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我給你說的那些你都記下了嗎？”

裴軒黎給所有的學生教導了一些內容, 又休息了一會兒，第二次來到了周寶兒的面前，開口問道。

周寶兒熟練的偽裝成一幅乖乖女的模樣點了點頭，回答道。

“是的, 夫子, 我都已經記下了。”

裴軒黎按照慣例說：“那你把這段話的含義解釋一下。”

“好的, 夫子。”

話音剛落，周寶兒就將剛才學習和理解的那一段話的意思說了出來。雖說不算是毫無差別，可是也說的上是大致一樣。

裴軒黎滿意的點了點頭, 用手指著那已經翻開的三字經，正準備接著往下閱讀，教導全新的內容。

就在這時, 周寶兒擡頭看了過來, 問道。

“夫子，人的本性真的是善良的嗎？”

裴軒黎挑了挑眉，反問道。

“你為什麽要問我這個問題？”

周寶兒想了想, 回答道。

“我看到過小孩子肆無忌憚的用水淹螞蟻窩, 還看到過小孩子毫不猶豫的提出賣妹妹換吃食，甚至還聽說過一個小孩子將弟弟放進冷水鍋裏親手燒火殘忍的煮熟的事情。”

附近聽到這些話的人嚇了一跳, 紛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來。這到底是怎樣的人才能做到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可怕了。。

裴軒黎同樣也被震懾住了, 猶豫了片刻之後, 方才問道。

“你的意思是, 你不支持性本善這個觀點。”

周寶兒點了點頭, 回答道。

“是的，夫子。”

裴軒黎又問道：“那你支持性本惡的觀點嗎？”

周寶兒搖了搖頭，否定的回答道。

“夫子，我也不支持這樣的觀點。我遇到過很多人，就算是沒有讀過書，也依然保持著善良的秉性。”

裴軒黎對這一點倒是沒什麽意見，又點了點頭，說道。

“既然你不支持性本善的觀點，也不支持性本惡的觀點，那你認為一個人的天性是怎麽樣的呢？”

周寶兒再一次的搖了搖頭，回應道。

“夫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類天生的性情，絕不能用性本善和性本惡來形容。”

裴軒黎微微一笑，輕輕地拍了拍周寶兒的腦袋，說道。

“你說的很好，你做的也很好。不過這件事情不是你這個小娃娃該考慮的，等你長大擁有了一定的名望之後，再去和和你有著一樣的問題的人一起探討真正的答案。”

周寶兒歪了歪頭，滿臉疑惑的問道。

“夫子，你也不知道答案嗎？”

裴軒黎不經思考的就點了點頭，回答道。

“沒錯，我也不知道，而且這個問題的答案，無論是誰都答不出來。”

周寶兒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她想了想，就覺得夫子說的有理。無論是怎樣一個答案，都有人能夠提供不同的論證和案例。想要找到一個統一的觀點，千難萬難。

“好了，閑話少說。”

裴軒黎收回自己已經老了的手，繼續說道。

“現在我來教你接下來的內容，你要認真聽，認真學，有什麽不了解的及時問我，我會給你解答。”

周寶兒點了點頭，認認真真的學習了起來。

一個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群天才班的學子們速度非常快的放下書籍，急匆匆的跑出了教室。然後，在淮安書院的食堂內好好的吃了一頓。

一群人之中，有的人跑步的速度快，有的人跑步的速度一般，還有的人跑步的速度超慢。因此，他們來到食堂的時間不同，獲取食物的時間也不同。

再加上有的人吃飯吃的多，有人吃飯吃得少，以及吃飯的速度各各不相同。於是，差不多是在同一分鐘內出教室門的十六個學子，最後分批次回到了教室當中。

周寶兒腳程雖然快，吃東西的速度也非常快，可是架不住她吃的東西多。所以她帶著同樣吃的多的小弟何廷霄，淪為了最後一批人。

她回到教室裏的時候，所有的人正在熱鬧的討論個不停。那嘰嘰喳喳的聲音，幾乎響徹了整個房間。隔著老遠的地方，就可以聽到他們的聲音。

周寶兒帶著小弟何廷霄進入教室中，分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後，就對著課桌前面的人問道。

“康姐姐，你們在討論一些什麽啊？”

康源月轉過頭來，笑著回答道。

“我們現在正在討論，等到過段時間我們要去學什麽啊！”

“什麽？”

