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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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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煙國君夜瀾天並不缺子嗣,可是過了盛年卻只得兩個公主。

對小女兒綺珠從來就談不上什麽嚴厲,平日裏大多數時候也都是寵著愛著。

綺珠頑劣闖禍,夜瀾天從未露過半分的厲色,都是一臉慈相。

可是這一切比起嫡長公主鸞心擁有的又算什麽呢?

盡管夜瀾天時常被鸞心氣的吹胡子瞪眼睛,疾言厲色地懲治鸞心的次數數不勝數。

可自從先皇後薨逝,鸞心一應起居用度,全是夜瀾天親自照料,背地裏一應的吃穿用度倒比國君夜瀾天還要精細上幾分。

如此,綺珠暗地裏倒覺得自己還比不上長姐鸞心的兩個貼身侍婢。

“娘娘,皇長子的家書到了。”

宸妃起身接過侍女遞過來的家書,急忙拆封。

趁綺珠還忙著量衣沒跟過來,飛快地將家書裏夾著的一封了紅漆的紙箋偷偷捏做一團,放進了衣袖裏。

“母妃,皇兄來信了?”

綺珠從屏風後迫不及待地蹦跶到宸妃面前。

“母妃眼睛不好,女兒念給母妃聽,嘻嘻。”

綺珠展開皇長子夜長亭的家書,在宸妃跟前,裝模作樣地一手負在身後,學著尚書房中老學究的模樣,來回踱著步子,時不時模仿著胞兄的口氣念信。

皇長兄的家書自來就不長,寫得也都是些尋常問安的孝順話,不過這次這封家書裏倒是寫了另一樁喜事。

“母妃,皇兄領兵去西面戍邊已是兩年了,如今終於迎來歸期。母妃可還歡喜?”

綺珠笑瞇瞇地側過頭看著母親。宸妃朝著女兒淡淡地笑了笑。

長亭就要回來了,作為母親自然是高興的,可是兒子自歸來的一刻起就避無可避地搖卷入朝堂紛爭了,禍福難辨。

宸妃或悲或喜,神思恍惚。

“你皇兄還到好,他自來就比你聰明,反倒是你,什麽時候才能讓母妃少些勞心費神之事啊,方才你父皇提及你的婚配之事。素日裏一副嘴甜乖巧的女兒家性子,怎麽到了禦前倒笨嘴拙舌的,方才怎不順著你父皇的意思,好歹撒撒嬌多提一兩句,好讓你父皇多上上心。你父皇最吃你撒嬌那一套了。”

宸妃悠悠嘆了口氣,擡手順了順綺珠的散落的鬢發。

“母妃自然是知道女兒心意的,在父皇面前有什麽好提的,若嫁不得如意郎君,綺珠嫁誰都一樣。”

綺珠語氣滯了滯,嘴角顫了顫,眼神有了些許渙散。

“天下不是只聶雲昭一個好男兒,此次騎射比武,母妃瞧著那年赫就不錯。”

宸妃立直了身體,眼神淩厲地撇過綺珠,語氣森嚴又無奈,女兒人前乖巧,可這背地裏的執拗讓她這做母親的束手無策。

“那年赫一介蠻子武夫,怎能跟翩翩公子雲昭哥哥比?”

綺珠嘟著嘴,扭過頭,洩憤似地抿緊了嘴唇。

“綺珠,如今,南煙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聶雲昭已是你半個姐夫,你及笄之禮就快到了,收收心,偌大的皇宮就得兩個公主,沒了聶雲昭,多少公子哥任由你選。”

宸妃耐著性子柔和聲音裏滿是寵溺和疼惜。

“她的她的,什麽都是她的。”

綺珠楞怔了片刻,趁眼淚還沒湧出,捂著耳朵跑出了殿門。

宸妃見女兒跑遠了,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呆坐良久,回過神,才想起什麽,悄悄掏出偷藏袖中的紙箋。

展箋一覽。

上面“明日亥時三元回廊”的字跡讓宸妃額角的青筋驀地凸起,多少年了,每每得到這樣的命令還是讓宸妃緊張到喘氣。

宸妃按捺住起伏的心緒,良久回過神,望著窗外流瀉的日光,遠遠傳來綺珠訓斥下人的尖刻女聲。

綺珠啊……母親什麽都可以盡力為你尋來,就是這聶雲昭……此生是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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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將近,一縷南風夾雜著暖意和濕氣,輕柔地拂過北境都城映天。

這縷風捎帶來的纏綿質感,籠著剛從寒冬中舒醒古來的映天城,熱氣和濕意急速地擴散開來。

於是映天人化了雪,換了衣,有了雨,開了田。

在一個新春雨滴落盡,蒼穹湛藍千裏的愜意正午,北境兩位皇子卻躲在北境皇後寢殿-昭陽宮偏門的大榕樹下,踟躕了整整半個時辰,來來回回低踱步,可這內殿的大門就是邁不進去。

