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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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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予我那幅海圖的,是咒畫大家陸東方。我有幸師從於他,做了他的關門弟子,得了他的幾幅咒畫。”

阿藍原本並沒打算將這件事說透,但如今,知道了陸秧秧是連喬的女兒,她便徹底有求必應,不再考慮其他了。

“在海圖咒畫中,我見你能看到那枚只有畫者血親才能看到的印章,判斷你一定是他獨子的女兒,便脫口喊了你小陸姑娘。後來看你似有不解,我猜測,或許你父親是因為什麽緣故,沒有將你是東方先生後人的事告訴於你,如此,我自不該越俎代庖,便沒有解釋……”

她說著,自己便覺出了不對。

“可這……”

阿藍想不明白。

“我記得阿喬的夫婿是個琴師,沒有靈力,根本就不是玄門中的人……”

“藍姑姑。”

陸秧秧逃避般地打斷了阿藍的話。

“我得走了。”

她語速很快,“我這次來藏藥島秘境,專是為了拿到破開啼救人,如今已經取到,我需得立馬把它帶回去。”

她頓了頓,又放慢了聲音,輕輕地承諾道:“如今的山谷,已經不是我阿娘在時的樣子了,等它變回原來的模樣,我來請您過去。”

阿藍看著她,點了頭:“好。”

陸秧秧離開了。

巷子裏只留下了阿藍一個人。

徐徐微風,卷來了附近花店裏的花香。

她摸著峨眉刺上因填補裂縫而形成的那朵金色的曇花,眼睛中又浮起了一層薄薄的、懷念的淚。

半晌,她轉過了身,向外走去。

“開店開店!”

她笑著邁步,背後的壁畫如旭日般融融地照著她、推著她向前。

“今天也閑不下來,還要重新把賬再理一遍!”

……

陸秧秧自出發起便沒有停過,一匹馬跑累了,她就換另一匹,最後更是騎著馬、從西山峰直奔進谷。

張百裏原本正在幾根樹梢上來回躥著,看到她突然出現,驚得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去叫宋讖!”

陸秧秧把面對猛獸、腿軟到不敢再前行的馬丟下,爬到了奔來找她的大王背上,毫不停歇,繼續奔馳進谷。

張百裏照吩咐將她的話喊進了山谷,當她進谷後,便一眼就看到了迎出來的宋讖。

她將貼在心口護著的破開啼拿出來,完好地交給了他。

宋讖確認無誤,仔細地拿著藥草,回了屋子。

到了這時,陸秧秧仍舊沒有歇上一口氣,緊接又騎著大王,回了自己在半山腰處的臥房。

那一沓畫像被晏鷺詞工整地放在架子上,她很快就找到了。

一張一張,她快速地翻找著,翻過段崢明、翻過鄭允……

然後,她找到了寫著“陸鶯兒”的那張畫紙。

陸秧秧的眼睛定在了紙上。

在長樂宮那會兒,陸秧秧就一直有個問題想不通。

都說程嬌娘找的義子,總有些地方同陸鶯兒相似,可她所見的幾個人,就沒有一處像她阿爹。

如今,她終於解惑了……

“秧秧,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小晏呢?”

陸秧秧受驚般擡頭!

剛才,段崢明得到消息,聽說回來的只有陸秧秧、不見晏鷺詞,很是放心不下,騎上阿花便趕了過來。

而陸秧秧進來時走得太急,門沒關,此時一擡頭,便看到了站在門外的段崢明。

她下意識將畫像折了起來!

“他有些自己的事要處理,我生辰前就會回來。”

她勉強鎮定地同他交代了幾句,隨後便忽然沈默了。

“段叔。”

她問段崢明。

“我阿娘當年,為什麽會喜歡上阿爹呢?”

“還能是為什麽,不就是看上了他那張臉嗎。”

這事段崢明早就提過不知道多少回,但陸秧秧想聽,他還是樂意跟她講。

“到你記事的時候,你爹病了太久,臉上帶了病容,身子也是形銷骨立,風采確實弱了一些。但我第一次見他時,謔,那就是一座玉山,從頭到腳,除了虛弱蒼白點,硬是挑剔不出一點毛病。”

為了證明這一點,他甚至還做了拉踩:“小晏是好看驚艷,但小晏身上帶著邪氣,風儀上比陸鷹還是差了不少。連喬自從看到了他那張臉,就再也錯不開眼了。只要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我就沒咋見過她的正臉。所以後面鬧到去長樂宮搶親,我是一點都沒詫異。”

阿爹風姿特秀,陸秧秧是知道的。

據說,剛把陸鷹搶回來時,連喬為了誇讚他,翻遍了家裏僅存的幾本詩詞歌賦,最終為陸鷹選出了一句最合適他的“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註5)”,圍著他念了許多遍不說,還非要陸鷹自己寫下來。

她的理由是:“你寫的字最好看。”

這倒真不是哄人的假話。

山谷裏的人,書讀得都不算多,就連自小博覽群書的方叔叔也由於醉心他的機巧奇門、早就荒廢了練字讀書。

山谷裏這幫孩子的認字啟蒙,都是由陸鷹教的,時至今日,他的字也仍舊是陸秧秧見過寫的最好看的。

她真的很崇拜她的阿爹。

可是……

她崇拜的人,到底是誰呢?

