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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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長的話像一塊巨石， 沈重地壓在了禰鳩胸膛上。他沈默幾秒，終於開口了：“抱歉，我不想繼承王位。”
對禰鳩的反應， 塞繆爾和省長顯然早已意料， 他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省長將一臺3D投影儀推向禰鳩， 說：“珀耳星是受襲最嚴重的星球， 為了穩定民心，媒體沒有播報珀耳星的真實情況。這是三小時前從邊境傳回來的一段監控， 你看看吧。”
禰鳩坐直了身體，他立即打開投影儀，點擊視頻。
“志願軍包圍了王宮，羅爾森想和我們魚死網破，關閉‘帝國之墻’。”視頻加載期間， 塞繆爾眉心緊鎖地告訴禰鳩，“重啟‘帝國之墻’需要72小時準備時間， 羅爾森此舉，讓銀河完全暴露在蟲族的攻擊範圍內。”
塞繆爾說話間，視頻已經加載完成了。客廳中央彈出立體投影，珀耳星首府的標志建築物赫然在目。
投影中， 珀耳星首府寧靜祥和， 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和禰鳩記憶裏別無二致。
然而，視頻播放七秒後，一道刺眼的紅光從天而降， 朝幾百米外的建築群掃去。明亮的光芒一閃而過， 高樓大廈轉眼被夷為平地。建築殘骸從高空落下，十多米長的鋼材將行人和壓扁， 空中塵土飛揚。
禰鳩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手，指節發白。
激光襲擊後，上千只背著降落傘的蟲族緩緩落到地面。它們全副武裝，就連觸須也佩戴著堅固的盔甲。
“羅爾森打開‘帝國之墻’後，蟲族立即發動了針對珀耳星的襲擊，我們懷疑蟲族和羅爾森私下裏有所溝通。”塞繆爾頓了頓，“蟲族還不敢直接進入帝國的中心，大概在試探我們的實力。”
禰鳩看著投影上的畫面，輕聲說：“它們絕不可能善罷甘休。”
“是的，蟲族遲早攻入帝星。”塞繆爾斬截地回答，他一橫心，說：“議院和軍隊需要一名合法的統治者，帶領他們推翻羅爾森，擊退蟲族。禰鳩，你就是唯一的人選。”
省長搖搖頭，低聲說：“他還只是個十多歲的小孩，我們應該給這個年輕人一點思考的時間。”
這時，一只高大的蟲族出現在投影畫面中。它揮舞著觸肢，不斷向自己的夥伴們傳遞信息素，還用鐳射炮擊碎地面，暴露出埋藏在地下幾十米深處的燃氣管道。
燃氣管道被碎石戳出了一個細小的口子，蟲族見狀，從懷裏掏出一個半舊的金屬小盒子，“啪”一聲打開盒蓋。
那是一個打火機。
不祥的預感抵住了禰鳩的咽喉，讓他嗓音都變得沙啞了：“它想幹什麽？”
蟲族點燃了打火機，把它丟向燃氣管道。和火源接觸的一瞬間，管道內的大量易燃氣體被瞬間引燃。火光從地面下冒出，熊熊烈焰掀起一陣氣浪，讓周圍的地面顫抖起來。
沒過多久，不遠處爆發了第二場連續爆炸。火光沿著燃氣輸送管，一路向遠方蔓延過去，在空中形成了一條蜿蜒的道路。
3D投影儀恪盡職守地還原了當時的景象，瑞安被這道閃光刺得睜不開眼睛：“珀耳星首府的燃氣管道網爆炸了！”
瑞安話音剛落，畫面中就緩緩浮起了一團濃黑的煙霧，一個接一個，飄飄忽忽地浮上空中。盡管禰鳩不在現場，卻也能想象到那股焦油燃燒的臭味。
黑煙逐漸上浮，在天空中，上百艘巨大的蟲族戰艦四處巡游，早已蓄勢待發。
爆炸最嚴重的地方，是人員密集的居民區。居民區生活著這座城市百分之二十的人口，建築密度極大，別說軍事襲擊了，就連一場意外事故，都足以使上千人遇難。
蟲族的襲擊，讓珀爾星首府失去了近五分之一的居民。
視頻結束了，3D投影儀自動關閉，光線也暗淡下來。但禰鳩還處在連環爆炸帶來的震撼中，久久沒能回過神。
珀耳星首府已經被蟲族的攻擊毀滅了。如果不及時關閉“帝國之墻”、任由蟲族在銀河系內肆虐，被毀滅的城市會越來越多，將有更多人死去。
他們浪費的每一秒，都有人因戰爭而付出生命。
禰鳩下定決心，站起身：“我會出席今天的會議。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去一個地方。”
當著他們的面，禰鳩沒有說明自己要去哪裏。
“好，但是警衛隊一直在外面巡視，你不能一個人出門。”塞繆爾說著，目光在保鏢中掃視，“找幾個人陪你出去吧——”
匪玉打斷塞繆爾的話：“我和他一起。”
