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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妹妹不做繼室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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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還面如死灰動不了的人,這會兒發起火來,精神氣色陡然一變,變得嚴厲起來。

丫鬟嚇得不敢吭聲。

陸氏也微微皺眉,想到裘季對長女的在意,這麽多年都沒出事,沒道理這個時候起外心,道,“秋月,這裏頭肯定有誤會,問清楚就是了,生氣傷身。”

李秋月看向母親,渾身戾氣漸漸地收斂,然後整個人氣息又虛弱下去,面色慘白,毫無血色,“娘,我不想死。那個血翵,您能不能給我?”

陸氏一臉不忍,“那是安西侯府的東西,就算以後真下聘,也是你妹妹的。”

李秋語這爹娘雖然心軟,但還算有底線。

李秋月聞言,希冀地看向蘇允嫣,哀求道,“妹妹,你千萬幫我這一回。以後你要什麽,我都會盡力幫你找來。”

蘇允嫣沒辜負她的期待,“等我拿到再說。”

李秋月聞言一喜,不待她放松,又聽蘇允嫣道,“只是安西侯說聘禮要仔細籌備,最快也要年後了。”

現在才冬月底,就算正月下聘,也還要一個多月。

李秋月如今多活一刻都是煎熬,不覺得自己能撐到那個時候,瞬間眼前一片昏暗,脫口而出,“就不能快點嗎?”

她等著救命!

蘇允嫣反問,“我又不恨嫁,哪兒有催夫家下聘的姑娘?我名聲還要不要?”

李秋月:“……”

她趴在塌上,嗚嗚地哭著。

蘇允嫣冷眼旁觀,陸氏一開始硬邦邦的心也不哭得軟了軟:“別哭了。”

李秋月淚眼汪汪,“娘,您幫我問問安西侯府那邊能不能提前拿藥,要是不能,女兒就真的……真的……要是我沒了,彬兒柔兒怎麽辦?夫君怎麽辦?到時候婆婆肯定會讓他再娶,有了後娘就有後爹……我只要想到,就夜不能寐……”

陸氏眉心蹙了起來,“你妹妹說得對,哪兒有催人下聘的?”

李秋月也不反駁,只嗚嗚地哭。

哭著哭著,她眼一閉,暈了過去。

陸氏嚇了一跳,丫鬟已經急忙忙去請大夫。

大夫來得很快,把脈過後急忙開方,丫鬟拿著方子飛快去熬藥。陸氏面色不好,問,“你家夫人身子到底如何?”

大夫正在收拾東西,語氣沈重:“夫人每日都得吃下許多補血之物,隨著她病得愈久,補血之物須得更多,藥物年份得越來越長,如若不然,夫人就會……現如今夫人已是強弩之末,若是找不到大補之物,或許年前就……”

蘇允嫣了然,李秋月體內有吸食氣血的蠱蟲,她想要活著,就得多吃大補之物供養蠱蟲,可那蠱蟲是越餵越大,胃口也越來越大。所以,這藥得越來越重越來越好,若是李秋月供養不上,蠱蟲吸食完她的氣血,她自然也就活不成了。

上輩子李秋月是在臘月底沒了的,也就是說,她還有一個月好活。

李秋月暈倒,立時就有人去稟告裘季,兩刻鐘後,裘季風風火火奔了進來,蹲到了榻前,頭埋在李秋月的手心,久久未起,筆直的脊背彎曲,身子微微顫抖,整個人似承受不住要倒塌一般。

突然,他掉頭對著陸氏噗通跪下,“岳母,我求你,救救秋月!”

陸氏避開,別開眼不忍再看,“我也沒辦法。”

“夫君……”榻上的李秋月不知何時醒了過來,聲音虛弱,“我大概要食言,不能陪你一生了。”

裘季轉身撲了過去,把人緊緊擁入懷中,不停吻她的發,“秋月,我不許你死!你不要死……你不會有事的……”

氣氛悲戚,陸氏眼圈微紅,別開眼看向外面。

裘季餘光看到蘇允嫣站在門口,似乎想要出門一般,他滿眼通紅,質問:“秋語,你就真能眼睜睜看著你姐姐去死?”

蘇允嫣摸摸鼻子,她還真能,但也不能明說呀!

裘季那模樣,要是她真說了,大概要撲上來咬人。她轉而道,“其實姐姐會暈,是打擊太大。剛才丫鬟說親眼看到你和個姑娘相攜出游,你還頗為護持,有沒有這回事啊?”

