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收到季無憂醒過來的消息, 澹臺嫣就和楚子拾趕到了六壬陵，到達的時候，身後還跟了條小尾巴。

當他們站在長廊的轉彎角，探頭看向季無憂目前居住的廂房庭院內時，看到了格外溫情的一幕。

季無憂身著石青色的衣衫，坐在一張木質輪椅上，穿著白衣紅衫的寧卿陌坐在他左邊的石凳上，倒了一杯茶給季無憂飲了一口，然後兩人像是說到了什麽有趣的話題, 一起笑起來。

寧卿陌不笑之餘看上去威嚴凜然的臉上泛出一個溫柔的淺笑，讓人不心動都難，而季無憂柔情似水地註視身旁的人, 眼內的情意滿意的仿佛要溢出來。

真是羨煞旁人。

嫉妒死個人了，真是單身狗沒人權。

她以後一定會找個比這兩人更好看, 更出色的戀人。

不過，這世上真有比這兩人更好的男人嗎？

如此想著, 圍觀了片刻，澹臺嫣剛準備打招呼破壞虐狗氣氛，便聽到前方傳來季無憂有些輕的聲音：“澹臺，子拾，還有那位小朋友, 既然來了為何不過來？”

季無憂現在就和一個普通人差不多，應該是連他們的氣息都感知不到的，一定是寧卿陌告訴他的。

三人也不再躲著, 走入庭院，澹臺嫣毫不客氣地坐到季無憂的右邊：“還不是看你們兩個人相處氣氛太好了，我們都不舍得打擾了。”

楚子拾坐在季無憂對面，他本來讓沈湛坐下，但沈湛卻執拗的要站在他的身後，他也不再管他，對季無憂道：“無憂，你看上去氣色好多了。”

季無憂在第四次渡劫後已經將自己的來歷告訴了楚子拾，楚子拾聽完後沈默半晌，而後直接在傳音石那頭改了對季無憂的稱呼，甚至還說“無憂這個名字很適合你”這樣的誇讚。

“我看是卿陌照顧得好。”澹臺嫣接口道，“你這輪椅不錯誒。”

季無憂道：“卿陌做的。”

說著看向了寧卿陌，寧卿陌也看過來，兩人相視一笑。

澹臺嫣佯裝捂住眼：“秀恩愛，閃瞎我的眼了！”語畢後，放下手，抿了抿唇，臉上是徹底的放松，“好了，我們知道你現在說點話不容易，好好休息，別勉強開口。我和子拾看到你沒事就放心了。”

楚子拾接著澹臺嫣的話，說到了他們在六壬陵的三個月，他有前往無憂山照顧黑仞，還說黑仞變聰明了不說，還乖了很多，不再隨便亂咬楚子拾，不再像以前那般排斥他的接觸了。

澹臺嫣提議道：“既然黑仞這麽乖了，要不然我和子拾帶它到六壬陵陪你們？”

原本他們都考慮到黑仞對季寧二人之外的人都亂咬亂叫的，所以季無憂留在六壬陵的三個月，也就沒有將它帶過來，現在的話倒是……

澹臺嫣如此想著，只聽寧卿陌道：“不用了。我和無憂決定後天就回無憂山了。”

“不繼續留在六壬陵坐鎮了？這裏的長老會甘心放你們走嗎？”

“這三個月我也幫著解決了不少事，已是仁至義盡。”寧卿陌雲淡風輕道，“況且不論他們用什麽手段，只要我和無憂想走，誰又能奈何得了我們。”

要不是考慮到季無憂昏迷期間，玄燭也用了不少天材地寶來治療季無憂，雖然用處不大，但寧卿陌將之放在了心裏，這三個月的時間也算是回報了玄燭，加上季無憂寄宿的身體的恩情……

而今，他和季無憂已經不再欠玄燭什麽了。

昨日，他和季無憂也找玄燭聊過，玄燭並沒有說任何挽留的話，他也格外感謝了寧卿陌這三個月裏為平定六壬陵的混亂狀況付出的心力，另外也說到如果以後需要找他幫忙，他也定然在所不辭。

