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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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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時代,四五歲的孩子洗澡一般都是用大紅盆。那種挺大的,塑料的,喜慶的紅。媽媽們會事先燒好熱水,然後在正午的太陽底下,把孩子按進盆裏頭,洗洗搓搓。

許桉檸過來的時候,應期正在和應媽拼搏。

他也不是不愛幹凈,他就是覺著,有點害羞。光天化日的,他一小男子漢,被人這麽挾持著做一些羞羞的事情,多害臊啊。

這麽吵吵鬧鬧推推搡搡之間,應期小爪子一揮,就把應媽的洗發水給扇飛了。海飛絲啊,挺貴的呢,應媽有些心疼,啪啪打了他兩下出氣,轉身趕緊去撿。

被揍了兩巴掌,應期也不在乎,他坐在澡盆子裏,托著腮看天。可看著看著,眼前就多了一張可好看的娃娃臉,白嫩嫩的,大眼睛,水汪汪。

“你要做什麽?”許桉檸一過來,應期下意識地換了個姿勢,並攏雙腿,跪坐在盆裏,驚恐地看她,“你別過來。”

“阿期哥哥。”小阿檸笑咪咪地叫人,甜滋滋兒的。

應期更加驚恐。許桉檸比他小,長輩也都讓她喊哥哥,可她從來不叫,總是偷偷摸摸地叫他臭阿期、蠢阿期、傻阿期。這下忽然禮貌懂事兒了,應期受寵若驚。

但這環境不對啊,他是光著的啊!光著的,你懂吧,小雞.雞都露在外面呢,多不好意思啊。

“你別過來,你往後退!”應期彎著腰捂著下面,聲兒都變了。

“我不過來。”許桉檸嫌他的洗澡水臟,也聽話地不過去。她咯咯地樂了兩下,把藏在身後的小雞崽給抱出來,沖著應期晃了晃,“可我家的小黃米兒餓了,阿期哥哥。”

小黃米兒是許桉檸養的一只小雞,雖然個頭兒不大,但那張利嘴,全院聞名。應期剛開始還不明所以,可下一瞬就變成了一副扭曲的表情。

他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眼睜睜地看著那只小雞崽沖他飛過來,一口啄上他捂著下面的手指頭。

血液直沖腦門兒,應期的眼睛都紅了。疼,那是真疼啊!

“許、桉、檸!”應期光著屁股跳出大紅盆,斷奶後就沒哭過的小男子漢,這次竟然落下了兩行清淚。

他叫著她的名字,鼻尖通紅地求饒,“我錯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拿毛毛蟲嚇你了,我要是再嚇你我就是小豬!小狗也行,汪汪汪!”

許桉檸只是想捉弄一下他,根本不懂得其他隱秘的事情,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痛苦。她害怕被別人看見,也對應期沒什麽同情心,只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便就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漂亮的粉色小紗裙折射著太陽的光線,分外刺眼。

應期最後看了眼她遠去的背影,眼神絕望。他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氣一把將饑餓的小黃米兒甩走,再劈裏啪啦地跑進屋。關上門,光溜溜地躲在被子裏哭唧唧。

海飛絲的瓶子漏了,應媽去換瓶子,回來就看見這一幕。可奇怪的是,她再怎麽敲門,應期都不給她開了。

應媽習慣了應期的神經兮兮,無奈地說了句,“小崽子又犯病了”,然後就沒再管。但這件沒被誰在意的事,卻是實實在在地給應期那天不怕地不怕的靈魂,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永遠無法忘記,在他四歲半的那一年,陽光溫暖。那個被他欺負了三年的小阿檸妹妹,竟然指示著一只小黃雞,去啄他的命根子!

應期再也沒吃過雞,就算再後來盛行肯德基的時候,他也從來沒進過那個大門兒。

當許多年後,躲在隔壁目睹了一切的魯深,在醉酒後舊事重提。應期環著那個已經是他情妹妹的小阿檸,賤兮兮地咬耳朵,“哎,後不後悔,差點就毀了性福了,寶兒——”

許桉檸紅著臉頰,擰他腰上最敏感的肉兒,“你、活、該!”

