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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方法。為了達成自己的野心,她抓來山下的凡人和山裏的小妖試藥,雖然其中有試藥成功的,但毒貂並不滿意,似乎當中並沒有誰能配得上最強毒物。後來毒貂發現,若要制成最強毒物,就必須找個集勇氣、智慧、信念於一體的活體,長達百年,毒梟找了成千上萬的活人試驗,直到遇到一個叫陳笑的讀書人。”

拂夕聽得入神,一眨不眨地盯著雪妖。

“陳笑是個好學的書生,天性風趣活波,腦子聰明又喜歡冒險。那時毒梟已然有些等不及了,她利用人們的貪念和欲望,告訴世人但凡通關者便能幫助他們完成一個心願,雖然人間對於去絕殤雪山定不保命的傳言甚多,但為了實現一心願而甘願冒險的人也有不少,陳笑就是其一。

“在主動上絕殤雪山的人中,陳笑是唯一能安全闖過勇氣、智慧、信念三關的人。你知道他通關後面對毒貂要了個什麽心願麽?”

拂夕怔怔地搖頭。

“他說他要娶毒貂做娘子。多麽可笑的心願啊,毒貂當時氣得把他直接扔出了雪山。更可笑了,陳笑就這樣成了唯一從絕殤雪山保命回家的人,事後很多人問他是如何做到的,他竟對外宣稱毒貂女王看上他了,不舍得害他,大家又問他當時討了什麽心願,他說不久後大家就能知道了。”

“毒貂不是要找有勇氣有智慧還有信念的人嗎?這麽好的活體怎麽就白白不要了?”拂夕雙手托著下頜問道。

“是啊,所以毒貂後來又來到陳笑的家把他捉回到雪山上。毒貂煉制的毒物共有四十九種藥引,需要分四十九日分別服下。”

“陳笑乖乖吃了?”拂夕道。

“毒貂告訴他,若配合她試藥,她會考慮實現他的心願。”

“她騙了他。”

“嗯。可是一生都在專研毒物的毒貂怎會料到,短短四十九日,陳笑真的讓她愛上了他。別問為什麽,愛情這東西總是悄無聲息地出現,就算心腸狠毒如她,也沒逃過心的牽絆。”

拂夕微微嘆口氣,“可惜,毒性已蔓延在陳笑身上,她後來怎麽做?”

“最後三日,她為他上天入地,闖遍六界尋解藥,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陳笑死了,又活了,他失去了所有記憶,碰見有血肉的就要吸幹他們的血,陳笑全身上下都是劇毒,凡他路過的地方,花草皆敗。”

拂夕震驚怔住。

“我為什麽會知道毒貂這麽多事?因為我是雪妖啊,絕殤雪山的雪妖,無處不在。”雪妖擡眸望外,視線穿過天地,仿若又回到了那雪花漫天飛舞的地方,“那是我第一次落淚。毒貂尋解藥無果,回到雪山目睹陳笑好似一頭怪物,到處啃食血肉。原本一個愛笑勇敢的少年,變成了一個以食血肉為生的怪物,其法力強大到連毒貂也制止不了他。毒貂被他重傷後,絕望地倒在雪地裏。後來的日子我陪著她,在她身邊看著她如何瘋狂研制解藥,如何費盡精元制成冰晶塔,你會問為什麽要造一個冰晶塔是麽?”

“冰晶塔能定格時空,內設智慧、勇氣、信念、坦誠四關,‘坦誠’是毒貂後來加上的,是有多少愛與悔意才制成了這關。”

“毒貂後來把解藥研制出來了麽?”拂夕道。

雪妖搖頭,持起酒杯飲一口:“終於做成了冰晶塔,她把邪謎鏡歌術傳給我便逝世了。我生性冷情,從來沒有朋友,卻成了毒貂臨死前最信任的人,此後守護絕殤雪山和掌管冰晶塔的職責都是我的。為了唯一信任過我的人,即使我再不喜紛擾,我也盡心盡力守護雪山,不讓任何人欺負我的子民,可是雪山總是冰冷而寂寞的啊……

