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慧娘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把第二天要熬的湯備好，第二天起來熱上就能喝。

今天的雞湯金黃澄亮，熱騰騰的湯水下肚，發出一身熱汗，苗招兒身上力氣都找回來不少。

土雞肉瓷實，姐妹倆吃得很慢，不時擡起頭看向林止風，滿腦子都是疑問。

“先吃，吃完再說。”林止風知道她們心有疑慮，不過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有什麽問題都不如早餐要緊。

這三姐妹肚子裏沒什麽油水，她在湯裏各加了三分之一回春丹，幫助她們調養身體。

苗招兒的湯水裏還多加了一顆清心丹，防止她為別人的錯，把自己給活活熬出病來。

“盼兒，”苗招兒一口氣把餘下的吃完，放下碗憂心忡忡地看著她，“一會兒就說是我想吃，偷跑去廚房舀來的，知道嗎？”

苗招兒回過神就知道，這指定是給曾祖母和祖父祖母準備的湯，她不想妹妹再受罰挨罵。“反正我要嫁了，他們現在不會罰我。”

“你嫁哪兒去，龔小虎還沒提親呢！”林止風把碗重在一起，神情淡定又輕松。“除了你的心上人，這輩子你誰都別想嫁！”

苗招兒被她輕飄飄卻又霸道的話驚到，心裏既酸澀又感動。

“我知道你為我好，可你不許去胡鬧。娘一直合計把你們送去女學讀書，你最近消停點，別把這好事耽誤了！”

苗招兒覺得渾身有勁，心態也比前幾天好了幾百倍，不就是嫁人嘛，說不定嫁給張痞子，她還能為妹妹們創造更好的條件呢。

“你就別操心我了。”林止風拿著碗筷往外走，兩人跟在她身後，一路嘮嘮叨叨，生怕她要做什麽出格的事。

剛走到廚房，蓄著八字胡、胖得眼睛都找不著的閔管家從廂房走來。他在老太爺身邊跟了幾十年，在苗家的地位比幾個小姐高得多。

他曾無數次看到苗大強、苗大壯調戲苗招兒，不僅不會幫忙，還會在羅氏面前上眼藥，說苗招兒勾引兩個庶子。

這年頭嫡庶早就沒有太大區別，但羅氏膝下只有一個苗良宗，妾室卻接連生了兩個兒子，這事讓她嫉恨了一輩子。

苗大強、苗大壯分別只比苗良宗小兩三歲，都在城裏有差事，也都娶了媳婦生了兒子，這讓羅氏更加痛恨妾室一家子。

閔管家在羅氏面前一挑撥，苗招兒就成了不要臉的狐媚子，為這件事，她沒少受羅氏磋磨。

羅氏十分擅長封建社會那一套，用孝道壓住一群小輩，明晃晃折磨人。

大冬天，讓苗招兒去溪裏洗她的貼身衣物，滿手生出凍瘡，又癢又痛又化膿。

到夏天，又說想吃苗招兒親手做的烤餅，在悶熱的廚房竈臺，一待就是大半天。

這一切的開端，只是因為閔管家想占苗招兒便宜，被她哭叫著掙脫了。老不死的一直嫉恨，一看到苗招兒遭罪，他心裏就有種變態的舒坦。

“大小姐起來了？”閔管家掃了三人一眼，頤指氣使地吩咐道，“勞幾位小姐把老太爺、老夫人和太夫人的湯備好。”

“你手殘啦？”林止風一把拽住老實巴交的苗念兒，伸手指著放在爐子旁邊的瓦罐。“瞎眼的老東西，沒看到湯就在你面前？”

閔管家聽到這劈頭蓋臉的一頓罵，氣得神魂出竅，一身肥肉都在顫抖。“你、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林止風輕笑出聲，笑盈盈地看著他，故意擡高音調吼出一句：“我說老不死的狗東西，你不僅斷了手瞎了眼，連耳朵也聾了啊！”

閔管家自認是苗家半個主子，除了太夫人、老爺老夫人，誰敢不給他幾分面子？別說大強大壯兩個妾生子，就算是苗良宗都得敬他幾分！

今天居然被苗家最沒地位的賠錢貨罵了，這張老臉還往哪兒擱！

閔管家指著林止風鼻子，老臉皺出一道道褶子：“你給我等著，我今天要讓老夫人評理，看看這家裏還有沒有家規！”

林止風看他氣得臉色發白，心道這才到哪兒呢，居然就氣成這樣，要是以後再使點勁，不得活活氣死過去。

“趕緊哭鼻子告狀去吧，我等著呢。”

閔管家腦袋一陣嗡嗡響，掂著一身肥肉跑去正屋找羅氏。

“盼兒，這下完了。”苗招兒捂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想破頭都想不出這回該怎麽兜過去。

林止風看向她們驚懼的雙眼，認真問道：“什麽完了，你們看到老不死的氣成那樣，不覺得心裏痛快麽？”

苗念兒抿著唇不敢說話，苗招兒膽子稍微大一些，看四下無人，悄悄點了點頭。

“那不就得了！以前早飯是幹巴巴的粗糧餅，冷冰冰的米粥。今天起床就有雞湯，還把招惹我們的人氣得夠嗆，這種日子過著不舒坦嗎？”

林止風語重心長，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人生短暫，怎麽痛快就怎麽來，憑什麽委屈自己？就算餓死、累死、憋屈死，他們也不見得會難過。”

林止風想讓兩姐妹明白，她們不必接受別人安排的垃圾命運，不反抗會死，那還不如用盡全力掙紮，痛痛快快博出一條生路。

苗招兒心中一震。這幾天她去了半條命，爹娘還是在談她跟張痞子的親事，壓根就沒看到她受的罪，可不是不會難過麽！

苗念兒緊緊咬著唇角，心裏一陣一陣難過，她不愛說，不會表達，但不代表她心裏不裝事。

大姐的這場親事，讓她看到了自己和三妹的未來，可是她們真的能反抗成功嗎？

哐當——

一聲巨響從正屋方向傳來，三人伸長脖子去看，是何媒婆猛地推開了門，步履匆匆向外小跑。

身後跟著的丁慧娘神情焦急，聲音中帶著哀求。“何嬸兒，你再重新找人算算，這不可能，我家念兒八字可好了！”

何媒婆被她磨纏得不耐煩，頭也不回地撂下一句：“八字好有什麽用，說了跟張爺不搭就是不搭，要是把人克死你負責啊？”

丁慧娘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跑遠，一轉頭看到三個丫頭正在偷聽，她心頭的火一下就竄了起來。“還不滾去做事，等人伺候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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