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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強大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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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出面,張家屯的日子又回覆了平靜。張沁玥也沒聽到閑言閑語,事後才知,這都得感謝張秀才的維護。

只是過沒幾天,這日大清早,張家屯來了幾個官差,又使得向來平靜的小山村騷動起來,來的其中一人還是張秀才入贅到城裏的次子張明。

本在田裏幹活的張業聽到消息趕緊跑了回來,正好看到弟弟站在張沁玥的家前。

“阿明,這是怎麽了?”

“大哥,”張明一臉為難的看著兄長,“李代海狀告張沁玥傷人,我受縣大人之令來押人。”

張沁玥的事,前幾日父親已經讓哥哥來跟他說了聲,要他多留點心,註意著李代海的傷勢,這幾天李代海的傷好多了,李家又沒動靜,他以為此事就此揭過,誰知道今早一上值,就被派來張家屯捉人。

“大哥,你先回家去找爹,”張明壓低聲音,暗中使了個眼色,“爹向來有主意,他該會教你如何做。”

張業不再多言,快轉身回家。

張明進來時,張沁玥正在後院餵福來,沒有尋常人家看到官差時的慌張或懼意,只是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福來。

反而是張明帶來的官差只顧著盯著她瞧,不小心踢翻了一旁曬著玉米的竹篩。

張明不悅的盯著這個才當差沒幾天的小毛頭一眼,這才對張沁玥說清來意。

張沁玥微斂下眼,並未多加辯解,冷靜的跟著張明走。

由於李代海失血不少,在床上躺了幾天,李家就這麽根獨苗,擔心有個萬一,也沒心思去鬧騰什麽,可是當李代海身子好了一些,就大張旗鼓的讓人擡著自己上官府,惡人先告狀的直指張沁玥傷人。

張沁玥在堂上看到臉色蒼白卻難掩得意的李代海時,費盡全力才忍住往他臉上吐沫子的沖動。

“大膽刁民,見了本官,還不跪下!”

張沁玥收回視線,嘲弄的看著堂上的縣令。這人姓邱,名玉晨,兩年前被派到甘州城。在邊疆,管理城縣軍事與行政的都是領兵的將領,這個縣令最多只能辦些小案,輔助守城將領理事。

在她眼中,此人跟李代海是一丘之貉,她不想跪下,卻清楚情勢比人強,再不情願也只能雙膝落地。

看她跪下,邱玉晨勾了下嘴角,“堂下之人可是張沁玥?”

“大人這不是多此一問嗎?我若不是張沁玥,捕快大人也不會捉我回來。”

聽到她語帶不屑的回話,邱玉晨不悅的皺起眉頭,正想斥責,結果一擡眼看到張沁玥,不由得楞住了。她一身粗布衣裳,猛一看毫不起眼,但是再細細一看,瓜子臉大眼睛,細滑的皮膚,縱使臉上仍有著被李代海所傷的青此,依然不減秀麗,身段還帶著幾分南方女子的婉約。

他不由得翻開案上的竹簡,上頭明明白白寫著張沁玥出身張家屯,是個農戶,無父無母,原以為是個沒啥好看的村姑,倒長得如此水嫩,難怪李代海會對她生出旁的心思……

“大人。”一旁的師爺輕喚了一聲。

邱玉晨回過神,神情一正,用力一拍驚堂木,“大膽刁民,若再出言不遜,就別怪本官不客氣。”

張沁玥在心中冷哼,被捉進了官衙,她早有覺悟,就算態度恭敬也沒法子全身而退,壓根沒想過要露出討好的神色。

“李代海身上的傷可是你所傷?”

“是,”張沁玥斂下眼,口氣沒有憤懣,只是平靜陳述,“李代海夜半闖入民女家宅意圖不軌,傷他不過是自衛。”

“大膽!”邱玉晨再用力一拍驚堂木,斥道:“傷人還敢狡辯,公堂之上竟這般口出狂言!”

他的話語方落,便引起在堂外聽審的百姓一陣難以置信的驚呼。堂上跪的姑娘口氣平穩,陳述事情經過罷了,怎麽就成了口出狂言?

