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的跟屁蟲——小公主轉性了，不再圍著那人繞了。

公主府裏的人，都很是稱奇，難道是那人不得公主寵愛了？

恭瑜揪著一株梅花，嘴裏念念有詞：“哼？看不上我，覺得我庸俗？我偏要汙染你的眼。”

說話間就將一把桃花灑在梅花上，強行將他們湊一堆，還很幼稚地攪動幾下。

雪桃忍住笑，調笑道“我的小公主，你可是兩日沒去找秋光了。難不成真是變心了？”

“你不懂，我們這是在冷戰。要讓他知道，我也是有脾氣的，得來哄哄我。”小公主很是傲嬌。

“是你單方面冷戰吧。何況，秋光沒了你的打擾，不知有多快活呢。”雪桃說了句大實話。

“真的？”恭瑜猶疑道。

“不信你問問小順子他們，秋光現在的進食，比前日還多了幾碗。還開始會笑了呢。”雪桃說得有板有眼的。

“他還笑？他從不對我笑的。”恭瑜有些失神，又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我在這憂愁，他怎麽可以那麽快活！”恭瑜心裏不滿，拉起雪桃就要去找秋光算賬。

就是不知要算哪門子的帳。

“等等，忘了帶上了。”恭瑜又折回去，捧起桌上的瓶瓶罐罐，這可是幽然不知從哪裏搗鼓來的。

雪桃一下無奈，也不知小公主是真去算賬，還是想找借口去送藥。

“公子這畫真是好看。”屋內傳來小順子的稱讚聲。

“是我舊時的住處。”秋光言語有些愉悅。

恭瑜在門外頓住，舊時的住處？

秋光會想回去嗎？

“公主也喜歡聽人墻角？”秋光出聲。

“哼。”恭瑜一甩衣袖，昂首挺胸，很是坦蕩地大步邁進。

一眼就看見桌上的畫紙，一磅礴大殿立於山頭，穿雲而聳立，殿前列著十二柄利劍，劍意盎然。

淩厲，入霄，是為淩霄。

“這是你的宗門嗎？”恭瑜問得小心翼翼。

“以前的宗門。”秋光糾正道。

“反正也回不去了。”秋光低語。

“你想回去嗎？”恭瑜揪著袖子，心裏緊張。

秋光不答。

恭瑜把瓶瓶罐罐一股腦堆在桌上，“那，你記得吃，吃了就能早些好。”

“也能早點回去。”恭瑜側過身。

“公主恩情，秋光無以回報。”秋光語氣對她，總是很淡漠。

“那，我可以要你這張畫嗎？我可從沒見過什麽大宗門。”恭瑜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感興趣。

秋光深深看了她一眼，將畫奉上。

恭瑜接過畫，很有禮儀地道謝，也沒繼續糾纏就離開了。

秋光看她離開得幹脆，心情覆雜。

這樣也好，他想。

“他畫得真好。”恭瑜托腮，感慨。

雪桃立在身旁，瞇起眼睛看小公主，竟然呆不到半刻就離開。

這可不像小公主的作風呀。

“我今日多看了一些書。”恭瑜挑開桌上散落的書籍。

“修真，宗門，俠客，江湖。”恭瑜望著書頁發怔。

“我是個公主。”恭瑜輕笑。“一個養在深閨的公主。”

“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公主。”恭瑜看著自己的纖纖玉手。

“公主，你不需要會！”雪桃很是認真。

“傻雪桃，比我還傻！”恭瑜敲小侍女的頭。

雪桃捂著頭，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

“我就是投胎投得好，什麽都不用發愁。可是，也永遠不能跟他們一樣。”恭瑜隨手一翻書頁，上面都是修真得道，快意恩仇，相攜江湖。

“他就像是被貶下凡的謫仙。”恭瑜手輕撫著那仙氣繚繞的淩霄宗。

“是我好運，才能碰到他。”恭瑜低低笑了起來。

“他本就對我無意，我們又是兩個世界的人。他終究是要回去的，是吧，雪桃？”恭瑜輕聲問。

雪桃心想，公主你看得很明白嘛，嘴裏卻不敢多說什麽。

“可我不想他回去。”恭瑜撅起嘴，就想哭。

“我是不是很自私。”小公主有些無措。

她從前養過一只小貓，她對小貓愈好，小貓脾氣就越暴躁，每次都撓她。小公主也不惱，好吃好喝地供著。可是，小貓還是跑了，頭也不回。

幽然那時跟她說：“這小東西野得很，你自以為對它好，其實它恨你奪去自由呢。”

恭瑜郁郁寡歡了好多天。

不料秋光又出了狀況，咳嗽不斷，低燒不醒。

“幽然聖人說了，憂思過度。”雪桃低聲告訴恭瑜。

恭瑜看向榻上秋光，怔怔不語。

她又補了好多話本。

原來的這人，手持一柄寒霜劍，劍指天下，風采艷艷。

如今，卻只能臥床郁思。

小公主不忍心，她想，他那樣的人，是該一直驕傲下去的。

他該站在淩霄殿前領劍，弟子路過都要恭敬地稱呼一聲“大師兄”。

他將來也許還會掌管淩霄，成為淩霄的掌門。

而不是像這樣，在一個公主府裏蹉跎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無望地等待。

“雪桃，我想看話本了，你去房裏幫我拿來。”恭瑜突然出聲道。

雪桃覺得哪裏奇怪，還是乖乖去拿了。

恭瑜看著秋光，輕撫他眉頭，眼角，鼻梁。

這個人長得真好看啊。

如果，對自己再好點，就好了。

恭瑜從袖中拿出匕首，對著自己腕間比劃。

狠心一紮，又用唇吮吸了幾口含住。

有些癡癡地看著秋光。

“我對你這麽好，討點好處也不過分吧。”