周寶兒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不解的問。

康源月微微一笑，慢條斯理的解釋道。

“你或許不知道，淮安書院下午會教導眾人學習各方面的知識。我們若是有興趣的話，就可以去聽聽課，加深一下了解。課程倒是挺多的，比如說琴棋書畫詩酒茶什麽的，每個都有。”

周寶兒頓時明白了，又問道。

“那康姐姐，學武算不算？”

康源月挑了挑眉，皺著眉頭問道。

“你要學習舞蹈？教是有人教，不過我覺得你不太適合。倒是藍正祥，他的身體柔軟得不可思議，正好可以去學習一種特殊的舞蹈。”

周寶兒擺了擺手，連忙解釋道。

“康姐姐，你誤會了，我不是說學習舞蹈，是那個舞刀弄槍的武。”

聽到這樣的話，康源月舒展了眉頭，笑著說道。

“原來你是想要舞刀弄槍啊，我還以為你要學習舞蹈呢？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有天生神力的天賦，的確很適合學習武功。如果再多了解了解兵書，或許將來還會成為大名鼎鼎的女將軍。歷史上女將軍雖然少，可也不是沒有，個個都是巾幗英雄，流芳百世。”

周寶兒聞言笑了笑，又點了點頭，說道。

“康姐姐說的沒錯，我就是這般想的。”

她不僅要成為女將軍，還要拿下整個天下。

————

陳琛吃過午膳，又在淮安書院中逛了一圈，就施施然的回到了自己的辦公之所。

“黃將軍，你過段時間找幾個人過來，讓他們教導學子們騎馬射箭。不說能夠成為什麽精英，至少也要能夠拿得出手。要是有人知道從我的手下走出去的人，連馬都不會騎，連劍都不會射，我這臉可丟大發了。”

“是，大將軍，屬下明白了。”

黃將軍行了一個軍禮，規規矩矩的轉身離去。留下陳琛看了看天色，又一次低下了頭。

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快就度過了一天最熱的時候。陳琛從桌案後的蒲團上站起身來，起身離開了辦公之地。

他現在各個學區走了一圈，找到了處於不同班級的孫子孫女們，然後就帶著這些血脈親人，來到了傳說中的天才班。

一大五小六個人來到這裏的時候，天才班的人現在正在睡午覺。他們或是趴在桌案之上，或是躺在熟悉的同性的大腿上，又或者隨隨便便的就在軟墊上睡著了。

陳琛走進教室中之後，其中有幾個人睜開了眼睛，或是清明，或是迷迷糊糊的看向門外。

周寶兒就在這些人之列，連忙從桌案上直起身子，又拍了拍不遠處的何廷霄，把人給拍醒之後，就帶著小弟離開了教室。

陳琛把所有的人都接到手了，便朝著原路走去，等待七個人的，就是日覆一日，一如既往的學習。

經歷了一天充實的學習生涯，周寶兒按照師父打造的那一條特殊的小路，在師父的護送之下返回到家。

周寶兒回到家後，看到奶奶和娘已經恢覆了正常，不由得高興極了，和兩個女性家長一起逗弄弟弟和妹妹。

可惜好景不長，還沒過多久的時間，又有人拿著和昨天同樣顏色和花紋的布料過來了。

周寶兒微微皺了皺眉頭，表情有些難看。

反倒是吳美麗和荷花，一副十分興奮的樣子，毫不猶豫的就迎了上去。

周寶兒不可避免的看到了這一幕，心中有些自責和愧疚。如果她可以獲得為數不少的銀兩，是不是就不用麻煩奶奶和娘日夜以繼的工作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卻很快被她給否決了。她年齡還這麽小，又能夠幹得了什麽？為今之計，還是要好好的讀書，學習更多的有用的知識，將來才能夠讓家人享福。

很快那群人就離開了，吳美麗和荷花就抱著布匹回到了大廳當中。

周寶兒撇了撇嘴，不甘不願的問道。

“奶奶，娘，你們今天晚上是不是也要一夜不睡。”

吳美麗看出了自己大孫女的擔心，拍了拍周寶兒的頭，說道。

“放心，奶奶我和你娘今天白天休息夠了，今天晚上熬夜也沒有關系。大不了明天還和今天一樣，在床上睡一天。”

周寶兒滿懷憂慮的說：“奶奶，娘，你們要註意身體，不要讓自己生病了。否則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掙到了更多的錢也無濟於事。”

“乖孩子，奶奶知道了。”

吳美麗又拍了拍周寶兒的頭，笑著說道。

“寶兒，你力氣大，就把屋子裏的桌子往外搬。我和你娘現在趁著還有點光，就把這布料給裁一下。”

