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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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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東邊日出西邊雨 道是無晴卻有晴

幽篁樓彩門絢爛,恩客滿堂。若你覺得這景象便是無比熱鬧了,那便是小瞧了這幽篁樓。未荷臺上人頭攢動,人聲此起彼伏,仍然有許多人還要往這邊來,見人太多了,馮媽吩咐看門的龜奴關了入口,不再放人進來。

未荷亭正對著的第一排位置上坐著的都是老熟人,包括賈西、向信、田員外等。自從章家敗了後,賈家重新成了這杭州城裏的首富,理所應當被推舉為新的商會會長,讓人意外的是田員外成了副會長,而這個副會長是官派的,用意是何,自是各自心知肚明。只是這三人之間的氛圍卻是有些異樣。

林下館中,梳妝的女使正在給素問上妝,對面的竹裏館燭火不明,一片寂靜。樓中的人傳言,琴操與蘇大人的婚事黃了,情緒不大好,告了假,暫離了這幽篁樓。一個新來的姑娘便抱怨:這馮媽呀就是偏心,一個沒了知州大人撐腰的行首,怎麽還能告假不住這幽篁樓了呢?她還贖身呢?憑的是誰的勢呀。

這話讓路過的夏竹聽見了,她高傲地擡著頭,一臉不屑地瞥了那說話人一眼道:“一股酸味,有本事的話你先當了這樓裏的行首,我瞧瞧媽媽會不會偏著你些。沒本事就別在這嚼舌根,小心讓人拔了。”

那個新人趕緊捂住嘴,眼中盡是恐懼,夏竹哼了一聲,那幾個圍在一起攀談的姑娘也便散了。她叫來阿九,讓他帶話給馮媽,說這新來的太沒規矩了,不適合當姑娘,打發了當個洗衣丫頭不錯。

樊玄子買下的小院裏,蔡雲英趴在中庭的石桌上,綠綺拿了披風來給她蓋上。見她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甚麽。她輕聲稟報:“姑娘,趙侯爺來了,我不敢拒之門外,便請他在偏廳坐著喝茶了。”

蔡雲英並沒有將慵懶地身體離開石桌,只是將伸直的雙手卷起,下巴擱在手臂上,緩緩說道:“喝完茶便請他走罷。”

“這,恐怕不妥罷,好歹是個侯爺,不如請道長老爺來應酬?”

綠綺這丫頭,周到,蔡雲英點頭示意,隨後又將腦袋偏向一側,不知道在看甚麽。

時辰終於到了,一聲金鳴,未荷臺上鴉雀無聲,熟悉的紗幔在微風中搖曳,那不長的雲廊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朝著亭中走來,牽動著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一個微胖的身影出現,熟悉的聲音響起:

“諸位官人老爺、鄉紳土豪們,想必都清楚我幽篁樓的規矩了,奴就不聒噪耽誤諸位看美人,樂官,奏起來罷。”馮媽這幾句話倒是正中看臺上大多數人的心意,竟是引得滿堂喝彩。

樂聲起,臺上喝彩聲即停。今夜素問唱的是一支新曲,歌詞是早前游玩琴操寫的如夢令,詞雲:

綠水青山晴晚,日暮不知何返。停棹慢浮舟,天路倒懸雲傘。彼岸,彼岸。未看盡黃昏遠。

其實這詞,琴操只寫到彼岸,最後一句是素問譜曲時自己續的。曲子開頭清麗,中間緩慢奇異,最後悠遠。大多數人聽著曲調搖頭晃腦,第一排那幾人卻是目不轉睛盯著紗幔之外。

一曲罷,有的人已經等不急,等如雷掌聲一停便搶話說出了自己的價格,引來一陣哄笑。馮媽上臺,扯著嗓子,不是宣布競價開始,而是有個好消息。

“素問姑娘近日得一古譜,經過數月研究終於修補完工,加以新編,為酬謝那贈譜之人,編了一舞,願獻醜。”

話音剛落,臺上又沸騰了。這幽篁樓雙姝城裏人人知曉,一琴一唱,兩相輝映,可誰也不知這素問竟會跳舞。在場的人們都感嘆,今夜就是沒竟上那也是值了。

話不多說,鼓點起,彈琴的是個男樂師,是幽篁樓中首席琴師,琴聲起,臺上有人竊竊私語:“這琴師技藝比琴操姑娘還是差了些,今夜若是她來操琴,那可真真足矣。”旁人嘆了口氣,表示讚同:“是呀,可惜,聽說蘇大人造的孽,琴操姑娘躲著療傷哩。”再旁邊的人加入:“別說了,好好看舞罷,一會讓人給請出去啰。”