而後，俯身向下，眉眼溫柔。

秋光感覺唇間血腥柔軟，卻昏昏沈沈，睜不開眼。

一室旖旎，又心酸。

“公主？”雪桃疑惑地看向面色蒼白，卻嘴邊殷紅的恭瑜。

“嗯。”恭瑜接過話本，作勢地翻動幾頁。

眼前有些昏黑，不由得踉蹌幾頁，雪桃著急地過來扶住她。

“公主回去休息吧。”雪桃很是心疼。

恭瑜晃晃頭，望向秋光，嘴唇微動。

“回去吧。”小公主不想在那人面前那麽脆弱。

“秋公子會很快好起來的，公主不要太擔心了，不然自己反而先倒下了。”雪桃背對著恭瑜，在整理著散亂的書籍，嘴裏還念念叨叨。

“知道啦。”恭瑜應著，偷偷將枕頭下的書籍轉移到床板夾層。

書籍晃動幾下，竟然有些殘破，書扉簡單寫著：禁術。

秋光當真好得很快，精神漸佳，身子骨也逐漸強健。已經可以自行下地行走。

秋光打開窗戶，迎入一室暖風。

恭瑜站在一桃樹下，笑臉盈盈，擡手撚去發上的花瓣。

一側頭，就看見了他。

恭瑜一驚，將手上的花瓣藏到身後，給了他一個極燦爛的笑容。

秋光被那笑一晃，有些失神，嘴角微揚。

恭瑜卻有些慌，秋光是朝她笑了嗎？

手上一松，微風將那桃花吹散，吹亂。

亂了兩人的心思。

幽然的心思可沒亂。

“咳咳。”幽然出聲，彰顯自己的存在。

恭瑜擡頭望天，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聖人。”秋光恭敬行禮。

幽然擺擺手，大步跨進秋光裏屋。

又望了恭瑜一眼，恭瑜摸摸鼻子，乖乖跟在他身後。

“咦？”幽然診完脈，有點驚疑。

“是情況不好嗎？”恭瑜擔憂地問。

“是太好了。”幽然神色有些不悅。

恭瑜心虛了，閉嘴不言。

“秋公子已經可以引氣入體了吧？”幽然雖是疑問，語氣卻很肯定。

“近日已經可以修煉了，進展頗為順利。”秋光神色有些飛揚。

“那便恭喜秋公子了。”

“多謝聖人相助。秋光現無以為報，但待我恢覆回淩霄，自當再來報答聖人。”秋光很是感激。

“你該謝的可不是我。不過……”幽然話鋒一轉，望向旁邊的恭瑜。

“你真要謝，不如將來回淩霄時，也順便帶她去逛幾天。”

恭瑜瞬間瞪大眼睛，笑得咧開了嘴，雖然不明白幽然為什麽突然間這麽好心。

秋光一楞，微微點了點。

恭瑜跟著幽然走出房門後，還是昏昏糊糊的，自己，可以跟著秋光去淩霄？

忽然手腕一痛，幽然捏著她手腕查看，神色嚴肅。

腕間卻潔白一片。

“幹嘛？”恭瑜縮著腦袋問。

幽然眼裏有怒火，“長本事了，小恭瑜，你當我不知道，秋光為什麽好得這麽快？”

恭瑜低頭，用腳尖撮土，決定裝啞巴。

“罷了罷了，這種事你以後不要再做了。過幾天宮裏不是很太平，你又丟了些氣運。跟著去淩霄蹭蹭也好，畢竟也是百年大宗。”幽然沒好氣，但也知道自己約束不了任性的公主，只能幫幫她。

恭瑜救人心切，卻不知自己渡了多少皇族的氣運，給了秋光。

而此時幾人都預料不到，這舉動，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啊？”恭瑜一個字也聽不懂，還是乖乖點頭。

秋光修行飛快，即使遠不能與往日相比，但也一改之前，全然不能修煉的頹勢。

恭瑜也到宮裏請行，有幽然在旁邊，武皇武後也早已知道，她要遠行幾日。

明明是自己想要出宮去淩霄，但看見父皇母後一臉慈愛，恭瑜卻眼裏發酸。

要離開時，又止不住地轉身撲進武後懷裏。

“這是怎麽了？”武後憐惜地撫摸她的頭。

“說到底，還是個小孩。不過是離開幾天而已。”武皇也調笑道。

“怎麽弄得這麽悲壯，又不是不回來了。”幽然嘲笑道。

恭瑜瞪了他幾眼。

“行行行，我幫你護好這皇宮，護好你父皇母後，你安心去玩吧。”幽然信誓旦旦。

恭瑜看了武皇武後好幾眼，只覺得怎麽也看不夠，心裏發慌。

那時，她怎麽也想不到，幽然會食言。

幽然護不了她父皇母後。

恭瑜一回宮，就無父無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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