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清瑤說得真心, 她是真的覺得北王府日子好過，府中主子不多, 沒有妾室, 沒有庶弟庶妹, 常氏和柯裕真心待她，真的是再順心不過的日子。

常氏卻笑了, “傻話，姑娘家長大了怎麽能不嫁人？我們對你再好, 也只能護著你前面十幾年, 往後的日子還是要你自己過的。”

柯清瑤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 抱住常氏的胳膊不放開。

常氏一楞，柯清瑤平日裏都獨立自主，能自己解決的事情一般不會麻煩他們，少見她如此依賴自己。

“瑤兒, 別怕, 日子是自己過的, 只要努力，總會有回報的, 真心換真心，祁奕不是沒有良心的人, 他如今對你正是上心的時候, 你嫁過去以後趕緊生下孩子, 日後他就算是做了慶王, 有你父王在, 你的孩子也是世子，哪怕你們感情不在，你也還有一條退路。”常氏抱住她嬌柔的身子，語氣頗為憐惜。

這世上女子艱難，哪怕尊貴如柯清瑤，也總有不順心的事。

柯清瑤沈默聽著，雖有些不讚同常氏的話，她也認真記下了。

“對了，你還要進宮去給太後請安，她昨日派人來說過的。”

柯清瑤點點頭，卻沒放開常氏，她舍不得此時溫馨的氣氛。

柯清瑤進宮，和往日一般無二，稍微有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如今帶了侍衛。

侍衛是柯裕給的二十人，這些人也是要陪她嫁入蕪城的。

太後宮中越發冷清，不過近日太後喜歡聽戲，壽康宮中若是唱戲時，還是很熱鬧的，是那種經不起推敲的熱鬧。

柯清瑤進去時，壽康宮中靜靜，輕手輕腳進去，才發現太後靠在軟榻上睡著了。

見此，柯清瑤腳步一頓，方才嬤嬤可沒有告訴她太後正在睡午覺。

正想退出去，卻看到太後睜開眼睛，柯清瑤才發現太後的發間銀絲更多幾分。

“瑤兒來了？”太後坐直身子，柯清瑤忙過去幫忙扶住她。

“皇祖母，下一次可不能就這麽睡著，受了涼可怎麽好？”柯清瑤忍不住道。

太後笑意盈盈，道:“不會。還有幾日啟程？”

柯清瑤低下頭，低聲道:“還有半個月左右。”

太後嘆口氣，吩咐道:“將那匣子拿來。”

嬤嬤很快進了內殿，幾息後捧出一個匣子，態度頗為慎重。

太後接過打開，看了看裏面的東西，笑道:“這是先帝當初給我的，年紀大了用不上，以後就給你吧。”

柯清瑤沒看那東西，忙道:“皇祖母，東西過於貴重，且對皇祖母太重要，瑤兒不要。”

太後卻執意遞給她，道:“收下吧。對了，你去給皇後請個安。”

太後的精神似乎不太好，柯清瑤不敢多待，出了壽康宮，往鳳陽宮而去。

走到熟悉的小道上時，太後身邊的嬤嬤上前幾步，提醒道:“郡主，此處正在整修。奴婢知道另外一條，郡主隨奴婢走吧。”

柯清瑤看了她一眼，這嬤嬤是太後身邊貼身嬤嬤，很得太後信任。

於是點點頭，她不覺得太後身邊的人會害她，尤其她如今的婚事對嚴帝來說還是頗為有用的。那她在宮中就絕不會出事。當然，水榭傾倒那種事，百年都難得一見。

柯清瑤不緊不慢的隨著往鳳陽宮方向而去，見方向對，柯清瑤便隨她去了。

轉過一道彎，前面出現了一個素衣身影，單薄柔弱，頭上發飾皆無，只一根素色發帶松松挽著，她正蹲在地上撿起落在地上的白色花瓣，柯清瑤看著那花瓣，正疑惑冬日裏還有花瓣撿，就見地上蹲著的姑娘擡起頭來。

柯清月。

居然是禁足半年多的柯清月，自從鳳陽宮皇後生產那日柯清月沖進去求情後，柯清瑤再沒有見過她。

大半年不見，柯清月身上沒了跋扈的氣質，倒有些楚楚可憐的柔弱之感，身上沒有了盛氣淩人，但像是收斂了氣勢，卻給人一種鋒銳之感。

“瑤郡主。”柯清月站起身，手裏的籃子卻沒提起。

“見過五公主。”柯清瑤隨意一福，她再是由嚴帝賜下一品郡主封號，身份上和柯清月差不多，可是柯清月到底是公主，她還是要低頭的。

柯清月見她態度隨意，也沒有如以往一般計較，她看起來雖鋒銳，對著柯清瑤卻絲毫沒有針對之意。

“還未恭喜瑤郡主喜結良緣。”柯清月站在樹下，樹上的花瓣洋洋灑灑落下，襯得她高潔孤冷，越發的疏離了。

“多謝五公主掛心。”柯清瑤不在意道。

“其實，我從小便羨慕你。”柯清月道。

柯清瑤站得遠，看不清她的神情。

“同樣是天之驕女，你比我身份還要差些，你從來不用擔憂任何事。我就不同了，從我懂事那天，我便知道，我的尊貴身份都如空中樓閣一般，很容易便會落入塵埃。”

她冷笑一聲，道:“如今看來，果然……”

