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辦婚禮之後的次年傅老爺子便病逝了，那時候傅循便讓寧丹青離開，反正並未領證，婚禮也沒有公開，並不會影響她以後嫁人。只是她出爾反爾，還多次跟在老太太身邊出席各種應酬，再加上二十三年前他剛從國內回去後那場嚴重車禍昏迷的時候寧丹青一直忙裏忙外地照顧，算是徹底收服了傅老太太，深得她的歡心。

這之後，寧丹青一直在傅家不願意走，傅循便隨她去。

大約是活了這麽多年從未遇到過讓他動心的人，他也沒有強硬拂了老太太的意思，他不想讓母親傷心。

只是寧丹青當年既然做出了選擇，那這麽多年形單影只的生活便是她該承受的，沒有人逼過她。

至於傅循自己，大約是應了當初傅老太太說過的一句話——

太過聰慧，慧極必傷，情根缺失，是一個不會愛的人。

他本就寡情，寧丹青當初又用了不光彩的手段逼迫，如此一來，即便她再好傅循也很難動心。

伸手捏起了眉心，周晉又道：“先生，老太太還說了，希望您以後不要再世界各地到處跑了。大先生獨自一人撐著傅氏著實有些吃力。”

這次傅循原本的行程定的是非洲，後來聽說那邊有一場小動亂嚇得老太太差點心臟病發，還好最後得知傅先生臨時改了行程回了國內。

傅家兩子，傅征資質平庸，而傅循從小聰明過人，是傅老爺子的心頭所愛。生前他不止一次對外說過將來傅家的當家人，家族企業以及他手底下諸多人脈關系都是小兒子傅循一個人的。只是二十多年前出了那場車禍，恢覆之後，傅先生便性情大變，再也不肯插手傅家生意上的事，而是四處游歷做個閑人，還愛上了攝影。

彼時，傅循瞇了下眼，語氣淡淡：“大哥大約是不會希望我去幫忙的，他忙不過來，還有兩個侄子幫忙，不需要我的插手。”

周晉從後視鏡裏悄悄覷了傅循一眼，見他面色如常，這才松了口氣，便兀自專心開車。

話分兩頭，郁湘思和南珩早上走得早，到茗江市的時候，剛好趕上吃午飯的時間。

見林婉霏精神不濟，南珩讓司機直接送她們回家，然後叫了外賣過來。

“伯母，我看你臉色不大好，我已經幫您聯系了阿璟讓他安排好醫生，等一會兒把午飯吃了我送您過去。”南珩道。

林婉霏面色虛弱地擺手：“不用了，我在家休息休息就好了，估計是太累了。你工作也忙，為了遠平的事情已經耽誤了好幾天，就別去醫院了。”

“沒事，我正好也順路。”

南珩在林婉霏面前雖然是晚輩，但說話做事分寸篤定，讓人說不出半個不字來。

郁湘思也道：“媽，阿珩說得對。您去看看吧，不然我們都不放心。”

林婉霏見三個兒女都是一副擔憂的眼神，猶豫片刻，這才點了點頭。

“只是……湘思，你爸爸的事情，如果兇手找到了，你一定要和我說。你要幫他討回公道，不能讓肇事者逍遙法外。”

郁湘思微微抿唇，點頭保證：“媽，你放心，我一定會的。”

午飯是南珩打電話讓人送的外賣，菜式清淡，這幾天大家都沒好好吃飯，正好先暖暖胃，不過十幾份菜，有一大半都是郁湘思喜歡的。

林婉霏看在眼裏，滿意在心裏。

還好當初那場錯誤沒有連累到下一代身上，湘思有阿珩照顧，她也能放心了。

吃過午飯後，南珩和郁湘思開車送林婉霏去了醫院，一番檢查之後，主要是貧血再加上低血壓低血糖，醫生建議住院一周，好好調理。

南珩將包括護工在內的一應事宜安排好，便開車帶著郁湘思去了看守所。

出乎郁湘思的預料，主動自首的那個小保姆看起來年紀比她還小，一番細問之下，才知道她在寧家只是兼職，為自己賺取學雜費和生活費，現在也不過一名剛剛大二的學生，叫黃鶯，家中十分困難。