邱玉晨聽聞鼓噪,眉頭一皺。平時他審案鮮少有百姓聚集,今日卻不知怎麽回事,張沁玥人還沒押回來,府衙外就開始聚集人群,人越多,越容易落人口實,不好力事。

他看了堂下目不斜視的張明一眼,這人出身張家屯,入贅進了之前老捕快廖大虎家,之後頂了他的位置,之前李代海派人過來商量時,就特別提過張明的老家與張沁玥關系匪淺,今日聚集的人八成就是他在背後搞鬼,妄想要護住張沁玥。

邱玉晨到任甘州城不過兩年,當時就因為被派到邊城不毛之地感到不痛快,想他一個縣令處處聽命駐守邊疆的武官之令也就罷,就連個捕頭也不把他放在眼裏。

明明他才是個官,但張明有岳丈幫助,在府衙裏當了十年捕頭,名聲和威望俱在,要不是他透過李家的關系與守城的羅副將交好,說不定他還得被張明牽著鼻子走。他抿著唇,神色冷了幾分,打定主意若這次張明出聲護人,就別怪他辦他個徇私之罪。

“肅靜!”邱玉晨啐了一聲,瞪向張明,借題發輝,“張捕頭,你是怎麽辦事的?竟放任閑雜人等在公堂之上吵吵鬧鬧,還不將人全給趕出去!”

“大人此話差矣,”張明狀似恭敬的開口,“大人向來斷案有理,屬下佩服。這次大人審案,正好可以讓百姓見識見識青天大人是如何剛正不阿,一身正氣,怎好將人趕出去?”

張明明褒暗貶的話讓邱玉晨臉色鐵青,正要斥責,李代海卻搶白道:“張捕頭,這公堂之上到底是聽你的還是聽縣大人的?我看你也是個聰明人,應當知道什麽人不好得罪,你可別犯了糊塗。”

張明當了十年的捕頭,腦子自然不差,邱玉晨說穿了不過就是個欺善怕惡的芝麻官,他大可面上恭敬,虛與委蛇,但李家可是甘州城富戶。

五年前甘州城守將換來軒轅將軍看重的羅副,偏羅副將與李家交好,看這情勢,李代海已私下跟羅副將疏通商議,邱玉晨不過是走個過場,代為出面定下張沁玥的罪。

傷人一事可大可小,判個二、三十下杖刑算是輕的,但看張沁玥嬌小的身子板,別說二、三十下杖責,十下就能要了她的小命,張沁玥若想不受皮肉之苦,也可以贖代刑,只是代價不小,一杖得以用五金代,一金十兩,二十杖就得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別說張家屯,就算放眼整個甘州,能拿出這麽一大筆銀子的人家也不多。

今天他確實有心想幫張沁玥,只是他一個小小捕頭,也沒這麽大能耐讓人全身而退,只能想辦法讓人少受點罪,看著邱玉晨面色不善,他定下心神,對門外的兄長使了個眼色。

張業見了,連忙閉上嘴,也讓四周的人都安靜下來。

這些人都是他聽了父親的話找來的,他進城找了回春堂的韓大夫和富林樓的溫東家,拜托兩人看在與張沁玥的交情上,盡可能找人到官府前,意圖藉著人多勢眾,讓縣大人跟李代海無法任意顛倒黑白。

原本信心滿滿可以救出張沁玥,但現在看弟弟的臉色,張業隱隱覺得不安。

邱玉晨見眾人安靜了下來,滿意的點點頭,再望向張沁玥時,神色又多了幾分兇很,“張沁玥,你既已認罪傷人,本官……”

“大人,”張沁玥不卑不亢的打斷道:“民女是認了傷人,但並不認罪。”

邱玉晨正眼看著張沁玥,她雖出身山村,卻帶著一身淩人氣勢,沒想到大山村也能出個金鳳凰,就是可惜得罪了李代海。

“大膽,”邱玉晨一斥,“人是你所傷,罪證確鑿,還敢狡辯,來人啊!用刑。”

屈打成招,張沁玥不單聽過,更親眼見過,只是沒料到會有落到自己頭上的一日。“用刑大可不必,大人既已認定民女有罪,民女多說無益,要殺要剮,聽之任之。”

“混帳!你是暗指本官不辨是非?!”

