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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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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圓萬裏怪石嶙峋,食人蟻隨處可見。西北方卛蜒洞有魔獸蘄輞蛇,每日不眠不休發出淒厲的嘶鳴聲,惹得周圍生靈不敢靠近。東南方滅慯河與外界相隔,若沒有深厚的法力從這裏渡過必將被水怪吞噬。

在暗夜的深處,有一座直插蒼天被鐵壁包裹得密不透風的高樓,無數畸形怪異的藤蔓像蟒蛇一樣從土地伸出迸出,纏著鐵壁一路向上,在高樓表面形成厚厚的保護層。

這裏空曠寂寥的好似一座死城。

拂夕施展鈺璃腕走進一間暗室,突然綻放的刺眼白光讓她瞇了瞇眼睛,待恢覆視線,只見中央有一水晶棺材,水晶棺材寒氣凜冽,讓整間暗室都變得陰冷異常。

水晶棺材旁有一月白長袍人,他背對拂夕,在手中幻出銀光繚繞的神珠,然後放進水晶棺材裏。一條青色綾子橫空飛出,月白長袍人揚手接住青綾,青綾變幻長劍,拂夕舉劍刺向那人,那人輕巧接招,將快要靠近棺材的拂夕一招術法擊退。

“藥仙夢!不對,我該叫你蒙蘗吧?”拂夕收回長劍,與蒙蘗對視道。

蒙蘗眸色平靜,難辨喜怒,“怎麽知道的?”

“現在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把神珠還我!”拂夕轉瞬來至水晶棺材邊,卻見棺材裏躺著一極為美貌的女人,她的睡容安享靜謐,嘴角似乎還帶著微微的笑。

銀色的神珠安放在她的胸口,拂夕伸手欲拿,蒙蘗以術法阻止她。

“她就是對你非常重要的那個人?”

“是。”

拂夕嘴角揚起苦笑,“就算對你重要,這顆神珠我也不能給你!”

“蘗兒?”陰冷沙啞的聲音在暗室裏回蕩,拂夕警惕環顧,身上倏地中一招,然後便見周遭景象快速退去,不過須臾,眼前已經變幻出另一場景。

坐著輪椅進入大堂的魔人帶著半張鐵制面具,在他身後是巨型魔人叫猊,猊手指一揮,拂夕整個人懸在空中,手腳都被兩條蟒蛇捆綁牽制。

“父皇。”蒙蘗平平道。

難道坐在輪椅上這人就是失蹤多年的蒙孤城!

蒙蘗是蒙孤城的兒子……一些事忽然了然於心。

“蘗兒,這人闖吾祭毓宮,你說該如何處置?”

蒙蘗面色無波,聲音清冷淡漠,“她身體裏有神珠,我們暫且不能殺她。”

“總得受點懲罰吧!”蒙孤城看向猊,“把她關入意轉風化。”

拂夕看向蒙蘗,他的表情依然淡漠,直到自己被魔人猊帶走他也沒開口說話。

好歹也一起出生入死幾回,怎可這般無情!

意轉風化是祭毓宮專門用來懲治叛徒或犯了重罪的魔奴的地方,這裏凝聚了各類亡魂惡靈,如果打不贏它們,只有等著被它們吸食靈氣。

拂夕好不容易消滅一些亡靈,打算休息一下喘口氣,但亡靈一直在源源不斷地冒出來,根本停不下來。

拂夕正欲放棄抵抗,一道黑霧猛地刮過,有人抱起她脫離亡魂糾纏,隨機周身一片空寂,亡魂全完消散。

“夢……蒙蘗!”拂夕撇嘴道。

“隨隨便便放棄可不是你拂夕會做的。”蒙蘗松開手俯視她平平道。

“……”

“再堅持幾日吧。”

“嗯?”

“等母親醒來,我就放你出去。”

拂夕詫異道:“那人是你的……”

“母親。”

想起之前在冰晶塔時看到的幻象,拂夕思索片刻道:“從你娘的魂魄被粉碎到現在已經有兩百餘年,你們準備用神珠救活她相當於逆天而行,你想過後果嗎?”

