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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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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陳華妍到久違的辦公室內。

由於工作的緣故,除了回來簽合約以及開會外,陳華妍並不需要每天都回公司,有什事大多都會由她的經紀人方姐打電話告訴她。

方姐不是陳華妍一個人的經紀人,她同時帶著十幾個模特兒,平時也不常打電話給旗下的模特兒。

昨天離開方磊的診所後,陳華妍就收到老板秘書的電話,要她今天回公司一趟,見一下老板。

平時叫她回公司見老板的都是方姐,而不是秘書,掛上電話後,一股怪異的感覺就籠罩住陳華妍,只覺得回去公司一定不會是什麽好事。

一回到公司,她先去找方姐,想問一下發生什麽事,但是從其他人口中得知方姐昨天跟老板大吵了一架後,就忿然離開,再也沒有回來公司。

至於他們吵些什麽就沒有人知道了。

心中的不安更濃重,讓陳華妍心緒更加不安,但是今天她回來必須去見老板,所以不得已地去老板的辦公室前,伸手敲了敲門。

「是Alice嗎?快快快,快進來。」老板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嗓音叫著她,甚至親自來為她開門,招呼她進去。

除了那些跟他過分親熱的模特兒外,老板從未用過這麽熱情的態度對待他人,這樣破天荒的熱情態度並沒有讓陳華妍感覺良好,相反的,她感覺更加寒涼。

她坐到老閲對面去,就等著對方說出今天要自己回來的原因。

她不認為今天回來,老板會突然說幫她安排工作,只要老板對Momo的興趣一天未消減,Momo就會想盡辦法讓老板不幫她安排工作。

「Alice,你最近怎麽樣了?休息了這麽久,身體應該挺不錯的吧?」老板一開始就用一種近似小心翼翼的討好語氣說話。

「還不錯。」陳華妍的心裏雖然不安,但也沒有急著去問他,所以就用與平日無異的冷淡語氣回答他。

依她猜,老板不會浪費太多的時間與她寒暄,果然她回答完沒多久,老板便開始哭夭。

「Alice啊,你都不知道,那女人,她居然……居然在簽了合約、接了工作後,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我讓人去找她,卻發現她躲到外國去了,連個影子都沒有找到。」

陳華妍靜靜地聽著老板怒罵Momo帶了什麽樣的麻煩給他,甚至組咒Momo倒楣,縱使字句再不堪入耳,她也用平靜的表情去面對,但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大。

Momo簽下了工作,卻未能如期進行,唯一的方法就是找人去代替Momo完成工作。

有工作的機會來了,但陳華妍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因為略有耳聞,Momo的工作跟她原來的範疇有很大的出入,因為近幾年新興了一種叫做嫩模的平面模特兒,她們大多以青春以及裸露為賣點,拍攝性感甚至下流的照片,而Momo就是公司加捧的其中一個嫩模。

陳華妍很希望自己猜錯了老板今天叫她回來的目的,但是往往當她越不想事情發生的

時候,那事總是可悲可恨地發生,而且讓人防不勝防。

「Alice,Momo最近接了一本雜志的工作……」

老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的表情,見她沒什麽反應,便鼓起勇氣繼續說:「因為對方的違約金太高了,我們公司付不出來,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另一個模特兒去代替Momo完成工作,本來我也想找另一個模特兒去做的,但是對方的主編一見到你,就說非要你拍不可,所以……所以……」

老板支支吾吾,最後用討好外加懇求的語氣說:「所以你就去完成這個工作吧。」

被她猜中了。

也許連自己也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作了心理準備,所以「中獎」時,陳華妍的感覺也沒有想像中的差,她現在只擔心Momo到底接下了什麽樣的工作,公司居然付不起違約金。

雖然這家經紀公司已經不覆以前的輝煌盛況,但底子還是有的,偶爾也有違約的情況出現,但也能付得出違約金,可是這一次卻付不出來。

「是哪一本雜志?」

「是、是尤物……」老板氣若游絲地回答。

陳華妍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她當然知道尤物是一本什麽樣的雜志,它是一本低級的色情雜志,經它出道的模特兒,最後不是消失在模特兒界,就是轉去拍三級片,所以他們同行裏流傳著「進尤物成尤物,一朝上報成婊子」的話,拍過尤物照片的人等同於葬送了自己的前途。

「我知道你會覺得為難,但你想想,人家主編看上了你這雙眼睛,這是好事,有人賞識你這雙眼睛了不是嗎?」老板被她圓眸一瞪,口不擇言起來。

「賞識我這雙眼睛?」陳華妍無法相信,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厚顏無恥的人,「我的合約上有註明我不會接拍裸露的照片,這個工作我做不到,你找別人!」