“果然不愧是卿陌啊。”

季無憂看著澹臺嫣腦袋上好像出現了“卿陌真是又霸氣又帥”的字幕，咳嗽了一聲，出聲道：“說起來，子拾你後邊的小朋友有想好以後的去處了嗎？”

說到沈湛，楚子拾的眉間多了三道深痕：“我想讓他來六壬陵……”

楚子拾話還未說完，來到此地後未曾開口的沈湛第一次說了話：“我哪裏也不去，我想留在楚師父您身邊。”

關於楚師父這個稱謂，是沈湛自己的堅持。

當時，他說楚子拾作為教導他修真入門的第一個人，絕對有資格讓他稱呼一聲師父，如果楚子拾覺得師父的稱呼太過正式，那他就加一個楚，自此便有了楚師父的叫法。

提出這個要求時，沈湛眼眶都紅了，楚子拾沒有辦法，也就任他去了。

季無憂聞言，微微仰首看向少年人。沈湛的身高已和楚子拾差不多高，神色堅毅，在年少有了那樣不可言說的悲慘往事後，整個人看上去比一般的年輕人要成熟很多，尤其是一雙宛如獵鷹一般的眸子，裏面滿是對自己選擇的堅定。

季無憂笑了笑，這幾天基礎的面部表情已經慢慢可以做了，他輕聲道：“既然他願意跟著你，你就讓他跟著吧。”

楚子拾眼內仍有猶豫：“可是……”

“楚師父，您最敬重的季前輩都這麽說了，為何您還要猶豫！”

“沈湛，你天資聰慧，留在我身邊的話……”

季無憂好歹也是看著楚子拾的修真之路一路走到現在的，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麽，截口道：“子拾，我並不認為你對修真一途隨遇而安的心態不好，不急不躁的修行，對沈湛或許更有益處。況且，要是以後沈湛遇到了什麽瓶頸，提前告訴我和卿陌好了，我們和你一起幫他解決便是。”

澹臺嫣對楚子拾眨了眨右眼：“還有我呢，有我們這三個不亞於大門派掌門實力的前輩幫助沈少年，可比他去哪個門派都要受益多了。”

“……”

楚子拾沈默地望著季無憂，似乎不明白季無憂為何非要讓他將沈湛留在身邊。

可是，既然季無憂都這麽說了，而且在這四個月的教導相處中，他也確實對沈湛生出了師徒情，就這麽放手讓沈湛選擇一個門派，成為其門人，今後說不定將會經歷一些勾心鬥角，想到門派裏會有一些爭鬥，他也不太舍得。

“好吧。”楚子拾終於不再堅持己見。

聽到楚子拾答應下來，沈湛松了口氣，當精神放松後，看上去有些老成的樣子多了一點單純的欣喜。

澹臺嫣等人在六壬陵待了一整天，上午季寧二人與他們聊了半天，在六壬陵用了午飯後，寧卿陌推著季無憂，帶三人好好逛了逛六壬陵。

一路走來，碰上了不少新加入六壬陵的弟子，每每看到季無憂和寧卿陌，都會停下來恭敬的問好，叫上一聲“季無憂長老好，寧慕憂長老好”。

這些少年人臉上的崇拜之情毫不作偽，讓人一眼就看出一定是因為季寧二人才來的六壬陵。

從旭日初升到日落西山，一行人來到六壬陵門口。

三個月前的積雪早已融化，初春到來，青松依舊翠綠的挺立在石柱的周圍，使得六壬陵四周到處飄著一股松香味。

待澹臺嫣三人準備告辭之際，沈湛朝著季無憂深深作了一輯：“季前輩，謝謝您。”

“如要謝我，今後學習修真之餘也和你師父學學釀酒，他釀的酒可是一絕，到時候帶幾壇來無憂山。”正好埋個兩三百年，屆時帶去仙界給有琴連。

像他們這樣有修為的修士，喝凡人的酒猶如飲水，但喝修士加入了某些珍貴靈草所釀的酒就不一樣了，除了比凡間的酒更香更醇之外，如果不用法力將體內的酒逼出，便能體驗到醉酒的恍惚感，就像之前褚樂音喝醉的那次一樣。