蒙蘗眸色沈冷,“無論如何,我都要救!”

“你知道,我也是無論如何也要拿到神珠的!”

“你為何要執著於阻止魔神重生?”

“他要是重生,只會有更多人陪葬。”

“也許,重生的魔神並不會那麽無情呢?”

“我不願拿千萬生靈為一個假設性的可能做賭註。”

蒙蘗冷笑道:“那顆神珠我看你是得不到了,還是早些滅了念頭,省得最後被撞得頭破血流連我也懶得救你!”

“才不需要你救!”

“生氣了?”

“滾!”

在意轉風化已經呆了五天,這日周身的亡靈忽然全部消失,原本擁擠的牢籠變得空蕩蕩的。拂夕眉心微微蹙起,坐在輪椅上的蒙孤城和魔人猊在她面前現身。

猊走過來,舉掌化術壓制拂夕頭頂,拂夕反抗不得,只能任由他窺探她腦子裏的東西。

“機會多大?”蒙孤城聲音沙啞道。

魔人猊舉起三根指頭,蒙孤城摸了摸胡須,一雙陰冷的眼緊緊盯著拂夕思忖。

“不管用什麽手段,讓她盡快入魔,我要給魔神大人最意外的驚喜!”

什麽!拂夕向後縮了縮。

魔人猊道:“但是宮主那邊……”

“蘗兒?”蒙孤城摸著胡須,眼底閃出銳利精芒,“他的心思離我越來越遠了。猊,妖界那邊現在如何?”

“已被熄魄大人統治。”

“很好。你找他回來,我有事和他商議。”

“是。”

在意轉風化見到的第四人是熄魄,此時熄魄因為吞食太多妖怪元丹,魔氣甚重,一雙鳳眼狹長嗜血。

他走來拂夕面前,用細長的手指指向拂夕的胸口,聲音妖而柔:“它從來都是屬於魔的。”

“是麽?可它至少現在還是屬於我的。”

“笨女人,我記得我說過,你要麽和我一起對抗天神,要麽就和我成為敵人,你現在改變主意還有機會。”

“如果我選擇和你一起對抗天神你就會不會動這顆神珠的主意了?好像不管怎麽做都是我吃虧呢。”

“怎麽會吃虧?跟我在一起總比和那些道貌岸然表裏不一的神仙在一起好吧?”

“你不用再讓我選擇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與魔為伍。”

“真是執拗。”熄魄俯下頭,眼神犀利冰冷,“我會讓你入魔,用任何手段!”

熄魄走後拂夕靜靜地望向頭頂那道灰蒙蒙的光線兀自沈思。

翌日,熄魄將拂夕轉移至封魔殿,途中被蒙蘗阻攔,在兩人交手時拂夕施展鈺璃腕趁亂逃走。

從高樓飛過,拂夕看見蒙孤城摟著一女人站在樓閣窗前,女人溫婉美麗,只是面色太過蒼白。

站在窗前的那兩人不知在說什麽,但模樣看上去很和諧幸福。

想起在冰晶塔裏她看見蒙蘗兒時的那些幻象,蒙孤城一定很愛她的妻子。這回費盡心思找到神珠讓她覆活,又豈會眼看別人將維持她妻子的神珠奪走。

拂夕眉心微蹙,即使以染修修補靈體,神珠化作人心,在逆天而行的情況下她也不可能做一輩子完完整整的人吧,現在看上去如此美好,但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離開魔界後,拂夕去到冰紮仙島,石夫依舊風雨不動地守在曉卉身邊,再過兩個月就是他成仙歷劫的日子,他要是再這樣荒廢下去,恐怕……

“小卝,先回塢崍吧,這裏有緈驊老君照看,你無需擔心。”

“我哪也不走。”

見他如此堅定執著,拂夕只好退出房門找老君去。

把祭毓宮現在的狀況大致與老君說了下,拂夕問道:“以老君身份怎會收蒙孤城的兒子為徒?”

“我這一生獨斷獨行,向來只有別人欠我,而非歌是我唯一虧欠過的人。”

“你收蒙蘗為徒只是為了報答?”

