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剩下三個人都還沒睡覺。

唐恬註意到祁糯回來, 問道，“十一點零三了, 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剛給你打電話怎麽不接？”

祁糯拿出手機看了眼，“手機靜音，剛才在說話，沒看到。”

唐恬釋然：“沒事, 你回來就行, 就怕你被宿管阿姨鎖外面了。”

祁糯嗯了聲, 回到書桌前面。

按開小臺燈，將掌心攤開。

柔和的護眼光傾瀉上去，金燦燦的。

是一個小吊墜, 上面穿了根黑繩。

HelloKitty的腦袋, 小小一個，兩個黑點此刻正盯著她。

在下面的時候祁糯已經摸出來是條項鏈了, 心裏冒出絲絲竊喜甜蜜，好像有誰拿著蜂蜜罐使勁朝她心頭潑蜜一樣。

然而——

她現在覺得潑的是辣椒油吧？？

躺在手心的金黃色的傻貓頭好像是在嘲笑她。

下午被扒褲子的回憶再次湧了上來。

所以薛遲送她這個是為了讓她牢牢記住這件事？？

想到這個猜測, 祁糯氣鼓鼓的爬上床, 將那條粉色的貓頭碎花秋褲揪了下來，扔進垃圾桶。

這時桌子上的手機震了下, 屏幕上出現一個對話框。

【垃圾堆裏撿來的備胎八號：到宿舍了吧？】

祁糯鼓著腮幫子, 冷哼一聲。

【祁糯：薛遲，你喜歡我？】

停在樹下的越野車還沒開走，車窗半落。

猩紅一點, 長方塊的熒光。

薛遲眉心微攏，搭在窗沿的手臂收了回來，湊到嘴邊嘬了口，認真思考該怎麽回答。

直接說會不會太直白了？

而且他都這麽明顯了，竟然還問這種問題，欠打。

最後，薛遲默默采用周正教授的萬能回覆。

點開表情收藏列表，在幾十個裏面左右滑動。

【垃圾堆裏撿來的備胎八號：[表情包]】

一個長草的小團子揮動手臂，身後不停冒出小紅心，身側兩個大大的LOVE！！

祁糯：……

【祁糯：哦，我也喜歡自己:)】

薛遲遇到了難題，小姑娘這什麽意思？

夾著煙湊到唇邊，半根燃完，兩根手指直接將火星撚滅。

這次他不敢再回表情包了，按照以往的方式，正正經經回覆。

【垃圾堆裏撿來的備胎八號：記得擦藥，那個藥很好用，你屁股明天估計就能好。】

【垃圾堆裏撿來的備胎八號：早點睡，糯糯晚安。】

退出微信，看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半了。

薛遲按亮前車燈，發動車子，緩緩離開。

本來祁糯就好氣，看到他的回覆更氣了。

一怒之下將薛遲的備註再次改成“垃圾堆裏撿來的備胎八百八十八號”。

不過那個藥確實挺好用的，她就中午回去，晚上睡覺塗了兩次，第二天屁股就不怎麽疼了。

既然這樣，那就原諒他一點點好了。

祁糯抿著唇，勉勉強強將蠢貓掛脖子上。

老男人的眼光確實不怎麽樣。

那麽多送給少女送給女人的牌子他不去買，偏偏去一家金飾店買一個黃金吊墜。

還好他沒有覺得越大越貴氣，金鑲玉的更好看，金鏈子最搭了，要不然祁糯就是外穿內褲出門也絕對不帶他送的東西。

院裏考試是分一周進行的，盡量分散開，給學生足夠的考前覆習時間，方便他們臨時抱佛腳。

祁糯在考前三天就已經覆習好了，剩下的時間就是給唐恬和連祺劃重點，監督他們背書。

本來說的下周見，因為周末有考試，又下雪。

