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番外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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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少繞的低沈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時, 李茉才意識到打錯了。
下意識就想把電話掛掉。
陳少聽了兩秒這邊的動靜，出聲問：“茉茉？”
李茉只好繼續通話：“嗯。”
她摸了摸自己的腳腕，腫起來一塊, 像個小沙包一樣突起, 手指碰上時，不禁疼的抽了一口氣。
陳少繞敏銳地察覺到這一聲的氣息：“你怎麽了？”
李茉知道他遠水解不了近火, 身子往後靠了靠, 找了一個舒適點的姿勢, 身子依在土坡上。
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沒事, 剛才崴了腳。”
陳少繞在電話這頭, 貪戀地聽著她的聲音：“你現在在哪？”
李茉茫然地四處望，周圍一片漆黑，連個路燈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
天漆黑黑，風有點大，李茉的聲音變了：“陳少繞，太黑了。”
陳少繞於語氣有些焦急：“你看看周圍有什麽？知不知道自己靠什麽附近。”
李茉回望一圈：“陳少繞，這是在山裏，不是城裏。”
“我有點害怕。”
陳少繞這才想起來, “這麽晚, 怎麽在外面？”
李茉已經被困了將近半個小時：“送學生回家, ”
陳少繞：“打學生家的電話, 他們對地形熟悉，更容易找到你。”
李茉恍然大悟，對呀, 她打司機電話沒什麽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怎麽讓司機來找她。
陳少繞：“不清楚自己在什麽地方，就就把滑下來的坡地像什麽樣告訴你學生。”
李茉如果走的是平常路，學生肯定容易找到她，就怕她不認路，自己走亂了。
李茉：“好，我現在打電話給我學生，我手機快沒電了。”
陳少繞戀戀不舍，“你發送位置給我。”
李茉掛了電話，先把位置發送給陳少繞。
電量只剩下10％，她趕緊翻通訊錄，打電話給剛才那幾個學生。
幸好學生都在家，及時接通之後，就叫上其他的同學，過來找她。
趁著手機還有電，李茉給陳少繞發了一條短信：“我找到人了，你放心。”
她盯著手機屏幕仔細想了想，然後把“你放心”三個字刪除。
剛才在電話裏，她能感覺到陳少繞緊張的語氣，這讓李茉心裏生出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分開這麽久沒見，陳少繞對她沒有疏離感，跟以前一樣的聲音，一樣關心的語氣，李茉心裏五味雜陳。
李茉的學生雖然才上五六年級，但都是十四五歲的大男孩，他們對這段路很熟，也猜到李茉是從哪段路掉下去的，所以找到李茉沒費多長時間。
很快李茉就聽到學生叫她的聲音。
問過才知道，剛才她走偏了一段路，雖然她往回走了一個多小時，但實際上離他們村子並不遠。
李茉犯難，現在是出去上醫院，還是在村裏借宿一宿，明天出山。
學生：“我們村有先生（醫生的意思），先生那裏有膏藥，我爸上次也崴了腳，貼兩天就沒事了！”
李茉決定先在這裏住一宿，就算走也是明天天亮了好走路。
於是學生扶著李茉，借宿在一個女同學的家裏。
幾個學生熱情腸，平時在學校跟李茉的關系就很好，李茉因為送他們回來受傷，幾個學生比她還要著急，說著就回家拿錢要去買膏藥。
回家被父母一問，這才知道學校的李老師來送學生，回去的時候摔下坡子，崴了腳。
沒過多久，好幾家的家長過來看她，也帶了不少消腫祛瘀的法子，有的幹脆是把先生也請來了。