“是。但我從來沒後悔過。”

“蒙蘗的娘是怎麽死的?”當初在冰晶塔裏拂夕只看見蒙蘗幻境的後半部分內容。

“當年北荒、南荒、東荒三魔君聯合叛變將蒙孤城重傷,又打算抓他妻兒逼他交出《至尊魔典》,非歌遭那三孽畜侮辱,又不忍見蒙孤城為她受苦,最終跳入滅慯河,魂體破碎。”

“蒙蘗身上的舊疾是怎麽回事?”

“蒙孤城將自己體內所有魔力轉移給他,那麽強的魔力全部強制承載在一個只有兩百餘歲的靈體之內,沒有暴斃已是夢兒的福澤了。”

“蒙蘗的娘已經覆生,你如何看?”

“夢兒他們現在這麽做,非歌雖得以覆活,但有違命理,必有不妥。”

“可有挽救的機會?”

“有。但任何機會都要付出代價。”

“玄木你有何看法?”

蒼泠與城閣並肩而立,仰首觀望星象。

“蜱個星和捽耳性逆位,預示魔界將發生大事。汰燾魔石破空也要在兩個月後發生,師兄,我們該出手了。”

城閣沈默片刻,“玄木,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萬一我出了事,望你能幫我看住乾兒麽?”

蒼泠輕“嗯”一聲。

“如果有一天他做了違逆天道之事你只需按照天罰來懲治,不管你怎麽做師兄我都能理解。”城閣又望了望天象,“你說那小狼妖會不會成魔?”

蒼泠沈默不語。

“一旦她成魔遇上魔神再生,我們可能連力挽狂瀾的機會也沒有。”

“師兄,這回事交給我來解決吧。”

“可你現在還會下得了狠心嗎?”

他是神尊,在天下安危面前他從來沒得選擇,或者說從他身為神尊開始一切的選擇都已註定。

蒼泠遙望遠空,聲音清冷得連風也跟著哆嗦。

“當年會,如今依然會。”

拂夕回到祭毓宮,只見原本隱身的魔奴全部現身,周圍魔氣甚重,惡臭彌漫。

有人從她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拂夕舉劍轉身橫在那人脖子上。

熄魄笑了笑,彈開她的劍道:“沒想到出去回來兩日這裏就變成這樣了吧?”

拂夕也不打算跟他嬉鬧,只道:“和蒙蘗的娘有關?”

“可不是。白天還好好的,天色一暗就變成了魔鬼,六親不認,見人便殺!不過話說回來,蒙孤城有這麽個殺人利器,該好好利用才是。”

拂夕鄙視地看他一眼,“蒙孤城和蒙蘗呢?”

“一個重傷,一個找娘。”

拂夕瞥她一眼,忽而發現什麽道:“你似乎也受了傷。”

熄魄抹一把肩上的傷,手上沾滿紫紅色血,他舔/了/舔手指,笑得張狂:“魔血的味道不錯。”

拂夕抽了抽嘴角,不再顧他,起身飛走。

此時夜已黑,拂夕在滅慯河邊找到蒙蘗,蒙蘗正在與變作魔怪的非歌作戰,面對自己的母親即使她再惡再兇蒙蘗也下不了狠手。

拂夕在蒙蘗身前用長劍為他擋下非歌的狠招,非歌覆雜的眼神似乎在認知與控制不住之間拼力掙紮。

非歌收回利爪,轉身沒入黑暗裏。

“蒙蘗!”蒙蘗還要去追,被拂夕叫住,“你母親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要讓她覆生不是用這種強制逆天的方法。你聽我說,放手吧,你母親今世的壽緣已盡。”

蒙蘗雙目赤紅,逼視她道:“我和父皇兩百年來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等這一天,你現在要我放手,不可能!”

“你們以為這樣救活她,她會開心嗎?你讓她在白天的時候如何面對夜裏的自己?我從你師父那裏聽說你們的事了,你母親是個很善良勇敢的女人,試想你母親怎麽會忍心看著自己變成一個怪物去傷人!”

