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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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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往往是煲電話粥的時刻。孔敬回到家,剛在衣架上掛好薄西裝的外套,就接到了Lily的來電,十有八、九是找他聊“結婚”的事。

果不其然,Lily和孔敬說好友光速閃婚又光速離婚。

最近發生的事說少也不少,孔敬順勢對她坦白,那是他前任。倒也留了些面子,沒有提到酒店三劈。

Lily並不驚訝:“我早看出來了,他就是個綠茶□□,都說分手見人品,只是沒想到你前任那人人品渣渣得,全家追著我朋友家罵,為離婚這事羞辱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不過她現在情緒平穩下來,讓我替她謝謝你,之前他們兩家有計劃要一個孩子,還好你說得早,不然孩子生下來了不敢想……”

孔敬的話則少了許多,岔開話題,問起Lily:“你最近工作量少了些,之前說的認真邂逅,邂逅成功了嗎。”

Lily打趣:“最近打翻了裝著爛桃花的瓶子,在食堂裏摔跤都能掉進gay的懷裏,還是我們新領導,沾了一身的CK be。”

孔敬在岑澗的身上聞到過這個牌子的味道,但對其他用它的人卻依舊有雙重標準的厭煩感。

Lily的描述勾起了孔敬的好奇心:“你不是暈那個香水?”

“在他身上很好聞,我回工位當即網購了一瓶5毫升小樣,拿到手熏得不行,真是醉啦,沒想到香水真的會挑人誒。”

“你怎麽確定你領導是gay?”

“我聽你老大吳冕對他說,什麽你的情郎你的老公,gay裏gay氣的。剛好那邊地滑都是水,我摔懵了,在我們領導大腿上枕了五秒,我發誓真的只有五秒,吳冕就要瞪死我了。”

Lily回想起來,在電話那頭大笑道:“不過吳總是鋼筋直,懟人不倦專業戶,我猜他是覺得我這個愚蠢的女人不配擁有我們領導的膝枕吧。”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Lily真相了。

孔敬心情挺覆雜。

單純CK的香水,研發部就有不少男性和女性使用。

吳冕也每周都會去趟總部,很少帶上自己。

但這兩件事加在一起,怎麽想都像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小萌新。

岑澗如果真的是總部的領導,那他自己最近的所作所為不就全是個笑話?

聯想到吳冕發給自己的照片,孔敬抱著希望問Lily:“冒昧地問一句,你們新領導姓什麽?”

“小岑總岑澗啊,你是不是傻。”

孔敬:“……”

孔敬氣悶,單手解開襯衣領扣,不由得更煩躁,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為什麽:“岑澗不是社招進來的大學生嗎?我們今年招了幾個岑澗?”

Lily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開始了連珠炮,誇起新領導,說話都不帶喘氣的,要把這份安利親手賣出去。

“岑澗,這樣的名字還能有兩個的嗎?他是賓大Marketing本碩博連跳讀完的頂尖人才,回來半年就在總部設立了三個助推業績的新部門,環比盈利超過百分之七十四,並購了市值跳水的大牛公司,以一人之力拔高了我們全研發部的年終獎。”

“他……”孔敬喉間滾動一下,沒想到這個他處處帶著跑的新人有著耀眼的履歷和光輝的事跡。

從岑澗那溫吞水般的性格和偶爾外放荷爾蒙的好身材看人,孔秘書頭一回栽了跟頭。

他想說點什麽附和Lily,話到嘴邊,嘆息地笑:“我還真不知道,你再給我講講。”

如果是當面交談,Lily可能瞪孔敬如吳冕瞪她。

孔敬是假的二把手秘書吧,不八卦的秘書怎麽配得上秘書這個稱號!