先生看了她的腳，斷定沒傷到骨頭，沒大礙，李茉感覺也沒剛才那麽疼，心裏放心。
招呼完熱心的家長回去之後，李茉才想起來手機沒電了。
幸好充電器還帶在包裏，把手機沖上電。
剛開機，陳少繞的電話就進來一個。
李茉接上。
陳少繞的聲音又比剛才低了好幾個度：“怎麽不接電話？”
李茉：“剛才跟你發完短信，手機就沒電了，剛剛沖上。”
陳少繞：“什麽短信？”
李茉回過頭去查剛才的短信記錄，才發現沒有發出去。
陳少繞肯定是急壞了。
李茉：“剛才給你發了一個報平安的短信，信號不好，沒發出去。”
陳少繞低聲：“沒事，下次可以直接跟我打電話。”
李茉嗯了一聲。
電話裏一片寂靜，但陳少繞那邊沒有掛電話的意思。
李茉正要把電話掛掉，陳少繞卻適時地問了一句：“腳怎麽樣了？”
李茉看了看，摸著敷了一層膏藥的腳腕：“好多了，現在不那麽疼了。”
陳少繞在電話那頭沈默，心裏有千言萬語，但最後只說：“註意安全。”
李茉嗯了一聲，然後道：“那我，掛了？”
陳少繞：“好。”
李茉把電話拿開，看著顯示屏上還在不斷延長的時間，兩人都沒掛斷。
她等了幾秒，陳少繞那邊還是沒有掛斷的跡象。
李茉狠心，把電話摁掉，通話頁面徹底結束。
陳少繞看著手機頁面楞神，李茉掛了很久，他才渾然醒覺。
夜裏，李茉失眠，今天和陳少繞通的這個電話，就像是在她原本平平靜靜的心湖裏，投下一顆石子。
掀起的不是什麽驚濤駭浪，但是那一層又一層，細細密密的情緒波動，讓李茉心煩意燥。
幹瞪著眼，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第二天吃完早飯，幾個學生把李茉送到大陸上的公交點。
他們還想陪著李茉去醫院，但被李茉攔住了。
好不容易說服學生讓他們回去，李自己去了醫院。
坐上去往縣裏的大巴車，昨夜沒睡好的李茉開始昏昏欲睡，周圍吵雜的聲音反到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夢裏，李茉第一次夢見了陳少繞。
到了縣城，出了汽車站。
汽車站離縣醫院還有一段距離，李茉防止去縣醫院的公交車上沒位置，於是在路邊叫了一輛三輪車。
三輪車密閉，不透風，前面司機的頭頂上有一個小風扇，李茉坐在後邊一點風都扇不到，她把車上的玻璃窗戶打開，隱隱的熱風吹進來。
六月了，她來這裏已經快五個月。
到了醫院，不知道是不是來的時候路走多了，腳腕又開始一陣陣疼起來。
李茉掛完號後就撐不住了，坐在醫院的休息室歇息。
這麽狼狽的樣子，倒也不是委屈，就感嘆世事無常。
李父生病的那段時間，李茉以為那就是她這輩子吃的最大的苦，但其實那段時間裏，陳少繞恐怕比她還要辛苦。
李茉記得，那時陳少繞一休假回來，除了陪李茉，其他時間都在醫院待著。
醫生下的什麽醫囑，吩咐用什麽藥，有些抗癌藥國內沒有的，都是陳少繞托人從國外買回來，請來專家，跟專家研究病歷。
李茉回想這些，心裏不是滋味。
以前她有去上學的理由搪塞自己，可陳少繞又何嘗不需要拍戲，說到底，只不過是用不用心罷了。
她胡思亂想時，手機在包裏震動。
是陳少繞的。
心裏正好在想他，陳少繞就電話過來。
李茉手指捏著電話，居然沒有以前的那般坦誠。
電話接起，裏面傳來陳少繞的聲音，很穩重，四周的吵雜聲像是被過濾了一樣。
“我到你學校了。”
李茉回神兩秒，下意識地站起來，結果腳腕一疼，又坐回去。
李茉：“你說你在哪？”
陳少繞應該是站在外面，電話裏李茉聽到有風的聲音。
這種風聲很奇特，李茉在沒來這邊支教之前從來沒聽過，到了這裏一開始不太習慣，而現在這風聲就像是地標一樣，讓李茉相信陳少繞真的來了。
陳少繞聽到她那邊的背景聲，很吵雜：“你在哪？”
李茉：“我在縣醫院。”
陳少繞：“等我。”
然後電話掛斷，李茉拿著手機像是做夢一樣。
陳少繞過來了！
等了半個小時，陳少繞的身影從醫院的大廳門口出現。
李茉拖著瘸腿朝他走過來：“這裏。”
陳少繞走過來，朝她伸手，李茉猶豫了一下，張開手臂，兩人擁抱起來。
李茉說不上這是什麽感覺，這就是一個讓她踏實，溫暖的懷抱，不論她是不是還愛著陳少繞，但是陳少繞的擁抱確實給了她力量。
