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東風便是藍啟仁的大壽。

藍氏不喜奢靡，即便宗主也極少操辦壽宴，藍啟仁既非宗主，又非整壽，藍曦臣卻破天荒地為他大辦壽宴，誠摯邀請百家仙首、玄門名士前來賀壽。他們雖摸不到頭腦，但大多受教於藍啟仁，加上藍曦臣與金光瑤的關系密切，紛紛備上厚禮相賀。

金光瑤仍舊帶著情愫和孟如松前往，莫玄羽卻因為一見藍忘機和魏無羨就膈應難受便留在金麟臺。

藍深自然也是回去了，一方面為藍啟仁賀壽，一方面和藍曦臣一道給金光瑤撐腰。

這自然不是一次單純的壽宴。嘗過一遍藍家難以入口卻珍貴至極的藥膳之後，金光瑤終於提出要在偏遠之地修建瞭望臺的提議，藍曦臣自然全力支持。

百家仙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數是認定金光瑤好大喜功，又要效仿棲梧宮一般大興土木，彰顯自己的威風。也有極個別聰明的看出他們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目標絕不是這些偏遠之地便提出質疑。

一宗主道：“我等受溫氏欺淩，如今還未恢覆元氣，拿不出錢財……”

秦愫心裏作嘔，不管道什麽時候，這群敗類還是這般惡心的樣子。溫家都滅了多少年了，還說沒恢覆元氣，如此沒用之人還能做一宗之主麽？！

金光瑤神色不變，笑道：“不必憂心，修建瞭望臺的費用由我金氏來出，不會給諸位添麻煩。”

另一宗主道：“那駐守弟子……”

藍曦臣道：“由金氏和藍氏選派門內弟子，若諸位有磨礪弟子的意願，也可派來共同駐守。”

眾人竊竊私語一番，覺得既不用出人，又不用出力，金光瑤折騰不到自己家，便想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也別觸這個剛上任仙督的黴頭。

倒是又有人跳了出來。亭山何氏宗主何素道：“這瞭望臺雖說能監視邪祟及時預警，但也能監視玄門動態，這與溫氏的監察寮有何不同？”

一提到監察寮，各家仙首立時如坐針氈。秦愫撫弄著艷紅的指甲，想著要不要給金光瑤進一個讒言，把何素弄死了事。

有些人想起往事，看向因監察寮而被滅門的江澄，頓時直冒冷汗。

江澄一進門就怒瞪有同性沒人性的魏無羨，瞪得他一直往藍忘機身邊縮，哪怕藍啟仁目光如炬也沒能讓他挪動分毫。藍忘機事事護著魏無羨，便與江澄互瞪，二人針尖對麥芒，誰都不讓誰。

巴陵歐陽宗主小心翼翼地道：“江宗主，您看……”

江澄這才“大發善心”地給了他一個眼神，道：“瞭望臺是瞭望臺，監察寮是監察寮，怎可同日而語！”

金光瑤向他承諾，定會將金淩收為嗣子，到時候便將金氏交給金淩，他這個做舅舅的自然要為外甥考慮。有藍曦臣看著，金光瑤不會成為第二個溫若寒，幫他一把也無妨。

眾人又看向聶懷桑，只見他揮開扇子遮住臉。“我，我聽曦臣哥的……”

秦愫端著茶杯的玉手一頓，這廝又在裝模作樣，恐怕又要打壞主意，得讓瑤哥往清河多插幾個人，免得再被算計。

四大家族皆無異議，其他人也不好再說什麽。見時機成熟，金光瑤道：“瞭望臺只修在偏僻之地，若是有世家鎮守，除非主動提議，決不修建瞭望臺。”

還有人不死心，剛想開口，就見正襟危坐的藍啟仁冷眼看過來。這可不得了，各家宗主大都在藍氏聽國學，超過八成是藍啟仁的學生，就這一眼便讓他們回想起當年在藍啟仁手下聽學生的那段時光，想起那厚重的戒尺和罰抄的藍氏家訓。不說瑟瑟發抖，也不敢再輕易多言。於是修建瞭望臺之事就此定下，只待吉日便破土動工。

同時，第一期青報出版，對藍啟仁先生進行了全方位無死角的歌頌，氣得藍啟仁差點抄起戒尺奔向金麟臺請金光瑤吃一頓竹板炒肉。

有金氏充足的財力支撐，瞭望臺修建的還算順利，只要選派守臺弟子就可正式使用。

金氏和藍氏自然占大頭，樂陵秦氏和秣陵蘇氏鼎力相助。之前雲夢江氏慘遭滅門，江澄也算是白手起家，能派出的人手並不多，但也還是選了十來個弟子參與。只是沒想到，聶懷桑也派來門生前來，直言為了彌補聶氏數代的過失。

金光瑤面色不改，心中卻是冷笑不止，聰明人就是聰明人，知道這麽早就來分一杯羹。

藍曦臣為難地看向金光瑤，金光瑤笑道：“懷桑如此心系蒼生我很高興，只是他剛當宗主不久，正是用人之際，不如就留下三四個，其餘的回去保護懷桑，幫著他處理宗務才是正道。”

藍曦臣道：“還是阿瑤想得周全，就按阿瑤說的做吧。”