“夠了!”蒙蘗轉瞬消失眼前。

白天意識完全清醒的非歌躲在叢林裏哆嗦抽泣,想起昨夜的總總經歷,不只重傷了丈夫,連自己的兒子也想殺,她悔恨地拍打自己,正欲嘗試自殺,眼前突然一亮。

“是你!”往事一幕幕沖擊大腦,非歌嚇得癱坐於地,“滾開!”

站在非歌面前的魔人也是一驚,不可置信道:“你居然還活著!”

蒙蘗得知南荒魔君昱磬壓制了他的母親,心下大怒,帶上青絕劍,領著一幹魔將殺向南荒魔界。

拂夕也偷偷跟在大隊伍後面。

說來昱磬也真夠卑鄙狡猾的,拿蒙蘗母親的性命要挾蒙蘗交出紅燃石。

然而世上總是會為那些狡猾卑鄙的人準備了比他更狡猾卑鄙的人。蒙蘗答應他的條件,把紅燃石交了出去。

昱磬得到紅燃石後拖到夜裏也將非歌放出。蒙蘗似早有準備,不知施了什麽術法控制住非歌,再聯合祭毓宮的魔將一夜之間幾乎滅了南荒。

蒙蘗奪回紅燃石,順帶擄走了引綠石。

昱磬被蒙蘗抓到祭毓宮交予蒙孤城,見到仇人蒙孤城連自己的傷也顧不上,一面安撫非歌一面命猊用各種方法折磨昱磬。

作者有話要說: 之後會加快劇情發展~但重要的地方不會簡化~

第四十二回

蒙孤城抱著非歌從滅慯河裏飛出,這已是非歌第七次自殺,然而每到夜裏她又會以魔怪的模樣重生。

白天自殺晚上覆活,其實最痛苦的還是非歌。

這次蒙孤城及時將她救出,非歌躺在蒙孤城懷裏,撕心裂肺地哭叫。

“為什麽不讓我死!孤城,你一定有辦法讓我毀滅!當我求你,殺了我,殺了我啊——”

“歌兒,我絕不會讓你再離開我!你放心,一切都會過去的!蘗兒。”

蒙蘗面若冰霜,濃密的睫毛下一片陰霾。他舉掌至非歌頭頂,非歌漸漸昏睡過去。

拂夕走來蒙蘗身邊,“蒙蘗,你師父說你娘今世已經不可能做一個正常的凡人了,但還可以有來世啊。”

“你閉嘴!”蒙孤城兇惡的眼神瞪向拂夕。

“現在最痛苦的人是誰?不是你,更不是你!你們就不能為她多想想嗎?是,她如果活著,你有妻子,你有娘,可是她已經連做人的意志也沒有了!每天反反覆覆死了又活,活了再死,她不是神也不是魔,她曾經只是個平凡的女人,你們憑什麽要以自己的意念左右她的選……啊!”拂夕中了猊一招。

蒙蘗在猊出第二招之前將拂夕護在身後。

“宮主,不要為了這個女人背離自己的立場!”猊的聲音詭異沈悶。

拂夕拭去嘴角血漬,繼續道:“蒙孤城,什麽叫愛?愛是成全不是占有!如果你還深愛你懷抱裏的那個女人,請認真聽一下她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逃避只會讓事情越變越糟!”拂夕指向蒙蘗道,“還有你,我原本以為你是睿智多謀,沒想到也會如此愚孝!”

蒙蘗冷冽的雙眼瞇成一條縫俯視她。

“看什麽看!我能說出這些話,已經視死如歸了,要殺就殺啊!”拂夕後退兩步,“不過我可提醒你們,我心裏還有一顆神珠!”

蒙蘗蔑視地瞥她一眼,然後望向蒙孤城,“父皇,母親每次覆活都很痛苦,我不想再見母親在生死徘徊裏掙紮……”

“夠了!”

蒙孤城抱起非歌,由猊護送回去。

“你父皇真是執拗!接下去你有何打算?”

“你剛才不是母親還有來世的機會嗎?”蒙蘗銳利的眸子凝著拂夕道。

“你先別抱太大期望,你師父說了,這個機會一半一半,我們還得去闖一闖天冥鬼界。”

“我們?”冰冷的眸子裏有了一絲別的東西,“你要和我一起?”

