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平的老家在濱城，煙雨江南中的一座古韻小城。國人特別是老一代的都講究落葉歸根，高家祖屋、祠堂以及大部分親戚都在那邊，總要回去的。

次日，南珩便陪著郁湘思等人踏上了送高遠平回濱城的路。

從茗江市到濱城，行車將近七個小時。

他們到的時候，空中下著蒙蒙細雨，整個濱城都籠上了一層悲傷的氣息。

高家祖屋平時沒有人住，不過暑假的時候高遠平陪著高珊珊回來倒是在裏頭住了將近兩個月。

按著濱城這邊的喪葬習俗，要在老屋停棺三天，子女披麻戴孝、親友前來吊唁。再講究一點的，還要請了喪葬儀樂隊和道士前來做法超度。

南珩已經安排穆海昨天半夜帶著人動了身提前來這邊安排布置靈堂和一應事宜。

濱城不大，一傳十十傳百，高家親友得到消息後住在當地的當天都來了，很多鄰居也自發地過來吊唁幫忙。高遠平為人和善，是遠近聞名的老好人，雖不常在濱城，但人緣倒是極好。

南家這邊同行的除了南珩之外，還有時峻然和馮舒雅。

倒是高珊珊母家那邊，喪葬事宜定下來之後，他們是南珩安排人第一批打電話通知的，只是到了第一天日漸西落的時候，卻仍無一人登門。

“外婆一直不高興父親再婚。這些年每次我們去看她的時候，她都會好好說教一通。”院子裏，月色高掛，高珊珊神情落寞地和郁湘思並肩而坐，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唇，“我甚至懷疑，要不是父親每個月都寄錢給她，她估計連我這個外孫女都要不認了。”

除了數落高遠平不該再婚之外，還總是在她面前說一些挑撥離間的話，說天下後媽都是一般黑，沒一個會真正對繼女好的。

不過這些話高珊珊倒是沒對郁湘思說，大約是覺得說不出口。

外婆和舅舅家明明早上便接到了通知，和他們住的也只隔了兩條街，很多比他們住得遠的、接到通知晚的親戚們都來了，可他們卻不見蹤影，高珊珊心裏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

郁湘思輕輕揉了下她的發頂，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沒事，別難過。爸雖然不在了，但我和媽都是你的親人，我們都會好好照顧你的，會一直在你身邊。”

“姐……”高珊珊抖著肩膀嗚咽出聲。

其實自從高遠平過世後，她心裏便一直害怕仿徨。

連有血緣關系的親人都冷漠至此，母親和姐姐會不會覺得她是個麻煩，會不會哪一天就嫌棄她礙事了。可聽到郁湘思這番話之後，高珊珊又覺得無比愧疚，她們這樣好，她竟然會小人之心擔心這些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嗯，姐，謝謝你。我們都要好好的，我相信爸在天上看著我們，我們要讓他放心。”高珊珊抹了眼淚，努力擠出一個笑來，“我不再是小孩子了，以後我也要努力生活，不辜負他這麽多年的教導。”

“好，別哭了。我進去看看媽，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高珊珊搖頭：“你先去吧，我一個人在外頭坐一會兒。”

郁湘思進屋的時候，馮舒雅正陪著林婉霏在說話，屋子裏還有幾個高家的女眷和鄰居。

她身體本就不好，又因為高遠平逝世大受打擊，本來醫生的原話是建議住院休養一段日子的，可林婉霏堅持要回來送高遠平最後一程，郁湘思也拗不過她。

這會兒人半靠在床上，身上搭著被子，臉色白得厲害。

郁湘思和林婉霏同濱城這邊的人來往並不多，只是過年回來會見上幾面。

屋裏那幾個中年女人見到郁湘思倒是親切得很，拉著她好一頓安慰之後，這才出了屋。

走的時候，幾人嘴裏還議論紛紛。

“今天來的還有三個年輕男人，聽說最年輕的那個和珊珊差不多大的是遠平的繼子，還有兩個是什麽人？看著怪威嚴的，特別是面色很冷的那個，看著倒是一表人才的對高家的事情也上心一直忙前忙後的，都是婉霏娘家人？”