塞繆爾擡起頭，凝視著眼前這名俊美而陰郁的男人。通過匪玉身上強悍卻陰冷的靈力，塞繆爾已經隱約猜到了他的身份，知道對方必然是魔族的高位者。
有高位魔族在，想必出不了什麽意外。塞繆爾沈吟半晌，答應了：“好。今晚八點，我們在議院等你。”
禰鳩此行的目的地，是帝華宿舍。
幾日前，禰鳩為了避難匆忙離開學校，在離去前，他將星核藏在了宿舍裏。羅爾森和蟲族暗中勾結，為了找到星核，很可能已經派人搜查了他的房間。
禰鳩也不確定星核是否無恙，他和匪玉趁著夜色穿過量子防護層，潛入帝華校園後，馬不停蹄地立即前往宿舍。
正如禰鳩預料，帝星警衛隊昨日已經搜查了他的房間。
當禰鳩翻窗進入房間時，他看到了一片狼藉。房間裏所有家具都被翻了一遍，書桌、抽屜、床鋪，地面和天花板上甚至有被鐳射槍打穿的大洞。
禰鳩跨過地上的碎木渣，快步朝床鋪走去。
他用皮帶把手提箱固定在了床的背面，將它捆得結結實實，除非將床翻過來，否則不可能發現床底還藏著東西。
禰鳩單膝跪在地上，他俯下身，摸了摸藏在床底的手提箱，松了口氣：“他們沒有找到星核！”
在匪玉的幫助下，禰鳩把床翻了過來，解開綁在手提箱上的皮帶。他拍去灰塵，把手提箱打開了。
星核正靜靜地躺在手提箱中央，它散發出璀璨的光芒，將整個房間照得燈火通明。
見星核安然無恙，禰鳩松了口氣。他合上手提箱，將床重新挪回去，讓房間恢覆原狀。
匪玉問：“你要帶走它？”
禰鳩點點頭，他有自己的打算。星核中蘊藏著巨大的能量，如果用它來為“帝國之墻”供能，可以減少開啟護盾的準備時間，保護更多帝國居民。
匪玉顯然猜到了禰鳩的小算盤，他凝視著禰鳩的臉，欲言又止。
星核確實蘊藏著大量靈力，但它需要註入靈力後，才能激發出原本的能量。正常人類無法駕馭星核的力量，如果強行激發靈力，很可能力竭身亡。
匪玉哽了半天，沒頭沒腦說出一句：“不要用。”
禰鳩一楞：“為什麽？”
匪玉還沒來得及解釋，刺耳的警笛聲在宿舍裏響起，蓋過他說話的聲音。
禰鳩被警笛聲嚇了一跳，他擡起頭四處張望，輕捷地提起箱子：“看來保安已經發現被我們破壞的量子防護層了——快走！”
室外，保安正在被破壞的防護層旁邊四處巡視，紅藍兩色的燈光不斷閃爍。
禰鳩貓著腰朝樓梯跑去，他拎著手提箱，看起來有些吃力。匪玉朝他伸出一只手，想接過箱子：“我幫你提。”
禰鳩倔強地拒絕：“不用了，它不重，我怕覺得挺輕松的。”話還沒說完，手提箱的一角磕到了臺階。禰鳩一個趔趄，差點被它絆倒。
禰鳩：“……”
匪玉不由分說地將手提箱從禰鳩手裏奪過去。
禰鳩和匪玉逃出帝華，他們抵達帝國議院時，擡眼就看到了站在階梯旁的塞繆爾與省長，青晏、哈爾尼芬及阿瑞斯則守在他們身後。
塞繆爾對此有些無奈，他攤了攤手，說：“他們幾個非要跟過來，我攔不住。”
在省長和塞繆爾的默許下，匪玉四人也得以進入帝國議院，參加本次會議。
帝國議院位於市中心，禰鳩初到帝星時，曾多次看到這座宏偉的建築。議院也受到了圍攻，漂亮的白色大理石柱上如今滿是熏痕，臺階上散落著被炮彈砸碎的磚石。
省長領著禰鳩走進議院，解釋：“議院和王宮一樣，也被激進的民眾圍攻了。”
禰鳩跟在省長身後，他踏上幾十層階梯、穿過大廳和走廊，朝議會廳走去。
上百名議員正守在議會廳裏，他們見省長和塞繆爾走進議會廳，紛紛轉過頭來。議員們看見跟在禰鳩身後的匪玉等人，表情都有些困惑。
匪玉四人穿上了深色鬥篷，他們拉起兜帽，用帽檐擋住自己的臉。匪玉的面龐藏在兜帽的陰影下，只能看到一雙深金色的雙眸。
不少人感覺到了靈氣的壓迫感，開始懷疑匪玉的身份。
議員們狐疑地相互對視，有幾個人還探出上半身，想看得更清楚些，辨認出匪玉的相貌。
省長見議員們這副反應，將禰鳩拉到走廊另一端，低聲問：“禰鳩，那個金色眼睛的人到底是誰？”
禰鳩只能如實相告：“他是魔族。”
省長頓時露出為難之色，他沈吟良久，說：“他畢竟不是人類，讓他參與帝國和蟲族間的爭鬥，恐怕會引起矛盾。”
禰鳩理解省長的顧慮。
匪玉雖然暫時和人類同一戰線，但魔族臭名昭著，帝國公民不一定能接受魔族參與戰爭。何況魔族在星際的風評和蟲族不相上下，他們極可能在戰後倒戈，轉而威脅帝國的安全。
如果民眾得知匪玉的真實身份，恐怕禰鳩和塞繆爾的仕途也會受到影響。
禰鳩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向匪玉。
他正站在走廊的另一端，和禰鳩相隔幾百米。匪玉還提著那只箱子，他正望著禰鳩，顯然對二人的談話相當好奇，卻並沒有過來打擾。
和對視的一瞬間，禰鳩感到一陣心安。他信任匪玉，斷定他絕不會戰後叛變。
禰鳩回過頭，對省長說：“請您放心，他不會做這種事。”
