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錦衣衛來了！快躲起來！”

街道上逛夜市的人看著衣著曳撒的錦衣衛在路上馳騁，都躲了起來。

待到他們過去，才松了一口氣。突然有人問道：“他們去捉誰？”

其他人面面相覷。對啊，這一次去捉誰？

杞翃並沒有理會騷亂，眸色冰冷，叩響彥府大門。

門房不耐煩地探出頭，“誰啊，這麽...”

看到那襲曳撒，慌了慌，很快強制鎮定：“請問找誰？”

若仔細看，定能看出他的腿微微顫抖。

杞翃沒有這個時間也沒有這種心思去關註一個不相幹的人，淡淡道：“請彥老將軍把人交出來，一切好說。否則，死下獄。”

敢收留逃跑的殿下？怕不是覺得戰功太為顯著了。

門房連忙進去通報，不多時，彥瑭出來了。

她站在府門前，眼眸淡漠：“父親睡下了，杞統領這般大張旗鼓所欲為何？”

“請將人交出來。”杞翃雖然用著敬詞，但絲毫沒有恭敬之意。

“我並不知道杞統領所指為何人。”彥瑭雖然心下忐忑，但是面上依舊保持淡定自若，“彥家並沒有私藏罪犯之習，統領無故深夜造訪打攪到了父親。統領這般作為，待明日，本將定要上奏於九重天。”

遭了遭了，和墨荃一起救殷玖的事暴露了！

她那日看到殷玖被胥窎強行帶入宮已有不詳的預感，後來知道殷玖真被陛下不知以什麽理由關起來更是有幾分擔憂。今日的早朝說是生病，她猜陛下沒有理由捉她才以這個理由暫時掩飾她的“失蹤”，這才和墨荃一拍即合救人，沒想到陛下竟然派人追來了！

父親知道估計要氣炸！

杞翃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很平靜道：“進去搜。”

彥瑭怒道：“你想幹什麽？”

“如果沒有找到，改日杞某定向彥家謝罪。”杞翃淡淡道，不怒自威，“請將軍讓開。”

彥瑭死也不肯讓開，“你們有什麽理由捉她？”

話才出口，她就暗道一聲不好。

她這話，就是在承認殷玖在她家！

果不其然，杞翃露出了嘲諷的冷笑：“陛下仁慈，彥家戰功赫赫，不願以私藏罪犯之罪令彥家名譽掃地。如果現在交出人來，還有餘地。”

彥瑭咬牙，但是卻沒有如之前一樣貿然開口。

“表姐，玖不知為何，突然昏了過去...”

淳詢來的正巧不是時候。

先前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杞翃聽到這話微微蹙眉，心知不能過多拖延，道：“將軍想好了沒有？”

淳詢看到他，微微一楞：“杞統領怎麽來了？”

杞翃沒有搭理他，只是平靜地看著彥瑭，眸色沈沈，無限威壓。

彥瑭打落牙齒和血吞，冷哼一聲，讓路了：“杞·統·領，請。”

一字一頓，仿佛包含了無限憤恨。

杞翃頓了頓，平靜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將軍日後定有大作為。”

打一個巴掌給個甜棗，看陛下做得多了，他也學會了許些皮毛。

他平靜地走入。淳詢微微皺眉：“他來幹什麽？”

“找殷玖。”彥瑭沒好氣回答，“走了，回去休息。”

真是的，偷殷玖不成反被陛下賣了個人情。

......

殷玖感覺有人在碰自己的臉，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睜開了眼睛。

入眼就是陛下的傾國之姿。那張宛如畫中仙的面容就在她眼前，她微微一楞，撞入了那雙毫不掩飾擔憂之情的眼眸中。

墨懿見她突然醒來，微微一楞，連忙斂下眼中情緒，起身矜貴道：“醒了？”

殷玖眨了眨眼睛，腦中出現零星的記憶。她一臉的呆萌讓墨懿皺眉。他淡淡問道：“越獄有趣嗎？”

尊君愛國的好官員殷玖腦子轟地一聲炸開了。

她聽到陛下說了什麽？越獄？

不不不，可能是聽岔了，陛下可能說的是其他東西...

墨懿看著他蠢蠢的女兒，笑容中寫滿冰冷：“而且朕似乎讓奈止告訴你了，越獄是要被處死的。”

殷玖立刻坐了起來，試圖下床行大禮謝罪，卻高估了剛醒來的身體，一個頭暈沒有控制好身體平衡，眼見就要摔下床。

墨懿立刻伸手扶住了她，難得怒形於色：“沒有朕的允許你就想自殺謝罪不成！”

冒失鬼！

殷玖面色微白，惶恐至極：“臣，臣知罪...”陛下好可怕...