“他剛來那會兒,身邊圍著群女人,有時候還有男的,都被吳總隔三岔五趕跑了。哎,他這個月到你們那兒考察學習,總部哀嚎一片,就盼著他跟吳冕回總部喝早茶的時候看他兩眼。聽說他跟你走得特別近,和你學了不少,你倆還一起回過總部,我以為你知道。”

和Lily聊完後,孔敬的腦海裏回旋不去的不是岑澗的身份,而是那句“圍繞在岑澗身邊的人都被吳冕趕跑了”。

吳冕富二代創業,幾年下來逐漸有模有樣,將冠冕科技變成了上市科技板塊裏的一朵紅玫瑰,但遭競爭對手惡性打壓,給吳冕施加醜聞,市值於半年前突然動蕩。

吳冕他爸看著著急,想插手回購,以此為吳冕做失敗的警示案例,好讓他安心滾回家繼承家業。

誰知有位神秘人士才剛出現在冠冕,就往公司註資三千萬。

這三千萬不多,可也不少,正好平息了冠冕要倒閉的謠言,又正向做了一波企業故事宣傳,拯救它於輿論風波。

Lily說,總部本來就該是岑總管事,李總現在讓位,不是權力的變更,只是物歸原主。

孔敬現在明白了,那時候常和吳冕走動商議辦法的就是岑澗。

怎麽說呢,這樣的感覺就像是,我以為你需要人保護,可實際上,是你守護了大家。

孔敬那時在應付男友劈腿後帶來的各種麻煩,連請了好幾天假,錯過了與岑澗的接觸,也不知道對方在半年後又來到了分部,是想要做什麽。

他準備打個直球,問問對方。

吳冕為岑澗趕開那些人,是為什麽?

吳冕讓他帶一帶岑澗,又是為什麽?

不問的話,永遠也不能清楚,吳冕為什麽會彎得悄無聲息,不動聲色。

不親口說明白,他就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意起了上司和發小的男朋友。

第二天中午,孔敬開著他的老爺車出門。

聽說吳冕周六經到公司裏蹭飯和wifi空調,有人問起他,吳冕便大言不慚地回答,自己開的公司,想蹭多久蹭多久,絲毫沒有要用加班打掩護的意思。

孔敬對他這位耿直的領導無比唾棄,但吳冕雷打不動的規律作息讓孔敬得以當面找他問個明白。

誰知路過一家順路的西餐廳,孔敬看到了岑澗從裏面出來。

岑澗身著鵝黃色的襯衫,左耳垂戴著顆鑲嵌著碎鉆的石榴石耳釘,兩者都襯得他的皮膚愈發白皙。他垂下眼,檢查懷裏抱著打包披薩和小食的牛皮紙袋,居家的氣息在空氣中溫柔地溢開來,飄進孔敬的車窗裏。

孔敬想打個招呼,又看見一輛眼熟的車。

亮黑色的勞斯萊斯,車身方長,盡顯騷包本質。那是吳冕私用的車。

岑澗去打包完午餐,長腿邁步,悠閑地上了吳冕的勞斯萊斯,吳冕順手把胳膊搭在了岑澗的肩膀上。

兩個人貼得很近,在車後座有說有笑,吳冕還反客為主,投餵了岑澗一根薯條,順便給他擦掉了嘴角的一粒鹽。

孔敬,目害,卒。

孔敬從未如此痛恨他的視力,就連在酒店抓前任三劈的時候也沒有這麽地……如墜冰窟。

司機發動引擎,豪車呼嘯而過,留給孔敬一個車屁股後面貼的不合時宜的純銀定制米老鼠,像在無聲地嘲諷著他。

孔敬坐在車裏,將車窗升上去,點了根煙。

餵薯條啊,他和吳冕認識多年,還沒被投餵過。

更別提暧昧的擦嘴,四舍五入那就是親了。

湊得那麽近,你倆是寒冬裏的麻雀嗎,要在同一個枝頭互相依偎?

實錘都有了,被捶死了還有什麽可說。

孔敬酸得像顆沒成熟的葡萄。

孔敬覺得岑澗親近,覺得他熟悉。

後來覺得他可愛,又怕他送入吳冕的虎口。

這會兒兩人真在一起,孔敬那些心思全沒了,只是在想,原來如此。

他甚至苦中作樂地想起一句話:美人只配強者擁有。

如果吳冕是秘書,他是總裁,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但是沒可能的,他生性不愛沖鋒帶頭,喜歡輔助別人,只適合找個普通的對象搭夥過過小日子,甚至賺夠了養老的本錢,連老婆本都沒考慮過,就急著退休。

他是活在王子與公主童話外的普通人,不是小王子的玫瑰,不是那只能被馴養的狐貍。

可能只是棵停止生長的猴面包樹,等不到人來采他,一生只結過從前的一次果。

談過戀愛的人多少明白這是種失戀的心情,但對於孔敬來說,這比失戀更難過幾分。

因這一切從開始,註定沒有結果。

缺席的卻不是孔敬。

孔敬的離職慶祝會這天,岑澗沒有出現。

在昏黃的酒店包間燈光中,人們開了香檳,臉上都是發自內心的笑,舉杯與孔敬輪流相碰,而孔敬所說的都是,謝謝。

“敬這些年孔哥為我們做的一切!”

