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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月下成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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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十,孝懿皇後薨,謚號孝懿溫誠端仁憲穆和恪慈惠奉天佐聖仁皇後帝甚悲,罷朝三日,乾清宮三日內,不許人進入。

坤寧宮住過清朝幾任皇後,而孝懿仁皇後是歷史上最後一位住在這座宮殿裏的女人,胤祐站在坤寧宮外,卻沒有力氣踏進去。

“七哥在擔心四哥?”八阿哥不知何時走到了胤祐身後,向胤祐打了一個千,“七哥的臉色看不起不怎麽好。”

胤祐收回神,對八阿哥回以一禮,“八弟言重了,不過是近日睡得晚些而已。”他不知道八阿哥究竟想做什麽,但是卻不想在這個時候與八阿哥走得太近。他不想讓四阿哥以為身邊一個又一個的人離他而去,不僅僅是因為胤禛是未來的雍正皇帝,也因為這個孩子待他是真的好。

胤禩聞言,眼神微微一變,“原來是如此,前些日子皇阿瑪賜了我一些凝神茶,不如我叫人給七哥送些來。”

“八弟客氣了,”胤祐對胤禩打個千,“八弟,為兄去看看四哥,還請八弟原諒為兄失陪之罪。”說著,又打了一個千,才轉身進了坤寧宮大門。

胤祐此舉雖說不見半分失禮,但是他對八阿哥的態度卻顯得十分客氣生疏。胤禩垂下眼瞼,沈思半晌才轉身離開。

“主子,您不進去了?”跟在他身後的小太監小心翼翼的看了八阿哥一眼。

“不用了,明日再來,”胤禩腳步頓了頓,回頭看了眼坤寧宮,不再猶豫的離開。

坤寧宮裏一片素白,胤祐走到靈堂,別的阿哥都已經回了自己的住處,而胤禛還跪在那裏,四周也有一些奴才跪著,但是比之康熙在時那副撕心裂肺的場面,此刻便顯得清冷不少。

整了整身上淺色衣衫,佟佳氏如今是皇後,宮裏的皇子都是她的孩子,所以沒有哪一個阿哥敢穿艷色的衣服,他看著四阿哥孤寂的背影,上前在四阿哥身邊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才轉頭看著面色蒼白的胤禛,“四哥,我等著你來無逸齋。”說完,抱了抱胤禛便起身出了靈堂。

他不能勸四阿哥不要傷心,也不能陪著四阿哥一起跪,甚至不能勸四阿哥吃東西,因為此時他每一個舉止都有可能帶來麻煩,在胤禛傷心糊塗時,他不能犯糊塗,他只能讓四阿哥知道,他不是孤身一人,還有自己等著他走出悲傷。

出門囑咐下面的太監與宮女好好照顧四阿哥後,胤祐無奈的在外面院子裏站了一會兒,才慢慢的回了南三所。

胤禛聽著身後的腳步聲慢慢的走遠,他往香火盆中添了幾張紙錢,剛才那個短暫的擁抱讓他冰冷的心暖了不少,至少在這個後宮裏,不是沒有人真正的關心他。

佟佳氏下葬時,所有在京城的皇室子弟送葬,胤祐跪在人群中,聽著四周虛偽的哭聲,把頭埋得更低,這便是後宮女子最終的結局,即使葬禮辦得無限宏大又如何,真心為她哭泣的又有幾人?

聽著喇嘛念著經文,聽著哭聲,聽著康熙下的一道道聖旨,胤祐往跪在前面的胤禛看去,胤禛並沒有哭出聲,但是肩頭卻不住的顫抖,他不禁有些心疼,胤禛現在還是一個不到十二歲的孩子,在前世就是一個小學六年級的男孩,失去庇護他的額娘,又怎麽能忍住眼淚。

跪在妃嬪中的德嬪微微擡頭,看向皇子跪的方向,只是因為皇宮與後宮妃嬪的距離太遠,她只能看到那裏跪了不少阿哥,四阿哥…她的心思很覆雜,慶幸這個兒子可以回到自己名下,又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面對這個已經長大的兒子。

想到走路還跌跌撞撞的小兒子,德嬪心情更加覆雜,直到手背被一只指甲套輕輕刮了一下,才回過神來。看了眼跪在自己身邊沈默的成嬪,她眼中露出一絲感激之色。

對於後宮的大多人來說,佟佳氏的離去並沒有帶來多大的影響,葬禮過後,六歲以上的皇子繼續上課,而妃嬪們仍舊每日盼著帝王翻她們的牌子。

皇後剛過,宮裏的人誰也不敢大膽的穿得太招眼,就連太子也取下身上的荷包香囊,只配了一個代表他身份的玉牌。

寅時,胤祐已經用完膳食,今日他選了一件淺色長袍,不算過於樸素,也不會惹眼,出了南三所才深吸了一口氣,快步往無逸齋走去。

趕到無逸齋的時候,只有八阿哥到了,他看了眼八阿哥,還沒進屋,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看,正是穿著素服的四阿哥胤禛,他忍不住轉身迎了上去,“四哥。”

現在的天氣雖然不算涼,但是已經祛了暑氣,早晨還是帶了些涼意,胤祐看到胤禛那單薄的衣服時,皺了皺眉頭。

胤禛看起來消瘦不少,面上的表情也比往日冷清,看到胤祐擔憂的眼神,才勉強露出一絲和色,“胤祐。”說完,卻伸手握住胤祐的手,掌心的溫暖讓他心頭一松。

“四哥,你的手怎的這麽涼?”胤祐伸手另一只手把胤禛兩只手合在一起,胤禛的手涼得滲人,他擔心的看著四阿哥身後的小太監,“怎麽回事,你們家主子沒有有早膳嗎?”