拂夕轉過身去,邊走邊道:“我對你們魔人沒什麽好感,我這麽做只是為了想盡快取回那顆神珠。”

蒙蘗悶笑一聲,喚來黑剎,乘上飛走。

天冥鬼界,四周被鮮紅包圍,隨處可聞鐵鏈鏘哐的聲音。此行目的是為了奪取非歌的覆位元丹,每個曾經為人者都會由天冥鬼界保管他的覆位元丹,以便下次投胎。

覆位元丹是天冥鬼界控制人轉世輪回至關重要的東西,放在第十七層地獄,由火鳳狼看守。如果誰的覆位元丹從天冥鬼界消失,等同於這個人的轉世輪回再不受天冥鬼界控制,其宿命也不受因果控制。

蒙蘗和拂夕來到第十七層地獄,中途穿越重重阻礙並不輕松。

“頂多只有一炷香時間。如果火鳳狼聞見我們的氣味,便會驚動整個天冥鬼界,脫不了身就只能永困此處。”蒙蘗張望了下周圍環境,對拂夕道。

“我們分頭找。”

“嗯。不管找沒找到,一炷香前必須到達這裏知道嗎?”蒙蘗凝她一眼,“自己小心!”

拂夕微笑點頭。

周圍陰氣甚重,黑漆漆的空間裏飄蕩著無數長發白衣的游魂,他們沒有皮肉,只有透明的軀殼,每一個游魂體內就貯藏著他們的覆位元丹。

一炷香時間即到,蒙蘗在路口未見到拂夕,轉回去找人。

拂夕手裏握著一顆熒光綠的覆位元丹,看見蒙蘗過來,笑道:“我找到了!”

蒙蘗眉心微蹙,接過拂夕手裏的覆位元丹,打量須臾後將它粉碎毀滅。

“你做什麽?”

“是陷阱!快走!”

一頭巨型六耳大怪驀地出現,將拂夕撞出百丈之外,一瞬間四周所有游魂眼冒綠光,伸出蒼白畸形的手沖拂夕飛去。

拂夕幻出青綾,青綾忽而被綠火纏繞,任她如何施展都無法用上術法。

蒙蘗飛至拂夕身旁,將拂夕護在懷裏。

下一瞬間一團濃烈巨大的火勢猛地席卷過,兩人都送進火鳳狼的肚子裏。

“以你的修為,根本不可能抵抗火鳳狼的反法術。”蒙蘗斜眼看拂夕在綠火中瘋狂地掙紮反抗。

拂夕洩氣地坐在胃皮上,瞅一眼蒙蘗道:“那現在怎麽辦?等著火鳳狼把我們消化還是等著冥火把我們吞滅?”

“等著它把我們拉出去。”

“拉出去?”拂夕震驚得盯著他,“我們現在沒有法力,還不是要先被消化!”

“誰說我沒了?”蒙蘗瞅他一眼,然後雙掌幻出一團黑霧。

“有後招啊,嘖嘖!”拂夕站起身,湊近蒙蘗。

忽而只覺天旋地動,火鳳狼的肚子顫動不止,拂夕快要跌下去之時蒙蘗接住她。

二人被一團黑霧包圍,然後順著火鳳狼的大腸沖了出去。

拂夕跌坐在地上,身上沾了各種粘稠惡心之物,一頓抓狂,忽而感覺手中握著什麽東西,拂夕攤開手掌瞧了瞧,覆位元丹!

蒙蘗施法祛除二人身上的汙漬,然後拿來那顆覆位元丹,面露喜色:“是母親的!”