幾人目光回到亭中,那曼妙身姿纖細如斯,卻在一伸一展間,迸發出無限力量,一轉一躍間意味悠長,恰到好處地詮釋曲子的意境。臺上的眾人不能像聽曲那般閉著眼睛欣賞,只能目不轉睛地跟著她的身姿流轉。

然而正在高昂處,樂聲戛然而止,素問的身姿也定格下來。不久觀眾席上一片唏噓,馮媽出來解釋:“諸位莫急,這曲子上闋已跳完了,若要看下闕,就請競價罷。此番,無底價。”

這馮媽也是經商高手,這情形,底價開得了麽?果然,還沒喊過幾個,就已經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價格。第一排那些人卻都還沒開口哩。

田員外一直讚不絕口,左右成說。向信目光中閃爍的是兒時的畫面。在他的世界裏,今日只是素問的第一支舞,絕不是木槿的第一支。兒時的她便喜歡在春天裏,在花叢中隨著蝴蝶起舞,飛揚的水綠色的襦裙,他以為他此生再也無法看到了,沒想到,那個旋轉的身影只是長大了。

若說向信心中百感交加,那末一直未參與競價的賈西亦是思緒萬千。這曲子他確定是《平沙曲》,他腦中反覆閃現的是那日他們的約定,他驚喜萬分,他堅信,這是素問為他一人而編的舞。想到這,他終於記起自己在幹嘛,如今的杭州城裏,誰還敢跟他比誰錢多。

賈西驕傲的聲音終於響起了,馮媽嘴邊的笑意更滿。但聽他說:“三千兩黃金。”

都說一騎紅塵妃子笑,這杭州城中的煙花之地,千金買一笑的事可多著呢。田員外也湊熱鬧:“三千一百兩。”不少本就持著湊熱鬧的人心裏直喊:“好家夥,如今這白銀都不好使了。”

兩人一路攀爬,互不相讓,向信夾在他們之間,一直默不作聲。亭中素問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唇邊綻放了一個很淡很淡的微笑,淡到除了她本人,無人知曉。未荷臺上一片焦灼。

小院偏廳,樊玄子陪著趙令珩吃茶,都泡了三泡了,趙令珩終於說到了正題:“道長,琴姑娘怎不見人?她身體可好?若是不妥,不知可否探望一二。”

樊玄子心道,這趙侯爺是真行,每每在雲兒這碰壁,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來,若不是他已知這趙令珩和素問之間的關系,定要被這般決心和屈伸騙了。他答應過素問不在第三人面前漏露他二人的關系,這趙令珩亦是第三人,他只得裝不知道,尋思著拿甚麽理由打發人。

“趙侯爺,這天也不早了,你是要見雲兒,還是幽篁樓的琴操?若是琴操,還請侯爺去幽篁樓,若是我的雲兒嘛,那便今夜請回,改日晴天白日的,光明正大來拜訪,小戶人家,避嫌。”

果然,這樊玄子的脾氣是不會拐彎抹角地找理由的。趙令珩聽了連忙解釋:“是我唐突,本是去幽篁樓尋琴姑娘去的,只媽媽告知姑娘身體不適,告假中,暫居此處,我擔心她的身體,便冒昧來訪,是我失禮了。告辭,改日再登門拜訪。”

見他通情達理,樊玄子面色放松,寒暄了幾句。將人恭恭敬敬送出了門外。

未荷湖中波光粼粼,紗幔已經卷起,亭中空無一人。林下館,賈西面色潮紅,心情大好,他競價成功,反倒有些拘謹了。下人進進出出準備酒菜,他就那麽僵坐著,不敢直視素問的雙眸。直到酒菜備好,他無處安放的雙手才有了去處,一杯接著一杯。

今夜的別館格外清凈,好像整個館中只剩他與素問二人,連自己吞酒的聲音都顯得有些刺耳。不知道喝了幾杯,他終於開口道:“素,素問,那舞是為我跳的嗎?你,記得我們的約定,對嗎?”

可對方久久不語,纖纖素手拍了兩下,樂聲從庭中傳來,接下來,賈西那不大的眼中便只有那個小小身影,再無其他。這一舞,結束得有些快,賈西意猶未盡時,整個館中,又剩下他們二人。

次日卯時,賈西才從館中出來,許多人都驚訝地看著他離開,在這些目光中,賈西驕傲地盡力擡頭,步履生風,走出一路豐神俊秀,留下一臉得意。

那日後,杭州城裏又盛傳,這幽篁樓中行首從良的傳言假不了。誰讓這樓中有兩位行首呢?所謂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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