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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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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平,平安客棧,天字一號房。

對著兩個月前還活蹦亂跳在自家別院作客,如今卻面色紅潤但毫無知覺倒在床上的人,感覺甚是怪異。

至少對鐘離魅兒來說,真的是很怪的一件事。但再怎麽奇怪,都沒有自己被任命為這次的救治主力來得奇怪。

她很難理解,為什麽由她出馬當主治大夫就是一種最好的報覆跟反擊?但既然哥哥這麽說,左哥哥跟右哥哥兩位總管大人也點頭表示本該如此,她即使想不通,也只能順從。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端詳這位盛名在外的江湖美人。仔細想想,對於南宮瑾這人,除了容貌方面的美名之外,她其實認識不多。

不能怪她,就連南宮潤這個做人家妹妹的,都只能以“很漂亮,性子冷冷的不太理人,以前其實沒說過幾次話”來形容這個同父異母的姊姊,更何況是鐘離魅兒。

這樣陌生的女子,前陣子卻一反常態的友愛起南宮潤這個庶妹,打著探視妹妹的名義登門造訪……

“反常即為妖!”南宮潤那時是這麽跟她說的。

沒兩天,在對方有意無意探問起鐘離謙陌的作息與喜好後,南宮潤為這反常的舉動下了結論。“南宮瑾的反常行為,應該是對你哥有意思。”

有意思?

又過了兩天後,她才真正弄懂這個字眼的涵義:原來這位美人南宮瑾喜歡上她的哥哥了。

更進一步的,她還知道這樣的配對在他人眼中實屬金童玉女、郎才女貌,是極受讚賞的,而她的存在對某些人來說就戍了一種妨礙。

所以後來她走了。

因為想知道真正屬於自己的歸處究竟何在,所以出發尋找。

更是因為不想成為妨礙,所以她走了。

哪曉得兜了一圈,她顧著玩、忙著磨練醫術,日子過得充實沒空理會這些事,差點當它們不存在之後,事情又繞了回來。

如今,她好端端的站在這裏,而她一點也不想阻礙的“玉女”卻身中致命蠱毒昏迷不醒,又因為“金童”置身事外,只能由她出馬救治。

那是蠱,不是毒,鐘離魅兒能肯定。

丫鬟錦鳳的證詞也證實了這一點。

說起來也是一場無妄之災。

據說貌美如花的南宮瑾因為一場突來的豪雨受困於一鄉間小茶棚,豈料緊接著入門避雨的那名苗族男子卻對南宮瑾一見傾心,不但公然表達愛意,還在南宮瑾冷顏喝斥、兩人大打出手搞得小茶棚毀了大半之後,當眾發下豪語,說會讓她改變心意,而且求著要嫁給他。

留下被人嗤之以鼻的豪語,雨停之後那張狂的苗族男子便揚長而去。南宮瑾原先只當被路邊野狗吠了兩聲,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哪曉得才抵達最近的一個城鎮就匆地失去了意識,再也沒醒來過。

乍看好似沒事,甚至整個人猶如塗抹了胭脂那般,氣色紅潤更添艷色,可偏偏人就是昏迷不醒,且氣息一日比一日微弱。只要七日之內不取蠱,那麽中蠱者就會在睡夢中悄然離世。

鎖情蠱,苗人為這悄然奪命的蠱毒如此命名。

這樣的蠱毒,通常是不受祝福的有情男女選擇殉情時使用,或是偏激者在得不到心上人的愛意時,施放此蠱以取得對方家人的同意,是一種先將名分訂下再做後續打算的激進做法。

這些都是來自某本《蠱毒大全》書中所記載的內容。

顯而易見,南宮瑾的運氣不太好,遇上這麽一個性格激烈的苗男打算強逼她就範。

但……那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啊?

為什麽僅憑一面之緣,就興起這種不擇手段也要強占為妻的信念呢?

而且,這苗人想娶,怎麽都不顧念一下南宮瑾想不想嫁呢?

更何況,南宮瑾都有喜歡的人了……亂七八糟的思緒又繞了回來。鐘離魅兒很難不去註意南宮瑾喜歡著她的哥哥這件事。

對於這些情情愛愛,你喜歡我、我喜歡你的事,她感到異常困惑。

特別是這把火快燒到她身上,竟然因為年紀到了,婚配這個話題竟落到她頭上,簡直讓她頭皮發麻……

“魅兒姑娘。”南宮俠宇匆地開了口,那一雙擰得跟麻花似的眉頭讓他不得不問。“情況很糟嗎?”