此時,火鳳狼嗅著二人氣味掉轉頭,六腳並用瘋狂奔來。

蒙蘗喚來黑剎,帶上拂夕乘上黑剎穿越重重火海,直沖而上。

石火亂飛,蒙蘗幻出青絕劍將飛來的石火砍成粉碎,在蒙蘗與石火對抗之時,火鳳狼很快追了上來,因為黑剎的抖動,拂夕伸手緊緊拽住蒙蘗的衣服,猛地起身,被蒙蘗攬入懷裏。

四目相對,拂夕碧眼澄綠,蒙蘗紫眸熠熠。

“小心!”拂夕從蒙蘗懷裏出來,好似忘記自己施展不了法術,上前便要為蒙蘗抵擋火鳳狼的攻勢。火鳳狼利爪從拂夕腦門拍下,幸而蒙蘗及時將她拉回來,否則她可能就要喪命於火鳳狼的削靈掌之下。

手握青絕劍,在空中舞出一個花式,青光仿若游龍犀利快狠劈向火鳳狼。火鳳狼中了一招,面目更加兇惡幾分。

火鳳狼的位置驀地生氣一團綠火,周圍濃煙迷霧,綠火熄滅時卻不見火鳳狼身影。

蒙蘗凝神觀望,在青絕劍施上術法,無數劍鋒向同一個地方襲擊。

剛要顯形的火鳳狼嘶叫一聲,落入火海中。

出了天冥鬼界,兩人站在高峰之上,拂夕笑道:“你母親的覆位元丹拿到了!好像比我想象得簡單啊!”

“剛才險些喪命,你還得意?”蒙蘗凝著她,眼底閃過許多東西。

“我們現在不是沒事?”拂夕喚來白鵺,對蒙蘗道:“你家剎剎受傷了,我勉為其難讓我家鵺鵺載你一程。”

蒙蘗轉瞬來至拂夕身邊,白鵺瞥一眼背上二人,撲扇兩下翅膀,猛地側翻飛行。

“餵餵,鵺鵺,要不要這麽狠?”拂夕穩了穩身子。

白鵺翻一個白眼。

“它好像不開心?”蒙蘗笑了笑。

“情緒病,間歇性發作!”

白鵺飛至峽谷猛地三百六十度大轉彎穿越瀑布。

回到祭毓宮,非歌正與蒙孤城爭執,熄魄見那兩人歸來,蒼白的面孔浮現笑意:“笨女人,你不是把我們宮主拐走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是舍不得我?”

拂夕瞅他一眼,問道:“他們在爭執什麽?”

“還不是一個想死一個不讓死。”熄魄環抱雙手,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這對夫妻倒挺有意思,簡直讓我對蒙孤城有了新的認識,原來魔皇也會這麽肉麻!嘖嘖!”

感覺到寒芒,熄魄看向蒙蘗,笑了笑道:“哈哈,他們的兒子也挺有意思。”

拂夕一臉黑線,“蒙蘗,我們走!”

二人並肩而行,一路無視熄魄。

蒙蘗在非歌面前遁跡而出,將她帶離蒙孤城,蒙孤城瞇著狹長的眼,道:“蘗兒,你這是要做什麽?”

“蘗兒,當娘求你……”非歌扶在蒙蘗的手臂,眼裏都是祈求。

“娘,我知道該怎麽做!”蒙蘗給了非歌一個安定的眼神,然後幻出青絕劍。

猊突然出現在蒙蘗背後,蒙蘗轉身抵抗他突如其來的術式。

“蘗兒,不要受那狼妖的蠱惑,把你娘交給我!”蒙孤城坐在輪椅上,指著拂夕道,“你要是還不悔過,我就先殺了她!”然後給熄魄使了個眼神,

熄魄在拂夕面前顯形,拂夕意識到不妙,正欲施法,熄魄已將她挾制。

青綾猛地躥出,拂夕再施一招十成的鳳翔術,從熄魄挾持中逃脫。

熄魄揚起嘴角邪氣地笑笑,然後和拂夕淩空對打。

蒙蘗幻出覆位元旦,再用一朵染修花瓣做藥引,猊在這時殺至,蒙蘗將非歌送進保護罩,然後以青絕劍反抗猊的術式。

輪椅很快來至保護罩前,蒙孤城的魔力已經全部輸送到蒙蘗體內,現在他根本無法破除蒙蘗設定的保護罩。

“孤城,不要再試了,你知道我最不想傷害的就是你和蘗兒。我能感覺到自己體內那股不安定的東西越來越強,我真怕某一個夜裏我會有能力殺了你們,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叫我如何面對?孤城,放手吧!”非歌周身漸漸騰起一股紅煙。

蒙孤城瘋狂地撞擊保護罩,眼見那股紅煙快要淹沒非歌,他終是禁不住流下眼淚。

“歌兒,你讓我如何割舍?自從你離開後,每一個日日夜夜我都在等待你回到我身邊,現在又要眼睜睜看你消失,你讓我如何忍心?”