禰鳩語氣篤定，省長也不好再反駁，只嘆了口氣：“好吧。他可以旁聽會議，但不能讓議員知道他得身份。”
禰鳩快步向匪玉等人走去，朝他們揮揮手：“可以進去了。”
禰鳩發現匪玉正望著自己，他擡起頭，正好與匪玉四目相對。見匪玉一直看著自己，禰鳩疑惑地朝他笑了笑。
匪玉猛地把頭扭開了，一聲不吭地快步走進議會廳，還差點撞到省長。
魔族的聽力遠超人類，雖然相隔百米，卻連禰鳩衣襟摩擦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因此，禰鳩那句話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匪玉耳中。
上一次被人無條件信任，是什麽時候？
匪玉已經不記得了。或者說，他從沒有體驗過。面對禰鳩的信賴，匪玉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行人走進議會廳，省長踏上講臺，他戴上眼鏡左右環視，表情十分嚴肅。
“昨日，針對禰鳩繼位一事，我們舉行了投票。”省長說著打開了桌面上的投影儀，一張表格出現在眾人面前，“讚成，45票；反對，45票；棄權，22票。”
省長頓了頓，又說：“棄權票中，有七人表示禰鳩年紀尚輕，應該在議院內推舉出一名攝政王，輔佐他處理政務。”
議員中響起一片竊竊私語。這一提議顯然獲得了不少人的讚同，他們紛紛點頭認可，幾個人甚至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禰鳩之前一直不明所以，聽到這裏，總算是明白了。部分議員想利用這次風波牟利，甚至架空自己，讓其他黨派掌權。
突如其來的危機感讓禰鳩如芒在背。
議員們的目光都投落在他身上，禰鳩站在圓形會議廳中央，接受著他們毫不掩飾的審視，仿佛是待宰的羔羊。禰鳩四肢有些發涼，他額頭上冒出冷汗，浸濕了發根。
這時，站在墻角處的匪玉推開擋在前方的議員，朝禰鳩走去。
他步伐很穩，一步步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晰的腳步聲。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他身上的威壓感，議員們鴉雀無聲，會議廳裏只有匪玉的腳步在回響。
匪玉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站在禰鳩身邊，和他後方的神像相得益彰。
議員們都停止了交頭接耳，議會廳內一片寂靜。
“本次會議的主題，是‘守衛帝星’。”見議會廳安靜下來，省長拍了拍桌子，說，“面對蟲族的威脅，我們該如何保衛帝星？大家有任何意見，都可以暢所欲言。”
議員們互相對視一眼，面對表情陰冷的匪玉，他們都有些躊躇。
“帝星擁有豐厚的資源和戰略位置，我覺得，必須死守這裏。”一名議員舉起手，說，“而且，我們還要封鎖消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這名議員在帝星有一家合資公司，如果撤離帝星，他苦心經營的工廠將付諸東流。
禰鳩並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直接反對：“不行，帝星是蟲族的首要攻擊目標，必須疏散民眾。”
省長沈吟一聲，說：“禰鳩說得沒錯。‘帝國之墻’被關閉後，蟲族可以在銀河系內四處穿梭、挑起戰爭，而最可能受到蟲族攻擊的，就是人員密集的帝星。”
另一名戴著榮譽勳章的議員問：“難道我們要放棄帝星嗎？”
“不是的。”禰鳩回答，“軍隊繼續守衛帝星，平民則優先撤離，前往人員稀少的星球。”
議員們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但迫於匪玉的威壓，都敢怒不敢言。
他們極力克制著表情，卻還是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大多數議員都或多或少地和軍隊有所聯系，不少人甚至是由軍隊推舉進入議會的，和軍隊高官死私交甚密。如果帝星軍隊折損了兵力，他們也會受到牽連。
禰鳩不清楚其中的利害關系，而塞繆爾將一切看在眼裏，用手撥了撥禰鳩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說話。
塞繆爾敲敲桌面，將議員們的註意力集中起來。
“各位稍安勿躁，我有話想說。”