他不得不承認,鐘離謙陌讓這小姑娘出馬確實是一絕。

原先他所設想的方式,也就是南宮瑾覆原後先是登門道歉,接著被刁難,如此一來便可以重挫大房的臉面兩次。

哪曉得鐘離謙陌棋高一著,他不但不親自出馬,擺明了不給南宮家面子,派奉左護送出診的醫者又正好是南宮瑾看輕的鐘離魅兒。被自己所輕視的人給救了,那是什麽滋味?

要不是覺得南宮瑾被嬌慣得過度,實在需要點教訓,南宮俠宇都有些同情她醒來後必須面對的事。

先是心上人不願出手救她。

再來是被她眼中來路不明、沒本事卻憑心機占著“鐘離”之姓作威作福的人救了一命,欠下一份救命之恩。

之後,不管願不願意,她還得繼續執行前往藥谷登門道歉的工作,但很不湊巧,道歉的對象還是那個救了她的人,就算想避不見面,假裝沒欠下救命之恩的事也不行。

最後就算忍著難堪道了歉,可距離獲得原諒還有一段長遠的路。誰曉得鐘離謙陌到時會想出什麽法子折騰這位心高氣傲的千金大小姐?

南宮俠宇早受夠了那份自視甚高與目中無人,對於鐘離謙陌能將事情設計到這種地步,將損人的方式弄到這般淋漓盡致感到十分崇敬與激賞。

只不過,要實踐這一切,先決條件是鐘離魅兒要能成功救治南宮瑾風雨飄搖的性命才行。

眼看著那擰成麻花似的糾結表情,南宮俠宇不得不跟著緊張了起來。他雖然知道這小姑娘家先前曾化名“鐘離小陌”行醫一段時日,但醫術到底如何,他還真是沒個底。

“二少。”一旁有人咚一聲的跪了下來,哽咽道:“小姐跟您雖非一母所出,但總也是南宮家的血脈,是您的妹妹。”

鐘離魅兒一臉迷茫,不明白現在是在演哪一出。

“看來……先前的處分還不夠重,還是小姐平日就是這樣教你的?由得你這樣目中無人、口無遮攔的想說就說?”皺眉,南宮俠宇明顯不悅。

對於大房一脈相承、由上到下的狗眼看人低,他其實早習以為常,但如今連個待罪的丫鬟都敢意有所指的質疑他,當著來客的面公然朝他叫陣,這讓他開始不同情南宮瑾接下來要面對的一切。

“為了小姐,奴婢不得不說。”錦鳳一臉委屈。

先前因為路上攔醫事件,她被罰了半年月錢。要不是因為小姐正病著需要人服侍,只怕她早跟夏嬤嬤一樣被攆離南宮家族。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她自然得找機會表現她的忠心為主。

“眼下小姐情況不明,也就剩那麽一口氣了。二少您請不回謙公子倒也罷,也不能找謙公子的妹妹來充數,她一個小姑娘家能濟得了什麽事?”錦鳳自認占著一個理字,豁出去了,直道:“又不是藥谷養大的就是神醫,由得她胡來,您就不怕賠上小姐的命嗎?”

“所以你這是質疑二少我打算謀害你家小姐性命?”明明是劍眉星目,一派陽光開朗的俊朗青年,這時也讓這惡婢給氣得一臉風雨欲來。

雖然他確實存了些心思,想讓這位異母妹妹受些教訓,但最多也就是心性上的磨練與教訓,要扯上性命相害的事,簡直就是在汙辱他的人格。

眼見南宮俠宇氣得臉色發黑,鐘離魅兒聽得迷迷糊糊,只能困惑地看著陪同前來的奉左。“左哥哥,我有說不能治嗎?”