“那天我在峭壁上撿回一只受傷的鹿妖,他滿身是血,只一雙眼睛明亮又倔強。”雪妖握起酒壺站起身,邁過門檻,走到池塘邊的木板上坐下,將酒壺裏的酒水緩緩倒進池裏,“他遭遇猛虎襲擊,傷勢甚重,我替他醫治半月,才把他從鬼門關救回來。保住了命,卻因藥性過重,傷了他的腦子,長時間裏他都記不起以前的事,不知道自己是誰,家在哪,是否有親人。從此他只能依賴我生活,因為我成了他唯一的記憶。”

拂夕坐在雪妖身邊,睜著一雙螢綠閃爍的眸子,模樣認真。

“我們在一起度過了一段最美的時光,他說他要娶我,要我做世上最美的新娘,他為我親手縫制了一套嫁衣,我永遠記得那是我最幸福的時刻,我答應他,一定為他做最美的新娘。”

這時一妖婢在池塘邊顯形,附在雪妖耳邊說了什麽,拂夕凝神去聽,卻什麽也聽不到。

“你先退下。”雪妖對妖婢道。

待妖婢退下,拂夕持杯抿一口酒,眸色閃爍不定。

池裏的錦鯉喝了摻過酒的水,暈乎乎地浮在水面上吐泡,雪妖袖袍在池面上一拂,游魚又似突然活過來般,搖著尾巴游動起來。

拂夕盯向雪妖,眼帶幾分警惕。

雪妖卻輕笑出聲,緩緩道:“冰晶塔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可是,他卻能在我眼皮底下輕松帶走人,這樣的人又怎會只是個藥仙?”說著一雙含笑美眸看向拂夕。

拂夕苦笑一聲,卻只道:“再精密的東西也會有漏洞。”

“知道我為什麽把你的朋友帶來這?”雪妖道。

拂夕雙眸一亮,搖頭。

“她長得很像一個人。”

“你喜歡的那個人?”

“嗯。尤其那雙眼睛,長得真像他哥哥,呵。”

吃一驚,拂夕突然想起在暗洞裏方茴說過的話。

“我本來和哥哥相依為命,後來哥哥失蹤了。上塢崍修仙一直是哥哥的心願,哥哥失蹤後,我開始獨自修行,就為了有天能到塢崍修得正果,找回哥哥。那段時間我要找哥哥又要避開那些捕食者,還好,都挺過來了。”

眉心微蹙,拂夕緊緊盯著雪妖,恍然道:“你喜歡的人不是魑司命身邊的貌美手下,而是魑司命對不對?”

天邊忽然轟隆隆幾聲巨響,拂夕坐在木板上也被震離幾次。

眨眼間,雪妖已站起身,紅袍青絲齊飛揚,拂夕在她眼裏看到了幾分喜悅幾分期待,還有幾分……淒迷。

“怎麽了?”雖然雪妖看起來並未露出一絲擔憂之色,但接連不斷的巨響讓拂夕隱隱感到不安,她起身問道。

“他來了。”嘴角含笑,雪妖道。

糟糕,莫不是幽冥鬼界派來抓她的人已經追過來了。但再一望雪妖,事情好像並沒自己想得這麽簡單。

拂夕沈吟片刻,還是道出一句:“他們興許是沖我來的,我出去便是。”說罷正欲施法而去,雪妖卻將她攔下。

“他暫時闖不進來,我帶你去個地方。”雪妖道。

拂夕雖滿腹疑惑,但還是跟著雪妖來到幽暗的地窖,地窖中心有一羊脂白玉案幾,案幾上有一盆栽,開著一朵黑瓣紅瓣交替相連的花。

“毒貂之所以要造一個冰晶塔,就是為了保住這朵花。它是毒貂親手種的,取名‘憶笑’。憶笑雖然不能解救怨鬼,卻能讓他們重拾生前的記憶。憶笑花一生只開一次,且花期比曇花更短,它的花蕊摘下後即刻變成一粒丹藥,吃了它,任何怨鬼都能恢覆生前記憶,不過此丹藥最多維持半柱香時間。可惜,毒貂雖種下了它,卻等不到陳笑聞過此香,想起她。”

自來到這裏,拂夕的目光未曾從憶笑花身上移開半毫,這些年心事幾件,其中讓影安恢覆記憶便是其一。拂夕數了數道:“還有三根花蕊,可否允我拔一根?”