陸秧秧對著自己,再次展開了手裏的那張畫像。

那是一張陌生的、她從未見過的臉。

……

段崢明走後,一直靜默坐著的陸秧秧轉了轉頭,看到了架子上擺著的黑銅面具。

時間過去久了,它顯得有些舊,但陸秧秧可以肯定,這就是秘境中阿珣臉上的那個。

她踮起腳尖,將它拿到了手裏,摸了摸上面的圖騰。

熟悉的感覺告訴她,面具內仍舊殘留著使用者當年的靈力。

陸秧秧解開了手腕上用來約束靈力的舊紅繩,隨後對著自己右手的中間三指割了一刀,並攏手指,用血在地上畫下了一個咒。

這個咒生效後,只要將物品放到咒文之上,物品中殘留的所有靈力便會盡數散出,只有與這靈力主人血脈相連,才能吸收這股力量,將其化為己用。

陸秧秧抖著手指,將黑銅面具放在了咒文上。

在殷緹的遺物中發現了它、戴上了它後,她就發起了從小到大的第一場高燒。接著,她一向毫不受控的躁動靈力“奇跡般”變得容易掌控了許多。

是的,是奇跡般,因為除了“奇跡”,陸秧秧想不出任何理由來解釋這件事情的發生。

要知道,在那之前,陸秧秧對靈力的掌控可謂是糟糕透頂。

這也是一樁困擾了山谷眾人多年的未解之謎。

雖說西南山谷曇花一脈的靈力確實過於磅礴,但總歸是他們自己的靈力,隨著年紀長大,只會掌控得越來越好。誰也不明白,怎麽到了陸秧秧這裏就變了樣。

其實,類似的情況在玄門中是有記載的。

若是夫妻兩家的靈力有些沖突,繼承他們雙方靈力的後代難免在靈力的掌控上會困難一些。

當然,這也不是無法解決,只要使些辦法,讓孩子在父母靈力的幫助下邁過一道坎,那個孩子就會變得更強。

可西南山谷裏,誰也沒往那方面想過。

他們都知道,陸秧秧的阿爹是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

是啊。

陸秧秧看著黑銅面具中殘留的靈力不斷往她的身體裏湧動,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阿爹叫陸鷹,是個琴師,是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

他的嗓子沙啞,經常咳嗽,總是病懨懨的,身子骨很弱,常年裹著狐裘,只有最炎熱的盛夏,才會換上幾日薄些的春衫。

因為受過傷,他的手不能撫琴,沒人聽過他所謂絕倫的繾綣琴音,就連示範練字,也只能寫上一小會兒,時間久了,他的手腕就會受不了,連筆都握不住。

而陸珣是誰呢?

那是個豪言要仗劍天下、斬盡惡鬼的玄門少年!

他是河川少年時期的至交好友,是咒畫大師陸東方的親生兒子!

他舞著虎嘯龍吟的銅錢劍,愛笑愛鬧,說話像哼歌似的,永遠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陸秧秧將面具內靈力吸收殆盡的瞬間,黑銅面具砰然碎裂。

她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沒有收拾,任那碎片崩得遍地,被她踩在腳下。

緊接著,她就再次發燒了。

這一次,她燒得比之前更重,心悸眼花,渾身滾燙。

但她誰也沒找,自己抱著被子,昏昏沈沈地熬了過去。

一夜過後,陸秧秧稍微恢覆了些精神。

她出了屋子,在晨霧未散的山谷走了好久。

走著走著,她就走到了種著小白花的那片土地前。

在微弱的曦光下,那株小白花散開的種子竟然已經生出了許多個綠芽。

陸秧秧停下了腳步。

她呆呆地對著它們,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天色大亮,灼人的陽光刺到了她的眼睛,她才如夢初醒一般轉過了身,跑去了藏書閣的密室,再次拿起了那卷跟找回記憶相關的秘咒。

她得做點什麽。

她必須得做點什麽。

這秘咒是不知道多少多少輩以前的祖先所著,裏面的內容詰詘聱牙,句句艱澀,難讀得要命,此前,陸秧秧鉆研了許久,始終進展不大。

但現在,不管有多難,她都決心要硬梗著脖子把內容吃進去。

密室內的時間流逝很容易被忽略,陸秧秧連著兩天忘了吃飯,站起來時餓得發暈,險些栽倒過去。

那之後,她便不敢再悶在密室,抱著秘卷窩到了藏書閣的窗邊下,麻木地隨著日出日落,繼續對著秘卷研讀。

幾日後,一個晚上,窗外落下了雨。

陸秧秧沒有在意,仍舊垂首看書,可過了一會兒,那雨中就夾雜了冰碎,隨後愈演愈烈,竟成了冰雹。

“我的花!”

陸秧秧頭一回走了神。

她把秘卷扔進密室,頭也不回地飛奔了出去,因此,她沒有留意到那卷長久沒有動靜的秘卷之上竟陸續浮現出了金色的文字,而她的身體,正在逐漸變得透明……

作者有話要說:【註5:出自(宋)郭茂倩《白石郎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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