小太監也不敢撒謊,只能跪到地上。

“好了,爺又沒怪罪你,起來吧,”胤祐見小太監這個樣子,就知道胤禛沒有用早膳,忍不住道,“四哥,你怎麽能不把身體當回事。”說完又叫小太監去跑熱茶,他拉著胤禛進了門。

胤禛看著胤祐把藏在身上的點心給了他,又斷了熱茶來,他本不想吃,看著胤祐面上的擔憂之色,才食不知味的用起來。點心偏鹹味,裏面的餡兒似乎也有些油膩,喝了一口熱茶,擡頭看胤祐,見對方臉色緩和不少,他又吃了兩口,似乎那杯茶的熱度已經暖了全身。

八阿哥安靜的看著七阿哥這一溜的舉動,面上的表情越來越淡,他一直以為七阿哥與四阿哥交好是有佟佳氏的原因,可是如今佟佳氏去了,四阿哥的身份在皇子中有些尷尬,他不明白七阿哥為何還會這般對待四阿哥,難道真是所謂的兄弟情?

在皇宮裏,恐怕連一母同胞也沒有這樣的感情,為什麽七阿哥與四阿哥就連一母同胞都不是,還會有這樣的感情?

七阿哥並不是表面上的那麽單純無害,他比太子還要看得清楚,如果不是七阿哥提醒自己不要鋒芒過露,自己或許還不知道這位稍顯笨拙不知心計的七阿哥深藏不露。

七阿哥夠聰明,可惜心還不夠冷,不然又怎麽會在幾年前捂住自己的嘴,不要惠妃手下的人發現自己想念額娘,又怎麽會在上個月提醒自己不要鋒芒過露。

七阿哥,一個有腳疾聰明卻又有點心軟的皇子,提筆在紙上寫了一個七字,恰好這時太子帶著侍讀進來,他不慌不忙的拿過一張紙蓋在這張紙上,走出桌案,“給太子請安。”

太子看了八阿哥胤禩一眼,擡手以示免禮,又伸手扶住向他請安的四阿哥,“四弟無需多禮。”又出言寬慰幾句,才回了自己桌案,頗有體貼弟弟的兄長風範。

胤禛面帶感激之色回了桌案,只有胤祐看到,胤禛拿書的勁道比往日略重,他翻書的動作慢了半拍,卻不再多做什麽。

不一會兒,其他幾位阿哥也到了,紛紛上前寬慰四阿哥,端得一副兄友弟恭的好場面,胤祐瞧著都覺得累,卻又不得不佩服這些人,年紀輕輕就這麽多算計。

傍晚下學後,佟佳氏已去,胤禛重回德嬪名下,胤祐知道歷史上的雍正皇帝與其母親關系並不親密,於是只好開口道,“四哥,我要去給額娘請安,你與我一道吧。”

胤禛聞言,看了胤祐一眼,面上沒有多少表情,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胤祐被胤禛這個表情看得心裏有些虛,一時間也不知道多說什麽,畢竟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這件事情本就殘忍,可是卻又不得不殘忍,若是不去給德嬪請安,那便是不孝。

胤禛心裏明白胤祐的意思,伸手拍拍神色不安的胤祐肩頭,“我已經備好禮了,走吧。”

胤祐松了一口氣,看來四阿哥心裏也很清楚如今的處境,卻又覺得心疼,這麽大的孩子,卻要懂得這麽多。

到了永和宮,待太監稟報後,胤祐與胤禛才進屋,可是胤祐有些不解的是,為何德嬪與自己額娘在一起,畢竟四阿哥向她請安,母子間,總有一兩句話說吧。

進了廂房,果不其然成嬪與德嬪坐在一起,成嬪面色很溫和,而德嬪的臉色看起來也不錯。兩人行禮後,在下首的雕花木墩上坐了。

德嬪與成嬪都得了胤禛的禮,兩人也回了不少禮,就連胤祐也得了一份,只是德嬪與四阿哥之間,還是有種說不出的疏離來。

“四阿哥近來的功課可別落下了,”德嬪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平日也要多註意身子,空閑了就多到…額娘這裏走動走動。”

“兒子省得,”四阿哥胤禛幹巴巴的說了這麽一句,見德嬪還看著自己,才又補了一句,“額娘也要多多保重身體。”半個月前,他還叫著佟佳氏額娘,如今卻又喚另一個女人額娘,這種滋味,他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德額娘,您還不知道呢,今天四哥還偷偷問我這些禮物您喜不喜歡,您猜兒子怎麽說?”胤祐見母子兩人實在尷尬,只好開口道,“德額娘你若是沒猜對,就給兒子和四哥繡一個荷包。”

“依我看你就惦記著那荷包的,”德嬪本有些不快,但是聽到七阿哥此言,面上也露出了笑,“得,德額娘就給你和老四秀一個荷包,你說說,你都怎麽騙你四哥的。”

“那哪能叫騙,”胤祐聞言露出撿到便宜的笑,“我就告訴四哥,說額娘喜歡琉璃珠,還喜歡九連環。”

德嬪掩嘴笑道,“好你個小七,我看這是你喜歡吧,該不是你上回給了你十四弟一個布老虎,至今還惦記著吧。”

坐在一邊的成嬪聞言也笑了起來。

德嬪又與胤禛說了好一會兒話,見天色不早,才讓兩個阿哥跪安,母子二人雖說比不上其他母子間的親密,但也不算尷尬。

月上柳梢頭,胤祐踩著青石路,對胤禛道,“四哥,今天晚上我去你那睡吧,書上說,這叫…抵足而眠,四哥,對不對。”

胤禛偏頭看著月色下的少年,心頭的陰郁散了不少,“走吧。”

月色把兩人的影子越拉越長,最後,兩道影子似乎糾纏在一起般,親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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