“無知之徒的想法不能臆測。”奉左冷淡回應。

藥谷之人珍而重之的人型書庫,知曉的人沒幾個,他可沒興趣賭這無聊的一口氣讓外人得知這隱密之事,至於那興事者,他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鐘離魅兒覺得南宮家的人除了南宮潤跟她的哥哥之外,好像都很難相處。後知後覺的她忽地想通一件事。

過去她曾聽南宮潤提及數次,諸如:她好高興自己被送到藥谷解毒養身體,還說要是待在南宮家,日子不知道會有多難過這一類的話。

以前她不懂,但現在她卻有些明白了。嗯,她得跟哥哥說說這件事,讓哥哥想辦法,在潤潤結束作客後,把人從那個家族世交那兒直接接回藥谷才好。

鐘離魅兒想得專心,渾然不覺那廂的南宮俠宇又怒又嫌丟人,索性直接封了錦鳳的穴道省得再鬧事。待她回過身來,跪在地上半伏著身子不能動彈的人毫不遮掩的朝她投射極其怨毒的目光,害得她嚇一大跳。

是怎樣了?為什麽這樣看她?鐘離魅兒感覺甚是不自在,越想越不對勁,只想趕緊離開這兒。

她悶不吭聲的來到桌前,取用備置好的文房四寶,拿了筆就行雲流水般的唰唰幾筆寫下解蠱藥方。還不忘依循兄長的指示,用藥絕對是選用最苦、最腥、最難以下咽的品項。

之後,直接將方子往南宮俠宇手中一塞,交代道:“三碗水煎成一碗,設法讓患者喝下就會好了。”

搞定,收工。

好個亂七八糟的一家人,就此別過,除了南宮潤,最好是再不相見。

是夜,有人沭浴梳洗過後,直到屏退服侍的小丫頭,躺到床上了,萬馬奔騰的腦子還沒消停下來。

她不得其解,那些關於他喜歡她、她卻喜歡另一個他的問題。

特別是“另一個他”到底喜歡誰?

毫無辦法,這問題不時突兀跳了出來,占據所有的思緒,讓她不由自主的開始回想,從過去到現在,那一個個試圖討好、吸引“另一個他”註意的所有女性。

鐘離魅兒發現這很不容易。

她的哥哥太過出色,吸引老的、少的、小的目光不計其數。可不論她從中再怎麽樣仔細思量,哪管對象是誰,哥哥儒雅溫文的態度一致,對每一位都是以禮待之,實在分辨不出有哪個“她”曾獲得不一樣的對待。

匆地,那蜷在被窩中的柔軟身子僵了一下,因為她想起先前在雪濤別院時聽到的耳語。

雖然她從不曾像那些耳語所說的那樣,因為貪圖富貴而用過什麽手段或心機,但她打從有記憶以來,天人一樣的哥哥確實是異常的疼愛、照顧著她。莫非真是因為她,是她耽誤了哥哥的姻緣?

鐘離魅兒在被子裏翻了個身。

心裏有些不安,因為那些個老嬤嬤們倒也沒說錯,一般尋常人家到她哥哥這年歲別說是成家立業,有些都是幾個孩兒的爹了。

忍不住又翻了個身。

可惜,想像中的舒適睡姿在她幾乎將整個床滾過一圈後並沒出現,最終是“豁”一下的掀開了被子,穿妥了衣衫直往夜色中沖去。

從來都是後知後覺、慣性慢半拍的人,真到火燒屁股的時候,也能激出一股不容小顱的爆發力。

突然從房門裏竄出的鐘離魅兒就像只狂暴的小牛犢,在濟世醫館專門招待貴客的別致院落裏暴沖,毫無停止的跡象,一路直闖進兄長的廂房。

“你不攔她?”屋頂上,奉左看著身旁晃著手中小酒壺的人。

“你不也是沒動作?”崇右的桃花臉上漾著彼此心知肚明的笑意。

藥谷的兩大總管再無人出聲,安靜的等著。

“啊!”

稍嫌溫和、遲鈍的小小驚呼聲在屋內響起。

之後,是好長一段的靜默……

房裏的鐘離魅兒渾然不見前一瞬間勢如破竹的氣勢,也不記得片刻前一股腦兒如萬馬奔騰的各種念頭,她只是一臉怔怔,澄澈猶如寶石的一雙大眼眨也不眨的瞪著泡在浴桶中的人。

正確的來說,讓她看得如此目不轉睛的,是泡在桶中、出人意料精瘦結實的美麗線條,還有那一身與記憶中全然一致的白皙細膩……她很難形容那種感覺,莫名的想摸上兩把,好似得了什麽奇怪的病癥似的。

匆地,她突然間弄明白了一件事,為什麽兒時兄長總喜歡把她當小豬仔啃皎,是這麽回事,就是這麽一回事呀!