現在已經無法說什麽道德不道德的問題,幫了這種老板,陳華妍不覺得自己會得到什麽感謝,相反的,這人只會食髓知味,因為她知道接這類型的工作收入不低,一旦她開了先例,這樣的工作只會接踵而至。

她不想當靠賣肉才能生存的模特兒,那感覺太不堪了。

她當模特兒,最初只是想證明自己是可以的,不是醜八怪,但後來她的的確確是真心喜歡上在攝影機前、在鎂光燈下展示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或者是其他的商品。

她推銷的是商品,而不是自己的身體。

「是,你的合約上是註明你不接受任何裸露的拍攝工作,但尤物這次的工作也不是全裸,而是泳裝。」

只是這些泳裝有穿跟沒穿沒有分別,這一句話老板沒有說出來。

「總之我不接受。」說什麽她都不會答應接這樣的工作,陳華妍語氣十分強硬地拒絕。可能是自己一再的低聲下氣求她還是得不到她的幫忙,再加上她語氣這麽強硬,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老板的怒火漸漸升起來了,他用力地向辦公桌面重重一拍,發出「砰」的巨響。

「現在我沒有給你選擇的權利,你身為我們公司簽約的模特兒,我讓你接什麽工作你就得去做,你以為你是什麽名模,還挑什麽工作,難得人家看得起你那雙醜得像怪物的眼睛,出錢讓你去拍照,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現在我不管你願不願意,總之下星期一你就乖乖來公司,跟我一起去尤物開工,如果你不做,你就得付違約金給公司,你現在付得起違約金嗎?如果你付得起,直接拿錢來,我二話不說就把這份合約給撕了,如果你沒錢,你就別再這裏嘰嘰歪歪個不停,我聽了就覺得煩!」

陳華妍整個楞住了,她萬萬沒有想到當初風評不錯的經紀公司,居然會出這麽一個爛人,她更可以想像得到,方姐昨天跟他吵的必定是這件事了。

方姐是前任老板帶出來的經紀人,跟前任老板一樣,都很疼惜自己的模特兒,絕對不會讓他們走上歪路或者是不歸路。

雖然方姐不說,但陳華妍也知道方姐是疼她的,從方姐讓她接的工作就可以看得出來。能讓方姐氣得摔門而去的,除了這樣的事就沒有其他的了。

而她似乎真的沒有選擇的權利,看著合約上面寫的違約金,那個數字怎麽可能是她一時半刻可以付得出來的價錢,她家裏雖然有點錢,但也只能算得上是小康之家,更何況她不想也不願意讓父母知道,讓他們擔心。

想當初她要當模特兒時,一路上跌跌撞撞已經讓他們操碎了心,現在發生這樣的事,她怎麽還有面子回去求他們為自己付這違約金,她沒辦法也做不到。

看現在的情況,她只能答應,但她又怎麽甘心。

一句看得起她這雙眼睛,就要她去拍那些照片,她怎麽甘心得了。

她的心裏委屈得不得了,即使明知道不應該,卻無法不怨方磊,如果不是他遲遲不肯幫她做手術,她又何須被逼著去接拍這種照片,如果他可以市儈一點,別為她弄什麽整型前輔導,早早幫她動手術,那麽她現在不就不用去拍這種照片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她居然會想去見他。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下意識地覺得如果這個時候去找他、見他,即使是她痛罵他、打他一頓,他也只會笑意盈盈地任她罵、任她捶,絕對不會拒絕她,或者將她趕出門外。

這樣的想法太過奇怪了,他又不是她的誰,充其量也不過是他眾多客戶之一,憑什麽要他包容她的任性跟她的脾氣?