塞繆爾在議院裏頗有話語權，他說話後，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塞繆爾說：“對民眾而言，羅爾森是帝國的領袖，銀河系的統治者。然而，議院和軍隊合作，把他逼入了絕境，被迫退位。”
“所以，希望你們能意識到，如果議院真的推翻了羅爾森，我們就是篡位者。在篡位者中選出一名攝政王，你們認為民眾會答應嗎？”
說完，塞繆爾兩手撐在桌面上，目光銳利地掃視著議會廳裏的每一個。
“然而禰鳩不一樣。”省長接過塞繆爾的話頭，“禰鳩，是羅爾森和先王後之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許多人都還記得十年前那個被送去珀耳星的小王子，巫族的支持者也認可他的繼承權。”
議員們知道他說得有道理，但他們不想放棄這塊唾手可得的肥肉，都一言不發。
在這長久的寂靜中，青晏舉起了手，低聲說：“請等一下。”
議員們的視線紛紛凝聚在他身上。
青晏此時正站在石柱的陰影下，他一步跨出陰影，順手扯下自己頭上的兜帽：“我是妖族之主，青晏。”
禰鳩被他突如其來的自我介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伸手阻攔他，卻被塞繆爾按住了：“噓，別說話。”
塞繆爾已經猜到了青晏的目的，他目光灼灼，觀察著議員們的反應。
失去兜帽的遮擋，青晏的臉完全暴露在了燈光之下，前額的青色花紋同樣暴露無遺。看到他臉上妖族的印記，議員之間傳出幾聲低呼——這些印記顯然勾起了一些人不好的回憶。
青晏走到禰鳩身旁，握住了他戴著牽魂玉的手：“我受牽魂玉影響，成為了禰鳩的守衛者。”
在場的人都聽過“牽魂玉”的傳說，但他們一直以為牽魂玉只是傳說中的聖物，沒想到它竟然真實存在。
燈光落在青晏臉上，將他的雙眼映得像翡翠一樣澄澈。
他說：“保護他是我的責任。”
議員們聽出了青晏的言外之意。
保護禰鳩是他的責任，禰鳩繼位後，他也會守衛帝國。議員們心裏都五味雜陳，又喜又悲。倘若妖族參戰，人類的勝算增加會不少，但相對地，他們的計劃也落空了。
阿瑞斯也摘下了兜帽：“我也會支援你們。”
說完，他又補了一句：“維系各族和平是神族的天職，我不能任由蟲族在宇宙間肆虐。”
不少議員都曾見過阿瑞斯的臉，一眼就認出了他。一陣議論聲在會議席上響起，間雜著幾聲驚嘆。
“人類帝國擁有豐富的資源，如果人類被蟲族攻占，其他生靈都將被籠罩在蟲族的陰影中，甚至精靈一族也會被波及。”阿瑞斯旁邊的哈爾尼芬也坐不住了，“我也加入你們。”
聽見哈爾尼芬的話，議員們的目光都朝匪玉投去。經歷了妖族之主、戰神和精靈王，在場的所有議員都覺得，已經沒有什麽能震撼他們了。
但匪玉依然一言不發。
例會結束後，禰鳩在休息室裏等待記者發布會開始。
塞繆爾正在給省長發郵件，他戴著眼鏡、眉頭緊鎖，禰鳩不敢打擾他，只能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發呆。
禰鳩在臺上站了兩個小時，腿和肩膀都有些發麻。禰鳩坐下來後就開始揉按自己的脖子，感覺自己渾身肌肉僵得厲害。
這時，匪玉推開了房門，走進休息室。禰鳩問他：“你怎麽出來了？”
匪玉沒有回答，反問道：“你剛才在幹什麽？”
“脖子疼，剛才站太久了。”禰鳩說著，又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不太嚴重，休息一下就好。”
匪玉將提箱放在禰鳩腳邊，在他身旁坐下：“讓開，我幫你。”
禰鳩還沒反應過來，匪玉就將他的手臂移開了。他將雙手搭在禰鳩的肩膀上，動作輕柔地幫他揉按肩膀。
他的手指溫度很低，手背時不時碰到禰鳩的脖子，帶來一陣寒意。
匪玉體溫雖低，卻莫名其妙地讓禰鳩臉頰的溫度高了起來。
就在禰鳩心慌意亂時，匪玉忽然低下頭，在他耳邊說了句話：“我會幫你。”
匪玉的呼吸拂過禰鳩的皮膚，像有顆炸彈在耳邊炸開了似的，他渾身一震，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
禰鳩根本沒聽清匪玉的話，他捂著自己的脖子，飛速從匪玉身旁滑開了：“什麽？”
匪玉又重覆了一遍：“我也會參與本次戰爭。”
匪玉的耳語讓禰鳩雙頰滾燙，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扭過臉盯著窗外，胡亂點頭。
禰鳩說：“謝謝，幫大忙了。”
“不用謝，我也是為了魔族的未來。”怕禰鳩不信似的，匪玉又補了幾句，“蟲族發展壯大，會妨礙魔族的擴張。”