北境王皇後對自己的一雙兒子在偏門鬼鬼祟祟的行徑自然毫無所知。

昭陽宮裏此時雲集了整個北境皇室的禦醫和宮外各大醫館的名醫。

他們排著長隊,啜著宮人們奉上的茶水,嗑著瓜子花生。

宮裏的禦醫和宮外的名醫互相熟絡非常,不時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親密無間,偶爾還能聽見幾聲熱鬧的稱兄道弟。

此等讓人瞠目結舌的場景,正是偏門的兩位嫡皇子想要全力避免的。

逃往南煙一月有餘,沒想到,回來正趕上這一出。

北境王皇後對用藥養生之術格外癡迷,每年新春伊始便會召集上百位名醫進宮請脈,過問一年養生之法。

這已經成為北境皇宮的慣例。

按照皇後立的規矩,本是每年逢春分之日開始看診。

今年一雙兒子刻意擇了三月往南煙去了,王皇後自然知道兒子們在躲,故意拖到了四月。

使了點兒手段,從個驛站得到了兒子們的大致歸期,利落地將看診的日子定在兩個兒子進宮請安這一天,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一想到待會兒母後會讓上百個名醫挨個為他倆請脈,掛著望聞問切的旗號,肆意擺布他倆的身體,而如此這般被禦醫們搞得像耍猴似的場景要整整持續三日,輪遍上百位名醫,阮淇就冷汗直發,雙腿發虛。下意識念咒一般,不斷慫恿阮沛逃走。

“母後把會診延後至今,這是鐵了心等著你我呢,選在我倆請安之日,這是示威呢,雷霆之勢表示對於你我南煙之行,她老人家非常不滿。”

道理阮沛都懂,可就是不想進去,想象那些摸過無數病患的名醫們的臟手,待會兒要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阮沛似要作嘔。

“雙兒給兩位殿下請安,皇後娘娘讓二位爺進去呢。”

王皇後的貼身婢女雙兒,臉上一抹紅暈,含羞帶笑地屈膝向兩兄弟見禮,起身後跟在兩人後面,偷笑著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娘娘傳話說,二位爺先進來,萬事好商量。”

“別商量,別商量,我和皇兄這就進去,千萬別商量,原來的就挺好的。”

阮淇最怕母後嘴裏的“好商量”,那是變本加厲的意思。

阮沛和阮淇跪在王皇後面前,直楞楞地擡眼瞧著太醫們輪番上前請脈。

兩人跪了整整一個時辰,王皇後連一絲眼風都沒朝他倆處去,只是一臉端肅地向名醫們討教修養之法。

“娘娘,該用膳了,小廚房的奶汁魚片和佛手金卷都起鍋了。”

阮淇豎著耳朵聽清了侍女輕聲報上的菜名,沒忍住一臉的竊笑,終於跪不了多久了。

奶汁魚片和佛手金卷分別是阮沛和阮淇最愛的菜。

母後既是讓小廚房預備了,顯然一月未見,母後還是心疼他倆的。

料定母後氣不了多久了,阮淇眉梢動了動,撇過頭直沖著傳膳的錦兒眨眼。

錦兒抿嘴笑著,紅著臉瞇著眼斜覷著阮淇。

王皇後呷了一口茶,用小指的黃金護甲撥弄手中的鼻煙壺道:

“在偏殿擺飯,其他人全都出去,本宮有話對他倆說。”

“這歲歲年年,年年歲歲,本宮是老了,辛辛苦苦養大的麟兒,如今都大了,翅膀硬了,每天也不幹別的,專捉摸著怎麽逃離本宮的掌心。”

王皇後蔫蔫兒的,數落他倆的聲音幾不可聞。

“母後何出此言,此次南下煙都,被騎射比武大會耽擱了,出行一月有餘,兒臣日日念著母後,夢裏都是母後的至美嬌顏。”

阮沛努力撐厚自己的臉皮,語出流利,沒有半點遲疑。

“至美嬌顏?此等艷詞也是用在母親身上的?”

王皇後聲量頓時就大了起來,目露兇光地抄起一本佛經就朝阮沛砸了過去。

阮淇知道阮沛點的一把火燃開了,該是自己表演的時刻。

他急忙跪著爬到王皇後跟前,把頭埋在皇後膝上。大聲嚎哭:

“母後,孩兒想死母後了,母後不知,南煙的桃花吃食,差點要了淇兒的命,母後摸摸,兒臣都瘦了。”

阮淇擡頭望著皇後,即刻就是一水氤氳的眸光。

這出嚎哭阮淇使的次數太多,特別熟練,哭意來得這樣快,連自己的都驚著了,這眼淚出爐的速度也太快了。

一旁的阮沛暗暗驚嘆,方才兄弟倆在偏門商量如何應對發怒的母親。

最後決定,阮沛先把母親憂傷的假面具揭下,怒氣沖破之時,再由阮淇去打溫情牌。

這樣的配合,兄弟倆屢試不爽。

這次果然又奏效了。

王皇後焦急的捏捏小兒子的下巴,手臂,捧著小兒子的臉蛋左看看右瞧瞧。

“是瘦了,你自小對好些花兒朵兒都過敏,以後再不要往那煙都去了,你兄長也是個讓旁人伺候慣了的,能知道顧著幼弟就怪了。成天趕路吧,看看,這都掉了多少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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