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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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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陰昧一席話說完,阮沛半天沒反應,一旁的皎然,抄起酒壺就朝阮沛砸去。

“臭小子!擺什麽臭架子!”

“師父,徒兒這不是聽著嗎?”

阮沛一手接住皎然扔過來的酒壺,神思卻不在此處,腦子裏突然蹦出夜鸞心在崖底飲玉門醉時的笑顏,心想這女人才醒過來一會兒就要飲西祁的酒嗎?

“行了,夜深了,就這樣吧,這玉門醉勁兒還挺足,我瞌睡都上來了,散了吧。”

阮沛正準備送皎然和陰昧去廂房休息。

“我還是再去瞧瞧那丫頭,也不知道認真用飯不曾。”陰昧道。

“不用勞動真人了,方才下人來報,說內子用膳後歇下了。”

阮沛貌似恭敬地沖陰昧拱拱手,眼皮一擡,陰昧破天荒竟有些怵。

阮沛這廝真是……還“內子”,了不起啊,我還是她師父呢!

“行了,都休息了,明兒再去瞧。”

皎然拉著陰昧走了,幾步後回頭狠狠地瞪了阮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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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沛目送兩位老人離去,這才回過神朝醫藥庫方向行去。

今夜皓月當空,環繞月亮的雲彩如影似紗,阮沛凝視著那輪皓月,慢慢地踱著步子,玉門醉的酒勁兒此刻悄悄地攀爬上了自己的軀體,酒勁兒終究攀爬上腦。

當阮沛終於感到一絲薄醉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立在了醫藥庫門前的柱子邊,略微探身就可以看見前面亭子裏,那抹舞動的聲影。

琴音是還有些生澀的《桑中醉》,那未挽發的女子,青絲及腰,臉上有兩抹淡淡的緋紅。

一身的素白紗衣,罩不住扭動的曼妙腰肢,寬大的衣袖蓋不住靈動的玉色纖指,臉上有凝住的黯然憂惋,片刻又嘴角一揚被苦味的淺笑替代。

舞到動人處,腳尖踮起,急速地旋轉,恍若墮入人間的月邊流雲。

琴聲忽地戛然而止,鸞心一驚,醉意上湧,腳一軟險些沒站穩,忙扶住欄桿停下,低頭長呼一口氣排解眩暈,早在眼眶裏打轉方才被鸞心死死忍住的眼淚,終究順著眼角緩緩滑落。

鸞心伸手去蹭那滴淚,手臂卻突然被人死死地按住。

鸞心擡頭猛地一撇,然後慌忙用另一只手使勁兒擦著殘淚。

“來人,把薛公子帶走好好安置。”

阮沛指了指還立在琴邊目瞪口呆的薛郯,聲音冰冷到讓人心驚。

手臂上不小地力道讓鸞心難受,下人們慌忙帶走早就驚得將琴弦挑斷的薛郯,醫藥庫的院子忽地安靜地只聽得見幾聲未眠的鳥叫。

“所以,崖底那人真是他?嗯?真是他!”

阮沛本只有一分的醉意,此刻卻有了十分的反應,他緊緊地將鸞心拽到他面前,緊緊盯著她的眼睛。

她真美,舞動的模樣,真想把她藏起來。

可方才她失意和傷情的樣子,全都聶雲昭的,她那舊日的情郎,滿眼都是!

還有淚!

這玉門醉還真是好酒,能把這女人的眼淚都給帶出來!

她竟然為他哭!

如果看不清她的臉該多好!

或者可以說服自己不去看她的臉該多好。

幾日前,阮沛又去了崖底,蛇陣由來要查,墨罌粉也要查,可崖底再也不見蛇陣的痕跡,到是在離蛇陣不遠處,有不少馬蹄印記,還有散落的雄黃粉。

暗衛查後報,事發當日有一支南煙的騎兵來過此處,後來又離開了。

這支騎兵大有可能是聶雲昭的,阮沛一想到這點,就恨自己當時怎麽會毒發暈過去,今日瞧見鸞心的那抹淚,更是急怒攻心!當時鸞心肯定是看見聶雲昭了!

鸞心覺得自己簡直沒法抵擋阮沛的眼神,他眼神裏就像是有一張網緊緊將她扣住。

“蛇陣不是他設的,他是來救……不過也沒用,雄黃粉怎麽可能奏效,他跑了過來,我讓他別來,後來……後來……那首詩……母後讓我背得詩……然後就發光……驅蛇……”

鸞心舞後感覺渾身汗津津的,湧上來的醉意讓她眩暈不止,語無倫次。

實在是喝了太多的玉門醉,耳邊似乎又有了那日聶雲昭沖她喊的那句話:

“鸞心,別怕,我來趕走它們。”

她的雙手被阮沛緊緊地扣在胸前,手腕酸疼,把她從回憶裏拉回來,渙散的眼神好久好久才凝在了阮沛的臉上,他的眼神讓鸞心一陣錐刺的心痛。

“你還想著他!你還想著他!”