禰鳩沒有註意匪玉此刻的表情，他見他急著解釋，感覺自己未免太自作多情了，有些發窘：“這樣啊……不管怎麽說，謝謝你。”
這時，塞繆爾剛發送郵件，摘下戴在耳朵上的光腦，關閉了虛擬屏幕。他聽見二人的談話，不經意地轉過頭來，恰好掃了二人一眼。
塞繆爾看見了禰鳩臉上的紅暈，和匪玉飄忽不定的眼神。
塞繆爾心下了然，卻並沒有說破，他站起身，悄無聲息地走出休息室。一分鐘後，他在外面敲了敲門：“禰鳩，記者會要開始了。”
禰鳩聽見塞繆爾喊自己的名字，像隱私被人揭穿了似的，渾身一震，猛地回過神。
“好！我現在就過去。”禰鳩應了一聲，站起身朝門口跑去。他轉過頭，匆匆和匪玉告別：“下次見，保重。”
匪玉頷首，回答：“你也是。”
從門邊經過時，禰鳩回頭看了匪玉一眼。
匪玉坐在靠窗的沙發上，長發堅韌而順滑，在燈光下像錦緞一樣光亮。那雙郁金色眼睛如同一對琥珀石，讓人印象深刻。
禰鳩關上門，朝塞繆爾跑去。
塞繆爾和禰鳩進入長廊，一邊發郵件一邊說：“我將召開例行記者會，讓你在政治媒體面前露面，宣布你繼位的消息。而你要做的，就是最大程度地保證自己的安全。”
禰鳩點點頭：“好，我會的。”
他們從巨大的落地窗旁經過，塞繆爾忽然停下腳步，看了眼自己的手表。他指著遠方，說：“看，那就是王宮。”
禰鳩也停下來，順著塞繆爾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了王宮金色的尖頂。
幾秒後，禰鳩的視野裏忽然出現了一道刺目的光芒。緊接著他又聽見了一聲巨響，猛烈的爆炸讓地面都隨之震動起來。
光芒是從王宮中迸射出來的。
禰鳩咂舌道：“是志願軍制造的爆炸嗎？”
“是的。志願軍按照計劃炸毀了量子墻，正在侵入王宮。”塞繆爾輕聲說，“禰鳩，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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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禰鳩的反應， 塞繆爾和省長顯然早已意料， 他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省長將一臺3D投影儀推向禰鳩， 說：“珀耳星是受襲最嚴重的星球， 為了穩定民心，媒體沒有播報珀耳星的真實情況。這是三小時前從邊境傳回來的一段監控， 你看看吧。”
禰鳩坐直了身體，他立即打開投影儀，點擊視頻。
“志願軍包圍了王宮，羅爾森想和我們魚死網破，關閉‘帝國之墻’。”視頻加載期間， 塞繆爾眉心緊鎖地告訴禰鳩，“重啟‘帝國之墻’需要72小時準備時間， 羅爾森此舉，讓銀河完全暴露在蟲族的攻擊範圍內。”
塞繆爾說話間，視頻已經加載完成了。客廳中央彈出立體投影，珀耳星首府的標志建築物赫然在目。
投影中， 珀耳星首府寧靜祥和， 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和禰鳩記憶裏別無二致。
然而，視頻播放七秒後，一道刺眼的紅光從天而降， 朝幾百米外的建築群掃去。明亮的光芒一閃而過， 高樓大廈轉眼被夷為平地。建築殘骸從高空落下，十多米長的鋼材將行人和壓扁， 空中塵土飛揚。
禰鳩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手，指節發白。
激光襲擊後，上千只背著降落傘的蟲族緩緩落到地面。它們全副武裝，就連觸須也佩戴著堅固的盔甲。
“羅爾森打開‘帝國之墻’後，蟲族立即發動了針對珀耳星的襲擊，我們懷疑蟲族和羅爾森私下裏有所溝通。”塞繆爾頓了頓，“蟲族還不敢直接進入帝國的中心，大概在試探我們的實力。”
禰鳩看著投影上的畫面，輕聲說：“它們絕不可能善罷甘休。”
“是的，蟲族遲早攻入帝星。”塞繆爾斬截地回答，他一橫心，說：“議院和軍隊需要一名合法的統治者，帶領他們推翻羅爾森，擊退蟲族。禰鳩，你就是唯一的人選。”
省長搖搖頭，低聲說：“他還只是個十多歲的小孩，我們應該給這個年輕人一點思考的時間。”
這時，一只高大的蟲族出現在投影畫面中。它揮舞著觸肢，不斷向自己的夥伴們傳遞信息素，還用鐳射炮擊碎地面，暴露出埋藏在地下幾十米深處的燃氣管道。
燃氣管道被碎石戳出了一個細小的口子，蟲族見狀，從懷裏掏出一個半舊的金屬小盒子，“啪”一聲打開盒蓋。
那是一個打火機。
不祥的預感抵住了禰鳩的咽喉，讓他嗓音都變得沙啞了：“它想幹什麽？”