陳華妍直接將這麽奇怪的感覺歸因到自己太過生氣不甘,所以才會出現這樣奇陸的感覺。

她氣憤地回家,將自己困在家裏,哪裏都不去,更不讓自己去方磊的診所。

她告訴自己,既然她這輩子就這樣毀了,她又何必去給方磊整型。

不過或許她更應該去整,整了以後再也沒有人知道她曾經拍過這樣的照片,整了以後再也沒有人可以認得出她,就算是自己的父母、自己的朋友……甚至連自己也認不出自己來。

但她不要見方磊,一見到他,她怕她會忍不住把他罵到臭頭,但明明他就是無辜的,根本就不關他的事……

她這樣告訴自己,可是眼淚卻忍不住一顆接一顆的掉下來。

方磊忍不住再次貓了一眼手上的表,上面的時針已經掠過了三,走過四,直奔五。

很好,他已經等了那個不守時也不守信的女人足足三天又兩個小時了,這三天裏頭,他沒有接到屬於她的任何一通電話以及簡訊。

或許她突然忙起來,沒時間打電話給他,那簡訊來一則也好啊,省得他像個傻子一樣,猜想她會不會發生什麽意外,又或者突然被外星人擄走了。

但她沒有消息,電話、簡訊通通沒有,整個人就好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似的。

再瞄了眼手表,已經是下午四點三十七分了,他再也忍不住,撥了她家的電話,手機他已經不指望了,因為那個手機號碼這三天裏他已經撥到倒背如流了,可是她硬是沒有聽他的來電,甚至連回一通電話也沒有。

她報的住宅號碼不是空號,沒有停用,只是響了足足十分鐘也沒有人接起電話。

他掛上電話後再次重撥,但同樣地,電話通了卻沒有人接聽。

打她家的電話找不到她,他想她有可能是去了公司,所以他又撥到她的公司。

電話通了,等了幾秒就被人接起。

不等對方說出問候語跟公司名字,他馬上開口打斷對方,「我想找陳華妍,就是你們稱為Alice的女生。」

對方頓了頓,而後才開口,「先生,很抱歉,Alice現在並不在公司,事實上,她也已經有三天沒有來過公司了。」

「她去了哪裏,出外景嗎?」他曾聽說過平面模特兒有些工作也需要出外景,也有可能費上幾天的時間,但他不肯定她是不是出外景了。

「不是的。」對方靜了好一會後才繼續說:「Alice幾天前跟我們老板大吵了一頓後,就離開公司了,到今天為止沒有人見過她,而她的經紀人方姐幾天前辭職了,所以現在真的沒有人知道Alice在哪裏。我打過她的電話,不管是手機還是家裏的電話都是沒有人接,如果先生你找到她的話,可不可以讓她打個電話回來跟我聯系一下?我叫做楊銳凡,是她的同事。」

聽到這裏,方磊早已經沒有心思去想,這個叫做楊銳凡的男人到底為什麽會接這通電話,更無心去想他跟陳華妍到底是什麽關系,為什麽會這麽關心她、擔心她。

只因為他的心在聽到足足三天沒人聯系到她,也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更沒有人知道

她到底有沒有發生意外時,緊緊地揪著。

方磊無法再待在診所裏,他拿起那份已經被他翻了無數遍的資料冊,裏頭記錄著她的個人資料,名字、年齡、職業、手機號碼、住宅電話、公司電話以及住址。

而後他拿起車鑰匙,在楊心蕊驚訝的目光下沖出診所。

以最快的速度飆到陳華妍的家門前,方磊二話不說地掄起拳,「砰砰砰」地敲起她家的門來,完全忘了她家門前其實還有一個叫做門鈴的按鈕。

屋內的陳華妍是被這一聲比一聲大的敲門聲嚇醒的。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待在家裏多久了,她只知道這幾天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好好睡覺,只要一闔上眼她便會作夢。

她夢見自己拍了那些照片後,父母對她失望與心疼的表情、朋友對她的離棄,還有方

磊對她的無視以及不恥。

然後她夢到自己完全整型後,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個人從頭到腳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像原來的她,甚至她忘了自己原來的樣子是怎麽樣的,她就用一張全然陌生的臉、一個陌生的身分繼續過活,那時候她的身邊沒有父母、沒有朋友,也沒有方磊。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夢到方磊,她以為自己這幾天時時在怨著方磊,所以才會不停地夢到他。

但不管為什麽會夢到他,她都已經不想作夢了,那些夢太教人難受、太讓人難過了。除非到了不得不闇上眼稍作休息的時刻,她不願意闔上眼睡去。

剛剛她因為太累了,累得眼前出現了一道白光,她就睡過去了,但即使是睡過去,她還是睡得不夠安穩,那些一再出現的景象讓她不安,她想醒過來,但是她太累了,累得無法從那些景象中清醒過來。

直到那一聲聲像擂鼓似的敲門聲,好像救命似的鈴聲喚醒了她。

她楞楞地看著那扇被捶得微微發顫的門,猜不出是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找她,而且還是用這麽粗魯的方式。

陳華妍甩了甩頭,讓自己昏沈沈的腦袋清醒一點,好半晌後,她才拖著虛軟的步伐走向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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