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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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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真是問倒玄燭了, 他也並非是不願意,在被心魔蠱惑的時候,更是有過這般的心思。可是有了心思是一回事,身體是否能力行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過確實也不能再繼續逃避這個問題了。

玄燭想了想,沒有多加解釋,只道:“青默,等你看了我過去的記憶……我們再定這個以後,可好?”

這裏有一個讓玄燭覺得有些羞恥、甚至帶有恥辱性的原因,有琴連是在這個世間第一個知道的人。

當時, 他們都以為他不會在這裏找到鐘情之人,沒想到,原來那人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聞青默看上去有些困惑的樣子, 不過在這種時候卻沒有多問,點頭道:“好, 師父說什麽就是什麽。接下來,我們趕快回無憂山吧。”

“這麽著急?”

“就是這麽著急。”

玄燭如何不知聞青默所想。

大概是覺得他的天劫快來了, 在天劫來臨前,想要快點解決掉兩人過去的那些事……

玄燭也很想知道他與魔尊的過節,看到聞青默堅定的神色後,莞爾一笑:“好。”

黑仞不知何時開始到處奔跑,就像曾經在二十年前初來寧樂谷時一般, 它追趕著在花草間飛舞的蝴蝶,這次再沒有曾經的憂愁,無憂無慮極了。

大半天後, 天色漸晚,兩人來到了那些東倒西歪的茅草屋前做最後的告別。

極多的藍色牽牛花藤蔓蔓延生長在茅草屋周邊,這座谷中曾經的蕭瑟不再,多了幾分歲月靜好之感。

玄燭摘了一朵牽牛花,在指尖轉了轉,然後遞給黑仞。

黑仞一口咬下,在嘴裏咂吧咂吧了幾下,可能是覺得味道不好,咀嚼了幾下後就吐了出來,那一看就苦兮兮的獅子臉,逗得兩人都笑了起來。

玄燭看到聞青默笑得開懷的樣子,不禁想到昔日獨自一人行走在修真界的寧卿陌,一定是板著臉讓人不敢輕易靠近吧,也不知道聞承安祖上所畫的會是什麽樣的。

“據說玄瑩丈夫的祖上有畫過你的一張畫像,當時想將你的畫像供起來,結果被你拒絕了。”玄燭老神在在道,“就算是魔修,福報也對渡劫有益,又為何不要?”

對於玄燭的調侃,聞青默不以為意:“那是根據我變化的樣貌畫的,當年我只想著,如果渡不過天劫,也就是生死有命罷了。況且,我救他們的目的也不是為了福報。”

寧卿陌曾想過改變世人對魔修的看法,到頭來,世人對魔修的厭惡與畏怯分毫未變。

寧卿陌曾想過阻止寧樂谷的人禍,結果天命難違,一切成空,只是徒勞。

後來成了聞青默,他以為突破金丹的機緣來了,卻從修真變成了修魔,從此魔道之路一路順遂,卻並非是他所想。

他想,我命由我不由天,可似乎世事從不曾按照他的所想進行……

“不過,我已不再這般想了。”聞青默臉上帶著淺淺笑意,眼神堅毅,“本身不論修煉何種道途,作為修士也都是在逆天改命,即便天命再難違,我也要逆天改命。師父此次渡劫,也一樣。”

玄燭屈起食指輕輕地敲了敲聞青默的額頭,不悅道:“這話說的,我對此次渡劫是很有信心的,所以你也要對我有信心,知否?”

聞青默抓住玄燭的手指,緊緊握在手裏,眼裏化不開的溫柔:“我知。”

“這才對。”玄燭道,“我們回無憂山吧。”

一聽到回無憂山,黑仞不需要玄燭召喚就跑了過來。

黑仞一過來,玄燭就拿出了一把寶劍,劍光閃現,無需玄燭多說什麽,黑仞一看到劍出現在眼前,就乖乖地趴在了劍上。

隨後,墨凝劍出,玄燭身還未動,便聽到聞青默道:“師父,還是你帶我禦劍吧。”