蟲族點燃了打火機，把它丟向燃氣管道。和火源接觸的一瞬間，管道內的大量易燃氣體被瞬間引燃。火光從地面下冒出，熊熊烈焰掀起一陣氣浪，讓周圍的地面顫抖起來。
沒過多久，不遠處爆發了第二場連續爆炸。火光沿著燃氣輸送管，一路向遠方蔓延過去，在空中形成了一條蜿蜒的道路。
3D投影儀恪盡職守地還原了當時的景象，瑞安被這道閃光刺得睜不開眼睛：“珀耳星首府的燃氣管道網爆炸了！”
瑞安話音剛落，畫面中就緩緩浮起了一團濃黑的煙霧，一個接一個，飄飄忽忽地浮上空中。盡管禰鳩不在現場，卻也能想象到那股焦油燃燒的臭味。
黑煙逐漸上浮，在天空中，上百艘巨大的蟲族戰艦四處巡游，早已蓄勢待發。
爆炸最嚴重的地方，是人員密集的居民區。居民區生活著這座城市百分之二十的人口，建築密度極大，別說軍事襲擊了，就連一場意外事故，都足以使上千人遇難。
蟲族的襲擊，讓珀爾星首府失去了近五分之一的居民。
視頻結束了，3D投影儀自動關閉，光線也暗淡下來。但禰鳩還處在連環爆炸帶來的震撼中，久久沒能回過神。
珀耳星首府已經被蟲族的攻擊毀滅了。如果不及時關閉“帝國之墻”、任由蟲族在銀河系內肆虐，被毀滅的城市會越來越多，將有更多人死去。
他們浪費的每一秒，都有人因戰爭而付出生命。
禰鳩下定決心，站起身：“我會出席今天的會議。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去一個地方。”
當著他們的面，禰鳩沒有說明自己要去哪裏。
“好，但是警衛隊一直在外面巡視，你不能一個人出門。”塞繆爾說著，目光在保鏢中掃視，“找幾個人陪你出去吧——”
匪玉打斷塞繆爾的話：“我和他一起。”
塞繆爾擡起頭，凝視著眼前這名俊美而陰郁的男人。通過匪玉身上強悍卻陰冷的靈力，塞繆爾已經隱約猜到了他的身份，知道對方必然是魔族的高位者。
有高位魔族在，想必出不了什麽意外。塞繆爾沈吟半晌，答應了：“好。今晚八點，我們在議院等你。”
禰鳩此行的目的地，是帝華宿舍。
幾日前，禰鳩為了避難匆忙離開學校，在離去前，他將星核藏在了宿舍裏。羅爾森和蟲族暗中勾結，為了找到星核，很可能已經派人搜查了他的房間。
禰鳩也不確定星核是否無恙，他和匪玉趁著夜色穿過量子防護層，潛入帝華校園後，馬不停蹄地立即前往宿舍。
正如禰鳩預料，帝星警衛隊昨日已經搜查了他的房間。
當禰鳩翻窗進入房間時，他看到了一片狼藉。房間裏所有家具都被翻了一遍，書桌、抽屜、床鋪，地面和天花板上甚至有被鐳射槍打穿的大洞。
禰鳩跨過地上的碎木渣，快步朝床鋪走去。
他用皮帶把手提箱固定在了床的背面，將它捆得結結實實，除非將床翻過來，否則不可能發現床底還藏著東西。
禰鳩單膝跪在地上，他俯下身，摸了摸藏在床底的手提箱，松了口氣：“他們沒有找到星核！”
在匪玉的幫助下，禰鳩把床翻了過來，解開綁在手提箱上的皮帶。他拍去灰塵，把手提箱打開了。
星核正靜靜地躺在手提箱中央，它散發出璀璨的光芒，將整個房間照得燈火通明。
見星核安然無恙，禰鳩松了口氣。他合上手提箱，將床重新挪回去，讓房間恢覆原狀。
匪玉問：“你要帶走它？”
禰鳩點點頭，他有自己的打算。星核中蘊藏著巨大的能量，如果用它來為“帝國之墻”供能，可以減少開啟護盾的準備時間，保護更多帝國居民。
匪玉顯然猜到了禰鳩的小算盤，他凝視著禰鳩的臉，欲言又止。
星核確實蘊藏著大量靈力，但它需要註入靈力後，才能激發出原本的能量。正常人類無法駕馭星核的力量，如果強行激發靈力，很可能力竭身亡。
匪玉哽了半天，沒頭沒腦說出一句：“不要用。”
禰鳩一楞：“為什麽？”
匪玉還沒來得及解釋，刺耳的警笛聲在宿舍裏響起，蓋過他說話的聲音。
禰鳩被警笛聲嚇了一跳，他擡起頭四處張望，輕捷地提起箱子：“看來保安已經發現被我們破壞的量子防護層了——快走！”
室外，保安正在被破壞的防護層旁邊四處巡視，紅藍兩色的燈光不斷閃爍。
禰鳩貓著腰朝樓梯跑去，他拎著手提箱，看起來有些吃力。匪玉朝他伸出一只手，想接過箱子：“我幫你提。”
禰鳩倔強地拒絕：“不用了，它不重，我怕覺得挺輕松的。”話還沒說完，手提箱的一角磕到了臺階。禰鳩一個趔趄，差點被它絆倒。
禰鳩：“……”
匪玉不由分說地將手提箱從禰鳩手裏奪過去。
禰鳩和匪玉逃出帝華，他們抵達帝國議院時，擡眼就看到了站在階梯旁的塞繆爾與省長，青晏、哈爾尼芬及阿瑞斯則守在他們身後。
塞繆爾對此有些無奈，他攤了攤手，說：“他們幾個非要跟過來，我攔不住。”
在省長和塞繆爾的默許下，匪玉四人也得以進入帝國議院，參加本次會議。
帝國議院位於市中心，禰鳩初到帝星時，曾多次看到這座宏偉的建築。議院也受到了圍攻，漂亮的白色大理石柱上如今滿是熏痕，臺階上散落著被炮彈砸碎的磚石。