裘季:“……”

他垂下眼,跟妻子解釋,“秋月,只是林五小姐腳受傷,我護她上馬車而已,你別誤會。”

李秋月擡起頭,虛弱地笑了笑,“我信你。”

蘇允嫣:“……!”

剛剛你不是這麽說的!

裘季聞言,絲毫懷疑都無,欣慰地笑開,“信我就對了,你要堅強起來,不要輕易放棄,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兩人含情脈脈互訴衷情,陸氏和蘇允嫣都覺得自己有些多餘,反正探病也探望過了,於是退了出來,打算去拜見一下北侯夫人後順便辭行。

剛出院子沒多久,就看到了裘彬急匆匆過來,看到母女倆後停下來行禮,“外祖母。”

對著蘇允嫣時,頗有些不平,氣鼓鼓的,“姨母。”

蘇允嫣好奇,“我哪兒惹著你了?”

裘彬板著小臉,“沒有!”

可他那模樣分明就是有,陸氏笑著柔聲問 ,“有誤會就要說清楚,別憋著,要是你姨母錯了,我讓她給你賠罪。”

裘彬低下頭,“娘說讓我以後好好和姨母相處……我只想要娘,不想要姨母。”

聞言,母女倆瞬間了然,大抵是李秋月這樣囑咐過他,而裘彬又是個聰明孩子,已經猜到了一些,覺得母親是把他們兄妹托付給了姨母才安心離開,他想要母親留下,自然不喜以後要照顧他們的蘇允嫣。

可是,李秋月這麽想這麽說,跟李秋語有什麽關系?

她可沒想給兩個孩子做繼母,也沒想做繼室!李秋月安排這些的時候,也沒有提前問過她啊!

想明白這些,陸氏心裏對長女的怨氣又升了一層,瞧她做的這都是些什麽事!當下耐心勸道,“你想和你姨母多相處怕是不能,她定了親事了,以後得備嫁,不好隨便出門,出嫁後就去了安西侯府,到時候也不方便過來看你。”

裘彬訝然,“真的?”

這孩子一般不出門,外頭的事沒有人告訴他,他也無從得知。陸氏心下嘆息,道,“跟外祖母一起去看看你祖母。”

裘彬看了看世子院,擔憂道,“我聽說娘又暈了,我想去看看她。”

陸氏拉著他的手往主院去,“沒事,你爹在呢。”

那樣悲戚的氣氛,不宜讓孩子多看。

母女二人坐上馬車時,陸氏情緒低落,一來長女病重她看了難受,更難受的是長女如今已經失了平常心,為了活下去簡直不擇手段,一次又一次的算計親生姐妹。今日說是病重想見親人,可到了最後,她一連幾次示弱,固然有體弱的原因,也是因為她算計了安西侯,顧修堇不記恨都是大度,不可能會提前拿藥救她。

唯一拿到藥的法子,只能是讓安西侯府早日下聘。

想要她回去催促安西侯府下聘,這,才是她想見親人的最終目的。

見蘇允嫣沈默 ,陸氏出聲寬慰,“安西侯那邊你別多想,他既然上門提親,證明對你多少有幾分心思的。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這個世上的男兒如你姐夫一般一心一意的少,你爹對我那般好,不也有丫鬟妾室?”

這是讓她別對顧修堇期待太高,免得到時候失望。

蘇允嫣笑著應了,“我都明白。”

一點不吵鬧,女兒這樣懂事,陸氏心裏不是滋味,“是我對不起你。你姐姐這樣欺負你,本來我應該給你討個公道的,可是如今她病成這樣……也不能了。”

事實上,蘇允嫣覺得安南侯夫妻這樣想已經很好了。姐妹二人爭執,不偏不倚最好,就怕他們看了李秋月病重不分青紅皂白非要她退讓,那才憋屈呢。

臘月,一大早,安西侯的馬車就到了,正是約定好借蘇允嫣去侯府看梅花的日子。

馬車到時,蘇允嫣還未起身,她也不知道看個梅花要那麽早。換了衣衫出門時,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掀開簾子,馬車中暖意融融,顧修堇正筆直坐著,手中拿一本書看得認真,聽到動靜,擡眼看了過來,見到是她,眉眼柔和下來,“二小姐。”

蘇允嫣歉然道,“抱歉,讓你久等了。”

“不急。梅花開在那兒,不差這一會兒。”顧修堇吩咐外面車夫,“走吧。”

馬車緩緩駛動,顧修堇又問,“二小姐近來可好?”