聽說郁湘思是受害者的女兒，黃鶯還有些怯懦，被帶出來後，便一個勁地和她道歉，說當時天太黑沒看清，自己並不是有意的。只是再問其他的，她卻緘口不言只一口咬定當晚的肇事者就是她，別的什麽都不肯多說。

寧家這次出的是大手筆，整整一千萬，又加了一套市裏黃金地段的學區房。

黃鶯知道認下這個罪會有牢獄之災，但寧家保證過會盡全力讓她的罪責減到最輕。

國內刑法規定，交通肇事逃逸致人死亡的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她主動自首，可酌情量刑。

寧老爺子說，最多十年，一定會讓她出來。

十年，的確淹沒了她最美好的青春歲月。可是一千萬和一套學區房，別說是十年，她一輩子都未必能賺到。

這樣想來，也算值得。

而且，寧老爺子親自到她們家，她父母聽聞後便立馬答應了，即便她想拒絕，也是做不了主的。

談判未果，雙方不歡而散。

出了看守所之後，南珩並未急著啟動車子，摸到儲物格，已經將煙和火機拿在了手裏。可一看到郁湘思還在邊上，還是重新放了回去。

擡手摸了摸下巴：“現在這種情況，從黃鶯這裏下手，是沒有希望的了。寧家給的錢，應該不菲。”

錢財最能動人心。

於寧佳宜而言，那些錢只是九牛一毛，遠遠沒有自己的自由來得重要。

可對於黃鶯來說，這可能是她正常情況下一輩子都不會擁有的。

孰輕孰重，有時候根本不用考慮。

彼時，郁湘思眉頭深鎖，手肘撐在窗沿深思片刻，扭頭看了過來：“黃鶯家裏是什麽情況？”

“父母是商販，經常違規擺攤的那種。而且從周圍鄰居那裏打聽來的，說是人很懶，擺攤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家裏很困難。還有個弟弟，今年高二，成績也不怎麽樣，倒是經常逃課跟著社會人混。不過她父母對她弟弟倒是挺好的，錢基本上都花在他身上。黃鶯從初中開始就給門口的小餐館洗盤子自己交學費了。”

郁湘思抿了抿唇，斟酌再三，還是開了口：“那如果我們從她弟弟下手呢？”

“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樣。”四目相對，許久，郁湘思垂下眸子，語氣有些黯然，“阿珩，你會不會覺得我提這種建議很殘忍？不管怎樣，黃鶯弟弟是無辜的。”

南珩伸手將她摟過來讓她靠在自己懷裏，手掌在她背上輕輕安撫：“他們不無辜，拿了錢頂罪本來就是助紂為虐。要說無辜，誰有受害者和他們的家人無辜？”

郁湘思仰頭擡起眸子，濕漉漉的杏眼中閃著猶疑：“你不會覺得我其實也很壞嗎？想出這種以暴制暴的法子。”

南珩彎唇一笑，輕輕一吻落在她的額上：“你還可以再壞一點，我都喜歡。”

男人成熟的氣息將她包裹，郁湘思雙臂圈著他的腰，又往他懷裏蹭了點：“阿珩，等我畢業後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這樣好的人，她迫不及待地想把兩人的戶口本綁在一起，綁一輩子。

南珩怔了一怔，楞了兩秒之後才出聲：“你怎麽說怎麽算，要是你想，現在開車回家把戶口本拿上，現在領都行！”

郁湘思撲哧笑出聲，松開他的腰起身看了眼車外暗下來的天色，秀眉微揚：“你哄我開心還是在吹牛呢？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民政局早都下班了！”

“南太太迫不及待，那自然是要打電話讓人過來臨時加個班的！”

郁湘思抿著嘴笑得樂不可支，盯著她深邃的眸子看了一會兒，忽然，傾身過去雙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主動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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