“孤城,這是對你我最好的結果。我從不曾消失,因為我一直活在你心裏!”紅煙沒上非歌頭頂,“我的好蘗兒,娘走了,你們父子保重!”

綻出一道紅光,非歌連同保護罩一同消散。

蒙孤城拽緊扶手,眼淚成串流下。

拂夕在打鬥中脫身,向落下的神珠飛去。

熄魄施邪術擊中拂夕腰部,拂夕吃痛墜下,眼看神珠落入熄魄手裏,拂夕再施術法,去搶熄魄手裏的神珠。

熄魄對著拂夕陰邪地笑笑,“笨女人,如果我是你,我現在就會想著趕緊逃命!”

“把神珠給我!”拂夕咬牙道。

“不給怎麽了?”熄魄伸手在拂夕眼前晃了晃,又立即抽回來。

拂夕冷“哼”一聲,正欲上前對付熄魄,卻見四周突然出現許多魔奴,這些魔奴紛紛向她攻擊來。

蒙蘗來到拂夕身邊,施法要將她送出去,拂夕瞧出他的異端,問道:“你怎麽了?”

蒙蘗隱忍疼痛,微微笑道:“沒事,你先出去,神珠的事以後再說。”說罷一招強勢魔術將拂夕送到界口。

回頭望見蒙蘗在眾魔中墜下,這情景就像她第一次見到他舊疾病發時一樣。

出了魔界就被一白衣人抱住,拂夕猛地推開他,吼道:“空梵!”

空梵露齒一笑,眼睛好似兩灣月牙兒。他雙手扶在拂夕肩膀上,打量她片刻後道:“你被他們虐待了吧,印堂這麽黑!”

“來找我什麽事?”

空梵嘖嘖感嘆,“娘子還是這麽沒情趣!”

拂夕瞥他一眼,喚來白鵺飛走。

空梵躍上白鵺,摟住拂夕的手臂:“娘子明知我有事告之還走得這麽快,看來已經不在乎魔神的消息了呢!”

拂夕緊緊盯著他。

空梵笑了笑:“前段時間我施法啟用了開天書。娘子你看,我又因此多了好多白頭發!”

拂夕白眼一翻,“你只有白頭發好不好!”

空梵笑嘻嘻地瞅著拂夕,修長的五指順一遍自己的銀發,捋下許多斷裂的發絲,“你看,這些都是後遺癥!”

“空梵,你到底說不說!”拂夕有些怒了。

“說,馬上說!”空梵笑了笑後恢覆正色道,“魔神轉世了。”

“轉世?什麽時候?”

“開天書並未顯示,可能是曾經的任何一天,而且開天書無法顯示他現在在哪!”

“離汰燾魔石破空已經不足兩個月。如果魔神已經轉世……”這設想不由讓她身子一顫,如果魔神已經轉世,他是不是早就躲在某處等待時機呢?拂夕撫上自己的胸口,隱隱感到有些不安。

“娘子,有件事你一定有興趣做!”

“哦?你先說說看。”

“去魔界收集五彩石,魔界一向有規矩,凡是手握五彩石者方可稱皇。”

“你要我做魔皇?”

“不,我要你找出魔神轉世者。”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十三回

竹籬笆前,沙華坐在白鵺身上,用梳子梳理它的毛發,時而發出嚶嚶嚶的笑聲。

拂夕坐在爛樹樓靠窗的位置,望著窗外的那一叢蒼海花出神。

空梵走來她對面坐下,扔給她一壺酒,笑道:“在想人嗎?”

拂夕接住酒壺,平平道:“想事。”

“和誰有關的事?”

“和天下人都有關的事。”拂夕趴在窗臺上搖著酒壺。

空梵飲一口酒,跟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你看天上的鳥多自在。”

“你羨慕?”