“哥,有空常來坐,財務部的零食櫃永遠向你敞開!”

“真的要走了嗎,嗚嗚嗚好難過,以後午休不能和你一起打羽毛球了……”

“小陳你哭個屁啊,我們不是說好了今天大喜的日子別提不高興的事嗎!”

大喜的日子啊……

“沒事,不怪小陳,我一定會回來的,放心吧。”孔敬說著自己也不信的話,喝幹了杯中的酒。

香檳一瓶一瓶地空了,誰也沒有感到可惜,因為今天吳總請客。

孔敬自己喝,卻勸其他人:“別多喝,雖然說好喝度數低,現在晚上了,醉了危險,還得一個個分批把你們送回家,咱們老大多累啊。”

吳冕倒吸一口氣:“嘶,孔秘書,你是不是不坑我到最後一刻就難受?咱們同穿褲衩的情誼哪兒去了?”

孔敬只是笑,把還剩一半的酒瓶丟到吳冕懷裏:“你的品味向來很好,這瓶我敬你。”

“我醉了怎麽送他們回家?”

周圍人起哄:“拼一個,拼一個!”

沒頭腦的小陳問:“岑總沒來嗎?”

當場被同事捂住嘴:“沒事少嗶嗶!”

總裁與秘書與總裁的愛恨情仇,是你一個新入職禿頭小職員可以八卦的嗎!

要八卦也得在當事人不在的私下場合暢所欲言。

唉,這孩子真傻。

等到散會,各自回家,他們還是沒有等到岑澗。

岑澗並非故意不來參加這最後的聚餐。

他臨時有事,去了總部,以為照例能在太陽落山前的兩小時之內把會開完。

岑澗豎著過去,差點橫著回來,把又溜回辦公室蹭空調的吳冕嚇了一跳,從掃雷小游戲中擡起頭問:“你腿怎麽了?”

“顧董事搞的閃光LED牌砸下來,我剛好路過,不幸中招。”

吳冕看著岑澗腿上纏著厚厚的繃帶,拍案而起:“我弟完美的大長腿絕對不能受一絲損傷!”

岑澗擺了擺手,撐著醫生給的單拐:“別激動,我不是一個人在下面,牌子掉下的時候我們正聚在一起露天開小會,有個董事的頭都被砸破了。”

說話時,岑澗可不像一點沒事,他劍眉微蹙,強忍著痛,眼角卻帶了紅,走動時還得撐起單拐,行動速度-50。

那副小白花身殘志堅的模樣看得吳冕靈機一動。

岑澗又問:“我是不是錯過了送別會?孔敬還會來公司嗎?”

“會來的,團建也沒開始。其實關於這件事,我一直沒敢告訴你。”吳冕尷尬地撓撓臉,“阿敬離職真的不是因為我壓榨他,雖然外面都在那麽傳,但我們是24K純正的好兄弟。”

“那是為了什麽?”

吳冕難以啟齒地開口,說的話像要爛嘴巴:“可能是受了情傷,再加上我的壓榨,心累了。所以雖然他們提前開完送別會,但他的離職申請還被我扣著,沒能走程序和停社保,人事受我威脅,沒告訴他,下個月的工資條都提前給他造好了。”

岑澗的眼睛瞪圓了,像是頭一回見識到吳冕的卑鄙無恥:“你違規操作,不怕被人抓住把柄舉報你嗎?”

“所以啊,我在想你要不要直接去他家找他,他這人有什麽事都自己扛,跟沒事人似的,也不說出來,我希望吧……你打個直球,沒準他一高興,就把他的狗屎前任忘了,肯跟你回來上班,也不會把我送上法院了。”

弟弟這模樣,我見猶憐,吳冕一個直男看著都心動,此時不向孔敬發出愛的訊號,更待何時!