這種力量，只有陳少繞才會給她。
“看過醫生嗎？”陳少繞蹲下來，看她的腳腕，一片紅腫。
“還沒，我走不了。”
陳少繞見她腳腕腫的厲害，把她抱起來，放回椅子上。
“你等我，去給你找個輪椅。”
縣裏的醫院條件不算太好，陳少繞去了服務臺那邊借輪椅，被告知李茉的情況暫時借不到輪椅，給他一副拐。
兩人一起去診室，開完單子繳費要上樓上去拍片。
李茉的拐杖不方便，陳少繞直接把她背起來，去樓上的檢查室。
“你瘦了。”陳少繞背著她，感覺道。
李茉：“還好。”
陳少繞圈緊抱著她的手，沒說別的，背著她走樓梯。
拍好片子，拿去診室給醫生看，沒有太大問題，昨晚在村子裏敷的膏藥應該有消炎鎮痛的作用。
陳少繞去拿藥，李茉坐在診室裏等他。
診室人不多，給她看腳的醫生跟她閑聊。
“你男朋友可真照顧你，大熱天，背著你爬上爬下，衣服都濕透了。”
這不比大城市，在外面陳少繞一個電話，可能有人隨叫隨到，而在這裏任何一個人都能給陳少繞臉色看。
李茉：“他不是我男朋友。”
醫生像是過來人的樣子：“哦，不是男朋友，是老公吧。”
李茉：“.……”
沒想到醫生也這麽皮。
陳少繞買完藥，回來接她。
蹲下身子來，又要去背她。李茉錯開身體，搭著陳少繞手臂：“我自己可以。”
陳少繞開車，兩人回到學校。
李茉住的地方是學校分配的宿舍，單人間，有一個共用的衛生間和廚房。
今天周六，他們幾個老師都在宿舍，李茉上樓時，跟每一個老師都碰上了。
同事先是關心她的腳，然後開始關心起陳少繞是誰。
陳少繞的身份當真尷尬，前男友，朋友，或者說是男朋友。
李茉一個都介紹不出口。
陳少繞挺坦然的，自稱是李茉的朋友。
不管是真朋友，同事們都認定，一定是男朋友。
李茉不好上樓梯，陳少繞把她背上二樓，到了她的房間。
李茉的房間是朝南，午後太陽直射進來，裏面熱的厲害，李茉指揮陳少繞把空調打開。
陳少繞問了附近哪裏可以買東西，李茉有的地方知道，有的地方不知道。
陳少繞指望不上她，幹脆自己出去找了。
臨走時把水杯，空調遙控器，電腦，還有手機充電器都放在她的手邊，防止她不好拿。
出門正好遇到隔壁的同事，就是當初去機場接李茉來學校的那個男同事。
正好一起出門去買菜，下樓時，陳少繞見他推著一輛電動車從車庫裏出來。
於是打消了開車的念頭，搭了車。
。
男同事：“我見過你，你是李茉男朋友吧？”
陳少繞奇怪：“什麽時候見過？”
男同事：“剛開學來的時候，第一次上課，李茉用PPT講課，她的電腦桌面印在投影儀上，我看過你們的合照。”
學校設備簡答，教室沒有電腦主機，只有投影儀，他們這些老師講課都是自備電腦。
陳少繞：“是嗎？我們很少拍照片。”
這是陳少繞比較遺憾的事情，他作為明星，照片很多，但是他跟李茉合照很少。跟李茉分手後，居然找不到兩人的一張合照。
不知道李茉是哪裏來的。
男同事：“菜場到了。”
陳少繞：“你們有冰箱嗎？”
男同事：“客廳有個共用的冰箱。”
有冰箱就行，陳少繞買了很多東西。
這個地方偏僻，又是內地，海鮮很難買，陳少繞只能買些扇貝，回去做湯。
各種肉食都有，還有幾大包的蔬菜水果。
李茉的同事來接他時，簡直驚呆了。
男同事：“你怎麽買這麽多？”
陳少繞一點都不嫌多，有很多他想買的東西這裏都沒有。
男同事：“你買這麽多，我們沒人會做菜呀！今天周六，食堂的做飯阿姨也回家了。”
陳少繞：“我做。”
男同事閉嘴了。
“李茉的飯量小。”意思是這麽多吃不完。
陳少繞：“我做，她吃的多。”
男同事又閉嘴了。
他們回來後，李茉拄著拐杖蹦到門口去，見陳少繞手裏拎的東西，也震驚了。
“你怎麽買這麽多東西？”
男同事跟在後面，擡了擡手道：“還有這兩個袋子。”
陳少繞回到李茉的房間，外面太陽太毒辣，陳少繞沒做什麽防曬措施，臉被曬得很紅。
李茉把自己的杯子給他：“喝點水。”
陳少繞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疼。
這日頭也太毒了，李茉拿了一盒蘆薈膠過來。