“挺好。”蘇允嫣這是實話,在安南侯府,她就沒有哪天不好。也難怪李秋語那般留戀出嫁前的日子。

顧修堇微微頷首,又道,“我聽說北侯世子夫人病情加重,已經不能出門,若是沒有靈藥,只怕……”

不妨他提及此事,蘇允嫣突然想起李秋月所說,這門婚事是皇上要給顧修堇賜一個他不喜的姑娘,顧修堇無奈之下才選了自己。

既然是無奈之下的選擇,證明顧修堇還是沒有成親的想法,被人強逼的感覺不好受,那麽,顧修堇和李秋月之間,應該有些仇怨才對。

換句話說,顧修堇不可能會擔憂她病情。

蘇允嫣淺笑,“世上人分三六九等,唯一公平的就是生病,大夫治不好,就只能赴死,若是坦然接受命運,還能從容一些。”

顧修堇劍眉微挑,饒有興致地問:“都說我府中有靈藥,你就不想救她?”

蘇允嫣反問,“既然是靈藥,我哪兒好意思要你割愛?”

真要是好東西,顧修堇願意拿,她還舍不得呢。

再說,兩人又不熟,顧修堇腦子又不是有毛病,怎麽會肯給她?

就算肯給,還有句話叫有舍才有得。顧修堇給她靈藥,必然是要從她討回。蘇允嫣是來給李秋語報仇的,可不是來自我奉獻救人的。

“割愛?”顧修堇疑惑,隨即失笑, “我可以送給你。”

蘇允嫣:“……”不敢要!不敢要!

當成聘禮收了,安南侯府會換成同樣貴重的嫁妝,可不是白要。

要是送給她,這債到時候肯定得她自己還!她傻了才收!

見她眼神靈動,拒絕之意明顯,顧修堇也不強求,神秘兮兮笑道,“想不想看靈藥?一會兒我給你看!”

蘇允嫣眼睛一亮,看看還是可以的。

要去安西侯府,期間還得路過安北侯府,馬車飛快,小半個時辰後,馬車停下,顧修堇率先下去,然後回身對著蘇允嫣伸出手來,“歡迎。”

蘇允嫣下了馬車,發現已經進了大門,此時正在一個有些空曠的地方,應該是府門內,這裏是外院,看得到遠處林間的飛檐。

安西侯府景致多是假山松柏,冬日裏也郁郁蔥蔥,花草很少,一看就陽盛陰衰,不知道內院如何。

“隨我來。”

顧修堇負手走在前面,繞過一個院子,進了一處有人把守的拱門。

見兩人路過,守衛欠身行禮,然後站了回去。

拱門內有照壁,繞過之後,入眼大片大片都是血紅色的植株,一眼望不到頭。蘇允嫣心下有些奇怪這奇異的花草,想著冬日裏也是大紅有些難得,卻也只是一瞬。見顧修堇在植株前站定,沒有要繼續走的意思,蘇允嫣左右看了看,沒看見屋子,好奇問,“你家靈藥埋在地裏?”

顧修堇一怔,看向地上,好笑地清咳一聲,“確實是埋在地裏的。”

他語氣意味深長。

蘇允嫣:“??”

她心裏頓生不好的預感,頭緩緩順著他視線看過去,因為轉得太慢,脖子都哢哢響。看向那邊大片的血紅色植株,面色一言難盡,失聲問,“就是這個?”

她還以為是用防腐的匣子裝了埋地裏的,沒想到是這個“埋”。

這玩意兒是靈藥?

這一大片,足足一畝都不止!

種個栗米麥子還得分個春秋季節,這玩意兒郁郁蔥蔥,大冬天還精神抖擻,不像是多難種的東西,怎麽就靈藥了?

哪裏就珍貴了?

難怪顧修堇都不稀得往聘禮裏添呢!

難怪他隨口就要送呢,虧得她還以為是多貴重的東西不敢收!

察覺到自己失態,蘇允嫣清咳一聲,再次確認:“這就是你們府中的血翵?”

顧修堇眼神裏滿是笑意,“是!”

這麽一大片,怎麽看藥效都沒那麽神奇。真神奇的話,沒道理前安西侯會死。想到什麽,蘇允嫣試探著問道,“這是藥嗎?”

不會是只供觀賞的花草吧?

顧修堇肯定道,“是藥。”

蘇允嫣追問,“沒那麽神吧,真能起死回生?”

“不能。”顧修堇搖頭,“只是普通補氣血的藥而已。”

蘇允嫣語氣嘆息,“這樣啊。”她有些想要知道,裘季和李秋月知道真相的臉色了。

顧修堇想要大笑,勉強忍住,“拿這個給你做聘禮,是不是覺得虧了?”