話說回來,在小黃米兒事件之後,整個大院都看到了應期和許桉檸之間關系的變化。

應期終於有了哥哥的樣子了,不再拿著惡心巴拉的毛毛蟲去嚇小姑娘,有了好吃的還會分給人家一點。應媽欣慰地點頭,“哎,阿期終於長大了啊。”

許爸看著應期的變化,慢慢地也不再防狼一樣防著他。再加上應期比許桉檸高了一級,又在學校裏混的如魚得水,許爸想著,閨女怎麽的也能有個照應,也不再阻止兩個人的接觸。

許媽和應媽的關系越來越好,兩人一起牽著娃兒在路上走,說說笑笑從來不紅臉兒,那叫一對兒黃金姐妹花兒。

而天不怕地不怕,來了條惡狗都能擼著袖子幹一架的應期,唯一怕的人就是許桉檸。就在英雄的小黃米兒喪命於某只狼狗齒下之後,應期還是怕她。

那種深入骨髓地要成為小太監的恐懼,和差點被雞啄住小雞雞的疼痛,讓應期無法忘懷。

慢慢的,這種原來是討好般的對她好,也就漸漸的成了習慣。

許桉檸是個乖娃娃,被許爸保護的像朵純潔剔透的小白花兒,總是嬌嬌柔柔的,羞澀地低著頭笑的時候,萌的人一臉血。順理成章的,應期就擔當起了護花使者的重任。

他每天帶著小阿檸去上學,應媽在前面騎車,他坐在後座,懷裏抱著小丫頭。放學的時候,就牽著她的手慢慢走,和同學打彈子贏了五毛錢之後,還會給她買根老北京冰棍兒。

許桉檸也不太煩他了,雖然仍舊不咋搭理人,但也很大度地不提以前的事情,這讓應期很開心。

不過有一天,他和應媽吃飯的時候說起這事,應媽很一針見血地戳破了他,“阿檸那時候年紀小,現在能記個啥,她肯定都忘記了嘛。”

應期的筷子停了一下,應媽神補刀,“所以說,阿檸現在不喜歡你,肯定就是,單純地不喜歡嘛!”

應期覺著,他這飯沒法吃了,他太傷心了。

以後的時候,他更加刻意地去討好許桉檸,買頭花買貼紙買棒棒糖,而慢慢的,這種討好也就成了習慣。

許桉檸對他也變得好起來了,但是不像是應期所期待的那種,妹妹對哥哥的崇拜與尊敬,而是好像,慈禧老佛爺對小太監的施賞。

應期抹了把臉,太監就太監吧,他樂意。

在很多年後回憶起來的時候,應期就總結出來了,他家小公主真是有手段。她就是用這種欲擒故縱的法子,一步步套牢了他的心,而一輩子都不曾變。

當他神在在地靠在沙發上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許桉檸爬上他的腰,哼哼唧唧地拍他的臉,“你大放厥詞!我明明,是靠美色!”

時光慢慢地過去,暑期檔的還珠格格一遍遍地放了許多遍,小阿檸也變得越來越漂亮。一直不曾變的白嫩臉蛋大眼睛,瓷娃娃一樣精致地不像話,走在哪裏都會被人誇。

一直上天入地的應期也長得開了些,有了幾分帥氣的樣子,舉手投足之間,說不出來的感覺。

不過大人都說,應家的小崽子的帥啊,那不是好帥,因為總帶著點那什麽的味道,活像個小痞砸。

後來大家就知道該怎麽形容了,這叫“拽”,這叫“臭屁”,這叫“裝逼”!

在許桉檸六歲上了一年級,應期七歲半二年級的時候,他們一起照了第一張“情侶照”。

應期穿著那時候極為流行的英倫小西裝,腦袋梳著油光鋥亮的三七分,腳上踩著雙很醜很醜的寬頭大皮鞋,胳膊狀似很隨意地搭在了身邊小公主的肩膀上,一臉的欠揍。

許桉檸是素雅的小紗裙,上面有粉嘟嘟的花兒,整個人都嬌俏的不像話。照相師按快門的時候,她感覺到應期的腰往她這邊拱了下,下意識地就轉頭看了他一眼。

像素不很清晰的老照片,定格個下了這樣的一瞬間。

很假很假的背景墻前,痞帥的小男孩低頭和漂亮的小姑娘對視,眼裏的溫柔濃稠地化不開。

光線打過來的角度奇異又恰到好處,她微張著唇,眼裏有星光。

後來,這張照片被應期寶貝地裝在了一個鎏金鑲鉆的相框裏,擺在許桉檸的梳妝鏡前死也不肯換地方。他說,“這就是你暗戀我的證據!”

許桉檸把他壓在床上,拿著口紅畫了他一臉的豬頭,“我讓你證據,讓你證據,應期你臭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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