“我是冬天過來的，曬到現在，臉皮早就變厚了，你剛來肯定不習慣。”
挖了一坨蘆薈膠，塗在他的臉頰上。
“你再出去，好歹帶個帽子。”
陳少繞沒當回事，因為最近拍戲的緣故，他留了點胡茬，整個人看起來生硬又老練。
他現在已經不走以前的偶像路線了，最近拍的幾部戲都是硬漢的那種角色，臉太白反而怪怪的。
“沒事，黑就黑了點。”
李茉細細地給他抹完蘆薈膠後，陳少繞起身去給李茉洗了一些今天剛買的水果。
兩人就著空調的冷氣，吃著被太陽曬得溫熱的水果，居然別有一番滋味。
李茉塞了一塊桃肉：“你什麽時候回去。”
陳騷擾給她削水果，隨口道：“等你腳好了的。”
李茉插在簽字上的水果都被嚇掉了：“你認真的？”
醫生說她的腳最少半個月才能有點恢覆。
陳少繞：“嗯。”
李茉：“那你不拍戲？”
陳少繞：“最近沒工作。”
李茉還想再問什麽，總覺得陳少繞啥也不顧，在這兒照顧她半個月，有點奇怪。
“我一個人可以的，平時三餐都在食堂吃。”
陳少繞：“今天怎麽不在？”
李茉：“食堂阿姨放假回去了。”
陳少繞坐直，看了李茉一眼：“你放心吧，我就是單純的照顧你，沒別的意思，你別放在心上。”
沒再給李茉拒絕的機會，陳少繞去廚房了。
天熱之後，公共廚房就沒人再用過，大家最多是去廚房燒點熱水泡個面。
所以今天廚房的油煙機一響，大家可就稀罕了。
李茉只好跟其他三位室友解釋，是陳少繞在做飯。
他們三個都沒吃，平時都是一起工作的同事，李茉讓他們待會兒一起吃，接下來的幾天，陳少繞要是住在這裏的話，也得跟其他三位室友說一聲。
李茉一只腳跳著去廚房，看有沒有什麽幫忙的。
廚房格外的熱，沒有空調，燒火時熱氣直往外冒，陳少繞穿著淺灰色的POLO衫，後背濕了一片。
李茉心疼：“要我幫你什麽？”
陳少繞轉頭，目光落在她跳的著腳上，笑了笑：“照顧好你自己。”
那笑分明是說她來回幫倒忙了。
其他三位室友對陳少繞廚藝的懷疑，終於在看到一桌子菜的時候，驚呆了！
是那種完全出乎意料的驚呆。
會做飯和會做飯之間還是有差別的。
食堂的曹阿姨也會做飯，但是味道就一言難盡了，陳少繞也會做飯，一桌在菜往這一擺，簡直是藝術。
飯桌上，陳少繞也感謝他們對李茉的照顧，接下來他可能會在這裏叨擾一陣子。
大家鼓掌表示歡迎。
陳少繞正吃飯，同事突然問道：“咱們聊了這麽久，還不知道你怎麽稱呼呢。”
李茉只說了陳少繞姓陳，別的沒說。
陳少繞：“姓陳，叫陳少繞。”
“少是第四聲，繞是第二聲。”
陳少繞名以前演偶像劇居多，男粉絲少，所以男同事聽完之後，沒什麽反應。
對面的女同事，突然尖叫起來：“你是，陳少繞？”
女同事沒敢認，實在是陳少繞現在轉型的太成功，以前皮膚奶白，跟個吸血鬼似的，走高冷風。
現在滿滿的糙漢風格。
女同事：“你是不是演那個**…”
陳少繞點頭：“嗯。”
女同事快要暈厥過去了：“我居然能吃到陳少繞的做的菜！”
兩個男同事不明所以，暗自百度了一下陳少繞。
居然發現他是個明星。
也不淡定了。
女同事把他跟李茉當男女朋友。不禁好奇地問：“你倆是怎麽認識的？”
陳少繞：“她是我粉絲，找我要簽名認識的。”
李茉補刀：“是黑粉。”
同事哈哈哈：“你倆真逗。”
陳少繞吃完飯，沖了個澡，換了身清爽衣服後，一進門就攤在了李茉床上。
他昨天接到李茉的電話，連夜趕過來。
腦子裏的那根弦一直緊緊地繃著。
這會兒終於松下來，身體也疲軟下來，倚在枕頭上，歪著頭。
李茉：“你休息一下？”
陳少繞：“嗯。”
“你也上來？”他往一邊，留出一點位置來。
李茉昨晚也沒睡好，吃完飯，腦子裏也有點昏沈。
“好。”
床一米二寬的單人床，不是很大，一邊貼著墻，陳少繞把貼墻的那一邊留給她。
李茉躺下後，歪頭看他。
見陳少繞也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李茉：“怎麽了？”
陳少繞自言自語：“像做夢一樣。”
“我做過多少次這樣的夢，夢到一醒來，你就在我身邊。”
“但是一睜眼，什麽都沒有了。”
李茉翻身，兩人面面對著。
“睡吧，這次不是夢。”