於是,因為事故輕度骨裂的岑澗在吳冕的建議下,上了賊船。

吳冕在岑澗的傷腿上綁了蝴蝶結,讓司機開車把他送到了孔敬家坑坑窪窪的小區樓下。

“岑總,需要背您上去嗎?”司機恭敬地問,表情卻是躍躍欲試。

岑澗:“……謝謝你,有電梯,我自己可以。”

岑澗出現在孔敬家門口,許久,敲開了孔敬的門。

“來了,物業費我上個月剛交過,你們是不是又沒核實……岑澗?”孔敬剛洗完澡,溫熱的洗澡水驅散他身上不少酒味,但岑澗還是聞見了香檳的味道。

微醺之下,他與孔敬的交談顯得比平時順暢許多:“前輩,離職快樂。沒趕上送別會,我很抱歉。”

“道什麽歉。來看我的?進來坐。”孔敬彎腰,給岑澗找鞋子,垂眼看到拐杖和腿,被酒精麻痹的大腦轉速忽增,他蹙著眉頭問,“腿受傷了?怎麽回事?你當心點,維也納神出鬼沒,你別被它絆倒了。”

岑澗把和吳冕的說辭又解釋了一番,這回換了能讓醉酒的人聽明白的言簡意賅的版本。

他有些後悔,是不是不該在孔敬喝過酒的情況下來。畢竟看對方的模樣,洗完澡的下一步就是要去睡覺了。

想擼一下名為維也納的崽兒,那狐貍“嘎嘎嘎”地笑著,飛了個沒影,動作快得讓岑澗只看到火紅帶黑底的身影,還有一堆新掉落的毛,糊上了他的臉。

岑澗拿掉鼻子上的狐貍毛:“……”

鞋櫃裏空空蕩蕩,就孔敬平時穿的一雙皮鞋。往客廳望去,也是簡簡單單的,沒有什麽擺設,不知道該說是家徒四壁,還是極簡主義。

孔敬帶岑澗走進客廳,一邊去廚房泡了茶,放到茶幾上。

想到剛才岑澗又喊的那聲前輩,便緩緩地說:“我知道你不是普通新人了。”他坐到沙發上,拍拍身邊的空位,看向還有些拘束的岑澗,“岑總,不用客氣,你也坐。”

岑澗坐得離孔敬遠些:“是不是新人,那不重要。”

“怎麽不重要?我當你是個小實習生帶你,你沒覺得冒犯嗎。”

岑澗用一種比孔敬更輕緩的口氣,謹慎地回答:“不會,你待我很好。”

孔敬車軲轆回憶了幾輪,也沒覺得自己哪裏對人好,就普通同事間的正常接觸。

而且他自認為待人實在冷淡,一時竟想不起來,他這個月跟岑澗說話加起來有過五十句沒有。

岑澗看孔敬這半醉的模樣,覺得新奇的同時,又性感到爆。

先前他們一起在健身會所的淋浴間裏沖澡,岑澗也有註意到。這會兒對方穿著衣服,在普通布料的映襯下,卻愈發明顯。

孔敬浴袍領子沒有攏好,下面是條深邃的事業線。

原來男人也是有溝的。

就是不知道……用起來舒服不舒服。

岑澗目不轉睛地看了會兒,才回過神。

空氣又安靜了,他們兩個本來都不是多話的性格,沒有了孔敬開頭帶起話題,室內只能聽到二人的呼吸聲。

這種時刻,岑澗回憶起來之前吳冕教他的話。

當吳冕得知岑澗已經買了戒指,心頭大喜,認為弟弟一定是下定了決心。

吳冕教給岑澗的霸總語句是:“孔秘書,你還滿意你所看到的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定要自信,不要錢地散發你的荷爾蒙,順便撩起衣擺,讓對方近距離感受鮮活的肉/體。

在岑澗進了孔敬家門後,越想越覺得羞恥,說不出口。

這會兒誰也沒說話,他更加覺得冒冒失失地開頭有X騷擾的嫌疑。

雖然來分部的一個月裏,他和孔敬的視線經常交會,孔敬更是對他暢所欲言,事無巨細地帶他。

可他真的也喜歡他嗎?

