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茉一大早就起來, 院子裏靜悄悄的, 大家都還沒醒。

她站在二樓的樓梯上, 步子躊躇, 心裏很不舍。

路過他們的房間，她自言自語：“沒事，又不是不回來。”

昨夜外面下了一場大雪, 院子裏鋪了一層白。

李茉剛下樓, 就聽到廚房有動靜, 她回頭，見陳少繞從廚房出來。

她驚訝：“你怎麽起來了？”

陳少繞把餃子端到客廳的桌子上，解下圍裙。

“吃了餃子再走, 今天大年初一。”

只是一個晚上沒見, 李茉覺得陳少繞變了很多。

突如其來的陌生感，讓她有點尷尬：“你特地起來包的嗎？謝謝啊！”

陳少繞：“不用，速凍的。”

李茉在客廳坐下，陳少繞沒跟她坐在一起, 而是上樓去了。

李茉看著陳少繞的背影, 眼睛被碗裏的熱氣，蒸的發紅。

沒過多久，陳少繞從樓上下來, 剛才他在樓下只穿著一件毛衣, 現在下來套上了一件大衣, 看來剛才是上樓換衣服去了。

陳少繞下來後, 也沒跟李茉說什麽話。

他站在門外，靜靜地等李茉吃完，而李茉也並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陳少繞一共給李茉裝了十六個餃子，李茉吃完，把碗筷放回廚房洗幹凈。

廚房的臺板子上還放著沒包完的餃子餡兒，李茉在心裏呵了一聲，速凍的？

陳少繞在院子裏給車掃雪，一晚上，前後窗玻璃都積起來一層的雪。

本來今天早上是發小要來送她的，但梁月站在樓下了等了十多分鐘都沒見他，拿出手機正在猶豫要不要打電話催他。

陳少繞過來，放下手裏的工具：“今天我送你。”

李茉這才明白過來，陳少繞這麽早起來，是特地來送她的。

“謝謝。”

陳少繞沒有回頭，但聲音傳過來：“不用。”

“我為你做的一切都不用感謝。”

一大早，下山的路沒有被清理，所以開起來格外的費勁兒。

路滑成這樣，陳少繞的車速居然絲毫沒減速。

李茉心裏跳的快，緊了緊安全帶：“陳少繞，你慢點開。”

陳少繞嗯了一聲，但是絲毫沒有別的反應。

腳下的油門踩的飛起，雪天路滑，車輪胎摩擦力不好，李茉仿佛覺得車要飛出去一般。

小命拿捏在陳少繞的手裏，她不得不低頭。

“陳少繞，有話好好說，你開慢點。”

陳少繞跟個變態似的，突然咧嘴一笑。

笑的李茉毛冷汗：“現在知道跟我好好說了？昨晚不是很煩我？”

陳少繞車技好這點速度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只是比較能唬到李茉。

李茉假笑，但心裏快要哭了，陳少繞平時對她百依百順，瑪德變態起來連個招呼都不打。

“陳少繞，你慢點！”聲音都帶著哭腔。

車速慢慢降下來，“哭什麽？”

李茉見車速降下來，伸手打他：“陳少繞，你大爺的！”

“要死你自己去，我才不跟你一起。”

陳少繞眼神看向前面：“我也不想死，我要好好活著。”

還有一句話，陳少繞沒說，我要你在一起好好活著。

把李茉送到家裏，拿上行李，又送到了車站。

李茉心疼錢，沒有買飛機票，買了火車票，十三個小時。

她走的太突然，陳少繞沒什麽準備。

而且時間匆忙，他一時又有點接受不了，一路上心情覆雜給李茉送到了火車站。

到了車站才看到李茉的票，十三個小時的路程。

陳少繞心疼：“做飛機去吧？”

李茉拒絕了：“別，路上可以看到很多風景。”

車站裏有賣熱玉米，茶葉蛋，粽子，還有超市。

李茉帶的東西不多，陳少繞把她拉到旁邊的便利店，差點把整個便利店搬了。

說實話，他舍不得，他恨不得李茉的這班行程因為暴雪取消了。

李茉就在身邊，可是陳少繞無力的發現，自己留不住她。

買了很多東西，陳少繞又忍不住嘮叨。

“到那邊住哪裏？房子找到了嗎？在外面不要跟陌生人搭話，註意安全，門窗鎖好，一個人盡量不要太晚出去。”

李茉沒說話，陳守少繞抱了抱她，心底裏情緒難掩。

“茉茉，沒有我，你怎麽辦？”

其實，陳少繞自己都沒發現，在這段關系裏，不是李茉沒有他會怎樣。

而是陳少繞沒有了李茉，會怎麽樣。

李茉：“我要進去了。”

陳少繞聽完這句話，眼睛一酸。

他不舍地看著李茉，上下打量她，然後問出一句：“你冷不冷？”

李茉穿的很多，厚實的羽絨服，雪地靴。

“我不冷，你回去吧！”

陳少繞把圍巾拿下來，系在她的脖子裏。

他抱了抱李茉，低聲道：“告訴我，你會回來的。”

李茉沒說話：“我要走了。”