“是或不是,公道自在人心。”張沁玥淡淡地道,“民女只知多行不義必自斃,大人最好別拿自己的前程說笑。”

邱玉晨惱怒的瞪著她,真是白長了一張漂亮柔美的臉蛋,一張嘴伶牙利齒,令他下不了臺,“罪婦,侮辱本官,你以為本官不敢讓你死嗎?”

張沁玥似笑非笑的看著邱玉晨,她還真不信狗官敢將她往死裏判,“傷人見血者刑,民女還沒聽過能判死。”

要不是面前的竹簡寫得清清楚楚,邱玉晨都要懷疑眼前這女子出身大戶人家,述事分明,還懂律法。

“好!極好!你懂得不少,你確實罪不致死,”邱玉晨冷著臉,“但傷人見血者刑,所以杖責六十,得以三百金代刑。”

堂下聽判的百姓一片嘩然。

一個女人家,這幾杖打下來,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條命,若一個不好落下病根,日後腳不能行或不能生養,一輩子就完了。

張明的心直直往下沈,只能盤算著到時由他掌刑,至少可以保住張沁玥的命。

張沁玥如局外人般冷淡,冷眼看著堂上得意的小小九品芝麻官。根據律法傷人見血者,最重也不過就是杖責六十,別說她是個女子,身子板嬌小,就算是八尺大漢也未必能熬過六十杖責,這是擺明了不打算讓她活命,跟判她死沒兩樣。

她嘲弄的勾起嘴角,想她出身京城,也曾盡享榮華,何曾將小小官吏放在眼裏,不過數年,她卻狼狽至此,被個小官任意欺壓,左右生死。

她的祖父是先皇跟前最受信任的太醫令洛曦恩,十年前因皇子奪嫡之爭喪命,皇城大亂時,洛家百餘口人一夕之間被反賊殺害,是曾經受過祖父救助的禁軍將領相助,先一步送走她和弟弟。

她帶著弟弟隱姓埋名,投靠了當年被洛家救回一條命的張漢,在張家屯定居,圖一生平靜,沒料想還是走到這般田地……

弟弟的死,本就讓她哀莫大於心死,是因為戰君澤的出現,才讓她感受到人生還有一絲光明,可惜……終究有緣無分,十日之期早過,未見歸人,她失望之餘也不想再多做掙紮,若這是洛家人最終的下場,她認命。

“張沁玥,”李代海得意高傲的道:“識相的就過來跟大爺我服個軟,跪著求我叫我聲夫君,大爺我一樂,便替你付了這三百金。”

李代海此話一出,引起更大嘩然,三百金可不是普通人家拿得出手的。

張業在人群之中緊抿著唇,一方面深覺李代海無恥,張沁玥絕不能低頭,一方面又擔心張沁玥不低頭,承受不住杖責之苦。他心中憤恨不平,卻又無能為力。

“李公子大善,”邱玉晨一聽李代海開口,立刻搭腔,“張沁玥,你運氣好,傷了李公子,李公子還願出手相助,還不快過去謝過李公子。”

張沁玥嘲弄的看著兩人一搭一唱,賤人果然無恥至極,李代海對她的所作所為,讓她殺人的心都有了,又怎麽可能去求他。

“民女家貧,無力自贖,”張沁玥口氣平靜得像在說旁人的事,“大人既已定民女之罪,民女無話可說。”

李代海看她這般倔強,臉色一變,“張沁玥,你可要想清楚了,這六十杖打下去,你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張沁玥沒說話,不屑的朝他一個撇嘴,神情已道盡一切,她情願死也不打算開口求他。

邱玉晨頓時進退兩難,目光飄向李代海,這可與兩人先前說的不同,原以為張沁玥會為了活命依了李代海,卻沒料到她如此硬氣。

李代海惱羞成怒,要不是身上的傷還未痊愈,他早就沖上前去打她幾巴掌,“你好樣的,你不求老子,就等著受死!邱大人,讓她畫押,立刻行刑!”