孔敬打破了沈默:“不是說,要給我禮物嗎。”

岑澗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腿上那個有些搞笑的蝴蝶結。

緞帶上還印著米老鼠的花紋,是吳冕的惡趣味。

岑澗敏感地感受到,孔敬不是很喜歡它。

至少是不喜歡上面的米老鼠。

早知道就應該換條普通的純色緞帶。

孔敬家的空調溫度開得有些低,岑澗怕冷似的往孔敬的身邊挪了挪,詢問道:“我可以嗎。”

“可以啊,你送吧,你都特意來我家裏了,只要不是太貴重不能要的,我都會收下。”

孔敬的視線在岑澗的周身游走,除了腿上綁的奇奇怪怪的蝴蝶結,還沒有發現有什麽可疑的東西。

像那種黃金戒指就免了,不僅俗氣,還貴,說起來送戒指這件事本身就透著十足的不對勁,寓意是“老子財大氣粗想泡你”。

沒道理,岑澗應該不會送他這玩意兒。

他卻未曾想,這份薄禮比金戒指勁爆多了。

岑澗思索再三,覺得自己應該不是什麽特別貴重不能要的,便學著吳冕教他的動作,解開了襯衫的衣扣,分明的指節看著讓人心動,擡起的眼映著孔敬的倒影。

他顫著聲,發出了投懷送抱的聲音:“那你收下我,好嗎。”

孔敬居高臨下地看著岑澗解了三顆扣子,纖細的鎖骨,平滑的胸膛和淺色的暈點都極大地沖擊著他的視線。

岑澗看起來羞恥到爆炸了,一雙眼睛水汪汪的,仿佛已經被孔敬欺負到不行,下一秒就要落下眼淚來。

孔敬的身體非常禮貌地給出了反應,大腦總指揮部卻慌了神。

向來四平八穩的可靠的孔秘書如今也不知道把視線和手往哪裏放,只能出言阻止:“等等,我好像還什麽都沒做吧??”

岑澗的手顫了一下,又堅定地往下解衣扣。

還沒解開第四個衣扣,手就被孔敬扣住。

孔敬咬著牙,一臉牙痛的表情:“別跟我開什麽離職玩笑,今天又不是四月一,吳冕會殺了我的!”

岑澗疑惑地回答:“他不會,這和他有什麽關系。”

吳冕甚至還有點樂意呢,蝴蝶結都是他挑的。

“好吧。”孔敬退了一步說,“就算他不會,我也沒這麽下作。兄弟妻,不可欺。”

岑澗總覺得這個俗語用得很不對勁,又不知道是哪裏不對勁。

但遭到了對方的拒絕,他還是耐著性子,慢慢地問:“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

孔敬一面給岑澗扣扣子,一面冷下了臉,語氣中也開始爹化,全然不把岑澗當成是比吳冕更厲害的總裁爸爸:“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我怎麽會帶出你這樣的新人,衣服是能隨便脫的嗎?”

他當然看見了小新人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被帶得有些難過。

可是原則是原則,他可以對不起岑澗,岑澗卻必須對得起岑澗自己。

“我不會答應的,好好愛惜自己。”

岑澗聞著孔敬身上熱絨絨的老山檀味,再看孔敬垂著的眼。

像是在布滿春光的五月裏進行了冰桶挑戰,身體被壓在從極圈鑿來的冰山下,翻不了身。

岑澗聽著孔敬說了很多話,提到了很多不相幹的人。

孔敬對岑澗的態度冷淡,他說不管岑澗是在被Iris追求,還是想要當哪位總裁的愛人,他都衷心祝福。

他強壓著心頭湧動的血液,那血燒到喉口,帶出半是腥味半是鹹甜的氣息。

愛他是個無解的回答。

岑澗的手垂了下去,任孔敬與他窄窄的紐扣孔佐作鬥爭。

原來,他真的對他沒有感覺,一點都不喜歡他。

這個世界上,一廂情願的事太多,多到喜歡的人喜歡自己是種奢望。

岑澗想著,又握住孔敬為他扣上扣子的手,力氣大到將不怕痛的對方捏痛了,只是一瞬間就松開:“我真的不可以嗎。”

孔敬深吸一口氣:“不可以開這種玩笑。”

把那句“你值得更好的”放在了心底裏。

他有預感,這句話一說出口,岑澗和他就完了,各種意義上的完了。

孔敬心想,他自己渣也是真的渣,拒絕對方就應該幹脆利落,哪怕就此刪除拉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怎麽能對被拒絕的人有留戀。