“哦?你想幫誰?”雪妖饒有興趣地望一眼拂夕。

“一個朋友。”

“男的?”

“嗯。你……什麽眼神?”

“跟神尊情緣未盡,又和怨鬼糾纏不清,對了,還有個陪你一同闖關的藥仙呢,看不出,你還很多情。”

“胡說什麽!你允是不允?”拂夕揚眉道。

“不借。”

“餵,你……”拂夕撇嘴,“我自己強取總行吧。”說罷一招術法,要去搶走案幾上的盆栽。雪妖袖袍一拂,帶著強勁的風力,地窖瞬間變成了山頭。

“在冰晶塔裏你鬥不過我的。”雪妖用術法制住拂夕,隨即便見她雙手劃術,天邊依舊轟隆作響,此刻雪妖正將邪謎鏡歌術的靈力全部傳給拂夕。

“為什麽?”被控制不能動彈的拂夕問道。

“總要找個接班人,咳咳……”雪妖咬著嘴皮把剩餘靈力傳給拂夕。

“有了它,冰晶塔能受你掌控,憶笑花,也就是你的了……不用經過,我的允許。”雪妖嘴角溢血,待邪謎鏡歌術在身上疏散完畢,她杵著地面劇烈咳嗽。

拂夕扶住雪妖,雪妖望她,嘴角扯出淡淡的笑。她舉掌於拂夕面前,一座晶瑩透亮的小塔在她手心漸漸顯現,雪妖將那小塔遞給拂夕,喘著氣無力道:“帶著它快走。”

“你呢?”

“我要去見他。”那雙迷離虛弱的眼突然變得堅定異常。

“我陪你去。”

雪妖望著那雙螢綠明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白雪皚皚,有個人也曾這樣緊張認真地看著她,現在這個人離自己並不遠,但又好像……隔著時空。

“謝謝。”兩個字很自然地脫口而出,為何要道謝,雪妖其實並不清楚,只是感覺到冷清的心上久違地被暖了一下。

“拂夕,你想用憶笑花為你朋友恢覆記憶,但你可曾想過,有無那段記憶,哪個對他更好一些。”

這一句讓拂夕仿若突遭雷擊,尚未緩過神,又聽得雪妖道:“我曾經就自以為是地那樣做了,可是得來的卻不是我想象中那般,看著他離去,我才知道,我錯了。如果擁有那段記憶會讓他陷入更痛苦的境地,何不相忘。”

雪妖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和青絲,背對拂夕而去,緩緩道:“你快回去吧,桃煙谷裏還有你要守護的人。至於我,等這一天很久了。我倦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九回

絕殤雪山常年不飄雪,已是一片枯山,此刻烏雲密布,雷電交加,好不可怖。

“她們怎麽還不出來,非要我用千斬扇毀了這冰晶塔?”說話者是個胸大腰細身姿婀娜眉眼嫵媚的女人,她手中搖著的正是她的法器千斬扇。

在她身旁有一男人,身披黑袍,面容清俊,卻有一雙冰冷凜冽的眸子。

“冰晶塔豈是你想毀就能毀得了的?還是再等會兒吧,她會出來的。”男人冷道,一雙眸子清冷地望著遠處。

女人用眉眼打量他幾番,隨即向男人挨近,附在他耳邊柔聲道:“你不會還愛著她吧?”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別裝了,王早知你有了以前的記憶。”

身子微顫,男人冷冷看向女人。

女人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上輕輕吐出口氣。

“知道王這次給我的使命是什麽麽?”說著嚶嚶地笑起來,“王讓我告訴你,不管有沒有抓到盜仙,都要把雪妖處決,若你下不了手,我會幫你。”

不待男人施法將女人震開,一道冷冽寒芒閃過,正是雪妖驀地出現,施法襲擊了貼在男人身上的女人。然而那女人又豈是善茬,一個回轉便躲開,再把手中千斬扇一揮,一招強勢術法將雪妖擊出百米遠。

“哼!”魅司命悠哉地搖著千斬扇,妖嬈地走回到魑司命身邊,“原來雪妖也不過如此。識相的話就把盜仙交出來,我興許會考慮讓你死的舒服些!”