要不是這會兒親眼所見,在這之前,鐘離魅兒還真沒想像過,平日著衣後的弱質謙謙形貌之下,會是這樣充滿力量的美麗線條。而有別於兒時的單薄纖細,在水氣薰然之下,竟會讓人產生想啃咬兩口的想法?

她想得這般認真,直勾勾的視線沒有任何閃躲與扭捏。而看的人不尷尬,泡在浴桶中春光外洩的那個也顯得十分鎮定--即使真有什麽情緒也掩藏得很深,至少從表面上看來,就好似常常在洗澡中途遭人闖入那般,並不見絲毫訝色。

春光四洩的裸男見她一時半刻還回不了神,只能自力救濟道:“魅兒,關門。”

在溫和的指令聲中,還沒回過神來的人很直覺的執行指令。

鐘離魅兒就像個偶人那樣楞頭楞腦地轉身關門,接著轉了回來,繼續看著那引人垂涎的美麗肌膚與線條,想像著水面下的身子,是不是也同樣柔韌又美麗……

撫額,鐘離謙陌輕嘆。“魅兒,你應該出去,然後關門。”

楞頭楞腦的小偶人正要執行,但小手才剛碰上房門……

不對!

“哥哥,我有事要跟你說!”回頭,著急的喊。

素來一貫的優雅從容挽救了鐘離謙陌。他很慶幸自己還沒有任何動作,但也不由得想像,他要是急著從水裏起身,這時的畫面將會有多荒謬,惹得鐘離謙陌自己都想笑了。

知道她是基於對自己的親近與信任而不分彼此,鐘離謙陌不忍責備,只能笑嘆。“魅兒,一個好姑娘是不能看男人沐浴的。”

單純猶如小鹿一樣的目光泛著委屈,忍不住小小聲嘟囔。“小時候我們還一起洗澡。”

“但是你長大了。”頓了頓,鐘離謙陌柔聲道。“都已經是大姑娘了。”

“……”白嫩嫩的面頰鼓了起來,像顆小包子似的,顯然不喜歡“長大”這個話題。

幾不可聞的一嘆,鐘離謙陌開了口。“至少,先轉過身去,有什麽話,都該讓哥哥先穿上衣服,是不?”

小包子乖乖的轉了身,面對著門板,聽著身後的水聲,忍不住想像著藏在水面下的身子是如何的修長,但念頭一轉,發現現在好像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

“哥哥!哥哥!我長大了!”她說,但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

這句剛剛好像才被說過,更何況她要說的重點並不是長大與否這件事。

“我的意思是,我已經不是小娃娃,可以自己照顧自己。”扯著衣擺,在身後傳來憲率著衫聲響的時候,她理著又開始紊亂的思路,試著表達。“所以……所以哥哥你不要被我給耽誤了。他們說,說男大當婚,哥哥應該把時間留給自己,找個好女子,給魅兒找個嫂嫂……”

那細微的聲響出現片刻停頓,好一會兒重新揚起後,才聽鐘離謙陌溫聲問:“誰是‘他們’?還說了些什麽?”

這問題很重要嗎?鐘離魅兒有些迷糊,卻因為他這一問,被這陣子快活無憂的生活擠到最邊邊的記憶給翻了出來。

那些針對她而來的、刻薄惡毒的中傷嘴臉,歷歷在目……

質疑她憑什麽如此好運的,有。

說她貪慕虛榮的,有。

嗤她心機深沈、善於鉆營謀略的,有。

不齒她為一己之私耽誤兄長的,有,而且是最大多數。

她其實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要為她安上那些她沒犯下的罪名?

“沒有,我真的沒有……”當然覺得委屈,但她能對誰澄清?

更可怕的是,背著她七嘴八舌地編排罪名就算了,可在她面前,卻永遠都是那麽樣的親切和善,充滿關懷之意。

“真對我不滿,為什麽不跟我說呢?”對著門板,她自問。

她真的沒辦法理解這種表裏不一的行徑,也沒辦法明白,為什麽那些人要這樣對她?