柯清瑤站在原地沈默聽著，柯清月生在皇宮，跟她本就是不一樣的。

“日後你若再見到我，大概是不會心平氣和聽我說話了。”柯清月又道。

柯清瑤心裏了然。

祁奕從小在宮中長大，給他羞辱待他苛刻的從來都不是嚴帝，而是柯清月居多。祁奕沒有機會便罷，若是有了機會，是不會放過她的。

“五公主這話從何說起？”柯清瑤一笑，反問道。

“算了，扯那些沒用的我都膩歪，是我做的事情，我都認。如今我母妃不在了，就是想要欺負我，我又能如何？”柯清月退後兩步，重新蹲下身子撿花瓣。

“五公主撿這個，有什麽用嗎？”柯清瑤好奇，這種花她好像沒見過。

柯清月低著撿花瓣，柯清瑤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聽到他她輕微笑了一下，“無聊，找些事情做。”

柯清瑤離開了那顆大樹，看著前面帶路的嬤嬤若有所思，她從來不相信偶然，宮中偶然的事情最少，就算是水榭傾倒，她現在也說不準到底是不是偶然了。

“嬤嬤，為何我會見到五公主？”柯清瑤笑道。

嬤嬤回身，對著柯清瑤一福，道:“果然瞞不過郡主，這是太後的意思，想要讓郡主幫著五公主求情，她如今也算是得到了懲罰。”

柯清瑤聽完，沈默半晌，道:“走吧。”

嬤嬤似乎有些不甘心，卻又不敢再問。

鳳陽宮到了，柯清瑤由紅嬤嬤帶著進去，還未進大殿，便聽到孩童的咯咯笑聲。

大殿中，地上鋪了軟毛毯子，皇後坐在上面，面前一個白團子爬啊爬，時不時笑出聲，皇後的面上一片柔意。

“皇伯母安。”柯清瑤站在殿門口就行禮，並不靠近。

皇後聞言看向她，笑道:“瑤兒來了。快過來。”

柯清瑤在鳳陽宮呆了兩個時辰，期間並未提起柯清月任何事，直到離開也沒提及她。

出了鳳陽宮，嬤嬤居然還等在鳳陽宮殿門口，柯清瑤心裏的念頭越發肯定，慢悠悠走過去，道:“嬤嬤，進宮許久，我要回府了。”

嬤嬤神情一喜，道:“奴婢送郡主。”又補充一句，“太後娘娘吩咐的。”

柯清瑤點點頭，到了馬車處上了馬車，嬤嬤扶住她上，臨了問一句，“郡主，您給五公主求情了嗎？”

“沒有。”柯清瑤冷淡道。

嬤嬤一驚，道:“五公主禁足許久，懲罰已經夠了，太後不好直接吩咐皇後娘娘，這才讓郡主代為轉達，且禁足後的五公主已經改變許多，方才郡主也親眼看到了，五公主以後應該不會和郡主為敵……只要郡主開口，皇後娘娘一定知道太後的意思，郡主為何……”

柯清瑤馬車的簾子落下，只聽到她淡淡道:“我已經派人去告訴皇祖母你轉達的意思，所以，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給皇祖母解釋此事吧。”

嬤嬤消了聲。

柯清瑤嘴角嘲諷，柯清月倒是會利用時機，她如今眼看著就要遠嫁，無論內情如何，嚴帝肯定會覺得虧欠了她，她若是離開前提個要求什麽的，嚴帝和皇後都會酌情考慮的。若是她提出放柯清月出來，皇後雖不高興，也一定會答應的。

她覺得頗為難得的是，今日柯清月對她罕見的沒有冷嘲熱諷，陰陽怪氣，好端端的和她說話，簡直在她十幾年的記憶裏都是少見的。

回府後的柯清瑤，又在北王府後院沈寂下來，一般也不出門了。

終於，還是到了冬月的最後一日。

這一日，北王府中仆人來來去去，甚是忙碌，都在為柯清瑤明日啟程做準備。

柯清瑤在閣樓裏，看著她們忙碌，心裏卻平靜得很。反正早晚都要接受，臨了了她卻一點不慌了。

“郡主，玉郡主和華郡主到了。”

柯清瑤趴在窗戶上，無聊的看著下面，胡嬤嬤恭敬道。

柯清瑤已經遠遠的看到她們站在閣樓院門口，“讓她們進來。”

很快，柯清瑤就看到胡嬤嬤飛快的下樓，帶著柯清玉她們進來。

胡嬤嬤最近越發勤快，大概是聽雨她們給她壓力了。

她們都比她年輕，且很會揣摩柯清瑤的心思，一般她們做的事情，少有柯清瑤不滿意的。

“瑤兒，府裏忙成一鍋粥，你倒是悠閑得很。”柯清玉進來看到她懶散的模樣，笑道。

柯清瑤懶洋洋回身看著她們，“我也就悠閑這幾日了，明日就有啟程趕路，想想都覺得好累。”

柯清玉噗嗤一笑，道:“我還以為和祁公子多日不見，你迫不及待想要見他呢。”

“不存在的。”柯清瑤不緊不慢道。

看柯清玉這模樣，好像柳仁納何悅怡對她似乎沒什麽影響。

“瑤兒，看你這模樣，似乎也不是很喜歡祁公子嘛。”柯清華似乎有些詫異，笑道。

她這話帶著些試探，柯清瑤根本就沒看她，隨意道:“喜歡什麽，我們根本就不怎麽熟悉，後來有了婚約才見過幾次，根本就沒有好好相處過，我若是喜歡他才是不正常吧？”

柯清華低下頭若有所思。

柯清玉接話，語氣頗不憤，“喜歡有什麽用？再喜歡，成親了也沒用，男人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吃著碗裏看著鍋裏，喜新厭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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