墨懿從她的話中聽出了什麽，微微蹙眉，開口問道：“夏末之時，臨海郡發生了一件事，你知道嗎？”

“陛下是指，郡守瀆職...”殷玖小心翼翼地回答，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立刻閉嘴。

那件事不是要等到明年才會被揭露嗎？陛下為什麽突兀地問她這個？

墨懿眉眼舒展開來，溫和道：越獄一事朕暫且恕你無罪，莫有下次。”

看來毓兒記起來了。

殷玖一臉茫然，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臣冒昧，這是何地？”

“這是朕的偏殿。”

殷玖：夭壽啦！！！

她躺在陛下偏殿的床上！！！

......

翌日，上朝時。

向來起的比朝臣晚跑得比朝臣早的陛下難得在早朝上有精神。

他道：“彥將軍，淳侍郎，退朝後留一下。”

彥瑭不服地抿了抿唇。淳詢垂下眸，應諾。

就是陛下搶走了可愛的表弟！

退朝後，墨懿在禦書房內接見了二人。

墨懿看著他們，破天荒地露出了一個柔和的笑。

那桃花美目輕瞇，面容傾城瑩潤如玉，頓時使萬物無光。

他輕輕笑道：“關於殷玖失憶的事，務必爛在心裏。”

“您到底是什麽意思？”彥瑭憋氣憋很久了，此時此刻終於質問出聲，估計回去後免不了被彥劄攆得整個帝都跑，“為何對她這般上心？”

“因為朕在在意那個孩子。”陛下輕聲道，眼眸中閃過薄涼的寒光。

他看著她，雖然面上是笑著的，但是眼中並無多餘的感情。

彥瑭不寒而栗，暫時敗退。

她抿了抿唇，道：“臣知曉了。”

淳詢見大姐大敗退了，連忙跟著道：“臣知曉。”

“識時務者為俊傑。”陛下讚許道，笑容溫和，面容韶潤，“不過將軍方才的態度，莫不是在質問朕？”

彥瑭垂眸，微有幾分不服氣，但還是服軟道：“臣知錯。”

“你的性子太倔了。”陛下菱磨兩可，既沒有說赦免，又沒有降下懲罰，這樣吊著讓當事人很忐忑。

彥瑭：有本事直接說重點啊！

墨懿道：“昨日之事朕已聽杞翃說明了。將軍是否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他語氣平淡宛如平日，沒有任何波動，就是這樣讓彥瑭感到了莫大的屈辱與恐懼。

停頓半晌，他又開口，道：“還有，沭王修身養性一月，望將軍不要去打擾他。”

彥瑭低聲應諾。

“好了，卿等可以退下了，朕乏了。”

陛下單方面宣布了一些事後就讓他們離開。彥瑭覺得最近似乎有點背，開口道：“臣希望能夠駐邊疆為您守國。”

帝都待的太不爽了，她要去跟那些戎人決一死戰！

陛下闔上眸子，似乎在思量。半晌，他冷不丁道：“朕已經讓人將將軍這幾日所作所為告知老將軍。”

彥瑭呆滯狀，腦子裏只有“要完”二字。

父親會追著她打的！

彥瑭：長太息以掩涕兮，哀己生之多艱QAQ

陛下原來這麽兇殘，怪不得那些老古董那麽怕陛下！她該佩服墨荃，敢在這個大魔王頭上拔毛！

“以及，淳將軍似乎將要回來了。”墨懿看向為大姐大默哀的淳詢，語氣平靜地陳述事實，“朕告訴他，侍郎已經及冠了。”

淳詢笑容僵住了，為自己點了一排蠟燭。

兄長一定會逼他成親的——

淳詢：一日朝見九重天，夕被說親女八千QWQ

兩人呈現鬥敗了的鬥犬狀。

陛下表示，跟他搶女兒，呵呵！

兩個人生無可念地離開，出門時看見了殷玖。

殷玖微笑見禮，兩人表示再次受創。

還他們軟萌乖巧心無城府的表妹啊！

......

