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玉明頓時臉如死灰色，一語不發。

是呀，要是哪天政府有錢在嶺南高中多蓋幾棟教學樓，不就可以把鏡湖初中撤並過去了？

作為鏡湖初中的校長，當然不希望學校被撤並，校長對學校的感情，比教師對學校的感情更要深。

史玉明沒有其他什麽愛好，除了吃喝拉撒，其他時間基本都是一心撲在工作上，只是可惜學校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是領導方法不得當，還是夕陽西下，氣數已盡，沒有溫暖大地的能力了。

撤並一事提了好幾年，史玉明總是不以為然，嘲笑對之。

他認為鏡湖初中好歹還有幾百個學生，這麽多學生一下子全轉移到嶺南高中去，那邊容納不了的。

嶺南高中本身就已經人滿為患了。

史玉明知道地方政府財政捉襟見肘，所以他對撤並一事一點都不擔心，總覺得就是個空口號，提提而已，實現不了。

今天參加了全縣中小學開學工作會議，史玉明才知道又有好多學生跑到豐涼初中和嶺南高中去了。

自己都沒把數據統計出來，人家就幫你統計出來了。

本來還主張各班主任去家訪以拉回一些學生，現在那些沒來鏡湖初中報名的學生都到別的學校坐在教室了。

還主張個鬼喲！

教育局長在會議上宣讀那些數據時，史玉明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同時對豐涼初中的吳梁偉與嶺南高中的徐福生恨之入骨。

年年教育質量評估全縣倒數第一，年年學生數流失極其嚴重，已讓這個老校長痛苦到麻木了。

他只能寄希望於政府沒錢建教學樓，這樣鏡湖初中就不會被撤並了。

現在不再是喊口號了，而是要落實撤並計劃，萬一政府有錢了，那真是要被撤並了。

此時的史玉明，心裏是絞痛的，他無比熱愛這所學校，但又無能為力。

見史校長一副很是可憐的神情，林非凡安慰道：“史校長別急，事在人為，我們需要做些什麽？才能阻止被撤並。”

史玉明在褲子上擦了擦手，拍了拍林非凡肩膀，問道：“你對撤並一事怎麽看？”

“當然不能被撤了呀！”林非凡毫不猶豫地說。

誰希望自己的學校被撤並呢？豈不是個大傻冒？

“要是鏡湖初中人人都有這想法就好了。”史玉明嘆道。

真有那樣的大傻冒呀？

“竟然還有人希望學校被撤並？”林非凡大跌眼鏡，驚訝問道。

史玉明道：“有一部分人還真巴不得學校撤了，那樣就能到嶺南高中去工作，那邊待遇好些，住宿條件、辦公條件都好得多。”

林非凡皺眉道：“真是不可思議！哪能希望自己的學校被撤了呢？”

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教師也應該不能嫌自己的學校不好呀！

“不僅有我們學校的老師，還有我們嶺南鎮的領導，有社會人士，都希望鏡湖初中被撤並。”史玉明咬牙切齒地說。

“還有領導和社會人士希望鏡湖初中被撤並？他們圖什麽呢？”林非凡義憤填膺問道。

史玉明長嘆了一口氣，低聲道：“這裏面的關系太覆雜，涉及到某些人的個人利益，以後再跟你說吧。你說得對，我們得思考我們自己該做什麽，才能阻止學校被撤並，我們得掌握主動權。”

“哪我們到底要做什麽呢？”林非凡很想知道答案。

史玉明說：“之所以要被撤並，是因為教育質量不行，才導致學生大量外流。當前最重要的任務是教學質量要盡快有起色，才能吸引家長，引導學生回流。要趕在政府有錢在嶺南高中建教學樓之前，把鏡湖初中的教學質量提高到一個嶄新的臺階，倘若學校深受老百姓喜愛，那到時政府也不會撤並鏡湖初中了。”