陳少繞閉上眼，沈沈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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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就想把電話掛掉。
陳少聽了兩秒這邊的動靜，出聲問：“茉茉？”
李茉只好繼續通話：“嗯。”
她摸了摸自己的腳腕，腫起來一塊, 像個小沙包一樣突起, 手指碰上時，不禁疼的抽了一口氣。
陳少繞敏銳地察覺到這一聲的氣息：“你怎麽了？”
李茉知道他遠水解不了近火, 身子往後靠了靠, 找了一個舒適點的姿勢, 身子依在土坡上。
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沒事, 剛才崴了腳。”
陳少繞在電話這頭, 貪戀地聽著她的聲音：“你現在在哪？”
李茉茫然地四處望，周圍一片漆黑，連個路燈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
天漆黑黑，風有點大，李茉的聲音變了：“陳少繞，太黑了。”
陳少繞於語氣有些焦急：“你看看周圍有什麽？知不知道自己靠什麽附近。”
李茉回望一圈：“陳少繞，這是在山裏，不是城裏。”
“我有點害怕。”
陳少繞這才想起來, “這麽晚, 怎麽在外面？”
李茉已經被困了將近半個小時：“送學生回家, ”
陳少繞：“打學生家的電話, 他們對地形熟悉，更容易找到你。”
李茉恍然大悟，對呀, 她打司機電話沒什麽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怎麽讓司機來找她。
陳少繞：“不清楚自己在什麽地方，就就把滑下來的坡地像什麽樣告訴你學生。”
李茉如果走的是平常路，學生肯定容易找到她，就怕她不認路，自己走亂了。
李茉：“好，我現在打電話給我學生，我手機快沒電了。”
陳少繞戀戀不舍，“你發送位置給我。”
李茉掛了電話，先把位置發送給陳少繞。
電量只剩下10％，她趕緊翻通訊錄，打電話給剛才那幾個學生。
幸好學生都在家，及時接通之後，就叫上其他的同學，過來找她。
趁著手機還有電，李茉給陳少繞發了一條短信：“我找到人了，你放心。”
她盯著手機屏幕仔細想了想，然後把“你放心”三個字刪除。
剛才在電話裏，她能感覺到陳少繞緊張的語氣，這讓李茉心裏生出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分開這麽久沒見，陳少繞對她沒有疏離感，跟以前一樣的聲音，一樣關心的語氣，李茉心裏五味雜陳。
李茉的學生雖然才上五六年級，但都是十四五歲的大男孩，他們對這段路很熟，也猜到李茉是從哪段路掉下去的，所以找到李茉沒費多長時間。
很快李茉就聽到學生叫她的聲音。
問過才知道，剛才她走偏了一段路，雖然她往回走了一個多小時，但實際上離他們村子並不遠。
李茉犯難，現在是出去上醫院，還是在村裏借宿一宿，明天出山。
學生：“我們村有先生（醫生的意思），先生那裏有膏藥，我爸上次也崴了腳，貼兩天就沒事了！”
李茉決定先在這裏住一宿，就算走也是明天天亮了好走路。
於是學生扶著李茉，借宿在一個女同學的家裏。
幾個學生熱情腸，平時在學校跟李茉的關系就很好，李茉因為送他們回來受傷，幾個學生比她還要著急，說著就回家拿錢要去買膏藥。
回家被父母一問，這才知道學校的李老師來送學生，回去的時候摔下坡子，崴了腳。
沒過多久，好幾家的家長過來看她，也帶了不少消腫祛瘀的法子，有的幹脆是把先生也請來了。
先生看了她的腳，斷定沒傷到骨頭，沒大礙，李茉感覺也沒剛才那麽疼，心裏放心。
招呼完熱心的家長回去之後，李茉才想起來手機沒電了。
幸好充電器還帶在包裏，把手機沖上電。
剛開機，陳少繞的電話就進來一個。
李茉接上。
陳少繞的聲音又比剛才低了好幾個度：“怎麽不接電話？”