他卻沒想,本可能是惡作劇,是打炮邀約,卻成了正經的告白。

“可是我喜歡你……我這輩子只喜歡過你。”

像溺水者抓住一根稻草,無法拯救任何人,岑澗向孔敬訴說著,心中多年來的心情。

岑澗也是在這刻突然承認了自己的心動。

也經受了孔敬對他的拒絕。

這兩件事像兩支銳利的長箭,同時射向他心頭。

他裂開了。

孔敬低下頭,看著岑澗咬著下唇,微微閉住眼,不知什麽時候,淚腺就真的分泌出了眼淚,掛在睫毛上,睫毛承受不住重量,那滴液體又啪嗒一聲,落於地板。

隨即,第二滴,第三滴……

而孔敬家的蠢狐貍不知道藏哪個角落裏,跟著眼淚的響聲發出細細的嚶嚶聲。

像在幫岑澗配音似的。

見鬼啦,他家怎麽能同時出現兩個嚶嚶怪!這日子沒法過了!

孔敬一個頭兩個大。

哦,應該是兩個頭,但還有一個哪裏大,他打死也不會告訴別人。

好好的霸總小嬌妻不做,還跑秘書這裏撩騷來了,玩得跟真的似的。

你們總裁的感情生活都是這麽樸實無華且枯燥,喜歡折騰秘書的嗎?

還是退休老秘書。

就說岑澗吧,成年男性,青年才俊,事業有成,就算性格內斂一些,怎麽也不像被人拒絕了告白就哭鼻子的脾氣。

這就是霸道總裁們出神入化的演技嗎?

孔敬沒辦法了,但該說的還是要說。

孔敬語重心長,苦口婆心,偏僻如理,深入淺出:“從一而終聽說過嗎,腳踏兩條船是不對的。”

他絮絮叨叨地勸了岑澗一大堆,就連自己到後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灌輸了些什麽。

都說他是冠冕科技的湯達人,雞湯的那種湯,如今在新人的直球告白和眼淚下也失了方寸。

沒有什麽一見鐘情,也沒有什麽一輩子只喜歡一個人。

那樣太過虛幻,也太過沈重,生活還是要接點地氣。

就像前任與他,從前說過多少個長長久久,到頭來不過曲終人散,漸行漸遠,甚至倒打一耙。

盡管他清楚地意識到,岑澗不是小碧池。

他是年輕的企業家,是業務專精,是眾人茶餘飯後最想聊起的人,是個往誰面前一站,都能叫對方黯然失色的英俊的男人。

如今直戳他的心房,流著眼淚,還說他喜歡他。

喜歡這件事也許很重要,可又不重要。

你可以在現在說喜歡我,也可以在下一年,下一個月,下一天,甚至下一秒說你喜歡別的人。

喜歡就是這樣廉價的感情,廉價到只是一時的心動,也可以向人許諾自己的一生,長長久久。

孔敬退避在名為生活的擋箭牌其後,不想探究新的可能性,不想挖掘他人的心情,不想了解所有人包括自己的過往。

那面墻,岑澗進不去,也終於明白,過去吳冕和他父母想重新走入自己的世界,是何其不易。

岑澗抓住了孔敬說的一個詞,從一而終。

是不是孔敬的心裏還在惦記著他的前任,那只名叫維也納的狐貍讓人覺得可愛,也是因為,它是前任帶來的。

狼狽的心情如同被大雨淋遍全身,鼓起的勇氣被微風輕輕送走,岑澗的心無限地縮緊,並且不打算在此生中再有任何的告白體驗了。

孔敬還在喋喋不休,語氣也弱得不像話,眉眼之間隱有歉意。

原來,他是在求岑澗不要喜歡他。

岑澗捂住了孔敬的嘴,苦笑了下,說:“我明白了。”