李代海的聲音才落,堂外頓時又大聲鼓噪了起來。

“敢情官府是姓李的當家啊?”

“是啊!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李家公子才是縣大人。”

邱玉晨聽聞,面上掛不住,卻也不敢發作,畢竟這兩年來他從李家拿了不少好處,還透過李家跟羅副將交好,再過幾年,若是羅副將願意替他美言,他指不定還能調到京城,撈個京官做做。

“肅靜!”他手拿驚堂木用力一拍桌面,威嚴的斥了一聲。

堂外的百姓或不屑或鄙夷的神情落在邱玉晨眼裏,但看在銀兩和自己將來仕途的分上,他厚著臉皮,對師爺說道:“還楞著做什麽!把狀紙拿去讓人畫押認罪。”

一旁的師爺連忙寫好罪狀,拿到了張沁玥的面前。

張沁玥看也不看,正要畫押,門外又騷動了起來。

邱玉晨一惱,暗罵這些刁民不知好歹,“大膽,一次次擾亂公堂,本官可不輕饒!”他兇惡的瞪向門外,就見原本擠在堂外的百姓自動讓開一條道來,此等異狀,讓他不禁楞了住。

一名身材頎長的大漢大步走來,一身紫色金絲長袍,手拿佩劍,黑發以金冠固定,雙眸冰冷,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冷漠威嚴的氣息。

看清來人相貌,邱玉晨差點連氣都喘不過來,額頭滲出薄汗。

堂上或許無人見過此人,但他上任甘州城縣前,就任於涼州金城,當年涼州寒災,府尹與糧商勾結,中飽私囊,不顧百姓死活,是這少年副將出現,斬殺貪官奸商,開糧倉,救百姓於水火,當時他曾無比慶幸自己不入當時涼州府尹的眼,才沒有涉入此案,得以保全,卻沒料到五年後會在此再見這位名震天下的少年副將。

想當年初識時,他一身鎧甲,銀光耀人,何等威風凜凜,令人不敢直視,如今雖是常服在身,依然盡顯尊貴光華。

邱玉晨艱難的吞咽一下,立刻起身到堂下相迎,卻被戰君澤一個眼刀震得動都不敢動。

張沁玥原本平靜的眸光因為見到戰君澤而有了波動,隨著他一步步走來,她心中跟著泛起漣漪。

跟著戰君澤身後的田仁青命人擡進了一張椅子,擺在與邱玉晨同樣的高度。

邱玉晨見此陣仗,心猛地一抖,唯唯諾諾的回到堂上。

戰君澤在眾目暌暌之下坐定,順手將手中佩劍放在邱玉晨面前案上,發出的聲響令邱玉晨臉色發白,腿一軟,趺坐回椅子上。

當年涼州寒災,戰君澤傳軍,開糧倉,手斬貪官,待災情和緩親自回京覆命,向當今聖上請罪,結果他不單沒被降罪,反而獲得當今聖上讚賞並禦賜寶劍,得以先斬後奏。

邱玉晨盯著桌上的劍,心中哆嗦,煎熬不已,忐忑不安的猜測著戰君澤的來意,恭敬的開口,“不知大人今日……”

戰君澤舉起手,打斷了邱玉晨的話,目光直視著李代海,問道:“縣大人,敢回堂下何人,得以高坐堂前?”

邱玉晨心中暗叫不好,戰君澤向來剛正不阿,最恨的便是官商勾結,他給李代海行個方便,卻於律法不符,連忙解釋,“此人姓李,名代海,是甘州城的大善人,今日狀告罪婦張沁玥,下官念其身上有傷,故賜座於堂下。”

“於律不符,”戰君澤眼神像冰一般掃向李代海,“跪下。”

李代海疑感的看向邱玉晨。他不認得戰君澤,但能從邱玉晨的態度看出此人身份不凡,可是放眼甘州城,能讓縣大人有所顧忌的,除了羅副將之處,他想不起還有誰。

邱玉晨一對上李代海的目光,心中一驚,就怕戰君澤看出端倪,立刻斥了一聲,“大膽,還不速速跪下!”

