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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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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五龍洞,天色已經擦黑。

該辦的事辦了,該玩的也玩了,沒什麽再耽擱的必要,炎拓一路加足馬力,直奔西安,幾人只路上略停了停,吃了簡單的晚餐。

最終回到別墅,已經是淩晨兩點多,雖說過了午夜,但不較真的話,勉強也算“當日往返”。

幾人各回各屋,別墅裏一片悄靜,只走廊裏的感應燈隨著腳步聲的起落而漸次亮起。

馮蜜走在最後,路過林喜柔的房前時,她腳步略停,屈指在門面上彈了一下。

門開了,馮蜜前後看看,幽靈樣一閃而入。

***

林喜柔的屋裏只開了小夜燈,燈光幽暗,兩人看對方,都像是看鍍了層金光的影子。

林喜柔:“撞車了?”

馮蜜扯下額頭上的繃帶紗布,順手扔進垃圾桶,頂這麽大一塊,怪累贅的——這點皮外傷,她破口都快長好了。

她說:“小追尾,旅游嘛,出點小事故還挺有意思的。林姨,我可真喜歡你幹兒子啊,能扛事,也有手段平事兒。”

說完,懶懶窩進了梳妝臺前的真絲繡花軟墊椅裏,雖說坐沒坐相,但那副蛇身軟骨的酥軟樣,憑添幾分嫵媚。

林喜柔淡淡的:“只顧著玩兒去了?”

“那倒沒有,”馮蜜略側了身子,隨手拿過臺面上的一盤炫光眼影,對著鏡子試色玩,“林伶跟那個呂現,我看根本沒在談戀愛,呂現那眼珠子恨不得長我身上,至於林伶,只願意跟炎拓說話。”

林喜柔“哦”了一聲,倒不覺得意外:“林伶早幾年就喜歡小拓,表白被拒了之後,還鬧過一次離家出走,我估計還沒死心吧。”

馮蜜噗嗤一聲笑了:“真的啊,她那心裏要是填著炎拓,那是挺難換成呂現的。”

“那小拓呢?你看著有問題嗎?”

炎拓啊……

馮蜜想了又想,緩緩搖頭:“目前看不出來什麽,就……挺正常,挺完美的。不過林姨,就我的經驗,如果你懷疑一個人,又找不出明顯的破綻來,那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你懷疑錯了;二是,這人太聰明,偽裝得太好了。”

林喜柔沈默了一下,說了句:“我也是這麽想的,這些年,心思一直撲在農場,其實沒太關註小拓,忽然間就發現,他原來長那麽大了。”

不再是當初那個挨了媽媽打,抱住她的腿哭哭啼啼說“這世上只有林姨最好”的小不點了。

馮蜜看鏡子裏的自己,這眼影真不錯,浮光掠彩,眼波被襯得既迷離又騷氣。

她突發奇想:“林姨,炎拓知道我們不一樣,也挺能接受的。你說,如果他喜歡我,那我犧牲一下,就跟他做一對真正的情侶好不好?”

林喜柔冷笑:“說什麽蠢話!”

馮蜜:“我認真的,林姨你想啊,人類社會的包容程度是在一直進步的。以前,什麽貴賤不通婚、滿漢不通婚,白人歧視黑奴的時候,都不能同桌吃飯呢,更加不通婚了,現在呢,什麽樣都接受。我跟炎拓,可以做領先潮流第一對啊,至多也就是無後——男跟男,女跟女,不也沒法留後嗎,但人家現在也能組建家庭了,領養唄。”

林喜柔懶得跟她費口舌:“你清醒一點,人的包容,永遠落不到我們身上。”

馮蜜嘻嘻笑:“凡事有例外,看癡情不癡情了。你看外國喪屍電影裏,老婆變喪屍了,老公依然一往情深,還抓活人餵老婆呢。人都能愛喪屍,我比喪屍不是強多了?”

林喜柔差點被她氣笑了:“沒錯,是有這樣的變態。小拓如果好這口,你們在一起我沒意見。”

是啊,是有這樣的變態,可她看上的,偏偏不是個變態。

馮蜜有點沮喪,頓了頓起身:“走了,回去睡覺了。”

林喜柔提醒她:“你那腦袋上,明天別忘了貼塊OK繃,不然好那麽快,叫人疑心。就你撞傷了,其它人沒什麽吧?”