“如果我不交人呢?”

“哼!“魅司命冷笑一聲,正欲起身,魑司命攔下她,手化星移術向雪妖擊去。

魑司命與雪妖淩空對打,然而不過十招雪妖便抵抗不住敗落。魑司命緊追而去,已在手中逐漸成形的術法忽而轉勢,在空中接住雪妖下落的身軀,魑司命沈聲道:“你逃吧。”音落手掌一送,雪妖身子不受控制地快速後退。

“你竟敢放了她!”

魅司命瞬間轉移,猶如疾風,魑司命在半路攔住她,兩人一去一阻,很快對打起來,兩股邪術強強相撞,塵土飛揚,風雲變色。

眼看就要戰勝魅司命,卻突然殺出個程咬金。熄魄著一玄色長衫於空中顯形,為魅司命接下魑司命的星移術,隨即又將抓來的雪妖扔到地上。

“哎喲,是我們的魎司命啊。”魅司命扭擺著腰身來到熄魄面前,纖長的手指暧昧地撫上他的臉,帶著女子的嬌嗔,柔聲道:“熄魄,幾日不見,又吸了多少美人的鮮血?你這張臉啊,真是美得不像話,我都嫉妒死了。”

熄魄淩空而立,眼神凜冽,那種張狂有著與生俱來的鋒芒,他盯向魅司命,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魅司命頓時變色,從熄魄身上走開,忽而又笑道:“還在記恨呢?我和你一樣都要誓死效忠於王,你覺得我做得不對?”

熄魄冷“哼”一聲,不再看她,只平平道:“雪妖如何處置?”

“殺!”魅司命道。

熄魄環抱雙臂,目光饒有興趣地看向魑司命,“不過好像有人不滿意。”

魅司命悠閑地搖著扇子,道:“若有人要阻止,就是違抗王的命令,當誅!”

“哦?”熄魄魅惑地笑笑,“殺了這麽多仙魔神妖,還沒殺過司命呢。”

鬼從千影術半路被人擋了下來,一條青綾橫空而來,破了熄魄的術法。

拂夕站在雪妖身前,仰頭對熄魄道:“盜仙在此,有本事就先抓了我!”

這女人今個兒穿著一件露肩雪色緞面束腰長袍,抹胸上的水仙和彩蝶素雅之餘又嬌俏可人,不禁惹得人想多看兩眼。

“餵!”拂夕攏了攏衣領,瞪向熄魄。

“嗬!”譏誚一笑,熄魄展開雙臂,施出一毒術擊向拂夕,拂夕以術抵術,一時間勢均力敵。

須臾,魅司命加入到二人戰勢中,只見她手中千斬扇一揮,劃出一道優美弧度,攻向拂夕。拂夕以掌劃術形,全力抵抗。

“你還在猶豫什麽!快帶她走啊——”拂夕對遠處雙腳仿若被凍住的魑司命道,又見魑司命和雪妖二人只默默相望,毫無動靜。

拂夕一面對敵一面不停對二人使眼色:我快撐不住了,你們逃了再看個夠不行麽,快走啊——

熄魄眉峰微揚,蔑視地笑笑,加強術法攻擊,拂夕分神間被擊中,整個人被震開老遠。

有人在半空扶住拂夕的身子,帶著她回轉幾圈,穩穩落於地面。

“空梵!”瞠目結舌。

“娘子,這裝束真好看!”一雙含笑的桃花眼仿佛能盛出水來。

“你來做甚?”挑眉道。

“保護你啊。”

“鬼信!”