省長領著禰鳩走進議院，解釋：“議院和王宮一樣，也被激進的民眾圍攻了。”
禰鳩跟在省長身後，他踏上幾十層階梯、穿過大廳和走廊，朝議會廳走去。
上百名議員正守在議會廳裏，他們見省長和塞繆爾走進議會廳，紛紛轉過頭來。議員們看見跟在禰鳩身後的匪玉等人，表情都有些困惑。
匪玉四人穿上了深色鬥篷，他們拉起兜帽，用帽檐擋住自己的臉。匪玉的面龐藏在兜帽的陰影下，只能看到一雙深金色的雙眸。
不少人感覺到了靈氣的壓迫感，開始懷疑匪玉的身份。
議員們狐疑地相互對視，有幾個人還探出上半身，想看得更清楚些，辨認出匪玉的相貌。
省長見議員們這副反應，將禰鳩拉到走廊另一端，低聲問：“禰鳩，那個金色眼睛的人到底是誰？”
禰鳩只能如實相告：“他是魔族。”
省長頓時露出為難之色，他沈吟良久，說：“他畢竟不是人類，讓他參與帝國和蟲族間的爭鬥，恐怕會引起矛盾。”
禰鳩理解省長的顧慮。
匪玉雖然暫時和人類同一戰線，但魔族臭名昭著，帝國公民不一定能接受魔族參與戰爭。何況魔族在星際的風評和蟲族不相上下，他們極可能在戰後倒戈，轉而威脅帝國的安全。
如果民眾得知匪玉的真實身份，恐怕禰鳩和塞繆爾的仕途也會受到影響。
禰鳩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向匪玉。
他正站在走廊的另一端，和禰鳩相隔幾百米。匪玉還提著那只箱子，他正望著禰鳩，顯然對二人的談話相當好奇，卻並沒有過來打擾。
和對視的一瞬間，禰鳩感到一陣心安。他信任匪玉，斷定他絕不會戰後叛變。
禰鳩回過頭，對省長說：“請您放心，他不會做這種事。”
禰鳩語氣篤定，省長也不好再反駁，只嘆了口氣：“好吧。他可以旁聽會議，但不能讓議員知道他得身份。”
禰鳩快步向匪玉等人走去，朝他們揮揮手：“可以進去了。”
禰鳩發現匪玉正望著自己，他擡起頭，正好與匪玉四目相對。見匪玉一直看著自己，禰鳩疑惑地朝他笑了笑。
匪玉猛地把頭扭開了，一聲不吭地快步走進議會廳，還差點撞到省長。
魔族的聽力遠超人類，雖然相隔百米，卻連禰鳩衣襟摩擦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因此，禰鳩那句話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匪玉耳中。
上一次被人無條件信任，是什麽時候？
匪玉已經不記得了。或者說，他從沒有體驗過。面對禰鳩的信賴，匪玉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行人走進議會廳，省長踏上講臺，他戴上眼鏡左右環視，表情十分嚴肅。
“昨日，針對禰鳩繼位一事，我們舉行了投票。”省長說著打開了桌面上的投影儀，一張表格出現在眾人面前，“讚成，45票；反對，45票；棄權，22票。”
省長頓了頓，又說：“棄權票中，有七人表示禰鳩年紀尚輕，應該在議院內推舉出一名攝政王，輔佐他處理政務。”
議員中響起一片竊竊私語。這一提議顯然獲得了不少人的讚同，他們紛紛點頭認可，幾個人甚至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禰鳩之前一直不明所以，聽到這裏，總算是明白了。部分議員想利用這次風波牟利，甚至架空自己，讓其他黨派掌權。
突如其來的危機感讓禰鳩如芒在背。
議員們的目光都投落在他身上，禰鳩站在圓形會議廳中央，接受著他們毫不掩飾的審視，仿佛是待宰的羔羊。禰鳩四肢有些發涼，他額頭上冒出冷汗，浸濕了發根。
這時，站在墻角處的匪玉推開擋在前方的議員，朝禰鳩走去。
他步伐很穩，一步步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晰的腳步聲。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他身上的威壓感，議員們鴉雀無聲，會議廳裏只有匪玉的腳步在回響。
匪玉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站在禰鳩身邊，和他後方的神像相得益彰。
議員們都停止了交頭接耳，議會廳內一片寂靜。
“本次會議的主題，是‘守衛帝星’。”見議會廳安靜下來，省長拍了拍桌子，說，“面對蟲族的威脅，我們該如何保衛帝星？大家有任何意見，都可以暢所欲言。”
議員們互相對視一眼，面對表情陰冷的匪玉，他們都有些躊躇。