馮蜜隨口回了句:“都沒事,也就呂現的車撞癟了一塊……”

說到這兒,她腦子裏忽然閃過了一線什麽,就是閃太快,一時間沒抓住。

林喜柔註意到了她面色的驟然僵硬:“怎麽了?”

馮蜜擡起手:“你別說話,讓我想想。”

她若有所思,嘴裏還默念出聲。

——都沒事,也就呂現的車撞癟了一塊。

——撞癟了……呂現的車。

呂現的車!

她一下子想起來了:“林姨,你有沒有電腦?你屋裏……”

不用問了,她已經看見了。

馮蜜急急在書桌前坐下,打開筆記本屏,顯示需要鍵入密碼,林喜柔知道事情有蹊蹺,不等她開口,徑直過來輸入密碼。

進入主頁面,馮蜜飛快打開網頁,登入網盤,文件夾一打開,密密麻麻的視頻。

幸好她人懶,還沒來得及刪。

林喜柔直到此時才發問:“怎麽了?”

馮蜜從視頻最底下選了一個點開:“前些日子,熊哥不是讓我們看監控視頻嗎,為了找陳福和韓貫。李姨分到的是車子出城之後那一批,我跟熊哥說,李姨才不會認真看呢,她覺得全世界都對不住她,恨不得別人倒黴。”

這個小視頻裏沒有,她咽了口唾沫,接著點開下一個:“熊哥覺得有道理,就把李姨那一批的網盤和密碼要了來,和我一起查對著看了,看完罵我給他找事,說沒問題。我也以為沒問題,但是……”

找到了!

馮蜜迅速點擊按鍵,暫停了畫面,然後放大。

林喜柔看向屏幕,畫面上,是一輛灰色的奧迪車。

“這車是陳福他們的車失蹤之後,我往下快進視頻時拉到的,中間間隔了大概二十分鐘吧。因為鄉下跑的車大多是中低檔的,忽然來個奧迪四環,就多看了兩眼,這輛車開著開著也不見了,應該是開進沒道路監控的區域了。但因為它是反方向過來的,就沒太在意。”

“剛說到呂現的車被撞,我忽然想起來,呂現的車也是奧迪,顏色一樣,車型也一樣,車牌號……我不記得,但可以讓熊哥問問。”

林喜柔說:“開這種車的人也不少吧,未必是呂現。”

“所以要確認一下車牌啊,萬一是呢?”

林喜柔盯著奧迪車看。

那幾天,呂現確實是在石河。

萬一是呢?

萬一是,就很意味深長了:呂現本應該在診所待命,開車出去幹什麽?又為什麽出現的時間跟陳福他們失蹤的時間……銜得那麽近?

***

炎拓洗漱完躺上床,已經快三點了,夜最深的時候,他居然毫無睡意。

快了。

七年在黑暗中摸索,撿到的都是邊角料,這最後幾個月,簡直如坐上了火箭,一飛沖天。

幸虧沒放棄。

太興奮了。

炎拓拿起手機,想給聶九羅發條消息,又怕這麽晚了,會打擾到她。

再一想,她好像習慣睡覺調靜音:如果已經睡了,反正吵不到她,如果沒睡,發過去了也不叫吵她。

他點開閱後即焚,發了條:“今天跟邢深聊過了。”

信息發送,一直看屏幕,那頭顯示未讀。

果然是睡了,炎拓有些失落,但同時也欣慰:拄著拐的傷號,要是還熬到這個點,也太欠揍了。

他重新躺平,看天花板上垂吊下的、不規則冰塊玻璃面的熔巖燈,黑暗中的熔巖燈多了點冷峻感,有微弱的亮在玻璃面上緩緩流動。

炎拓突然想起了什麽,欠身往床頭櫃上摸索,很快就摸到了。

那個紙折的、內裏藏了朵梅花的星星。

他拿過來,摩挲了會,玩心忽起,把星星往上輕拋,候著落下時,再一把撈住。

聶九羅說,這代表一天過去了,這一天的事落幕了。

真是漫長的一天啊。

……

炎拓闔上眼,漸漸有了睡意,正迷迷糊糊間,聽到手機上有消息聲。

聶九羅回覆了?