李茉：“剛才跟你發完短信，手機就沒電了，剛剛沖上。”
陳少繞：“什麽短信？”
李茉回過頭去查剛才的短信記錄，才發現沒有發出去。
陳少繞肯定是急壞了。
李茉：“剛才給你發了一個報平安的短信，信號不好，沒發出去。”
陳少繞低聲：“沒事，下次可以直接跟我打電話。”
李茉嗯了一聲。
電話裏一片寂靜，但陳少繞那邊沒有掛電話的意思。
李茉正要把電話掛掉，陳少繞卻適時地問了一句：“腳怎麽樣了？”
李茉看了看，摸著敷了一層膏藥的腳腕：“好多了，現在不那麽疼了。”
陳少繞在電話那頭沈默，心裏有千言萬語，但最後只說：“註意安全。”
李茉嗯了一聲，然後道：“那我，掛了？”
陳少繞：“好。”
李茉把電話拿開，看著顯示屏上還在不斷延長的時間，兩人都沒掛斷。
她等了幾秒，陳少繞那邊還是沒有掛斷的跡象。
李茉狠心，把電話摁掉，通話頁面徹底結束。
陳少繞看著手機頁面楞神，李茉掛了很久，他才渾然醒覺。
夜裏，李茉失眠，今天和陳少繞通的這個電話，就像是在她原本平平靜靜的心湖裏，投下一顆石子。
掀起的不是什麽驚濤駭浪，但是那一層又一層，細細密密的情緒波動，讓李茉心煩意燥。
幹瞪著眼，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第二天吃完早飯，幾個學生把李茉送到大陸上的公交點。
他們還想陪著李茉去醫院，但被李茉攔住了。
好不容易說服學生讓他們回去，李自己去了醫院。
坐上去往縣裏的大巴車，昨夜沒睡好的李茉開始昏昏欲睡，周圍吵雜的聲音反到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夢裏，李茉第一次夢見了陳少繞。
到了縣城，出了汽車站。
汽車站離縣醫院還有一段距離，李茉防止去縣醫院的公交車上沒位置，於是在路邊叫了一輛三輪車。
三輪車密閉，不透風，前面司機的頭頂上有一個小風扇，李茉坐在後邊一點風都扇不到，她把車上的玻璃窗戶打開，隱隱的熱風吹進來。
六月了，她來這裏已經快五個月。
到了醫院，不知道是不是來的時候路走多了，腳腕又開始一陣陣疼起來。
李茉掛完號後就撐不住了，坐在醫院的休息室歇息。
這麽狼狽的樣子，倒也不是委屈，就感嘆世事無常。
李父生病的那段時間，李茉以為那就是她這輩子吃的最大的苦，但其實那段時間裏，陳少繞恐怕比她還要辛苦。
李茉記得，那時陳少繞一休假回來，除了陪李茉，其他時間都在醫院待著。
醫生下的什麽醫囑，吩咐用什麽藥，有些抗癌藥國內沒有的，都是陳少繞托人從國外買回來，請來專家，跟專家研究病歷。
李茉回想這些，心裏不是滋味。
以前她有去上學的理由搪塞自己，可陳少繞又何嘗不需要拍戲，說到底，只不過是用不用心罷了。
她胡思亂想時，手機在包裏震動。
是陳少繞的。
心裏正好在想他，陳少繞就電話過來。
李茉手指捏著電話，居然沒有以前的那般坦誠。
電話接起，裏面傳來陳少繞的聲音，很穩重，四周的吵雜聲像是被過濾了一樣。
“我到你學校了。”
李茉回神兩秒，下意識地站起來，結果腳腕一疼，又坐回去。
李茉：“你說你在哪？”
陳少繞應該是站在外面，電話裏李茉聽到有風的聲音。
這種風聲很奇特，李茉在沒來這邊支教之前從來沒聽過，到了這裏一開始不太習慣，而現在這風聲就像是地標一樣，讓李茉相信陳少繞真的來了。
陳少繞聽到她那邊的背景聲，很吵雜：“你在哪？”
李茉：“我在縣醫院。”
陳少繞：“等我。”
然後電話掛斷，李茉拿著手機像是做夢一樣。
陳少繞過來了！
等了半個小時，陳少繞的身影從醫院的大廳門口出現。
李茉拖著瘸腿朝他走過來：“這裏。”
陳少繞走過來，朝她伸手，李茉猶豫了一下，張開手臂，兩人擁抱起來。
李茉說不上這是什麽感覺，這就是一個讓她踏實，溫暖的懷抱，不論她是不是還愛著陳少繞，但是陳少繞的擁抱確實給了她力量。
這種力量，只有陳少繞才會給她。
“看過醫生嗎？”陳少繞蹲下來，看她的腳腕，一片紅腫。
“還沒，我走不了。”
陳少繞見她腳腕腫的厲害，把她抱起來，放回椅子上。
“你等我，去給你找個輪椅。”