“淘氣。”

熄魄嘴角一抽,雙手已化術而來,空梵幻出銀光繚繞的淩獸劍,又在劍上施了伱混術後攻向熄魄。

熄魄冷笑著,徒手化術與空梵的淩獸劍對打起來。

拂夕本有心觀看二人大戰,卻見魅司命的千斬扇已向雪妖攻擊過去。

魑司命不再呆站,只見他宛若疾風,一心要去阻攔魅司命的招式。魅司命陰冷一笑,再魑司命靠近時轉身揮扇襲擊,魑司命一驚,尚未有任何應對之策時,眼前已有人為他擋下千斬扇的一擊。

“阿雪……”魑司命接住雪妖墜下的身軀,震驚過後便見淚水覆面。

魅司命還想出擊,卻被趕至的拂夕攔下,又被一招鳳翔術擊退數步。

面色冷卻,魅司命握緊千斬扇,目光淩厲地盯著拂夕道:“今個兒你休想再逃走!”音落,千斬扇揮出一道弧度,刺眼紅光在空中形成一張巨大的網,猛地撞向拂夕。

手中的青綾化作長劍,拂夕口念冰靈咒,將那巨大的網及時凍住,然而魅司命蔑視一笑,再一輸力,拂夕的冰靈咒失效,巨大的網解開冰凍束縛,將拂夕擊傷之餘又將她困在其中。目光一凝,青綾劍橫空飛來,唰唰幾聲破開巨網,拂夕持起青綾劍,轉瞬置於魅司命面前,正欲劈下,卻見魅司命狡黠一笑。

糟糕!拂夕只覺腦袋頓時暈乎得很。莫不是又中了她的蠱心邪冥術。

“在我面前還敢動殺欲,真是蠢得可愛。”魅司命用扇子掩面竊笑,一雙媚眼在拂夕眼裏變成了兩個大蘋果。

搖搖腦袋,雜亂混濁的思緒翻江倒海而來,拂夕吧唧兩下嘴巴,撲向大蘋果。

空梵註意到拂夕這邊,凝聚神力破了熄魄的術法,趕去營救途中又被熄魄一招毒術攔了回來,熄魄倨傲地瞥一眼拂夕,暗罵一句這個笨女人,又轉頭對空梵道:“英雄救美這事從來都是本司命做的。”

正欲施法趕去,一雙琥珀色笑成月半彎的眸子忽而在眼前出現,空梵持劍一招沐離斬神術,逼得熄魄再次與他你死我活地打起來。

被魅司命巨網束縛住的拂夕依然不知死活地做著美食夢,口水很快浸濕她的衣領。

魅司命正得意地看著戰利品,忽而眼前一黑,似有羽毛掠過,她敏感地打了個大噴嚏。

才眨眼功夫,巨網便被人粉碎殆盡,其中的戰利品也被人劫去。

定睛一瞧,劫走戰利品之人著一件簡約黑衫,衣裝樸實卻掩蓋不住那精雅絕俗的姿色,此時她正抱著戰利品離她不過十餘步距離。

藥仙夢望著懷裏口水巴拉的拂夕,無奈地搖頭,又於手中幻出一顆丹藥,伸手餵進她嘴裏,拂夕一瞧,竟有仙草從天灑下,張開血盆大口咬了下去。

咬不動!

好吧,那就舔兩下嘗嘗鮮。

舌尖纏在他的手指上,似在品味極妙的美食般貪婪又細致地允/吸著,藥仙夢不自覺地發出一聲悶笑,有種莫名能稱得上舒服的感覺讓他不想將手從她嘴裏抽出。

丹藥在拂夕體內很快起了作用,幻象漸漸消散,頭腦清醒澄明,拂夕先被此幕嚇得一抖,再狠狠“呸”了一下,嫌棄地吐出藥仙夢的手指。

“砰!”藥仙夢冷著臉松開手,拂夕又一次因他摔在地上。

拂夕瞪一眼藥仙夢,然後起身施法向魅司命攻擊去,魅司命似乎特別自信於自己的蠱心邪冥術,在拂夕殺過來時再次使用了這招,然而這次拂夕並未中招。

拂夕將青綾劍揮出一個花式,從魅司命身邊瞬間閃過,道:“不知道欲望是可以被控制的?你也蠢得挺可愛。”