阮沛重覆著這句話,不知道是沖鸞心吼,還是沖自己喊。

多年後阮沛還能異常清楚的記得這個夜晚。

那時自己不過只是一分的醉意,但是有了十分的失控。

那晚,他和鸞心兩唇相貼的時候,阮沛來不及去理會鸞心由疑惑變成驚怒的表情變化,從沒被打破的禁忌,此刻卻變成了自己的饕餮盛宴,那充滿誘惑的蜜意驅使阮沛只想攫取更多,體內的獸性在舌尖極速地集結,貪婪地撬開鸞心小嘴,這樣的甜美,醉人的讓他心驚。

這樣的美好卻突然被血腥的痛意沖淡……

阮沛偶爾回想起自己的初吻,竟然是一枚血吻……

後來每每想起自己被鸞心要破嘴唇之後,鸞心那個氣到發狂的眼神,阮沛還是會抽動嘴角,淺淺地微笑。

夜鸞心在立冬這一日回到了映天城.

立冬的映天城已經很冷了,鸞心罩著白色的狐裘大氅,揭開馬車的窗戶簾角,瞧著朱雀大街兩旁各類架在蒸籠裏的吃食散發著誘人的白煙。

行人搓著雙手,呵著白氣,太陽躲在冬日厚重的雲層裏,只有白色的光,整個映天的立冬白白的。

鸞心還是第一次在那麽冷的地方過冬,出塵不停地為鸞心裹緊狐裘,懷裏的暖爐,涼得快,換了好幾遍了。

在王府和皇城的岔道口,衛隊停了一下,鸞心拉開馬車的簾子,往外探了探,遠遠瞧見阮沛罩著白色的披風騎著風魁向皇城方向奔去了。

“公主,王爺差人來傳話了,王爺直接進宮了,讓公主回府歇著呢。”出塵道。

“嗯。”

鸞心應了一聲,煩躁地放下簾子,搓了搓手,映天比封地可冷多了。

這樣冷,可鸞心還是心浮氣躁總覺得悶得慌,一路上對著出塵青泉沒話找話,因為只要稍微安靜一會兒就會想起自己咬破阮沛嘴唇的事兒。

那日晚上,被鸞心咬破嘴唇的阮沛只是苦笑了一下,就將鸞心生拉硬拽地安置在了床上,自己歪在邊兒上的榻上,好一會兒才小聲說了句:

“放心,我不動你。”

不一會兒就有了均勻的呼吸聲。

鸞心一夜不眠,胡思亂想,一會兒想南煙的事兒,一會兒想北境的事兒。

思緒飄忽快要入眠是,阮沛的那個吻又讓她一個激靈,清醒起來,不斷想起府裏北境的教養嬤嬤講侍寢規矩時候的話:

“公主待老奴這樣好,老奴也是知恩圖報之人,老奴這就將王爺跟前幾點兒子忌諱的事兒告訴公主,公主可要好生記住了,王爺生性好潔,餓死也不食不潔之食,還有……還有王爺房中忌碰嘴唇,這是大忌。”

那日啟程鸞心悄悄撇了阮沛一眼,阮沛的嘴唇還腫著,出塵來報說府裏議論紛紛,傷痕的由來眾說紛紜,鸞心一陣心煩意亂。

“公主,再別生氣了,這會兒就快到王府了,崖底發生的事兒,如今還沒個定論呢,府裏人還不知道是個什麽反應呢,可得打起精神來。”

青泉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是覺得鸞心這幾日都非常煩躁,這一路也不和阮沛一同用飯,只是推托身體不適,可是她分明只是悶得慌,卻非要在馬車裏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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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心嫁入北境多時,踏入皇後宮中的時候並不多,她這位婆婆待她總是有些許疏離的,不過卻從未刁難過她,這一點鸞心以為已經很好了。

昨日鸞心還未回到王府,就被皇後的人截下帶回了宮中,引到了皇後寢宮西南角的一處叫做“墜町”的小院裏。

小院裏種滿了成片的佛肚竹,這本是喜暖不耐寒的南地名竹,竟然會出現在這寒意瑟瑟的北地秋末。

鸞心驚訝之餘,聽見了竹群背後細碎的流水聲響,向裏探去,竟是一汪溫泉,面上的白煙裹挾著熱量和濕意,寥寥地飄散著。

鸞心思緒跟著飄忽起來,想起那個猖離山的夜晚,自己連阮沛的影子都沒瞧見,就一次被他瞧的幹幹凈凈,緊接著就是那個吻,血腥味兒。

“公主,皇後娘娘讓公主先住在此處,公主有什麽事兒,盡管吩咐奴婢便是。”

鸞心回過神來,這個小院乍看比宮外的瑰聹小築還要清凈,仔細一瞧,這裏卻不缺下人,鸞心的人都被撤走了,一路隨南的出塵和青泉也被擋在了墜町外面。

眼前這個婢女是媚兒,那日鸞心進宮奉茶,伺候的宮女也是她。

“有勞媚兒姑娘了,本宮一路實在是乏了,就這溫泉泡泡吧。”

鸞心說完就後悔了,若是泡著溫泉,自己臂上的守宮砂豈不是暴露在一幹宮人的面前,繼而改口道:

“本宮糊塗了,本宮身上病還沒好,可泡不得,罷了,有勞媚兒姑娘引本宮去歇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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