真是留不住，陳少繞從來沒有這般的無力過。

他不想讓李茉看到自己這般狼狽，泛紅的眼圈，滿臉的疲憊，還有癡癡的目光。

李茉朝他招招手，然後轉身。

陳少繞覺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目送李茉進去後，陳少繞一個人在外面站了很久。

手機突然震動一聲，李茉發來的短信。

“陳少繞，我會回來的。”

他盯著手機，又是哭又是笑，枉顧他人的目光。

李茉看著手機裏，陳少繞回覆的那句“好”。

夜裏到的遵義，李茉報名支教的希望小學派了老師來接她。

來接她的老師姓劉，跟她一般大，兩人簡單交流幾句，上車回學校。

第二天，李茉為期兩年的支教開始。

梁月起來後，去找李茉才知道她今早已經走了。

秦野去了陳少繞的房間，發現他也不在。

梁月擔心：“他們去哪了？”

秦野剛剛跟陳少繞打完電話，“他送李茉去了。”

梁月：“去哪？”

秦野：“火車站。”

“她不會真去貴州了？”

“嗯。”

梁月很震驚，她以為李茉是說著玩玩，沒想到真的去了。

過年，她跟秦野一直呆在小院這邊。

年初三小院有客人，有服務員過年沒回來，人手不太夠。

發小臨時招了幾個人，秦野擔心剛開業，他忙不過來，跟梁月商量過後決定留到初三，順便幫幫忙。

梁月留在這裏其實幫不上什麽忙，留在小院裏圖個熱鬧。

年初三這天，她起來的遲，不知怎麽的，睡得昏沈，到了八點才起來。

院子裏靜，樓下沒什麽人，她去了前面。

小院的布局是“品”字結構，一共有三個院子，前面兩個院子，一個是娛樂區，一個是休息區，後面這個院子稍微小點兒，是自用。

他們幾個人留的房間都是在後面院子。

院子前後都找了個遍，一個人都沒有。

跟平時不一樣，有點不對勁。

她以為今天是太忙了，回去穿好衣服，打算去前面院子看看。

路上的雪被打掃過，結了一層薄冰，非常不好走，梁月幹脆從旁邊的未化開的雪地裏走過去。

路上她跟秦野打了個電話，第一個沒打通。

然後撥了發小的電話，那頭不知道在幹什麽，發小聲音氣喘籲籲的。

梁月問他們在哪，發小在電話裏聲音緊張：“你別過來，待在院子裏。”

過去哪裏他沒說清楚，梁月就被掛了電話。

她繼續往前面的院子裏走。

她從後面院子往前面去，走的是小路，路過一個風景區邊上的停車場。

西邊停車場和小院是連著的，只隔著一個一米高的木欄桿，梁月沿著欄桿邊上走過來。

冷不丁地就被人問路了。

是個高個子的女人，目測有一米七多，頭發剪得精短，幾乎能看到頭皮，上身穿著皮衣，下身也是，渾身上下都寫著，別惹我三個字。

梁月倒是不怕的，在秦野的地盤上，這點膽子她還是有的。

女人跟梁月問路，小院怎麽走。

梁月掃了她一眼，指了指前面：“那兒。”

從小路走，不是通小院的正門，而是一個偏僻的後門。

梁月本來是自己想從後門進去的，但看著高個女人跟著自己，以為是今天過來的客人，於是特地繞到了正門過去，帶她過去。

這段路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

但足夠兩人聊天的。

高個子女人看起來不像是健談的人，特別是身後還跟著兩個黑衣服的男人，更不像是主動跟梁月搭話的閑人。

偏偏，她卻跟梁月搭話起來。

但她問的巧妙：“你今天是哪方的親戚？”

梁月：“我不是客人。”

高個子女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小雨的朋友？”

梁月點頭：“算是。”

高個子女人：“那你肯定也是秦野陳少繞的朋友？”

梁月沒做聲，她不認得這個女人，所以沒說多少話。

高個子女人一路都在四處看，眼底裏有種熱度。

就像是在審視，自己打下的江山一樣。

梁月心裏覺得奇怪，忍不住提防起來。

高個子女人：“小雨生了嗎？”

梁月：“沒有，你們是朋友，不知道？”

高個子女人：“四年沒見了！”

說這句話時，高個子女人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臉。

梁月沒說什麽，反正覺得她挺奇怪的。

他們是從停車場繞過來，走了十多分鐘，快要到前面大門時，梁月遠遠地看到門口站著人。

高個子女人突然搭上梁月的肩膀。

“你是梁月吧？”

這句話是肯定的語氣。

梁月回頭，高個子女人的手從她肩膀上掉下去：“你到底是誰？”

秦野快步從她後面過來，將梁月拉到身後。

“周冉，你來幹什麽？”

周冉笑了笑：“秦哥，你不能這麽無情呀，我剛從裏面出來，你不為我接風洗塵就算了，還一副這種眼神看我。”

“未免太薄情寡義了？”

梁月一直覺得周冉這個名字耳熟，當她掃到人群裏的周森時，突然想起來來，這不就是那次在飯桌上，他們諱莫如深的那個人。

沒想到是她。

秦野對周冉並沒有什麽好臉色：“給你接風洗塵我自然會安排，沒必要來糟蹋我的院子。”

周冉笑了笑：“你的院子，秦野你可真夠貪心的，我進去四年，算什麽？”

秦野冷靜的語氣跟周冉放肆的笑很不一樣。

他看都沒看她：“那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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