”

“傻丫頭，現在是夏天，衣服穿的少了，當然看著就瘦了點。”顧以臻輕撫著孫女的頭，“我給你熬了骨頭湯，還在鍋裏。去趁熱喝了，你看你這幾個月下巴都尖了。”

“外婆我胖了的，沒運動，同學都說我長小肚腩了。只是我們校服太寬松了，你沒看出來而已。”顧思郁推開院門，回頭接過淩志偉手上的被褥“志偉，你也喝碗湯再回去吧！”

“不了，我媽肯定也煮好飯等我了。”

“淩二哥，你還客氣呀？”淩志偉經常說他比她大半歲，但顧思郁從未叫過他哥哥，今天滿足一下他的願望。

“進來吧，志偉。湯喝了再走。”外婆拍拍淩志偉的肩。

夜晚。昏黃的燈，螢火蟲般在簡陋的廚房裏幽幽的亮著。屋外，天色灰藍，月亮也露出了半個頭。顧思郁搬了一把竹椅到院壩的銀杏樹下，這是一棵雌樹，每年都會結滿了銀杏果。外婆用它來燉雞，味道總是格外的鮮香，外婆還說，這棵樹和媽媽同齡。

四十三年啦！銀杏枝葉茂盛，嫩綠的小果子隱藏其間。山風吹來，枝丫浮動，溫柔地撥動著她的發。那是媽媽要擁抱她嗎？顧思郁閉上眼張開雙臂，想像著媽媽帶著奶香的懷抱一定會很溫暖。

“外婆，涼風吹的真舒服。你要不要出來乘涼？”顧思郁對著在房間的外婆說道。

見外婆沒回答，顧思郁蹬蹬跑進屋裏找人。“外婆…”

“就來。”外婆換了一身衣服出來。

“外婆你洗澡啦？都不跟我說一聲，我好給你端熱水呀？”條件簡陋，她們洗澡都是先燒一大鍋水，倒在木盆裏洗。

“外婆連一盆水都拿不動嗎？”

“外_婆_！你又這樣，我都長大了。這些事，就該我做的。”

“好，好，好！等你考試完了，外婆天天找事給你做。”外婆笑瞇瞇地走出去。“去，再搬條凳子陪外婆坐會兒。”

“馬上來，我先把你換下來的衣服洗了。”

“明天又洗！”

“不，明天你一早又自己洗了。”顧思郁嘻嘻笑著，她才不上外婆的當呢！

顧以臻靠在椅背上嘆氣，她可憐的孫女呀！這輩子一定要幸福哦！

顧以臻輕搖著手裏的蒲扇，微閉著眼，瘦瘦的身體像是蜷縮在整個椅子上了。晾好衣服的顧思郁，看到這樣的外婆，腦海裏突然就出現‘羸弱’這個詞來。那種蒼涼，瞬間就讓鼻頭酸澀難受。

“外婆，你是不是生什麽病了？”顧思郁蹲到顧以臻面前，握著她的手羸弱。“外婆你是不是舍不得花錢，有病都不去治？”

“不是跟你講了嗎？外婆每年到夏天都是這樣的。沒有哪裏不舒服。”

真的是這樣嗎？外婆的臉上沒有一絲紅潤，就連顴骨都凸高了。“外婆，我們明天就去鎮醫院檢查看看。”

“外婆的身體，外婆自己清楚。沒必要去檢查。”

“我就知道你不想多花錢。我有錢，我明天和你去醫院。”

“你哪裏的錢？”顧以臻坐直了身體一雙眼睛緊盯著顧思郁。

“我…我…”外婆肯定要罵她，但是她不想撒謊。“是修遠哥走時給我的。”

顧以臻看著自己的孫女，一直沒說話。

“外婆…我當時不要的…他一定要給我…說是拿來買學習用品，還有就是家裏有個急事什麽的…用起來方便…”外婆嚴肅的樣子比罵她幾句還難受。

半晌，顧以臻長長的嘆口氣。“思郁，外婆告訴過你，女孩子要想贏得別人的尊重和愛護，首先自己就得自尊、自愛。我相信修遠拿錢給你是他心甘情願的。他對你好，心裏有你，才會把你的方方面面都考慮進去。但是你們以後的日子還很長，會遇到很多你們意想不到的困難和挫折。那麽在這些困難和挫折來臨時，思郁你應該是修遠的堅強後盾，而不能讓他感覺你是他的負擔。”

“……”

“修遠上了七年的大學，他的父母也付出了很多的心血。現在修遠工作掙錢了，但是他的雙親在慢慢老去，弟弟馬上要大學了，他肩上的擔子也會很重的……”顧以臻輕撫著孫女的頭發，“思郁，你要跟修遠永遠在一起，你一定要上大學。婚姻需要門當戶對，愛情更是。愛情裏的門當戶對，不一定指的是金錢地位。但一定是要有相同的價值觀。雙方要有共同的理想和追求才能攜手走的更好、更遠。”

“外婆，我錯了……”眼角有淚，顧思郁把頭埋到外婆的膝蓋上。

“好了，別難過。外婆知道你是好孩子。”顧以臻托起孫女的頭，將她眼角的淚用指腹抹去。“思郁，你也不用擔心，外婆答應你等你考完試我們一起去醫院看病。這幾天你就安心的在家覆習功課，爭取發揮最好水平，考個好成績。你上大學的費用，外婆也早就跟你準備好了。”

“外婆我問過老師了，像我這種情況。到時拿到錄取通知書後可以去銀行申請助學貸款的。這種貸款無息，等以後我工作了分期還，還有就是生活費，外婆你也不用給我，我可以周末去兼職打工。所以外婆那些錢你就留著自己花吧！”

顧以臻欣慰了。“我家思郁長大了，越來越會安排生活啦！”

“那當然。外婆您就擎好吧！等著我帶您去北京享福嘍！”

外婆笑了，開心的笑。笑的淚花滿眼。顧思郁半跪在旁邊的凳子上，雙手捧著外婆的臉，一點一點地把淚擦幹凈。

在家覆習的三天，顧思郁簡直過的是神仙生活。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等著自己的就是外婆為她準備的美味，餐餐不重樣。外婆說了，小考小耍大考大耍，一切放輕松，睡個懶覺，吃點美食。陽光下吹吹風，樹蔭裏翻翻書，以最好的心態去迎接高考。

顧思郁覺得這十八年，雖沒有父母相伴。但有外婆的悉心呵護，修遠哥哥的風雨相陪。雖有不足，但沒有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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