他從內襯口袋裏摸出一包紙巾,把眼旁認真仔細地擦拭好,一點水痕也沒留下。

只有紅紅的眼眶提醒著孔敬,剛才這人哭了。

那副模樣卻不是明白和放下之後的通透表情。

分明是我很難過,我急需安慰,你可以抱住我嗎。

但是算啦,我原諒那個不會抱住我的你,因為我無法勉強自己不愛你,也無法勉強你愛上我。

孔敬難以克制,握住了岑澗的手。

岑澗如願以償,得到了雙手的交握,卻沒有半分喜悅。

他的手掌心和指腹冷得嚇人,絲毫不像剛才把孔敬抓痛時還留有溫度。

孔敬被凍得一個哆嗦,猛然想起來現在是盛夏。

不是演技。

他真的傷害了一個人。

說出去的話卻是覆水難收。

岑澗走得很急,孔敬想送送他,岑澗卻說:“不麻煩您。”

一如剛來公司時的生硬。

岑澗走後,孔敬自覺說的過分想追上去,低頭一看,幾千塊的皮鞋說爛就爛。

狐貍崽子把鞋咬成不明物體不說,還往他的拖鞋裏尿了幾泡純正的童子尿。

維也納雖然是犬科的狐貍,膽子小得不行,來客人時好奇地跑到門口迎接,可當岑澗進家門想摸摸它,它又不知道鉆哪個櫥櫃縫裏躲起來了。

比起狗子更像兔子容易應激,一定是方才他同岑澗的爭吵嚇到它了。

總不能光著腳去追岑澗,孔敬費了半天勁敲開鄰居家的門:“可以借我雙鞋嗎?”

鄰居見他焦急的模樣,一臉很懂的表情:“是不是老婆帶著你的鞋跑掉不讓你追呀?”

“您說得都對。” 孔敬蹙著眉,頭痛得要命,根本沒聽到他說什麽。

孔敬等借到鞋子去追人,岑澗早就沒影了。

孔敬酒醒了大半,憋了一肚子火,主要還是生氣岑澗跑得太快。

岑澗那條腿差點斷了,骨裂的病人跑那麽快,不是趕著斷腿嗎?

瘸著那條腿能跑到哪裏去,別被人拐了,賣到山溝溝裏。

操,越想越怕,還腦補了糟糕的畫面,幹脆打電話報個警。

好在很快的,岑澗出現在團建的群裏,是吳冕親自把他拉進來的。

孔敬有那麽幾天看到吳冕花枝招展的型男微信頭像就說不出來的泛酸,心說岑澗喜歡吳冕哪裏。

現在完全沒有這種感覺,反倒覺得他應該再分化出一個人格來,把自己狠狠地暴揍一頓。

這件事無關喝了多少,他就是害人家哭了。

孔敬晚上在床上翻來覆去,渣前任的事他已經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Lily約他吃飯,想給孔敬介紹自己的gay蜜,孔敬也興致缺缺地回了條再說吧,紳士風度從身上離家出走,Lily臭著臉用語音罵他註孤生,脫團不帶你玩了。

孔敬扔下手機,翻了個身,還是睡不著。

眼前是他的臉,耳畔是他的聲音。

“我喜歡你。”

“只喜歡你。”

“你願意收下我嗎?”

離職前沒惹麻煩,怎麽等到離職卻變成了偷了總裁心的賊?

孔敬推開岑澗的原因只有一點。

他可能,大概,百分之九十九,看上了岑澗。

往往是真的喜歡,才會更加傷人。

那濕潤的眼睛令他心潮湧動,令他愛/欲難耐,令他……bokki。

你媽的,為什麽!給我消下去!

孔敬煩躁地把頭懟進了蓬松的天鵝絨枕頭底下,身體順勢蹭了兩下床單,腦子裏卻想的是人家的翹屁。

就連青春期也從未感到如此蠢動,就如同內心被四面八方湧來的狐貍毛撓癢癢。

氣得他半夜爬起來,在萬籟俱寂中開了吸塵器,轟鳴聲大作,猛吸小動物掉落的毛。

借他鞋的鄰居拍著門板大叫:“老婆跑了就擾民,沒有公德心!!!”

以往從不給鄰居添麻煩的孔敬不為所動。

他覺得他的人格真的裂成了兩半。

一半瘋了,一半冷靜地看著瘋了的人格瘋了,但也只是個冷靜的瘋子。

他連岑澗究竟什麽情況,為什麽會喜歡他都沒去搞清楚,卻也想吃天鵝肉。

最過分的是,他明明是這麽想的,卻做了另外一回事,把折了翅膀的天鵝放生了。

就連在夢裏,岑澗都流著眼淚,對他說:“我只喜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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