魅司命面色蒼白冰冷,在她肩膀上的那道劍痕驀地裂開,將整個肩膀頓時染成紫紅色,

倒在他的臂彎裏,雪妖凝著他的眸,嘴角挽起一抹淒厲的笑。

“阿雪……為何這般傻……”

“我原以為讓你恢覆記憶,就能讓你重新回到我身邊,可是我錯了,三百年裏你可曾想過來找我一次?”又忽然伸出食指於他嘴前,雪妖搖頭道,“不,還是別說了,我知道我殺了她,你恨透了我,就算想過我,也是……”

“不是的……阿雪……”

“如果我不死,他不會放過你,何況,我早就應該……這件嫁衣……我為你穿了兩千多年……很多事我都迷糊了……你告訴我,你可曾真心愛過我?”

“愛過,阿雪……”

“為何三百年都不來找我……”淚水沿著眼角滑落。

“我一旦來找你,定會被鬼王發現端倪,他不會放過你……”

“幽冥鬼王……呵,呵呵……”也許他,才是世上最應該恢覆記憶的人。

雪妖伸出右手,笑了,笑得像個天真的孩童,“下雪了……終於,又下雪了……”

時光倒退,仿佛在白雪皚皚之中隱約見到一人一鹿,女人身穿雪白毛領大氅,小鹿脖子上血跡斑駁,性命垂危。

“你受傷了……”女人發現受傷的小鹿,伸手查看它的傷勢。

小鹿警惕性後縮,睜著沈重的眼皮,倔強地瞪著雪妖。

“別怕,我不會害你。”女人輕輕撫了撫小鹿的額發。

小鹿被女人溫柔的手撫摸著,緊繃的神經漸漸舒緩。

女人抱起小鹿,朝雪山深處走去。

……

傷勢逐日好轉的小鹿在床榻上變作人形,他驀地握住女人撫在他額上的手,道:“你救了我?”

“嗯。”

“可為什麽很多事我想不起來了?”

“過些日子等藥性退了,你就能想起來了。”

“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阿雪。”她原本沒有名字,只是想起毒貂常喚她阿雪。

“真好聽。你知道我叫什麽麽?”

“嗯……阿山。”

“……你確定?”

“嗯。”

……

阿山翻越重山,踩來一束鮮黃的花,跑到阿雪面前。

“阿雪,這是你最喜歡的霖溱花吧?”

“傻瓜,這是油菜花。不過,很美。”阿雪捧著花束,婉約一笑。

阿山支支吾吾半晌終於提起勇氣道:“阿雪,我娶你可好?”

“好。”

不料她答得如此幹脆,阿山抱起阿雪開心地轉圈,“你會是世上最美的新娘!”

“呵呵呵呵……”男女清脆歡快的笑聲充盈整個山頭。

……

“阿雪,我都想起來了,我一定要下山找回妹妹,你等我可好?”

“好。”

“我答應你,大婚那天我必定回來娶你!”

“嗯,我會穿著你做的嫁衣等你,等你回來娶我。”

……

數千年後她再見他,他一襲黑袍,嗜血成性,在他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能讓他拼死維護的女人。

“阿山,你很喜歡她是不是?”阿雪將那女火魅抓入手中,眼含淚水怔怔地望著他。

“雪妖,我再說一次,我根本想不起你是誰!放了她!”

“這件嫁衣你可還記得?我穿著它等你兩千年,我以為你死了,就去陰曹地府要人,差點死在那裏,你現在可好,重新出現在我面前,卻愛著另一個女人!”

“我再說一次,放了她!”