李代海心中不快,卻也知道衡量局勢,在不知來人身份前,只能忍著身上的傷,吃力的跪了下來。

張沁玥看著他跪下,嘴角微揚,一擡頭目光與戰君澤對視,見他一臉嚴肅,她輕咬了下唇,挺直腰桿,眼神轉為銳利而明亮。

戰君澤看到她神情的轉變,原本冷硬的神情閃過一絲笑意,才道了聲,“繼續。”

邱玉晨看不透戰君澤心中所想,不安之餘只能硬著頭皮道:“罪婦張沁玥傷人,杖責六……”

“大人,民女不服。”

邱玉晨被張沁玥打斷,眼底過錯愕,明明她方才已經認罪,只差畫押,現在卻突然翻供,還是在戰君澤在場之時……

“大、大膽!”邱玉晨忍不住結巴起來。

“大人,民女傷人,只是自衛,兩相毆傷,各有輕重,”若真要辯駁,張沁玥可不會讓人討到便宜,“李代海夜深闖私戶,欲行不軌,毆傷民女在前,民女自衛在後,敢問大人若民女有罪,李代海又該當何罪?”

邱玉晨著實一楞,從張沁玥一上堂、一開口,他便知此女不是個空有相貌卻啥都不懂的村婦,之前認罪,該是看出了不論如何辯解都無法脫罪,索性不多費唇舌,而今翻了供,就是認定了戰君澤會替她主持公道……他的心又是一顫,這女人果然是個聰明的,說起律法來頭頭是道,真要論案斷罪,李代海的罪還重於她。

“胡說八道!”李代海無視邱玉晨的戰戰兢兢,不屑的啐了一聲,“明明是你勾引我進屋,現在倒反咬我一口。”

“勾引?就憑你?!”張沁玥一哼,“真是豬八戒戴花,不知自醜,令人作嘔。”

“張沁玥,你個賤……”

“擾亂公堂,”戰君澤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來。“仁青,掌嘴三十。”

田仁青得令,立刻上前。

李代海瞪大了眼,“混帳東西,你可知我是誰?竟然敢打我,我要……”

田仁青沒給李代海把話說完的機會,啪啪啪的就是三十下。

打完,李代海雙頰腫起,嘴角帶血,牙都被打掉了一顆。

李代海痛苦的捂著臉,此刻才感覺到恨意,這個男人肯定大有來頭,就連邱玉晨也不敢替他求情。

邱王晨戒懼的僵坐在堂上,雖說他收了李代海的好處,自然要維護李代海,但他更不敢找死的得罪戰君澤,況且此時他若是徇私,戰君澤定能一眼就看穿。

見戰君澤伸出手拿回放在案上的劍,狀似無意的把玩,邱玉晨下意識的縮了下脖子。

他不知戰君澤手中的劍是否便是傳說中那把禦賜寶劍,但就算不是,戰君澤的心狠手辣他是親眼見過的,他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就算是一把普通的隨身佩劍,上頭沾染的鮮血也不會少,他萬萬不想上頭染上自己的血。

邱玉晨心底很快的有了計較,為了自己的仕途與腦袋,他只能得罪李代海,“張沁玥,若事實真如你所言,本官自會給你個交代。李代海,你可是半夜闖入張沁玥家中,意圖不軌?”

情勢的突然轉變讓李代海有些心慌,他捂著發疼的雙頰,口齒不清的狡辯,“大人,是這賤人引我進她家門。”

張沁玥正要反駁,戰君澤卻早一步開口,“若真如你所言,是張沁玥勾引你進門,你身上的傷做何解釋?”