薛遲來回開車也不安全，祁糯便推了約會。

薛遲窩在宿舍，心裏躁得很。

想糯糯，很想糯糯。

屁股摔的好了沒，現在吃飯沒。

薛遲戳了幾下屏幕，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守在手機前面。

薛遲心口發澀，大概這就是愛情的煩惱吧。

苦惱了一會兒，到底沒有打電話打擾她。

將手機推到一邊，直接從椅子上跨了下去，俯身做俯臥撐。

酷寒冬日，窗外還飄著雪花。

伏在地上的男人只穿了件工字背心，手臂血脈僨張，肩頭肌肉線條優美，汗珠順著脖頸滴落。

數到第536的時候，宿舍門從外面推開。

周正進來，頗為驚訝，“老薛，你最近火氣有點旺啊。”

薛遲翻身跳起來，撩起背心下擺，在臉上擦了一把。

睨他：“怎麽？一起練練？幫我消消火。”

周正扶著門板，退了兩步。

上周末薛遲回來，大半夜把他從暖烘烘的被窩裏拎到外面冰天雪地，非要和他練練。

他連傅釗都打不過，怎麽可能打得過薛遲！

結果可想而知，他被薛遲單方面摁雪裏虐。

第二天頂著鼻青臉腫被隊裏的兵笑了好久，還一直打噴嚏流鼻涕，領導看見也拍著他肩讓他自己多註意鍛煉。

所以最近看見薛遲都是能躲就躲。

這臉上的傷才剛好，他可不想再被虐。

“幹什麽你，還進不進去了。”

周正剛好堵門口，傅釗推他一把，非常嫌棄。

被推進去的周正也非常嫌棄他。

傅釗望向薛遲：“走去喝酒？”

薛遲側目，點頭。

……

臨近過年，薛遲這邊也忙了起來。

時間完全岔開，直到祁糯考完最後一門時，出了考場，竟然在教學樓下面見到他。

男人黑衣黑褲，寬肩窄腰長腿，正站在花壇旁邊抽煙。

考試結束，學生陸陸續續出來，他聽到動靜後轉身，隔著來往人群，一眼便找到祁糯。

小姑娘正側頭和朋友說話，穿了件黑色的運動款棉襖，肩上三條杠，裏面是件暗紅色的毛衣，拉鏈未完全拉上，卡在鎖骨位置。

圓領毛衣，纖細修長的脖頸露在外面，掉了根黑色的繩子。

應該是他送的吧。

他送的她喜歡的小貓咪，被她珍視的掛在胸前。

祁糯正說著，突然擡頭。

四目對視。

好幾個考場都結束考試，學生結伴而行，彼此交換答案，在兩人間來回走動。

薛遲看著她杏眸迸發出驚喜，臉頰梨渦乍現，眸子裏水光瀲灩。

他也勾唇淺笑，回應祁糯。

夾在指間的煙默默燃燒，不知不覺已經燃至煙屁股，地上落了一截煙灰。

最後一門考完就可以直接離開。

薛遲幫祁糯收拾好東西，送回家，便匆匆離開。

越是過年，越要註意，生怕在年間出現意外。

薛遲他們加重訓練，打起精神站崗。

直到大年三十才回來。

大院裏家家戶戶貼著對聯，墻上掛著出入平安，門沿上還有幾盞小紅燈籠，新年喜慶氣氛十足。

“欸，這不遲哥嘛，回來的真巧。”

薛遲往裏面開，宋星馳往外面開。宋星馳降下玻璃揮手。

“哥，別回家了，走打麻將去。顧瑜他們都等著呢。”

宋星馳轉了下方向盤車身一歪，將前方道路擋的嚴嚴實實，一副你不去我就不挪的賴皮樣子。

薛遲：……

之後默默將車子倒退出去，跟在宋星馳後面一起出門。

冬日天暗的早，五六點的時候，夜色便慢慢沈了下來，天邊兩三疏星。

到了後，房間中央暖黃色燈光傾瀉而下，麻將擺了好幾桌，空中充斥著灰白色的煙霧。

“看我把誰帶來了？厲不厲害？”