“放了?哈哈哈哈哈哈,我要你親眼看著她怎麽死!”阿雪用盡靈力從女火魅頭頂一掌劈下。

“旻——”魑司命悲愴怒喊,“雪妖,我要殺了你——”

……

一場生死搏鬥,阿雪拼盡一口氣誓死吻住他,將那憶笑花蕊化成的丹藥傳入他體內。

被他雙臂猛地推開,阿雪望著正在恢覆記憶表情甚是痛苦的他冷笑:“殺啊!殺啊!你為了她幾乎殺光了我的子民,現在面對真正的仇人,怎麽不動手了?哈哈哈……想起來了麽?終於想起我了?下不了手了?”

……

“你個混蛋!你要去哪!為什麽想起我了還要拋下我!為什麽!混蛋!”阿雪無助地倒在雪地裏,磅礴大雪快速將她覆蓋。

眼淚凝結成冰,淒冷的雪天,獨留阿雪喃喃自語:“我等了你兩千年……為什麽還要離開我……既然要走,何不親手殺了我……”

……

“阿雪……阿雪……”

大雪紛飛,拂夕回頭望向雪妖。雪妖從魑司命的呼喚中拉回神,一雙迷離淒婉的眼睛正好也望向了拂夕。

拂夕從戰勢中掙脫,飛身到雪妖身邊,握住她在空中的手,“不會有事的,有藥仙在呢……”

“謝謝……”聲音微不可聞。

雪妖緩緩合上眼,猶如雪花吻著地面,安詳靜謐。

百年對於凡人已是長壽,而自己活了數千年,卻好像只是一生荏苒,如指間流沙,能回憶起的除了白茫茫的雪,只剩下一些抱恨終天的人和事。

突然想起毒貂臨死前說的話。她說,原來最致命的毒物是愛情,它足有能力摧殘靈魂,擊潰信仰,讓任何生靈一敗塗地。

以前不明白毒貂為何傻到要為一個人付出生命,而如今,她的命運比起毒貂又能好到哪裏去?

其實她與毒貂又何嘗沒有機會改寫命運,只要一次悔悟、一次參透,或是一次遺忘,她們的結局可能就不止於此。

執著有時就是一種傻的行為,等都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才發現連悔意都不配擁有。

倦了,真的倦了……

雪妖漸漸化作一縷青煙,淹沒在茫茫白雪中。

“啊——”

魑司命攥著遺留下的紅嫁衣,幾近奔潰地跪在地上,嘶吼聲痛徹心扉,響徹天地,震得山風瑟瑟發抖,大片落下的雪花又被掃蕩到天邊去。

眼淚似斷了線的珠簾成串滾落。拂夕抓起魑司命的衣領,一巴掌扇了過去,在場所有人被驚得傻眼。

“她為你付出這麽多,這三百年你可真正為她著想過?你明明知道她最想要什麽,可是到她死了,也未成為你的妻子啊混蛋!”拂夕雙手握拳,含恨而去。

藥仙夢乘黑剎追上拂夕,見她面色難看,沈吟片刻道:“其實雪妖三百年前就已重傷在身,以冰晶塔定格時空才保命至今。”

“她把邪謎鏡歌術傳給我時,我已猜到幾分。”拂夕緩緩道,“其實她早已有了以死求解脫之心,只是仍然心有不甘,還想等一個答案罷了。”

藥仙夢凝她半晌,終是開口對她道:“若換做是你,會為一個人耗盡一生麽?”

“我……”頓了頓,拂夕望向他,對上他深邃黝黑的眸,心下禁不住一顫。

拉回神,拂夕狐疑地看著他,撇嘴道:“我發現你最近有些奇怪。”

怎料藥仙夢離她又近了些,一雙黑眸分明隱忍了什麽,幾乎逼視她再道:“你會愛那個人一生麽?”

拂夕驚得抖了抖,避開他精銳的目光。

“你還愛著蒼泠是不是?”