沈湛聞言，看了一眼被季無憂稱讚之後有些不好意思的楚子拾。果然在季前輩的面前楚師父就像是變了個人，有點想小孩子一樣。此般的思緒一轉，沈湛收回心神，鄭重應下：“是，季前輩。”

那邊季無憂和沈湛說話，寧卿陌也傳音給了楚子拾：[楚道長，大戰前我與無憂嘗試問卦，正好算了一下你今後的道途。你與沈湛成為師徒，或許會對你停滯不前的修為大有裨益。]

這也算是他們送給楚子拾的一份禮物吧。

畢竟澹臺嫣先前也說過，楚子拾要送走沈湛的決心異常堅決，好在他還是更聽季無憂的話。

而之所以等楚子拾收下沈湛為徒再告訴他這件事，也就不算是為了利益才選擇了接受，對他的道途也不會產生影響。

楚子拾一楞。

寧卿陌接著道：[在沈湛開始摸索修真之路的過程中，望你有所了悟。]

楚子拾眸光震動，看了寧卿陌一眼後轉向季無憂。

季無憂正好和沈湛交談完畢，只一眼，他就明了發生了什麽，他對楚子拾笑了笑，臉上的笑容一如曾經長輩對待孩子一般……

是慈愛的笑意。

澹臺嫣這裏聽到季無憂只誇楚子拾，想為自己也喜歡釀酒的弟子爭口氣：“我家徒弟釀的酒也可好了，下回我讓她多釀幾壇桃花釀給你們帶去無憂山。”

季無憂滿意地點頭：“喜聞樂見。”

澹臺嫣和楚子拾雖然不舍季寧二人，但人生在世終須一別，況且還有再見之日，沒必要弄得如此為離別哀愁。

雙劍寄出，澹臺嫣飛身上劍。沈湛抱著楚子拾的腰，兩人站在楚子拾的劍上，隨後，再次向地面上長得好似仙人般的兩人頷首，最後一齊向著西邊禦劍而去。

望著三人禦劍西去的身影，季無憂艱難地擡起手，還未握到站在身邊的寧卿陌的手，寧卿陌已經抓了他顫動的手握在手心。

“卿陌，我忽然現在就想回無憂山了。”

“那就現在回去。”寧卿陌沒有任何遲疑道，“反正我們的東西都放在儲物袋裏了，現在就走。”

……

成為玄淮的玄燭已成功轉換了修為，和玄真一起為了教導新入門的弟子忙了一日的他回到了書房，剛推門而入，便看到桌案上多了一封信。

展開信，看到了信上給人剛毅之感的七個字——

我們回無憂山了。

他轉身望向窗外的明月，許久之後，他笑了一下，只覺今後這漫長的修士人生也將一個人走下去，雖心有嘆息，然……

自覺自願。

******

是夜，寧卿陌和季無憂回到無憂山。

感覺到熟悉氣息的黑仞再次從洞府中沖了出來。

看到威武霸氣的黑獅後，季無憂分外讚同了楚子拾的話，在他們離開的三個月裏，黑仞確實又霸氣了不少。

此時，黑仞和坐在輪椅上的季無憂差不多高，它靠近季無憂後，低下大腦袋，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他放在腿上的手背，再次擡起頭後，又對推著輪椅的寧卿陌撒嬌似的低吼了一聲。

“乖，黑仞。”季無憂柔聲道，“我和卿陌這次起碼要在山上待個十年八年，不會放你一獅獨守空山了。”

黑仞一字一頓，異常艱難地說完了一句話：“這……可是……主人……你們……說的。”

寧卿陌繞到季無憂身邊蹲下，然後擡頭看向同樣驚訝的季無憂，臉上皆是喜形於色。

******

三百年後，季無憂先行渡劫前往仙界。

一千兩百年後，寧卿陌成功渡過最後一次天劫，亦前往仙界。

此日，季無憂忽然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升入仙界，連忙收起拿在手中擺弄的糖人，前往了渡劫臺。