宋星馳推開門，站薛遲身後，得意洋洋。

麻將碰撞的聲音驟然停了下來。

諾大的房間裏全都是熟悉認識或見過面的人，反正過年都圖個熱鬧嘛。

薛遲頷首，找個空位插進去，和宋星馳打了幾把，便去旁邊角落坐著。

剛回來，他還沒時間聯系祁糯。

祁糯那邊已經開始吃年夜飯了，還特意拍了照片發過來。

薛遲點開，滿滿一桌子，雞鴨魚肉都有。

這小沒良心的，他急著回來都沒來得及吃口飯呢。

【薛遲：在哪？】

【祁糯：在家啊，我爸媽這。】

【薛遲：吃過飯了？】

【祁糯：正在吃。】

【祁糯：給你發微信還被我爸瞪了，現在在桌子下面偷偷打字。】

【薛遲：好好吃飯，等會兒再跟我說。】

【祁糯：不呀，就想現在跟你說。】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了起來。

過了會兒，小姑娘好半天才回覆。

【祁糯：晚點和你說，我哥這邊有點事。】

年夜飯剛吃完，江今瑤他們一家就來串門。

江今瑤一直都喜歡她哥，現在他們一家儼然將祁嘉當女婿看待，她媽也將江今瑤當媳婦看待。

氣氛莫名詭異起來，祁糯都不敢玩手機了。

市區平日裏不允許放煙花爆竹，只年三十、年初一這幾天在固定的場合有煙花展。

煙花展附近剛好有個鐘樓，緊靠河邊，每年都有很多人在那裏倒計時。

薛遲特意和傅釗交換了假期，就是為了和祁糯一起看煙花倒計時的。

房間內充斥著嘩啦嘩啦的麻將聲，還有互相的調侃。

宋星馳剛胡了一把，向後一靠，抵著椅背，不留情面的奚落在座的辣雞。

餘光瞄到正欲離開的薛遲，忙攔下不讓走。

“遲哥，這大過年的別這麽不給面子啊，大家都玩得好好的，你走什麽走？是不是餓了？我讓人上來送餐。”作勢將手機拿過來，摁了號碼撥出去。

“就是啊，咱這麽久沒見，你不能跟陸子昊那貨一樣大過年的還在醫院值班。”顧瑜他們都是發小，關系很親近，他從後面將手臂搭在薛遲肩上。

面對兄弟的熱情，薛遲著實不好意思。

抿了下唇，將鍋都甩給祁糯，“糯糯讓我接她看煙火。”

“不用接了，她等會兒就過來了，剛打電話喊祁嘉來打牌，現在都……”宋星馳看眼時間，“都過去二十分鐘了，也快到了。”

自動麻將桌已經分好麻將，宋星馳邊和薛遲說話，邊往桌子上摔了張牌。

“東風！”

話音剛落，包廂門被從外推開。

一男一女站在門口，男人高冷禁欲，女生小小一只，桃花眼泛著水光，似是被裏面的陣勢嚇到，後退半步縮到男人身後，交握在一起的手也被扯了過去。

祁嘉清心寡欲的像個和尚，從上學時期到現在，這還是他第一次帶女生出來玩。

包廂內大多熟識，全都開始起哄。

薛遲只瞥了眼二人，視線落在宋星馳身上。

不是說糯糯要來嗎？人呢？

宋星馳目光躲閃，為躲避責難，首當其沖擔任起哄先鋒。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呀，兄妹倆都在父母那裏，哥哥出門怎麽也會禮貌問一下吧。

而且他跟糯糯關系那麽好，糯糯向來是愛湊熱鬧的主，怎麽可能不一起來？！

萬萬沒想到，哥哥竟然帶女朋友來也不帶妹妹來。

很好，很棒。

薛遲從桌子上撈過手機，轉身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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