不明他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咄咄逼人,拂夕瞟他一眼,淡淡道了句:“藥吃多了傷腦袋。”

不待藥仙夢繼續逼問,拂夕已似老鼠遇見貓,卯足勁兒地逃竄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ω^<)喵,求評論~麽麽噠~

第三十回

“熄魄,它可以幫你找回做鬼之前的記憶,我現在把它給你,要不要那段記憶你自己選擇。”拂夕將憶笑花花蕊變作的丹藥交給熄魄。

熄魄拿起丹藥沈吟片刻,忽而勾起嘴角桀驁笑道:“笨女人,回答我個問題,熄魄和影安哪個好?”

這個問題有意思?拂夕撇嘴道:“他們是同一人。”

“回答我!”熄魄眉目微鎖,正色道。

“影安。”

“嗬!”熄魄仰了仰下頜,倨傲的墨綠眸子有一瞬間失卻了光芒,隨即又見他譏誚一笑,轉身乘拂熄離去。

待熄魄在眼前消失,拂夕也乘上白鵺歸去。

曾經想過,從前的記憶裏有些事對他太殘忍,何不就讓他安心地做怨鬼。可最終還是決定讓他自己來選擇。是的,她有私心,私心地想要爭取那一半機會。

重山茂林,暗沈陰冷的雙眼釋放出所有怨氣,眼下百餘株樹木倏地變黑,花葉全部萎謝敗落。拂熄感應到主人差到極致的情緒,嚇得無力飛行。

熄魄用兩根手指撚起丹藥,笑容陰寒邪氣,只見他悶“哼”一聲,手一擺,丹藥被他礽了。

拂夕手上已有鈺璃腕、岫緹蓮、催芯笛、乾坤袋、催芯笛、浮華鼎、乧杖、星珩刺、冰晶塔九件法寶。還差三件,分別是金剋鋤,墨隱珠,桀摩扳指。而眼下比找法寶更重要的是去鹿冢借緣火。

當年止卝那一劍,以方茴道行根本無機會幸存,止卝用盡靈力護住她的精元,趕至冰劄仙島找緈驊老君求救。

在緈驊老君骷童術救治下,方茴保住三魂七魄不至於灰飛煙滅,卻又因此丟了仙緣,必須淪落凡塵,經歷三世輪回。

在第三世接近及笄的那些時日,骷童術的法力會逐漸消失,而天劫也會因此降臨。唯一解救法子,是在秦曉卉劫數到來之前幫她結上仙緣。

一直以來止卝最擔憂的便是此事,也是他遲遲不肯回塢崍潛心修行準備歷劫登仙的原因。

“現在情況特殊,幽冥鬼界的人勢必要捉拿我,我會用鈺璃腕帶曉卉去妖界,其他人留在桃煙谷,有道行的負責守住結界。”拂夕平平道,“對了,考慮到我個人修為有限,我想找一個人與我同去。”

“我!”石夫喊道,他竄到拂夕跟前,討好地笑道,“這種陪行之事自然要找個機靈又聽話的老板娘你說是不?”

拂夕幹笑兩聲,撥開他搭在肩上的手,“不是。”

“老板娘——你不讓我去,我在這怎麽會安心?”

“幽冥鬼界的鬼司命我遇過三個,各個不是善茬,我真沒把握能在他們眼皮底下保全兩個人。所以,小卝,你還是老實在這裏呆著,當然,你回塢崍那就更好了。”

“哼,這裏除了我還有誰會願意陪你去喲。”石夫叉腰,一副“你只有可選擇”的自信模樣。

“怎麽會沒有呢。”空梵幽靈般飄過來,垂下頭靠近拂夕的面頰,聲音如沐春風,“娘子去哪,為夫就去哪。”

雞皮疙瘩灑了一地,拂夕正欲開口,卻聽得一磁性好聽的聲音平平道:“我同你去。”

拂夕轉頭看去,藥仙夢一襲黑衫,身姿修長挺立,低調地屹立暗處。

“正好我要帶小白去一趟妖界。”

“真噠?”順路什麽的最棒了,拂夕立馬抓住空梵的肩膀好心勸導,“這裏你的法力最高,所以,你要留下來保護大家。”又怕空梵不樂意,繼續糾纏,拂夕趁其不備對他施了定身咒。

“娘子使詐,為夫會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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