郤梓歆感覺自己在做夢。

他不過是在回程的馬車上小憩了一下嗎，怎麽會做這麽奇怪的夢？

他好奇地看著周圍，發現此處似乎是皇宮那個皇帝的寢殿，飄來飄去，四處打量。

不多時，一名男子走了進來，他一看，竟然是墨懿。

郤梓歆有幾分嫌棄。為什麽夢到的是這個變/態而不是軟萌可愛的玖兒！不開心！

不開心的郤梓歆趁著墨懿看不到他，狠狠地戳墨懿的臉，權當利息。

遠處傳來騷亂聲，郤梓歆好奇地看向屋外，驚愕地看見自己。

那個自己大概是腦子出了問題，竟然直闖皇宮。身上血跡斑斑，他自己都不忍直視。

那個他一把抓住墨懿的衣袖，不顧杞翃的劍刃劃傷他，眸中寫滿不可置信和深沈的悲哀：“你怎麽可以這樣！你怎麽可以...”

怎麽可以怎樣？郤梓歆好奇地想著，看著“自己”的目光不乏興味。

墨懿絲毫不在意地揮開他，語氣極其溫和，眼中卻沒有任何溫度：“朕為什麽不可以？區區一個逆賊罷了。”

“玖兒是你的女兒！”【他】怒吼著，眸中是失去摯愛的痛心疾首。

墨懿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他，語氣甚是平靜：“女兒？朕二十四歲親手殺了姜氏和朕的兒子時，你還在和那個逆賊玩家家酒。”

“逆賊你！媽！逼！的！”

郤梓歆聽著自己爆粗口，嘖嘖稱奇。

皇帝到底把玖兒怎麽了，自己才會被氣的爆粗口。

反正不可能是殺了的，畢竟這就是個偏執的女兒控。

＃今天的郤哥依舊蜜汁自信呢＃

墨懿微有幾分好笑：“所以，你要說什麽？”

郤梓歆怒道：“那封信是我偽造的！玖兒和她母親根本沒有聯絡！”

“何來證據？”皇帝依舊是漫不經心微笑著。

“證據就是殷黎的筆跡有細微差別！”

郤梓歆悠悠轉醒，看著懷中的信，眸中閃過驚訝。

他打開，果然其中模仿宮家家主的筆跡有許些疵漏。他讓郤梂拿來筆硯，把疵漏改了，頓時天衣無縫。

好了，憑借這個，他就可以動搖墨氏統治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在於玖兒會受一些委屈。

但是沒關系，假死藥他族中還備有一些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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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上面這條世界線，請食用下文：

番外

墨懿一臉茫然，“怎麽...會？”

郤梓歆自知無法全身而退，已經不想跟他扯其他東西了，冷笑一聲：“如果你肯多信任她一點，認真查，你就會發現那些東西都是我造假的！”

“只可惜，你沒有！”

這才導致了他的摯愛，死無全屍。

甚至因為這個昏君派人“清掃”，玖兒...除了這個名字外，再沒有東西留下。

玖兒被生生折·磨·致·死，等到他得知消息時，玖兒已經被這個昏君挫骨揚灰了。

他以為的...他滿心以為，昏君會看在血緣關系之上，最多賜死她，而他也會有機會救下她，她以後會完完全全屬於他。

結果，這家夥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別說屍骨遺留，這家夥讓人放火燒了玖兒的宅子！

除了關於那個名字的記憶，他沒有讓玖兒更多的東西存在於世。

讓一個人死，在這種世道裏極其簡單。但是沒有慘絕人寰到這種地步。

是他害了玖兒。

是他對不住玖兒。

他蹲下，痛哭起來。血水與淚水混雜，痛徹心扉。

再也沒有玖兒了...他滿心以為可以完完全全擁有她，卻不料徹徹底底失去了她。

這時，他聽見墨懿冷淡的聲音：“你以為，朕會信嗎？”

他驀然擡眸，眼睛裏映出面前之人毫無哀傷甚至帶著笑意的面容，傾城至極。

郤梓歆淒苦一笑：“隨你。”

他起身離開，步履踉蹌。杞翃想追出去，卻被墨懿攔住了。

杞翃面色覆雜，“...要查嗎？”

“不必。”墨懿微笑著，眼中卻是一片黑暗空寂，“就讓朕以為她是叛徒罷。”

查到了，也為時已晚。木已成舟，無力回天。查出了那些東西，也不過徒添煩憂。

無論如何，再也不會有那個孩子了。

第一次她死於秦疏之手，但亦是安樂死。如今，卻是他把她折磨而死。

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認識到，他甚至還不如秦疏。

真是...莫大的嘲諷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郤梓歆 : 蜜汁自信。

殷玖 : ...(為什麽受傷的總是我？)

宮纖白 : 等了那麽久終於等到了！

墨懿 : 很好，郤梓歆你給朕等著。

蠢作者今天爆肝了≧∨≦寫了四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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