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悅眉頭微皺，看董宛書悲憤已極之態，是當真恨她恨到徹骨，然而，她卻不知為何，對其不僅不怒，反而生出憐憫之情。正像當時她與黑夜石所說的那樣，情之為物，的確讓人痛徹心扉，甚至因它而迷失了自我。

李赫道：“董姑娘，你說錯了，非是你運不如人，只是，你該知道一句話，叫多行不義必自斃。”

事到如今，董宛書再無言可講。無論她明不明白李赫的話，也無論她接不接受這樣的結局，但事已至此，再也無可挽回。

……

時辰就快到了，董憲章擡頭對李圭道：“年兄，我輸了，日後再無人與你相鬥啦。”

李圭搖搖頭，“我本無心與你爭鬥，你我同殿為臣，當以社稷為重，以陛下為重。你今日之敗，只源於你的私心過重而已，並非是敗給了誰。”

董憲章嗤然一笑，再看歐陽悅，“歐陽悅，就算我董憲章敗了，可你身為女子，再如何厲害，也不可能再重振你們歐陽家聲了。呵~，這說來，是否比起我董憲章，更是個笑話？”

李赫淡淡地道：“董憲章，恐怕你還不知道吧，陛下已經下旨，因歐陽悅屢立功績，所以特許她以女子身份執掌朱雀司，為新一任的朱雀正令。”

“什麽……？”董憲章徹底的呆了……

“時辰到……”

隨著這一聲，李圭擡頭看看天上的日頭，隨後拿起斬首令，微沈著面色，掃視眾犯，在那一瞬間，他的眼睛裏帶出了一絲不忍和無奈。

“斬！”

一聲令下，劊子手身抱明晃晃，寒森森的大刀，齊刷刷跨上兩步，場中頓時哭喊聲一片。

董憲章臨死也並不甘心，不斷向天大喊：“女子何以為官！女子何以為官！……”

最終，董憲章的喊聲，被接踵而來的淒厲叫聲所掩埋，最後，連他自己的聲音，也在瞬間消失。伴隨而來的血波，鋪滿了監斬臺，整個市集也頓時安靜了。

……

國喪期後數月，京城又迎來了新的四司選拔。而此次的選拔與以往的選拔不同，是由歐陽悅這位大弘第一女正令主持的，且不刻意限制女子參選的一屆武試。

報名之初，歐陽悅無事，親自前來視察，她也想看看，究竟有多少女子前來參選。

這天，報名記冊的地方人山人海，幾乎已將一個並不寬的道路封死。

歐陽悅步行前來此處，站在巷尾舉目而望，人群中仍然是男子居多，雖有女子，卻只是零星的兩三個而已。

“聽說新任的朱雀司正令是個女人啊？”人群尾端，就在歐陽悅眼前，一個身強力壯的男子，看來是排隊排得發悶，與周圍的人胡亂閑聊。

“我也聽說這事兒了。”

“早就不是什麽新鮮事兒了吧。”又一人說著向前一指，“你們看！不然怎麽會有女人來參選呢？”

那大高個兒抱著兩只大粗胳膊嗤笑道：“嘿，我覺得呀，這女人呢，就該在家裏伺候男人，跑出來成天跟咱們爺們兒混在一起，像什麽樣子？”

“要我說呀，保不準，能當上朱雀司正令的女人，長得八成就像個糙老爺們兒。”

“哈哈哈……”幾個人哄然大笑。

歐陽悅拖著下巴，倒饒有興致地聽幾個說話。

“噓~！你們小聲點兒，當心被人傳到朱雀正令耳朵裏，到時候，可有你們好看的。”也有人當時提醒道。

“怕什麽？連幾句糙話都聽不得的女人，還怎麽當那朱雀正令啊？你們說，是吧！？”大高個兒揚著下巴，還特意調高了聲調，一副咋咋呼呼的樣子。

“對，你說的沒錯。”

幾個人正說在興頭兒上，忽然聽到身後，一個平和中性的聲音傳來。回頭看時，正看見歐陽悅。

“身為朱雀司一司正令，首先，就是要有容人之量，幾句話而已，聽見了，也無妨。”歐陽悅微笑道。

聞言，幾個人同時打量歐陽悅，見她一身暗花短打，頭上束發，帶著個金絲黑冠。本來是男人打扮，可那金絲黑冠上，卻與其他男子的黑冠不同，那冠上的簪子，竟是金花形狀。

大高個兒一看她這簪子怔了一下，“話說的好聽，可你是男是女？”

“我是女子。”歐陽悅笑道。

大高個兒立刻顯出不屑，“我們的話，你聽著也沒什麽。本來嘛，身為女人，就該在家裏相夫教子，跑出來拋頭露面，也不嫌丟人？這要是我女人，非得大耳光抽她不行，哈哈哈……”

旁邊幾個人立刻沖他擠眼睛，“你少說兩句吧。”

“怕什麽？老子怎麽想，就怎麽說！”大高個兒不以為然的。

旁邊有人笑道：“你可別小瞧了女人，這次，她們可是沾盡了便宜，說不定，到時候，人家能進四司，你我可盡不去呢。”

“占盡了便宜？”歐陽悅疑惑地看著說話之人。

“是啊，你是女人，應該也早就聽說了，朱雀司新任正令，也是個女的。到時候，她一定會多少照顧些的。”

歐陽悅勾勾嘴角，“誰說的？武試的內容，無論男女，皆是一樣，何來占盡了便宜？你等若是技不如人，到時連女子都不敵，也就不必在此現眼了。”

“喲……”幾個男人一瞧，不由得大笑，“瞧瞧，倒生氣了。還我們連女子都不如？不如，那才奇怪了。”

“哈哈哈……”

在幾個人哄笑聲中，歐陽悅平和道：“我並非生氣，只是在說事實。你們幾個尚未開始比試，就已經在找敗陣的理由，說什麽男女之別，女子占盡便宜雲雲，豈不可笑？”

“嘿~！”大高個兒撇嘴打量歐陽悅後，嘲弄道：“妹妹，我看你身子瘦小，怕是經不起那四司的折騰，要不然，你叫我聲哥哥，到時候，萬一咱們擂臺上對上，我讓你幾招，怎麽樣？”……

“還沒比試，就在這裏吵嚷，真丟人！”說話間，隨後又來一個女武者，雙臂抱劍交叉於胸前，十七八歲的模樣，眼神靈動。她來到歐陽悅的身邊，毫不示弱地道：“用不著和這些人做口舌之爭，待比武擂臺上，再與他們爭個高下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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