縣裏的醫院條件不算太好，陳少繞去了服務臺那邊借輪椅，被告知李茉的情況暫時借不到輪椅，給他一副拐。
兩人一起去診室，開完單子繳費要上樓上去拍片。
李茉的拐杖不方便，陳少繞直接把她背起來，去樓上的檢查室。
“你瘦了。”陳少繞背著她，感覺道。
李茉：“還好。”
陳少繞圈緊抱著她的手，沒說別的，背著她走樓梯。
拍好片子，拿去診室給醫生看，沒有太大問題，昨晚在村子裏敷的膏藥應該有消炎鎮痛的作用。
陳少繞去拿藥，李茉坐在診室裏等他。
診室人不多，給她看腳的醫生跟她閑聊。
“你男朋友可真照顧你，大熱天，背著你爬上爬下，衣服都濕透了。”
這不比大城市，在外面陳少繞一個電話，可能有人隨叫隨到，而在這裏任何一個人都能給陳少繞臉色看。
李茉：“他不是我男朋友。”
醫生像是過來人的樣子：“哦，不是男朋友，是老公吧。”
李茉：“.……”
沒想到醫生也這麽皮。
陳少繞買完藥，回來接她。
蹲下身子來，又要去背她。李茉錯開身體，搭著陳少繞手臂：“我自己可以。”
陳少繞開車，兩人回到學校。
李茉住的地方是學校分配的宿舍，單人間，有一個共用的衛生間和廚房。
今天周六，他們幾個老師都在宿舍，李茉上樓時，跟每一個老師都碰上了。
同事先是關心她的腳，然後開始關心起陳少繞是誰。
陳少繞的身份當真尷尬，前男友，朋友，或者說是男朋友。
李茉一個都介紹不出口。
陳少繞挺坦然的，自稱是李茉的朋友。
不管是真朋友，同事們都認定，一定是男朋友。
李茉不好上樓梯，陳少繞把她背上二樓，到了她的房間。
李茉的房間是朝南，午後太陽直射進來，裏面熱的厲害，李茉指揮陳少繞把空調打開。
陳少繞問了附近哪裏可以買東西，李茉有的地方知道，有的地方不知道。
陳少繞指望不上她，幹脆自己出去找了。
臨走時把水杯，空調遙控器，電腦，還有手機充電器都放在她的手邊，防止她不好拿。
出門正好遇到隔壁的同事，就是當初去機場接李茉來學校的那個男同事。
正好一起出門去買菜，下樓時，陳少繞見他推著一輛電動車從車庫裏出來。
於是打消了開車的念頭，搭了車。
。
男同事：“我見過你，你是李茉男朋友吧？”
陳少繞奇怪：“什麽時候見過？”
男同事：“剛開學來的時候，第一次上課，李茉用PPT講課，她的電腦桌面印在投影儀上，我看過你們的合照。”
學校設備簡答，教室沒有電腦主機，只有投影儀，他們這些老師講課都是自備電腦。
陳少繞：“是嗎？我們很少拍照片。”
這是陳少繞比較遺憾的事情，他作為明星，照片很多，但是他跟李茉合照很少。跟李茉分手後，居然找不到兩人的一張合照。
不知道李茉是哪裏來的。
男同事：“菜場到了。”
陳少繞：“你們有冰箱嗎？”
男同事：“客廳有個共用的冰箱。”
有冰箱就行，陳少繞買了很多東西。
這個地方偏僻，又是內地，海鮮很難買，陳少繞只能買些扇貝，回去做湯。
各種肉食都有，還有幾大包的蔬菜水果。
李茉的同事來接他時，簡直驚呆了。
男同事：“你怎麽買這麽多？”
陳少繞一點都不嫌多，有很多他想買的東西這裏都沒有。
男同事：“你買這麽多，我們沒人會做菜呀！今天周六，食堂的做飯阿姨也回家了。”
陳少繞：“我做。”
男同事閉嘴了。
“李茉的飯量小。”意思是這麽多吃不完。
陳少繞：“我做，她吃的多。”
男同事又閉嘴了。
他們回來後，李茉拄著拐杖蹦到門口去，見陳少繞手裏拎的東西，也震驚了。
“你怎麽買這麽多東西？”
男同事跟在後面，擡了擡手道：“還有這兩個袋子。”
陳少繞回到李茉的房間，外面太陽太毒辣，陳少繞沒做什麽防曬措施，臉被曬得很紅。
李茉把自己的杯子給他：“喝點水。”
陳少繞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疼。
這日頭也太毒了，李茉拿了一盒蘆薈膠過來。
“我是冬天過來的，曬到現在，臉皮早就變厚了，你剛來肯定不習慣。”
挖了一坨蘆薈膠，塗在他的臉頰上。
“你再出去，好歹帶個帽子。”
陳少繞沒當回事，因為最近拍戲的緣故，他留了點胡茬，整個人看起來生硬又老練。