“誰知她發什麽神經,我看上她……”

“李代海,公堂之上莫要胡言!”邱玉晨臉如死灰的斥了一聲,手中的驚堂木都快拿不穩。他再蠢也看出戰君澤的來意是要保張沁玥,雖說不知為何一個高高在上的有品軍官會跟個大山出來的村姑扯上關系,但這不是他現在要計較的。“要保命,就老老實實的給本官交代清楚。”

李代海瞪著邱玉晨,就見他暗自使了個眼色,是要自己認罪的意思,他一臉的陰霾,心想著不管堂上坐著何人,只要他一離開公堂,就要直接去尋羅副將,狠狠的報這掌嘴三十之仇。

李代海吐了口口水,一臉挑釁,“是!我是闖進了張沁玥的家裏又如何?這女人我看上了,是她的福氣,誰知她不知好歹,膽敢拿刀刺傷我,差點要了我的命!”

“大膽刁民,竟隱瞞真相,誆騙本官,本官不重重責罰,怎對得起百姓?!”邱玉晨一聽李代海松口,立刻說道。

李代海依然滿臉不屑,想著反正罪不致死,皆能以贖代刑,李家有得是銀子,不論怎麽判他都能全身而退。

“查李代海與張沁玥既是兩相毆傷,兩人得以同罪論處。”邱玉晨沈著聲道,看似大義凜然,“張沁玥雖後下手而理直,得以罪減,但以刀刃傷人為實,兩人各杖責二十,得以贖金百金代刑。”

李代海不滿的撇了撇嘴,扯動了臉頰,扭曲了一張臉,不過他也不怕,百金而已,對他來說只是筆小錢。

張沁玥淡淡掃了邱玉晨一眼,這樣的結果也算公允了,畢竟她傷了李代海是事實,本該受罰,二十杖她咬著牙就撐過去了。看著重新寫過擺在面前的罪狀,她沒有遲疑,直接畫押。

李代海心中冷笑,也跟著畫押,他討不到好,張沁玥也別想。

看著兩人的狀紙送到了案上,邱玉晨松了口氣。

戰君澤帶著迫人的氣勢開了口,“如今可是斷案?”

邱玉晨連忙點頭,一臉恭敬,“確已斷案。不知大人還有何吩咐?”

戰君澤沒有理會討好的邱玉晨,一雙眼如同看死物似的盯著李代海,“大人既已斷案,就輪到本將論案。”

聽到他的自稱,李代海的腦袋實然轟了一聲,倏地擡起頭看向他,他目光中的寒意就像直直戳到他心窩裏的刀。

戰君澤微側著頭,似笑非笑,“本將領命來此追捕夷人細作。”

此話一出,四周響起驚恐的抽氣聲。

邱玉晨心驚肉跳的順著戰君澤的目光看向李代海,頓覺不好。

戰君澤冷冷的看著猶在發楞的李代海,“來人!把李代海給押下去。”

雙手被反折,李代海痛得回過神來,與外族私通可是死罪,他驚懼的喊道:“我不是細作,我不是……你是誰?無憑無據憑什麽抓我?!”

“你數次往返邊關,與夷人接觸。你要證據,本將自會給你。”

被壓制的李代海再也耍不起威風,掙紮著被田仁青帶人給帶了下去。

李代海身上的傷還未痊愈,如今又被牢牢捉住,痛得臉都皺在了一起,還沒走出衙門,人就已經暈了過去。

邱玉晨此時顧不得李代海,只覺得冷汗直冒。若李代海真是細作,這段日子他收下的銀兩就如同燙手山芋,再往更嚴重一點說,他可不只是貪汙,更是叛國,連命都要丟了……

戰君澤不言不語,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邱玉晨一眼。

邱玉晨的眼眸不停閃爍,卻沒料到戰君澤突然站起了身,走到堂下,他楞楞的目光追隨著他高大的身影。

戰君澤站在還跪在地上的張沁玥身旁,她擡起頭,望著他的一雙大眼清澈明亮。

他低頭與她四目相接,“既已斷罪,起來吧!”

張沁玥眨巴著眼睛,看似無辜,“還未行刑。”

他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對她莫可奈何的光亮,“你以為我會讓人動你嗎?”