渡劫臺是所有踏破虛空升入仙界的修士都會到達的地方，而一般有新飛升的修士都會引來一些仙人圍觀，季無憂趕到時，已看到一些愛好八卦的仙人圍在半徑為三米的圓臺周圍翹首以待。

季無憂剛到達，有琴連和褚樂音隨後而至，兩人知道這時候與季無憂打招呼，季無憂也不會有心思回應，也就一句話沒說。

季無憂剛想閃身進入圓臺，渡劫而來的仙人應是察覺到了他的氣息，從圓臺內瞬移來到了人群的外圍，先季無憂一步出現在了他的半步之外。

季無憂楞怔地望著前方的人。

白衣紅衫，姿容無雙的青年嘴唇微啟，喚道：“無憂。”

季無憂眼瞼微顫，而後往前跨了半步，咫尺之間的距離，他伸手一把將寧卿陌攬進懷裏。

“你來了。”

“我來了。”

寧卿陌靠在他的頸邊，蹭了蹭。

新仙人離開圓臺後，圍觀的仙人們立馬也跟著轉移了位置，來到了季寧二人身邊。他們意識到這是一對道侶相見了，也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親一個”，話音還未落下，便響起了接二連三的“親一個”的起哄聲。

季無憂松開寧卿陌，兩人凝視著彼此，漆黑的雙瞳中有千年不見的相思，亦有千年不變的深情。

周圍的聲音仿佛都就消失了，只剩下對方。

然後，當兩人再次緩緩靠近彼此，在即將觸碰到唇畔之際——

季無憂帶著寧卿陌瞬移離開了此地，回到了自己仙界的洞府。

此起彼伏的哇靠聲響起，直接傳到了季無憂遠在千裏之外的洞府內，絕對是這些人故意而為。

一吻作罷後，寧卿陌疑惑道：“這仙界的人都這麽……”

季無憂帶寧卿陌走向臥房，當將他推倒在床時，截口道：“接地氣？”

寧卿陌被推倒，“嗯”了一聲，但註意力已經完全被愛人所吸引。

“等在這裏的時間一久，你會發現這仙界奇奇怪怪的人特別多，有不少是很神奇的世界穿越到修真界，然後飛升入仙界的人。”季無憂一句話的功夫，已經將寧卿陌脫得只剩下褻衣，“不要談他們了，卿陌，我們許久不見，現在只有我們，好好敘敘舊吧。”

寧卿陌定定地望著季無憂，聽完他的話後，未等季無憂動手脫掉最後的褻衣，隨即翻身將季無憂壓在了身下，居高臨下，笑意盎然，然後湊到季無憂耳邊，邊脫他的衣服邊暧昧道：“我們玩，我在上你在下。”

季無憂佯裝驚訝：“不是叫‘自己動’嗎？什麽時候改名了？”

寧卿陌耳朵微紅，一口咬住季無憂的下唇，而後霸道道：“一千二百年裏改了名，不行嗎？”

“行行行，你說什麽都行。”

“……師父。”

“怎麽了？”

季無憂言外之意還有“怎麽還不開始”。

寧卿陌一本正經道：“忽然想叫叫你。”

一抹笑意於季無憂眼中泛起，他將手放到寧卿陌腦後，將其腦袋壓下自己，在即將零距離的時候，側頭咬住了對方的耳朵，用牙齒磨了磨。

而後，一聲“乖徒兒”從他的齒尖溢出。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26之前還會寫一些番外，但還是想高喊一句：正文完結撒花o((>ω< ))o

說起來，我之前也說過這篇文是我自己真正意義上獨自創作的原創長篇，寫作的中途真的一度有點崩潰，當時想著努力挺到完結，到時候一定會感慨良多，結果……真的完結了，反而不知道說什麽了哈哈。

總之非常感謝這段時間支持我的小天使們，麽麽噠愛你們！

新文大概會在十月上旬或者中旬開，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接檔文：主攻武俠文，戳→《和諧了宿敵之後[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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