周寶兒連忙點了點頭，先把桌子上面的東西往旁邊收拾，然後直接鉆進桌子底部，伸出手按在了桌面下方，穩當的朝著前方走去，落在了院落裏。

吳美麗和荷花同樣搬了一把椅子出去，拿著東西就開始處理起來。

做什麽事情都不簡單，這是一句大大的實話。

就算是普普通通的裁剪衣片，兩個成年女性聯手，也用了差不多兩刻鐘的時間。

周寶兒在一旁看了一會兒，便不感興趣的移開了眼睛。然後，她看著大廳裏玩耍的妹妹和弟弟，非常有姐姐風範的去照顧他們了。

第二天天亮，周寶兒在軍營裏接受了訓練，又返回到淮安書院的天才班的時候，就接收到了一整套校服。

藍色帶著白色花紋的布料做成的上衣下裳的款式的服飾、柔軟的百納鞋，以及手指寬的發帶。

周寶兒和自己的同學們立刻在隱秘的地方換上了，出來之後一個個面面相覷。

因為小孩子還沒有發育的緣故，再加上穿著同樣的衣裳，梳著同樣的發型，就這麽看過去，辨不清是男是女。

——

春爭日，夏爭時，五黃六月爭回耬。

在一天又一天的學習當中，又到了夏季農忙的時候。

這個時候天氣又熱，田裏又忙，一刻不得停歇。

在這一天來臨的時候，三兄弟請假回家想要幫襯一下家裏。

不只是他們，很多出生農村，只是因為家裏付出很多代價才供養出來的學子們也紛紛請假，想要幫助家裏度過這忙碌的幾天。

淮安書院裏面的夫子們，也是有懂得農時的人。他們沒有為難，非常容易的就答應了下來。

周寶兒經歷過好幾年這樣的日子，自然知道現在是要幹什麽？她也請了假，打算回家幫忙。

請假的時候，裴軒黎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看著這個小女孩，問道。

“你還小，你能做什麽，你又能幫什麽忙？”

周寶兒嘟起嘴巴，一點也不服氣的反駁道。

“夫子，我雖然年紀小，可是我也能夠幫得上忙的，我的力氣那麽大，可以幫忙把東西運到家裏去，還能夠做很多很多的活。”

裴軒黎搖了搖頭，到底還是答應了下來，放任周寶兒離開了淮安書院。而且在接下來的幾天的日子裏，遠離淮安書院這個清靜的地方。

在裴軒黎這裏得到了假期，周寶兒在師父的護送之下回家之後，又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了師父。

陳琛看了一眼田地中在忙碌的男男女女們，覺得搶收搶種這樣的活動比鍛煉身體差不了哪裏去，同樣也同意了。

周寶兒和周家三兄弟一起回到家，並且表示幫助吳美麗忙田裏的活計，引的吳美麗一人打了一巴掌。

“你們是要氣死我是不是，好好的在淮安書院讀書不好嗎？特別是寶兒你，你才多大一點點，田裏的活還輪不到你來做。”

“奶奶，我力氣大，我能幫你的，我不想奶奶太累。”

吳美麗的動作不重，打的一點也不疼。周寶兒在受到攻擊之後，不但沒有避開，反而抱住了吳美麗的大腿，撒嬌一樣的說道。

話音剛落，吳美麗子就感覺自己的血條空了，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乖孩子，你們都是乖孩子。”

接下來的事情不必說，一家人就是齊心協力的搶收搶種。那金黃色的麥田就像是海洋一樣波濤洶湧，卻讓所有人都充滿了豐收的喜悅。

周寶兒的工作很簡單，就是在全副武裝的情況下，將家人割下來的麥子從田裏抱出來放在牛車上，然後小心翼翼的送到一塊平整的地面上，又將麥子抱下來曬幹。

在一家人團結一致的情況下，大家很快就忙完了搶收這一環節。然後接下來，就是同樣重要的搶種環節。說起來很簡單，就是耕田下種。可是臨到頭來，卻困難的讓人絕望。

在沒有機械的情況下，人們只能夠人力耕種。即使多年前，太/祖皇帝發明了赫赫有名的曲轅犁，可是種田仍然是一種艱難困苦的日常行為。

以吳美麗為主的大家庭還好，不僅擁有一條屬於自家的大黃牛，還有早就已經流通各地的曲轅犁。

即使這條大黃牛已經不在壯年，精力早已不如往年。曲轅犁雖然保養得很好，可是依然半舊不新。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有總比沒有好。看看好多人家，就因為家裏沒有牛和犁，只能等著別人幹完了，好出言相借。