這話他說得輕,卻令她的心狠狠一震,心跳加快有些不知所指,只能順從他的話站起身,卻因跪得太久,一個踉蹌站不穩。

他立刻伸出手扶住了她。

“腳麻了。”她咕噥著解釋。

他暗嘆一聲,瞄她一眼,道:“還以為你是個會照顧自個兒的,看來是我錯看了你,就是個不省心的。”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楚的傳進了她耳裏,她莫名心虛,輕咬著下唇,沒有答腔。

“走吧!”松開了她的手臂,戰君澤轉身就走。“銀兩的事,我會交代下去。”

提到銀兩,張沁玥便明白戰君澤的打算,以贖代刑,且贖金他自會替她張羅。

張沁玥遲疑了片刻,仍頂著眾人吃驚疑感的目光,低頭跟在地身後。

疾雷就在官府外的樹下,令人意外的是,韓柏川和張秀才也在一旁。

“師父、張大爺。”

韓柏川見張沁玥出來,著實松了口氣。李代海被張沁玥刺傷的那一夜,被張順興送進了回春堂,得知始末的韓柏川原本不願救治李代海這個畜生,卻又被程氏勸住,李代海雖可惡,但若真的一命嗚呼,張沁玥會有麻煩,他才勉為其難的出手相救。當時他怕李代海痊愈後會有後招,所以天一亮就便派人通知京城的戰君澤,幸好來得及。

張沁玥內疚的低垂著頭,“讓師父和大爺擔心了。”

“人沒事便好。”韓柏川笑了笑,“還好戰大人回來得及時。”

張有才看著戰君澤,老臉難得露出局促的神情,方才從韓柏川的口中得知戰君澤的身份,他是震驚不已。雖說玥丫頭是個好姑娘,但與戰君澤的赫赫軍功相較,就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玥姊兒受了驚嚇,先回去歇著吧。”張秀才穩了穩心神,開口說道。

“老大哥說的沒錯,”韓柏川連忙催促,“大人,你先帶玥兒回吧!我跟張秀才還有事兒商量,這是安神茶,帶回去讓玥兒喝些。”

戰君澤接過藥包,“多謝韓大夫。”

“別謝了,回去吧!”韓柏川輕揮了揮手。

戰君澤俐落的上馬,對張沁玥伸出手。

張沁玥看了下四周,原本在官府外圍觀的百姓還沒走,雖說她能不在意自己的名聲,卻擔憂他會被她拖累。

“我自個兒回去便好了。”思慮後,她果斷選擇無視他的手。

戰君澤不顧不管,不發一言,只是伸手等著。

“大庭廣眾之下,你們……”

“老哥哥,”韓柏川打斷了張秀才的話。老頭子人不錯,就是思想直板,人家小兩口多日不見,就算親近點又如何,“玥兒視你為家人,不如我們商量商量她的親事該怎麽辦,”

張秀才頓了一下,這才意會自己管多了,尷尬的笑了笑,“玥丫頭就快回去吧!好好歇著。”

向來尚禮的張秀才都開口了,張沁玥無法再堅持,只能伸出手,握住戰君澤的大手,才眨眼功夫就被他拉上馬,坐定在他身前。

戰君澤不顧眾人目光,逕自踢了馬腹,策馬而去。

“這兩人還真是般配。”韓柏川笑開了臉。

張秀才看著兩人遠去,此刻也不糾結。畢竟與張沁玥為鄰多年,這個好姑娘,他自然希望她有個好歸宿,縱使不當戶不對又如何,戰君澤既然都不介意了,他們這些外人又何必多言。

“親事可得趕緊著辦。”張秀才撫著下巴,想法大變,這麽個優秀的男子,記得趕緊定下來。

“老哥哥真是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韓柏川雙眼閃著光亮,興奮異常,“實不相瞞,大人也想盡快成親,但就是玥兒想要過些時候。”

韓柏川的話聲才落,就有方才在堂外聽審的人過來詢問戰君澤的身份,他呵呵一笑,只說是個將官,其他的並不多言。

張秀才與韓柏川對視了一眼,很有默契的一同往回春堂的方向走,有些事還是隱密些好,畢竟兩個小輩日子還沒訂下來,他們可不想再有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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