他現在已經不走以前的偶像路線了，最近拍的幾部戲都是硬漢的那種角色，臉太白反而怪怪的。
“沒事，黑就黑了點。”
李茉細細地給他抹完蘆薈膠後，陳少繞起身去給李茉洗了一些今天剛買的水果。
兩人就著空調的冷氣，吃著被太陽曬得溫熱的水果，居然別有一番滋味。
李茉塞了一塊桃肉：“你什麽時候回去。”
陳騷擾給她削水果，隨口道：“等你腳好了的。”
李茉插在簽字上的水果都被嚇掉了：“你認真的？”
醫生說她的腳最少半個月才能有點恢覆。
陳少繞：“嗯。”
李茉：“那你不拍戲？”
陳少繞：“最近沒工作。”
李茉還想再問什麽，總覺得陳少繞啥也不顧，在這兒照顧她半個月，有點奇怪。
“我一個人可以的，平時三餐都在食堂吃。”
陳少繞：“今天怎麽不在？”
李茉：“食堂阿姨放假回去了。”
陳少繞坐直，看了李茉一眼：“你放心吧，我就是單純的照顧你，沒別的意思，你別放在心上。”
沒再給李茉拒絕的機會，陳少繞去廚房了。
天熱之後，公共廚房就沒人再用過，大家最多是去廚房燒點熱水泡個面。
所以今天廚房的油煙機一響，大家可就稀罕了。
李茉只好跟其他三位室友解釋，是陳少繞在做飯。
他們三個都沒吃，平時都是一起工作的同事，李茉讓他們待會兒一起吃，接下來的幾天，陳少繞要是住在這裏的話，也得跟其他三位室友說一聲。
李茉一只腳跳著去廚房，看有沒有什麽幫忙的。
廚房格外的熱，沒有空調，燒火時熱氣直往外冒，陳少繞穿著淺灰色的POLO衫，後背濕了一片。
李茉心疼：“要我幫你什麽？”
陳少繞轉頭，目光落在她跳的著腳上，笑了笑：“照顧好你自己。”
那笑分明是說她來回幫倒忙了。
其他三位室友對陳少繞廚藝的懷疑，終於在看到一桌子菜的時候，驚呆了！
是那種完全出乎意料的驚呆。
會做飯和會做飯之間還是有差別的。
食堂的曹阿姨也會做飯，但是味道就一言難盡了，陳少繞也會做飯，一桌在菜往這一擺，簡直是藝術。
飯桌上，陳少繞也感謝他們對李茉的照顧，接下來他可能會在這裏叨擾一陣子。
大家鼓掌表示歡迎。
陳少繞正吃飯，同事突然問道：“咱們聊了這麽久，還不知道你怎麽稱呼呢。”
李茉只說了陳少繞姓陳，別的沒說。
陳少繞：“姓陳，叫陳少繞。”
“少是第四聲，繞是第二聲。”
陳少繞名以前演偶像劇居多，男粉絲少，所以男同事聽完之後，沒什麽反應。
對面的女同事，突然尖叫起來：“你是，陳少繞？”
女同事沒敢認，實在是陳少繞現在轉型的太成功，以前皮膚奶白，跟個吸血鬼似的，走高冷風。
現在滿滿的糙漢風格。
女同事：“你是不是演那個**…”
陳少繞點頭：“嗯。”
女同事快要暈厥過去了：“我居然能吃到陳少繞的做的菜！”
兩個男同事不明所以，暗自百度了一下陳少繞。
居然發現他是個明星。
也不淡定了。
女同事把他跟李茉當男女朋友。不禁好奇地問：“你倆是怎麽認識的？”
陳少繞：“她是我粉絲，找我要簽名認識的。”
李茉補刀：“是黑粉。”
同事哈哈哈：“你倆真逗。”
陳少繞吃完飯，沖了個澡，換了身清爽衣服後，一進門就攤在了李茉床上。
他昨天接到李茉的電話，連夜趕過來。
腦子裏的那根弦一直緊緊地繃著。
這會兒終於松下來，身體也疲軟下來，倚在枕頭上，歪著頭。
李茉：“你休息一下？”
陳少繞：“嗯。”
“你也上來？”他往一邊，留出一點位置來。
李茉昨晚也沒睡好，吃完飯，腦子裏也有點昏沈。
“好。”
床一米二寬的單人床，不是很大，一邊貼著墻，陳少繞把貼墻的那一邊留給她。
李茉躺下後，歪頭看他。
見陳少繞也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李茉：“怎麽了？”
陳少繞自言自語：“像做夢一樣。”
“我做過多少次這樣的夢，夢到一醒來，你就在我身邊。”
“但是一睜眼，什麽都沒有了。”
李茉翻身，兩人面面對著。
“睡吧，這次不是夢。”
陳少繞閉上眼，沈沈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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