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子鳴咯咯

蔣斌

小斌的小手背在身後，緊緊的抓著那枚彈力球，那是他這幾個月唯一的玩具，他不能弄丟了，也不能被別人搶走了。眼前的幾個孩子堵著他哈哈大笑的對著他囔囔，“小斌你說話呀，說句話我們就不搶你的了。”

“就是就是，誰會要那個破球。”

小斌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那麽喜歡讓自己說話，他才四歲，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讓自己開口說話後又大笑不止，他們會叫自己小結巴。他不明白小結巴到底是什麽，但他知道自己說話確實和其他孩子不一樣，但給他點時間他還是能說出來的，為什麽要笑他呢？

雖然不理解這些，但他明白他的彈力球是村裏的一個老師給他的，不能丟了，丟了就沒有玩的了。

彈力球丟在地上，會彈起來，越用力就會彈的越高。他舍不得那樣，每次都小心翼翼，甚至還要看看周圍有沒有其他孩子，沒有了才敢玩。可這些大孩子每次看到他都會跟著，所以他只能緊緊拿住，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敢玩一會兒。

為了彈力球，盡管他很害怕他們來搶，也害怕他們追著自己使勁喊小結巴，但他還是開口說，“你你你你……們……”

話還沒說完，那些孩子就大笑起來，“小結巴小結巴！”

小斌有些難過了，為了讓他說話，還沒說完又要笑呢？他心裏很難過，那些笑聲他很不喜歡，“不不不不不……”不準笑我。

可是他根本沒機會說後面的話。

一個大點的男孩沖過去吼道，“兇什麽兇！再兇也是結巴！你說啊說啊，我看你怎麽說！”

男孩抓著小斌，小斌靠著墻使勁擰著身子護著身後的彈力球，幾個孩子沖上來扳住了他。

彈力球被搶走了，男孩們重重的將彈力球摔在地上，小斌看著彈力球高高的彈起，掉在地上，又彈起，直到彈力球消失在他的視野裏。

彈力球沒了，小斌難過的大哭起來，男孩子們哄笑著一窩蜂的跑開，一邊跑一邊齊聲高喊“小結巴，沒爹媽！”仿佛這是他們最有意思的游戲。

小斌抹著眼淚，看著彈力球消失的地方，小跑過去一點點的找，直到一個老漢過來找他，他都不願意離開。

“球……球球……球”

“行了行了，回去了。”老漢也實在沒耐心聽著沒玩沒了的球球球。

小斌被拽走了，心裏委屈極了。

沒了彈力球，小斌只能蹲地上玩土，可那些男孩依舊過來喊他小結巴。他捂著耳朵不想聽，可他們聲音實在太大了，一聲聲小結巴小結巴，喊得他想起了自己的那枚彈力球，小斌站起來撲了上去。

四歲的小斌哪裏是那些孩子的對手，姜琴遠遠就看到了一群男孩子在打一個小孩，原本以為只是孩子之間的嬉鬧，可是周圍起哄的叫喊聲讓她知道被壓在下面的孩子在被欺負。

作為媽媽的她根本看不了這個，她大聲的斥責那些孩子，男孩子們看著眼前的女人，那穿著打扮一看就不是村裏的，人骨子裏的欺軟怕硬和重富欺貧讓他們噤了聲，不過也有膽子大的頂嘴道，“是他先打我們的，就打他。”

“對，打他，誰叫他是結巴！”

村裏的幹部過來將孩子們轟走，轉臉對姜琴解釋，“就是小孩子調皮，我們農村孩子都這樣。”

姜琴難以置信，她們報社是市裏的主流媒體，從去年開始就參與了一對一捐助貧困學校的愛心工程，主要是針對整個貧困學校的夥食和書本教具進行捐助和跟蹤。

這年頭如果想做好事，就只能一對一落實到具體，如果捐錢款再通過機構，裏面的貓膩都是大家懂的。報社有人來過這裏，知道這邊學校的情況，考核後成為了她們報社一對一的幫助學校。

雖然平時都有學校發照片和學校開銷的細節，但報社還是會定期派人過來，避免學校做面子工程。這次派的是姜琴，孩子打架本是常事，但她看不得那麽多小孩欺負一個，還一個個覺得理所當然，尤其是村幹部的態度，讓她對那個被欺負的孩子更加心疼起來。