想到這個,蘇允嫣面色一僵,又看了看面前人的臉,一本正經道,“有你這張臉,我就不虧!”

顧修堇:“……”這是被調戲了吧?

她膽子還挺大!

他耳根微微紅了,轉而道,“冬日裏顏色鮮艷的花草稀少,你要是喜歡,我那邊花房中還有種在盆裏的,一會兒回去的時候順便帶上兩盆。擺在屋中,添幾分顏色。”

既然這麽多,蘇允嫣就不客氣了,“好。”

她轉悠了一圈,入眼處處大紅,看得久了還有點眩暈,顧修堇笑道,“咱們先去賞梅。這草一年四季都這顏色,以後多的是時間看。”

忽略他最後一句,一路走,蘇允嫣感慨,“你們家瞞得可真夠好的,都以為有靈藥呢。”

顧修堇心情不錯,“這靈藥是皇上所賜,外人以為多珍貴,先父之前對外說過,可惜他們不信。”

不是沒說,是人家不信。

皇上出手必是珍品,誰會相信皇上賜下的東西能長一大片呢?

兩人相處越發熟稔,氣氛不錯,一個時辰後,顧修堇親自送她上了馬車,“真不要我送你回去?”

馬車裏塞了幾盆血紅色植株,再坐一個人就有些擠,丫鬟都被擠到了外面跟車夫一起坐。再說方才顧修堇的隨從好幾次欲言又止,可見是有事要辦,該還是急事。

蘇允嫣不是不懂事的人,揮揮手道,“咱們誰跟誰,不用客氣!我自己回去!”

顧修堇:“……”這有點太不見外了。

再有,未婚夫妻之間相處,女子不應該羞澀麽?

她還真不怕自己悔婚!

蘇允嫣不知道他的想法,知道也隨便,之前她還有些想要血翵,但是現在……她也沒到非君不嫁的地步,這婚毀就毀了。

馬車緩緩駛動,她伸手去摸葉片,毛毛的還有些紮手,要不是稀奇,還真沒有人會當盆景擺著。

走了沒多久,馬車突然停下,外面響起了盆景的聲音,“二小姐,大姑爺想要見您。”

蘇允嫣掀開簾子,果然看到裘季站在路旁。

他一臉嚴肅,見她探出頭,道,“秋語,我有事情和你商議。”

不待她回答,裘季著急道,“秋語,你姐姐方才又暈了,大夫說,若是拿不到靈藥,她最多到這個月底……我知道她對不起你,我替她給你道歉。可她也是迫不得已,能夠活著誰想死?”

蘇允嫣默了下,想著該怎麽跟他說,這靈藥……它壓根不靈啊!

見她沈默,裘季以為她還在記恨,勸道,“你姐姐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你要恨就恨我,別怪她,她想要活著,很難很難……”

蘇允嫣一臉沈重,“可這靈藥它……”

見她語氣為難,裘季一咬牙,道:“只要你能給我,以後我答應你三個條件,任何事都行!”

三個條件?

不要白不要!

想到此,蘇允嫣立即道:“說話可要算話!”

裘季三根手指指天,“我對天發誓!”

蘇允嫣滿意了,幹脆地掀開簾子,豪爽道,“你來搬一盆去!”

簾子掀開,露出來裏面大大小小四五盆血紅色植株,各個葉片肥大,一看就養得極好,似乎剛澆過水,枝葉上水滴將落未落。

裘季先是驚喜,然後楞住,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伸手指著那幾盆“花”,不可置信問,“這就是血翵?”

看他滿臉驚詫,蘇允嫣更加滿意,方才她也是嚇了好大一跳的:“如假包換!侯爺提前送我了。”

裘季看到那四五個盆,心下越來越不安,“這真是藥?”

蘇允嫣含笑點頭,“是啊,補氣血的。”

不過,藥效就不敢保證了。

躊躇半晌,裘季上前仔仔細細打量那草,好像確實沒見過這種花草,心下微微安心,伸手搬了一盆。

蘇允嫣伸手按住盆,囑咐道,“記得兌現承諾!”

裘季:“……”

他真的很懷疑這玩意兒的藥效,實在是種草的盆子都是再常見不過的普通花盆,土裏也沒有特別的東西,這東西應該不難種……對上蘇允嫣的目光,只得咬牙道,“好!”

然後,他慎重端了一盆,轉身就吩咐邊上的隨從,“去請大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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