思緒太過紊亂,她沒發現自己正脫口叨叨絮絮地訴說那些她想不明白的事。“只要肯說,我能明白的。哥哥男大當婚,以後會有自己的家,新的家會有新嫂嫂、小侄子……”

想著那個沒有她的一家人畫面,鐘離魅兒心兒一顫,卻刻意忽視,假裝自己很堅強、很勇敢那樣。

她說服自己。“我都能明白的。雖然很難,但我會學著接受這件事。只要哥哥好,我不會阻攔,更不想耽誤哥哥,我、我可以去找親生父母,不會害哥哥的……”

在她懊惱得差點用頭去撞門板的前一刻,著裝完畢的鐘離謙陌先抓住了她。

一顆心沈悶得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讓她有些昏沈、迷迷糊糊的。直到額上貼上泛著暖意的大手還沒發現,她差點要用頭去撞門板。

“傻魅,沒事。”攔住她無意識的自戕行為,鐘離謙陌柔聲道:“深呼吸……有哥哥在,一切都沒事的。”

像只迷路的小獸,鐘離魅兒什麽也沒想,轉身就撞進那熟悉的溫暖懷抱當中。瞬時,帶著沐浴後清新氣息的松香氣味環繞她所有感知,讓她感到心安,連帶著也穩定下混亂的心緒。

輕柔的、穩定的拍撫,一下又一下的落在那纖細的背脊上,就像幼年時哄著她睡覺那樣。直待她情緒緩和下來,才聽他柔聲問道:“魅兒怕哥哥娶妻之後就不要你了,所以動了找尋親生父母的念頭?”

見懷中的人兒微微一僵,鐘離謙陌知道,他找出她這次離家的真正原因了。

雖然她說得隱晦,黏乎乎的一串話說得含含糊糊,但鐘離謙陌一顆水晶玲瓏的七竅心肝,怎會摸不清自家小孩的想法呢?

表面上說怕影響他、耽誤他,但其實她更怕的是被丟下、從此一個人的感覺。而為了安慰自己,她才會對親生父母產生了美好的想像,動了尋親的念頭。

“傻魅,你寧願信別人也不信哥哥?”

賴在他懷中的小人兒沒出聲,只是用力抱緊了他,心裏想的卻是:以後就聞不到了,現在多聞一點。

眼見懷中的人兒就像頭尋香覓食的小豬一樣,又蹭又拱的,無端惹得人發笑,鐘離謙陌怕這小豬仔一會兒又轉移了註意力,趁著她心思還在,趕緊將她拉開,讓她直直看著自己的眼。

“你是哥哥的寶貝,永遠都是。絕不會發生落下你一個,或是放著你不理的那種事。”他說。

他們的眼中,映照著彼此的面容。

他清亮溫暖的烏瞳盈滿坦然與堅定,她澄澈水亮的眼裏卻不再是無條件的信任,而是有些迷惘與困惑。

“那樣……那樣是不對的。”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著,雖然也希望這樣,可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

有些心急,讓她詞不達意。“哥哥,成親,新嫂嫂,還有小侄子……”

抓住她胡亂比劃的小手,鐘離謙陌微笑。“別胡思亂想那些,沒事的。”

鐘離魅兒越覺困惑了。怎麽可能沒事?不是不願信他,而是她更清楚世上有件事叫“身不由己”。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哥哥要怎麽獨自抵抗這樣的世俗壓力?更何況哥哥還頂著“藥谷之主”的身份!

扛著所有族人的期許與盼望,如何承受族內長老施加的壓力呢?

退一百步來說,就算她的哥哥願意扛這樣的壓力好了,她又怎能這麽自私,只為了成全自己小小的依賴,想要保有那一份有人疼、有人寵、有人憐愛的心情,就阻斷哥哥追求幸福的機會?

她怎麽能?因為不能那麽做,所以,她的哥哥總有一天會有自己的家庭,從此屬於另一個人,只對另一個人好。

“哥哥,人為什麽要長大呢?”忍不住心中的難受,鐘離魅兒一臉委屈。“一切像小時候那樣不好嗎?就只有我跟你……”

匆地沒了聲響,腦中似是閃過了什麽,但速度太快,鐘離魅兒沒能捕捉住,但她正在嘗試,因而有些失神。

“傻魅。”屋頂傳來崇右恨鐵不成鋼的嘆息聲。“你嫁給少主,不就全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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