想想家裏那個祖宗，雖然她會打，但根本意義就不同。

沒管那個村幹部，她過去在還在抹淚的小斌跟前蹲下，“你叫什麽名字？你爸爸媽媽呢？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小斌一下聽到那麽多問題，想著要一個個回答，剛才這個漂亮阿姨趕走了那些欺負他的孩子，所以要好好說，“我我我我我……”

我了半天都沒我出來，姜琴只當他是緊張，“沒關系，你慢慢說，別急。”

小斌咽了口口水，又開頭，“我我我我我叫……叫叫……”

姜琴這才覺得不對勁，她問村幹部，“這孩子口吃？”

村幹部不知道口吃是什麽，“他是結巴。”

“他爸媽呢？”姜琴繼續問村幹部。

“沒啦，都死了，也是可憐。”

“那他平時跟誰生活？爺爺奶奶？”

“也沒了。”

姜琴本就生氣，這會兒聽人問一句說一句，更著急，“你把這孩子的情況跟我簡單說一下。”

小斌的手被姜琴握著，他看著這個女人，覺得既陌生又喜歡。

村幹部跟姜琴說，他叫王小斌，爹媽沒了，家裏老人早就死了，現在他是被村裏一個老漢收養，那個老漢的孩子在外面打工，一個人也寂寞，就先養著小斌，反正孩子小也花不了幾個錢等等。

姜琴是城裏人，小斌的家長都死了，至於老漢為什麽會養著小斌，她不可能猜不到，無非是小斌父母的房子什麽的，雖然村裏的房子都不值錢也挺破，但畢竟是房子，不過這些她可不想管。

住在鎮上，在村裏的這幾天她都會來看小斌，小斌叫她，“阿阿……阿姨。”

“小斌。”

小斌看她，第一次有人沒有打斷他說話，他也是第一次完整的說了句話，雖然只有兩個字。

姜琴要走了，臨走的時候她給了收養小斌的老漢幾百塊錢，還給了村幹部幾百塊錢，讓他們暫時照顧一下小斌，她說回去後會很快過來，她說會收養小斌。

村幹部沒當回事，但拿了錢自然也會盡點心，老漢拿了錢，每次吃飯也多給小斌裝了一些，小斌第一次覺得自己吃飽了，吃飽了他就開始想那個阿姨了。

姜琴是一個月後來的，同時來的還有她的愛人。找了點關系請了鎮上的領導到了村裏，官大一級壓死人，村長得知姜琴夫婦要收養小斌，老漢怕姜琴要小斌父母的那間房，姜琴告訴小斌，自己要帶他走，去城裏生活，會有一個家，家裏還有小哥哥，還會有爸爸媽媽，那裏的房子比這裏的好。

有爸爸媽媽就不會被欺負了，還會有阿姨。小斌點頭。

姜琴一鼓作氣讓村裏出了證明蓋了章拿出了戶口本，她對老漢說，“孩子父母的房子我們不要，但是他父母留下的東西，還是要看一下有沒有要帶走的，畢竟那是小斌父母的。”

老漢也沒法說不行，村裏嚼舌根子的人很多。

姜琴到了小斌的家，家裏很亂很臟，應該是都被人翻過的了。最後她只找到幾張小斌父母的照片，床上有一個小的銅壺，小斌一直看著。走的時候姜琴拿走了照片和銅壺。

又去鎮上開完證明辦完手續，姜琴夫妻帶著小斌在鎮上住了一晚，小斌看著雪白的床鋪，根本不敢過去。

“你帶他洗澡還是我帶他洗？”姜琴問自己老公。

“一起吧。”

姜琴拉著小斌，“小斌，我們在這裏住一晚，明天我們就進城回家，家裏有個小哥哥在等著你。”

“那……那那那……”

姜琴的老公噗嗤一聲笑出來，姜琴瞪了他一眼。

小斌好不容易把話說清楚了，那爸爸媽媽呢？不是說有爸爸媽媽嗎？

姜琴指著自己，“媽媽，”她又指著自己的老公，“爸爸。”

小斌看著兩人，他對自己父母的印象已經淡了，但還是有的，可他覺得，這個好心的阿姨給自己當媽媽，他挺高興的，於是點點頭。

姜琴很高興，有些激動。她老公拿出錢包，指著錢包裏的一張照片跟小斌說，“這是小哥哥。”

小斌看著照片裏的男孩，有些緊張，他他他他他會欺負我嗎？

“你放心，小哥哥不會欺負你的。”

小斌看看姜琴，又看看照片，他表示很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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