聶氏門生來的本不甘願，一聽如蒙大赦，留下四個“倒黴蛋”便腳底抹油。金光瑤與他們好好談了一番，把人拉攏的差不多了，便分派到秣陵弟子看管的瞭望臺，讓蘇涉好好盯著，免得他們動手腳。

藍曦臣和金光瑤忙得不可開交，每天都能接到各處瞭望臺的示警消息。原本便估摸著瞭望臺啟用會忙一陣，沒想到竟會忙成這樣。

這些偏僻之地本就邪祟頻出，邪祟之間也是互相爭鬥，存活下來的哪有易於之輩。加之人跡罕至，無仙門駐守，求告無門之下百姓們也不再求助。玄門夜獵也極少到那裏，自溫氏滅後，百家更是忙著休養生息，夜獵頻率也少了，百姓可以說是水深火熱。

短短三月，不止客卿門生，就連莫玄羽、薛洋、曉星塵、宋嵐、魏無羨、藍忘機和金子軒多方奔波，疲憊不堪。

自然，這番勞碌得到了應有的回報。隨著邪祟被消滅，一些失地的農夫、薄田之地的百姓便在瞭望臺附近的荒山野嶺開荒耕種，雖未到收獲季節，但莊稼漢們都說一定會有個好收成。

百姓的心最為淳樸，見守臺弟子為他們奔波勞碌不惜性命，便從牙縫裏擠出糧食瓜果送來給他們吃。他們並不缺吃食，但見著百姓們那希冀的面孔還是全都收下，飯食粗糙，卻別有一番滋味。入了夜，他們又拿出配發的食材瞧瞧送到百姓家門口，讓他們能填飽肚子有力耕種。

玄門修士不再高高在上，百姓們卻越發的尊崇，瞭望臺也漸漸傳揚開來。

臨近七夕，秦愫張羅著一起乞巧，一份急報卻敗在金光瑤的案頭。

番禺發現邪祟食人，瞭望臺弟子前去除祟，卻幾乎全軍覆沒，連派去支援的沒了消息。只在西林河畔發現了一兩具屍體和打鬥過的慘烈痕跡。

思索片刻，金光瑤傳訊給藍曦臣，邀他一同前往番禺除祟。

秦愫得到消息時，他們早已離開蘭陵。秦愫也不惱，只是笑得陰風陣陣，傳訊讓莫玄羽趕緊“滾回來”。

來到番禺之地的瞭望臺，只有一個守臺弟子來迎接他們，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因守臺而幸存。

這是藍家旁支弟子，名叫藍波，年方十七，與藍曦臣平輩。他雖然有些害怕，但仍舊堅守此地不曾離去。

金光瑤對藍曦臣點點頭，是個有膽氣的，往後可好好培養。

不及客套，金光瑤便問起邪祟之事。

藍波道：“原本西林河邊有個小村落，就叫西林村。自從前年發了一次大水，村裏的不少男子，有村民曾在河中見了怪物，幾乎全村遷移，就留了幾個走不動的老人家。”

藍曦臣道：“是成年男子還是男孩？”

藍波道：“聽聞從男嬰到二十左右的都有。弟子打聽過，丟失的都是童男……”

藍曦臣道：“你的意思，只要不是童男之身便不會有事？”

藍波道：“原本是如此，但我們接到村民求助後便前往除祟，失蹤的都是還未成家的弟子，而已經娶妻生子的都死了。”

金光瑤道：“帶我們去看看屍體吧。”

藍波道：“番禺濕熱，此地又無保存屍體的條件，帶回了的屍體已經腐爛嚴重。不過弟子曾檢查過，大都是中毒而死，觀傷口像是毒蛇。”

藍曦臣道：“你的意思是蛇妖作亂？”

藍波道：“我也曾問過村民可否見過作亂的邪祟，幾個老人說得千奇百怪，有人說是條大蛇，有人說頭上長角是龍，還有人說是條大魚，眾說紛紜。不過，弟子白日也去西林河看了看，在河邊發現了一些鱗片。”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個紙包，輕輕打開，一些魚鱗便映入眼簾。

金光瑤細細看了看，道：“是鯉魚的鱗片，還是條大鯉魚。”

思索片刻，金光瑤又道：“可有人在西林河畔殺魚？”

藍波搖搖頭。“西林河並不小，但西林村附近只剩了寫孤寡老人，他們無力捕魚。近一個月，我們這些守臺弟子都沒捕過這麽大的魚。”

金光瑤點點頭，還是與藍曦臣一道去查驗屍體。

果然不錯，那些確實是中毒而死，也確是蛇毒，看來藍波還算有些本事，免了他們許多功夫。

藍曦臣面色凝重，對金光瑤道：“阿瑤有何想法？”

金光瑤道：“如今還弄不清楚到底是什麽妖物，不可輕舉妄動。二哥，我們再去事發地查看一番，看看可有什麽，沒發現的蛛絲馬跡。”

藍曦臣道：“只能這樣，藍波，你帶我們去發現屍體的河段，其他跟我們一起來的原地整修，靜待消息。”

眾人領命，藍波便帶著藍曦臣和金光瑤前往西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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