對於這種不想放過任何一個親密接觸機會的提議,玄燭欣然應允。

他握著聞青默的手一起站到劍光上,催動著黑仞那邊的劍飛起來後,玄燭環緊了聞青默的腰,就像是昔日作為師父的他抱緊了孱弱的少年,暢游在天地間一般,也跟著向天際而去。

玄燭作為季無憂時也不止一次想到過“生死有命”,甚至在失去自由的那段年月裏,他覺得死亡對他而言會是一種解脫,可那時死亡卻又遲遲不來……

而當他重獲新生,成為了玄燭,遇到了聞青默後,才發現百年時光也能過得那般的快,快得再換夢中的百年仿佛眨眼之間。

他再不信這生死有命,他要緊握這命運,如同緊握身旁之人的手,與聞青默度過一個又一個百年。

******

玄聞二人到達無憂山,告訴黑仞他們要處理一些事情,自己去玩後,玄燭收到了常宏邈發來兩條語音,一條是關於楚子拾告訴季無憂聞青默已從怨氣中醒過來,不過還需要時間調息修煉一事;另一條是關於詢問季無憂身在何處,如有閑暇是否可以與百年前相交的常、秋、紅三人一聚。

就在常宏邈語畢之後,秋妙也發來了消息,問他近來可好,想來他一定收到了常宏邈那邊的消息,這百年她與紅嬌都有聯系他,為何他從未回覆過,真真的是寒了她們的心等等聽上去挺傷心,但卻是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說的。

玄燭總覺得要是以後把秋妙介紹給澹臺嫣認識,她們兩個絕對聊得來。

聞青默已知道玄燭沒有將自己就是季無憂的事告訴那三位道友,對玄燭的做法,他並無任何異議,所以在聽到常宏邈和秋妙的語音後,一邊順從地被玄燭拉到石床上坐下,一邊道:“師父,我們還是等一切事情都處理妥當之後再與他們一聚吧。”

玄燭對此讚同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反正季無憂失蹤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再多一些時日也沒什麽,至於讓秋妙她們寒心一事,等所有事畢,他再送些東西賠禮道歉吧。

“那麽,接下來我們正式開始吧。”

玄燭這麽說的時候,想到雙方將會看到彼此的記憶,在互表心意之後,竟有種好比將要赤誠相見的緊張。

“我們來猜拳,先看誰的記憶?”玄燭突然興起提議道,他看出聞青默對“猜拳”一詞一頭霧水,解釋道,“猜拳就是這樣……”

玄燭將剪刀石頭布的鬥法向聞青默講解了一遍,聞青默聽了一遍便明白了,於是兩人選擇三局兩勝,玄燭兩勝一敗奪得了先看聞青默記憶的機會。

聞青默又做了一遍剪刀石頭布的動作,擡頭看向玄燭:“師父,你們那個世界好多稀奇古怪的事物。”

“等你看完我的記憶,會發現這些都不算什麽。”玄燭雖說對那個世界沒有留下什麽美好的記憶,不過看到聞青默似乎對此有點興趣,又道,“其實有機會的話,我很想與你一起去那裏看一看。”

他想讓聞青默知道他曾經生活的地方,存在過的城市。

雖然所有的一切於他而言都只是支離破碎的現實,不過——他卻覺得這是可以分享給對方,讓聞青默更了解他的一種方式。

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他是厭惡那些過去的,甚至連想起都不願,後來日子久了,一個人走過的時間太久了,他偶爾會想想那些過去,想想自己踏錯的每一步。

如果是小白兔般的伴侶,或許他還會猶豫,然而他也不會找那樣的伴侶,而聞青默的話,一定也會明白,是所有的過去造就了現在的他,所以不會對這些過去有何置喙。

況且,正是有了那樣的因,才有了如今來到這個世界的果。

玄燭如此想著,看到聞青默充滿溫情的眼眸:“青默,有什麽想提前對我說嗎?”

聞青默什麽都沒說,與他對視間,忽然湊到玄燭面前,給了他一個綿長的吻,退開後,舔了一圈嘴唇,一臉饜足,笑得勾人,道:“沒有了。”

沒想到你是這樣不正經的魔君!

咳,不過他也喜歡這樣魔君。

對於聞青默花招百出的撩人操作,玄燭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免疫了。

******

——宮主,那人對我此等蝦兵蟹將從不在意,您卻還要再學一學。

寧卿陌坐在蓮花石亭內,談陽羽在離開他的書房時如同魔障一般,總是在他的腦海不斷回響。

略帶笑意的言語仿佛一根刺狠狠刺在他的心裏,讓他不禁想到自己醒過來的第一眼,看到的魔尊殷血獨。

那日,寧卿陌睜開眼時,殷血獨坐在寬大的床榻邊,凝視著他。

那是一雙讓人不寒而栗,充滿了令人膽寒的獨占欲與瘋狂的眼眸,然而,他當時僅說了一句話,殷血獨眼裏所有的情緒便就此消散,只剩下涼薄到俯視眾生螻蟻一般的不屑。

他問殷血獨:“你是誰?……我又是誰?”