“不是。我特意打聽了下，是遠平繼女湘思的男朋友。還有剛剛屋裏那個挺有氣質的女人和另一個男人聽說是男方的大伯母和表弟，這次特地過來幫忙的。”

“看著挺有錢的，遠平家境也就一般。當老師每個月都是死工資，能有多少？可你看看，後事辦得多風光，所有的東西用得都是最好的！”

“那可不！那人我好像還在財經新聞上看到過，說是個大老板，家裏在茗江市可有地位了！”

“哎，遠平沒福氣啊！繼女找了個這麽有錢的人家，以後就是享清福的命，偏偏就這麽走了……”

“誰說不是呢？真的是世事無常……好在看著婉霏也是個有良心的，以後應該會對珊珊好的，遠平也能走得放心點……指望蘇家（高珊珊母家）那幾個缺大德的，可就算了吧！”

月色裏，幾人的影子越拉越長，漸漸消失在門口。

高珊珊聽到這話，不知怎的悲從中來，雙手抱膝，將腦袋埋在膝蓋間，又低聲哭了起來。

“哎！”不知道什麽時候，邊上突然響起了一道男聲，高珊珊抽噎著扭頭看了過去，入目的便是時峻然那張放大的俊臉。

倒是沒有前兩次見面時候嘻嘻哈哈的不正經模樣，一雙墨黑的桃花眸裏染了幾分擔憂和心疼。

看高珊珊哭得滿臉淚水，時峻然幾乎沒多想便從口袋裏拿出了自己的帕子一點點幫她細心擦拭了起來。

“哭得跟個小花貓似的！你知不知道，女人美起來各異，可哭起來的時候卻是千篇一律，那就是醜得不能見人。”

時峻然也說不上來心裏什麽感覺，別的女人哭的時候他心裏除了煩躁再無其它。以前他有個模特小女友，兩人還好了很長一段時間，可那女人恃寵生嬌。哭一次兩次他還覺得新鮮，多了之後他煩不勝煩，直接把人給踹了。就連一起長大的岑穎兒，也是個愛哭鬼，他看到她都是扭頭就走。

可這會兒看到高珊珊獨自一人拭淚舔傷口的模樣，他的心就跟突然堵上了似的。

時峻然覺得自己肯定是魔怔了，不然怎麽會聽到這事之後自告奮勇地要和馮舒雅一起來濱城呢？

彼時，高珊珊有些不適地將腦袋往後撤了撤避開他伸過來的手，和他拉開了一些距離。

時峻然不自覺蹙眉，將帕子放回口袋裏：“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爸爸雖然是出了意外，但好在走的時候也算安詳。活著的人要好好活著，這樣才不會讓身邊關心你的人擔心。”

高珊珊垂眉抽泣：“我知道。可是我心裏真的太難受了，爸爸死了，我的心裏空了一塊，就好像怎麽都填不上去。”

“傻丫頭！”時峻然低笑，“以後，或許很快，就會有一個男人代替你父親進入你的生命裏，好好照顧你的。”

高珊珊似懂非懂，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透著茫然。

這副單純無辜的樣子讓一向能言善道的時峻然也有些語塞。

或許郁湘思說得沒錯，她和他以前身邊的女人都不一樣。

他沒再開口，只是靜靜地陪著高珊珊坐在月色裏。

從背影看過去，兩人坐在一起的樣子竟是出其地和諧，只是在門口看到這一幕的郁湘思卻不由皺了眉。

彼時，南珩走到她身邊：“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你放心，這種時候時峻然不會亂來的。之前在病房裏，我答應過你父親的事情都會算數。”

在病房裏，南珩說，以後她和母親還有姍姍都是他的責任，他會好好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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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下一章你們期待已久的人應該會在濱城露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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