“是啊。”空梵學著拂夕趴在窗臺上,側著臉對她笑。

拂夕笑了笑道:“如果心不裝那麽多東西,你也可以和他們一樣。”

“可是很多東西都不能跟著心走的。”

“比如呢?”

“喜歡一個人。”

拂夕楞了會兒神,轉頭望向天上盤旋的飛鳥。

“看來你也有同感。”空梵有片刻的暗淡,很快露齒一笑,笑容將一直陰郁的天色襯得都明媚了幾分。

拂夕望著天空,陷入沈默。

夜裏空梵再來找拂夕的時候,她人已經走了。空梵握起桌上依然盛滿的酒壺輕嘆口氣,然後坐到拂夕白天的位置上,趴在窗臺上望著她看過的地方。

叢林深處有一棵孤獨的參天大樹,有葉無花,長年青綠,風掃蕩而過,傳開一縷縷清甜的香。

“你果然在這啊。”拂夕走來蒙蘗身邊,俯下頭查看他的靈體,“嗯,好像比上次更嚴重了。”

“你回來做什麽?”蒙蘗驀地睜開眼,眼底冰冷無情。

“看看你還活著沒有?”

“看夠了就快走!”蒙蘗語氣冷漠。

拂夕直起身子,環抱雙臂:“不走了,我在魔界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哦?”蒙蘗猛咳起來。

“我帶你去引仏洞!”拂夕握住他的臂膀。

拂夕正欲帶他走,蒙蘗制止道:“上次我們去過一次後,塢崍的人已經把那裏徹底封死了,我只要在出現在塢崍,只怕蒼海殿上的人立即就會殺過來。”

想來之前他在病發時已經去過那裏才知道如此透徹,拂夕擡起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的病總會好起來的。”

蒙蘗苦笑,隨即只見他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餵,蒙蘗!”拂夕將他扶起,忽而秀眉一擰,將他扔掉。

“哈哈……”蒙蘗轉瞬已站在拂夕面前,他一手扶在樹上,睜開眼,揚起嘴角對著拂夕露出久違的笑容。

拂夕眼皮一翻,忽而看見什麽,她面露喜色,指著樹上唯一長出來的小骨朵道:“神魔樹居然也要開花了!”

蒙蘗跟著望去,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後眉目沈了沈。

“你還笑,魔神樹是魔神的孕育之源,千萬年不曾開花,它如果突然開出花來你認為這意味著什麽?”蒙蘗瞥她一眼道。

“蒙蘗,我問你,你可想過要魔神重回六界?”拂夕認真道。

“有時想有時不想。”蒙蘗撫了撫神魔樹的幹,“魔神若是回來,魔界總算有了信仰的神,分散的魔心總算可以歸一。可是,我不想看你為此陷入險境。”

拂夕只覺心下驀地一跳,她怔了怔,忽而笑道:“有些事命中註定,其實我早有準備,蒙蘗,你還是擔心自己吧,魔神若是回來,興許看你不順眼第一個就把你滅了呢。”

蒙蘗笑笑,搖頭不語。

“蒙蘗,你說北荒魔君抓了懿歩月妃,會把她關在哪裏?”

“禁河地處極淵,是北荒最難闖入的地方,懿歩月妃應該在那裏。”

天色忽而綻出幾道刺眼亮光,周圍有黑霧騰騰而起,這團黑霧一直彌漫至遠處,看那方向正是朝祭毓宮而去。

拂夕驚道:“北荒的魔人!”

“看來竇胚已經等不住了。走吧!”

“你的病?”

蒙蘗對她笑笑,俯下身湊近她道:“不用擔心,和它相處了這麽多年,我自有應付它的法子,況且現在也沒事了。”

“切,我是擔心你中途又發作連累我!”拂夕說罷遁跡而去。

竇胚率領北荒眾將攻打祭毓宮,蒙蘗忙著對付入侵魔人,拂夕欲趁竇胚不在北荒,潛入禁河救出海月,便與蒙蘗道了別。

禁河四處被毒沼泥覆蓋,只留中央一個小洞,小洞像是鑲嵌在禁河裏的一只獨眼,詭異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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