炎拓趕緊翻身趴起,拿過枕邊的手機,點開一看,閱後即焚仍然是“未讀”狀態,他楞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又拿起擱在床頭櫃上的專用號碼手機。

果然,邢深發的消息。

——可以幹。方便的時候給我電話。

可以幹!

炎拓腦子裏一激,瞬間坐起身子,黑暗中,一顆心砰砰亂跳,以至於跳出了錯覺,覺得滿室都是心跳的回音。

現在就很方便,他拿起手機和防錄音幹擾儀進了洗手間,把洗手間門鎖死之後,撥打邢深的電話。

邢深也是和餘蓉幾個聊了很久,反覆設想推敲,最後得出結論:可以幹,但需要準備時間。

他說:“我們預計三對一,對付五個地梟,需要十五個人,三人一組,飛赴不同的地方。”

“攻擊上,就依你說的,以‘電擊、突襲’為主,盡量避免交手,交手的話風險太大,一旦被抓傷咬傷,就很麻煩。”

“沒法馬上就下手,同一時間點也不可行。因為要考慮到一個問題,這些地梟目前是‘普通人’,你悍然把人綁走,萬一驚動了警方,把你當綁匪處理怎麽辦?你去跟警察說這些不是人、是地梟,你覺得他們會相信嗎?”

“所以還是需要踩點,掌握這幾個人的活動規律,避開高風險地段,匯總五處的信息,選擇可行性和成功率最高的某一時間段出手——出手之後,成事的幾率多大,就看老天的意思了。”

炎拓問了句:“那林伶那邊呢?”

“林伶那裏比較簡單,因為不需要綁她,她會配合我們走,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帶走她之後,安排好路線,讓她完美蒸發,使得林喜柔方面的人失去一切尋找的線索。當然,會給林喜柔留下足夠的信息,讓她知道,是我們幹的。”

聽下來暫時沒什麽問題,即便有問題,也可以晚點再商量。

炎拓:“這個準備時間,大致需要多久?”

邢深沈吟了會:“十天左右,最快也得一周吧。”

還行,這時長不算離譜,畢竟加上林伶這頭,是六個地點“同時段”行動,需要時間籌劃和協調。

炎拓跟他明確分工:“我這裏除了名單,還要配合什麽?”

“配合讓一切平順,不要節外生枝。我們這裏也會通過雀茶的手機開始聯系她們,假意談交換人質的各種條件,吸引她們的註意力。總之是,咱們雙方合作,就等動手的那天吧。”

***

掛了電話之後,炎拓才發覺自己的手,連帶手臂,都在微微發顫。

擡頭看鏡子,面上赤紅,耳根發燙。

這可不好,炎拓擰開水龍頭,連掬了幾捧冷水激臉。

重新躺回床上,他正準備定定神、推敲一下邢深的行動方案,手機上又是一聲消息響。

是邢深剛剛忘了說什麽,又給他發信息補充嗎?

炎拓拿起專用號碼手機,怪了,頁面上空空蕩蕩,並沒有新消息。

想起來了,現在隨身配兩個手機,總會鬧這種烏龍。

他又拿起自己的手機看。

是閱後即焚,聶九羅來消息了。

——都聊什麽了?

居然這麽晚還沒睡,是不準備養身體了嗎?炎拓覺得可氣,唇角卻止不住彎起。

懶得再往冷冰冰的洗手間裏跑了,他把防錄音幹擾儀放在枕邊,被子一拉,整個人埋進黑漆漆的被窩裏,一鍵撥號,壓低聲音:“餵?”

他都多少年沒這麽打過電話了,有一瞬間,像是回到了情竇初開少年時,給暗戀的女生打電話,又怕被人聽到,於是趁著夜深人靜,把自己往被窩深處埋,捂住自己,也捂住秘密。

聶九羅說:“你在被窩裏嗎?回音這麽怪。”

炎拓失笑,她真是厲害,每一次聽聲都能大致猜出他所處的境地。

他嗯了一聲:“這麽晚還不睡?”

聶九羅說:“睡了啊,就是晚飯時骨頭湯喝多了。”

炎拓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被窩裏真是舒服,溫暖又熨帖,把一顆心揣放得妥妥當當。

他說:“知道自己行動不方便,晚飯還敢喝那麽多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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