殷血獨站起身,低頭望著他,回道:“你叫寧卿陌,從此便是寧卿陌。明天開始,我會每天抽空過來,將你所有遺忘的東西一一告訴你。”

他望著一身曳地鴉青色衣衫的背影遠去,雖然被告知了名字,卻並無半分高興。

後來他知道,告訴自己名姓的人是魔界統治者——魔尊殷血獨。

後來他知道,殷血獨所謂的他遺忘的東西並非是他真實遺忘的,因為他其實並非真的寧卿陌,不,應該說他的身是寧卿陌,魂卻是他人。

至於究竟是何人,他不記得了。

在經年累月催眠自己是寧卿陌的學習中,他相信了自己就是寧卿陌,然後就在一年前,身在人界的談陽羽傳來消息說找到了寧卿陌的元神。

就此,他被殷血獨派到了人界建立了屠道宮。

他並沒有受到所謂人界法則的壓制,因為他從始至終有的只是殷血獨給予的大乘期的修為,也是殷血獨一直在用詭異的術法支撐著他生存在魔界。

先前,他會想,殷血獨為何要如此花費心思留下他,甚至還讓他親自抓住寧卿陌的元神。

不過現在,他已經不會這麽想了。

“宮主,在想什麽呢?”

玄淮出現在寧卿陌的對面,坐了下來。

寧卿陌的手在桌上拂過,石桌上出現了一壇酒香四溢的佳釀以及兩個酒盞:“想你什麽時候能加入我的屠道宮。”

“還真是多謝宮主的厚愛。”玄淮回以一笑,主動擔負起了倒酒的職責,先給寧卿陌面前的酒盞滿上酒,問道,“關於季無憂此人,有消息嗎?”

寧卿陌輕嗅手中酒盞的香味:“我在外的所有下屬都報並無任何此人的蹤跡。玄淮,季無憂此人,是何人?”

玄淮抿了一口酒:“我一弟子愛慕傾心之人罷了。”

“愛慕傾心嗎……”寧卿陌凝視著面前一身白衣的青年,忽而問道,“那玄燭,你師兄又是如何一個人?”

玄淮的神情看似並無任何波動,淺笑道:“你怎會想到問我師兄?”

“我過去從未問你過關於玄燭的事,今天忽然有些想知道。”寧卿陌語氣淡淡道。

他不會說,因為他在意玄淮說過——玄燭對他的心意——他只是想了解一下這個同他一樣鐘情玄淮的人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玄淮抿唇而笑,他低頭看著酒盞著的美酒,隨後擡頭看了寧卿陌一眼,便轉向了滿池的蓮花,側臉上神情平靜,言語中似帶著思及過去的慨嘆:“我師兄也喜歡喝酒,而且還是喜歡喝烈酒,小師妹以前開玩笑說,大概師兄所有的熱情都給了酒,所以才會對其他人那般冷淡。”

“不過其他人裏不包括我和小師兄。師兄會對我和玄瑩笑,也會因為我們做錯了事而苦惱不知該如何與師父交代……小時候的很多事情如今想想還真是歷歷在目啊。”

玄淮笑得好似一位追憶往事的長者。

“那你又為何這般恨他?”

“因為……我嫉妒他。”寧卿陌沒想到玄淮會如此簡單就承認自己對玄燭所懷抱的情感,玄淮慢條斯理地站起身,走到石亭邊上,望著池塘裏的各色錦鯉,“他擁有超群絕倫的修真才能,師門因此對他給予厚望,更獲得了玄瑩師妹的愛,一路走來,對我從無防備的真心,這一切,讓我意識到自己多麽的醜陋,他太過美好了,美好到我覺得並不該在這醜惡的世間出現。師兄所有的一切,都讓我嫉妒。”

寧卿陌望著玄淮長身鶴立的背影,也站了起來,走到了玄淮身邊:“你對我說這些,是代表你信任我了嗎?”