田地之中，一頭大黃牛慢悠悠的在前面走，周大郎小心翼翼的掌控著曲轅犁在後面慢吞吞的挪動步子。土層翻滾間，將黃色的稻谷莖稈壓在泥土下面。

大太陽底下，周大郎很快就在疲憊和炎熱的雙重打擊下滿頭大汗。他用脖子上面的濕毛巾擦了擦，一言不發的繼續往前走。

周寶兒帶著一個大大的帽子，拿著手中在水井裏面沁過的水壺走到了田間，對著田中央的人大喊道。

“爹爹，你先停一下，喝一口水再說。剛從水井裏撈起來的，很涼快的，保證解渴。”

周大郎擡頭望了望大女兒，高聲回答道。

“寶兒，你先在涼快的地方等一等，爹馬上就過來。”

“好，”

周寶兒應了一聲，就走到了一棵樹下歇息。因為沒有太陽直接照射的緣故，比其他地方涼爽極了。偶爾有一陣風吹來，還能帶來一絲絲的清涼。

周大郎說是很快其實根本快不了哪裏去。整整一盞茶的時間過後，他才帶著大黃牛和曲轅犁從田中央來到了田埂上。

周寶兒連忙跑了過去，眼巴巴的將手中的水壺遞了過去，說。

“爹爹，你喝。”

“乖，”

說這話的時候，周大郎原本想要擡手摸一摸周寶兒的。可是他看見自己那滿是泥土和汗珠的手，頓時停下了動作。

“寶兒，你先等一下，我先去洗個手。”

說完，他解開大黃牛和曲轅犁之間的連接，將大黃牛系在一邊吃青草、喝田溝裏的水。然後才蹲下身子，在那田溝裏面洗了一個手。

周寶兒又一次的靠了過去，在將手中的水壺往前面遞了遞。

周大郎這一次沒有拒絕，拿著水壺就想要大口大口的喝起來。突然，他想到了什麽，立刻停下了自己這粗魯的動作，開始小口小口的品嘗。

嗯，雖然是普通人家才喝的這種大葉子茶，但是苦中帶甜，別有一番風味。反倒是那些鐵觀音，普洱之類的，他才喝不習慣。

周大郎在喝水的同時，周寶兒也沒有閑著。她好奇的來到曲轅犁的身邊，扶起曲轅犁就研究了起來。

就這麽打量幾下，肯定是看不出來什麽的。於是，她掌控著曲轅犁在田地上走來走去的。沒過一會兒的功夫，就被她知道了具體的使用方法。

將整整一壺水喝完，周大郎就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了許多。他正準備放下水壺，繼續去田裏工作的時候，就聽到周圍傳來一道道驚呼的聲音。

周大郎眼中閃過一絲不解，轉頭看去，頓時被驚呆了。誰能告訴他，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周寶兒現在高高的舉著自己兩只小手，輕輕巧巧的放在曲轅犁梢上，飛快的往前沖。

曲轅犁鏟迅速的破開土地，翻開一道道的土層，壓下一棵棵枯黃的稻谷莖稈。

那堅硬的土地，那沈重的曲轅犁，仿佛就像是一張紙一樣，可以被輕易的撕成幾瓣。

更讓周大郎驚訝的是，寶兒這娃娃耕出來的田還特別的整齊。比他這個活了不少年的農家子還要厲害，就像是尺子畫出來的一樣。

石頭是和周大郎同村的人，也是一位相鄰不遠的人家。就連兩家人的田地，也隔得非常的近。

他看到寶兒那看似玩鬧，實則迅速的耕田方法，和很多人一樣全都楞住了。

可是很快，石頭就反應了過來，立刻來到還站在田壟上，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的周大郎的身邊，一臉殷切的說道。

“大朗，我看你們家的田很快就會耕好了，到時候就把你們家的大黃牛和曲轅犁借給我家好不好？”

“我說石頭，你這也忒傻了。”

同樣從遠處趕來的根叔笑罵了一聲，說道。

“借牛和犁，還不如直接借人。瞧瞧我們的寶兒，真是比牛還牛，牛的都能夠上天了。”

石頭有些委屈，不由得皺了皺自己的眉頭，對著根叔說道。

“我說不是看寶兒還小，擔心大郎不願意啊！”

根叔斜撇了石頭一眼，微微搖了搖頭。然後，一臉激動又笑吟吟的的看向了周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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