“史校長，我懂了！”林非凡點點頭道。

史玉明又拍了拍林非凡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殷股長仔細了解了你在師專讀書時的表現，他對你抱有很大的希望，期待通過你這樣優秀年輕老師的努力，來改變鏡湖初中的命運。今天我跟殷股長也聊了許多，倘若不是他故意阻攔你去嶺南高中，恐怕現在你是在嶺南高中上班，希望你不要怪殷股長，他老父親是這裏的第一任校長，他也在這裏工作過好幾年，他又是鏡湖村人，他是誠心希望鏡湖初中能有一個很好的未來。”

林非凡笑了笑，說：“我沒後悔來鏡湖初中，我很喜歡這裏。”

史玉明楞了一下，連忙拉著林非凡的胳膊，高興道：“走，今晚到我那兒去吃飯，我自己去炒幾個菜，叫上幾個人一起，跟你喝點啤酒。”

“不用不用，下次有機會我請你吃飯，我現在還有點事要處理，再見，史校長。”林非凡把抹布丟進桶裏，騎上自行車往房間飛馳而去。

到了房間裏，林非凡拆開範強給的袋子，發現裏面裝了六瓶健力寶和好多餅幹以及糖果。

“還挺大方的。”林非凡笑著自言自語了一句。

把東西分成三份，林非凡拿了一份去隔壁，另兩份他準備留著給姚曉東和劉莉莉。

此時下午的課已經上完了，李敏瑤正在房間裏做作業。

“林老師好！”李敏瑤趕緊站起來，很靦腆的樣子。

“給，別人送的。”林非凡把東西放在桌子上。

“謝謝林老師！”李敏瑤沒有看桌子上的東西，而是感激地望著林非凡。

“媽媽和妹妹去四川了？”林非凡問。

“嗯，一大早就去了。”李敏瑤頓時變得可憐兮兮，眼裏泛著淚花。

林非凡安慰道：“不要難過，媽媽也是被逼的沒辦法，妹妹可以到那邊去讀書，還能得到外婆外公照顧，媽媽可以安心去賺錢。”

“媽媽去四川的目的不是去賺錢。”李敏瑤流下了眼淚。

“那是去做什麽？”見李敏瑤哭了，林非凡意識到不是什麽好事情。

李敏瑤抽噎道：“外婆在那邊給媽媽找了個離了婚的男人，媽媽這次過去就是去陪那個男人結婚，以後媽媽就是那邊的人了。”

原來是急著去找男人啊！

“啊？你媽不是去打工？”林非凡著實被驚到了，心裏有些惱怒。

李敏瑤哭的稀裏嘩啦，“那個男人家裏有兩個孩子，要求媽媽只能帶一個孩子過去，說帶多了過去會養不起，所以媽媽只帶妹妹去了。”

“所以就要求你去打工？她跟我說的全是謊話？”林非凡氣得緊握著拳頭。

“帶我去我也不去！”李敏瑤停止了哭聲，不再流眼淚，一臉倔強的神情。

“對，不去那邊，你好好在這邊讀，你媽媽也太狠心了！”林非凡氣憤道。

李敏瑤的眼淚又是吧嗒吧嗒往下流，“媽媽也是沒辦法，家裏莊稼都被淹了，豬呀雞呀鴨呀全都沒有了，一家人吃飯的錢都沒有，外婆又逼的緊，所以只好去了。那個男人家經濟條件還算好，媽媽說先這樣過渡一下，一定不能讓妹妹歇書，還說去那邊了，會想辦法賺錢，會寄錢給我，爭取能讓我上高中。”

林非凡心裏都有些酸楚，揉揉鼻子道：“放心，即使你媽媽不寄錢給你，你也不會歇書。你不僅要上高中，還要上大學，上最好的大學。不要擔心學費的事，你媽不給，我來想辦法，國家政策會越來越好，以後像你這樣的孩子，國家肯定會出臺照顧政策，不讓貧困家庭的孩子因貧困而失學。”

“林老師，要是國家沒有這方面的政策怎麽辦？”李敏瑤擔心地問。

林非凡拍了拍胸脯笑著說：“國家不給你學費，我給你學費，放心不？”

李敏瑤撲哧一下笑了，問道：“林老師，你的工資很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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