玄淮轉頭看向他,臉上已無剛才的悵惘,眼含笑意道:“我既與你結盟,這些話也沒什麽不能說與你聽的。”

寧卿陌張了張口,他知道即便自己不說,玄淮也清楚他的心意,可這時不知為何,看著玄淮的表情,他忽然很想說出那句話。

然後,玄淮似乎看穿了他想要說的話,手中忽然出現一卷卷軸,打斷了他的沖動。

寧卿陌看著玄淮解開卷軸的系帶,隨後拿著卷軸的軸部,展開了卷軸。

那是一幅畫,其中畫著一位青年,身著石青色長袍寬袖的衣衫,襯得皮膚如雪,氣質高潔出塵,霞姿月韻仿若謫仙。

“這是我師兄,與宮主的風姿也不遑多讓吧。”

寧卿陌眉頭微蹙。

“師兄曾告訴我他的心意時,我只是滿心厭惡,厭惡他明明知道玄瑩的心,卻又故作退讓,顯出一派高風亮節,將我襯得那般不堪,由此也讓我明白,我與他終究不是一條道途的人。”玄淮收起畫卷,面向寧卿陌,世間的一切仿佛在此刻靜止,只剩下玄淮眼中畢現的深情,只聽他道,“卿陌,等此次事了,我就入你這屠道宮,你我長相廝守,可好?”

……

玄淮離開了許久,寧卿陌還未從剛才自己回答了一個“好”字後,兩人雖相望無言,卻令人沈醉的氛圍中回過神。

他的心從未這般雀躍,仿佛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存在於這世間的意義。

不是作為寧卿陌的替身存在,而是感受到了,真正的作為一個全新的寧卿陌所存在的意義。

******

玄燭又一次進入了滿是窒息黑色的世界。

在目之所及皆是黑色的魔殿內,著一身赤衣的寧卿陌坐在塌上,長長久久地坐著,仿佛就這樣坐到地老天荒,天地失色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感覺到一陣強大的魔修威壓,他不動如山,依舊單手撐著臉頰,望著空無一物的前方。

“魔君寧卿陌,今次可否一見?”

振聾發聵夾帶著強大法力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寧卿陌有些不耐煩,這是殷血獨第三次來他的殿外,他既已說了不會歸於他的麾下,這人為何還是如此執著,真令人厭煩。

他嘴唇未動,聲音卻也隨之傳了出去:“你一人進我這魔殿,可一見。”

此次之後,如這人再這般,那便休怪他不客氣了。

當他傳出了那句話後,他的眼前展現了殿外所有的一切。

身穿一身鴉青色華服,五官淩厲的魔尊帶著幾個將領站在殿外,一將領聽到寧卿陌的話,道:“尊上,這寧卿陌實在太過分,前兩次連殿門都未讓我們進,以尊上您的身份,您何必那般紆尊降貴,我們直接上去掀了這魔殿,他又能奈我們如何呢?”

殷血獨雙手負後,冷嘲一聲:“陽羽,你真以為這人只有魔君身份?天真。你與其他人留在這裏,我一人進去。”

將領似是因為殷血獨的話而震驚:“尊上,您的意思是……他並非只有魔君實力?”

“改改你這廢話真多的習慣。”

殷血獨並沒有解答下屬的問題,這樣一句話讓那位將領臉上的微笑僵了僵。而後,他似是察覺到了殿門外的禁制陣法已不在,人影一閃,已從殿外來到了殿內。

寧卿陌知道,殷血獨當然不是破不了這陣,只不過卻也要是費一番功夫罷了。

寧卿陌依然姿態慵懶地坐著,殷血獨出現後,他不以為意,還打了一個哈欠。

一時間,殿內一片無聲,直至殷血獨先開了口:“今日一見魔君寧卿陌,我確實相信了,這世間還真有故意隱藏實力,不願做這世界之主的人。”

寧卿陌不以為然道:“魔尊此次來就是想說這些話嗎?”

殷血獨仿佛要將寧卿陌剝光一般的目光掃過寧卿陌的全身,從手再到脖頸,最後停留在寧卿陌的雙眸之上,嘴角微勾,眼中滿是興味:“寧卿陌,你明明和我一樣同是魔尊的實力,為何要做這龜縮一隅的小小‘魔君’呢?”

作者有話要說: 作為一個知道寧卿陌身體裏魂魄是誰的人,表示心情很覆雜_(:°з」∠)_

下一章就會講完魔界回憶殺,下下章是無憂的現世回憶殺。

我盡量快點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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