“帝星擁有豐厚的資源和戰略位置，我覺得，必須死守這裏。”一名議員舉起手，說，“而且，我們還要封鎖消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這名議員在帝星有一家合資公司，如果撤離帝星，他苦心經營的工廠將付諸東流。
禰鳩並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直接反對：“不行，帝星是蟲族的首要攻擊目標，必須疏散民眾。”
省長沈吟一聲，說：“禰鳩說得沒錯。‘帝國之墻’被關閉後，蟲族可以在銀河系內四處穿梭、挑起戰爭，而最可能受到蟲族攻擊的，就是人員密集的帝星。”
另一名戴著榮譽勳章的議員問：“難道我們要放棄帝星嗎？”
“不是的。”禰鳩回答，“軍隊繼續守衛帝星，平民則優先撤離，前往人員稀少的星球。”
議員們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但迫於匪玉的威壓，都敢怒不敢言。
他們極力克制著表情，卻還是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大多數議員都或多或少地和軍隊有所聯系，不少人甚至是由軍隊推舉進入議會的，和軍隊高官死私交甚密。如果帝星軍隊折損了兵力，他們也會受到牽連。
禰鳩不清楚其中的利害關系，而塞繆爾將一切看在眼裏，用手撥了撥禰鳩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說話。
塞繆爾敲敲桌面，將議員們的註意力集中起來。
“各位稍安勿躁，我有話想說。”
塞繆爾在議院裏頗有話語權，他說話後，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塞繆爾說：“對民眾而言，羅爾森是帝國的領袖，銀河系的統治者。然而，議院和軍隊合作，把他逼入了絕境，被迫退位。”
“所以，希望你們能意識到，如果議院真的推翻了羅爾森，我們就是篡位者。在篡位者中選出一名攝政王，你們認為民眾會答應嗎？”
說完，塞繆爾兩手撐在桌面上，目光銳利地掃視著議會廳裏的每一個。
“然而禰鳩不一樣。”省長接過塞繆爾的話頭，“禰鳩，是羅爾森和先王後之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許多人都還記得十年前那個被送去珀耳星的小王子，巫族的支持者也認可他的繼承權。”
議員們知道他說得有道理，但他們不想放棄這塊唾手可得的肥肉，都一言不發。
在這長久的寂靜中，青晏舉起了手，低聲說：“請等一下。”
議員們的視線紛紛凝聚在他身上。
青晏此時正站在石柱的陰影下，他一步跨出陰影，順手扯下自己頭上的兜帽：“我是妖族之主，青晏。”
禰鳩被他突如其來的自我介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伸手阻攔他，卻被塞繆爾按住了：“噓，別說話。”
塞繆爾已經猜到了青晏的目的，他目光灼灼，觀察著議員們的反應。
失去兜帽的遮擋，青晏的臉完全暴露在了燈光之下，前額的青色花紋同樣暴露無遺。看到他臉上妖族的印記，議員之間傳出幾聲低呼——這些印記顯然勾起了一些人不好的回憶。
青晏走到禰鳩身旁，握住了他戴著牽魂玉的手：“我受牽魂玉影響，成為了禰鳩的守衛者。”
在場的人都聽過“牽魂玉”的傳說，但他們一直以為牽魂玉只是傳說中的聖物，沒想到它竟然真實存在。
燈光落在青晏臉上，將他的雙眼映得像翡翠一樣澄澈。
他說：“保護他是我的責任。”
議員們聽出了青晏的言外之意。
保護禰鳩是他的責任，禰鳩繼位後，他也會守衛帝國。議員們心裏都五味雜陳，又喜又悲。倘若妖族參戰，人類的勝算增加會不少，但相對地，他們的計劃也落空了。
阿瑞斯也摘下了兜帽：“我也會支援你們。”
說完，他又補了一句：“維系各族和平是神族的天職，我不能任由蟲族在宇宙間肆虐。”
不少議員都曾見過阿瑞斯的臉，一眼就認出了他。一陣議論聲在會議席上響起，間雜著幾聲驚嘆。
“人類帝國擁有豐富的資源，如果人類被蟲族攻占，其他生靈都將被籠罩在蟲族的陰影中，甚至精靈一族也會被波及。”阿瑞斯旁邊的哈爾尼芬也坐不住了，“我也加入你們。”
聽見哈爾尼芬的話，議員們的目光都朝匪玉投去。經歷了妖族之主、戰神和精靈王，在場的所有議員都覺得，已經沒有什麽能震撼他們了。
但匪玉依然一言不發。
例會結束後，禰鳩在休息室裏等待記者發布會開始。
塞繆爾正在給省長發郵件，他戴著眼鏡、眉頭緊鎖，禰鳩不敢打擾他，只能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發呆。
禰鳩在臺上站了兩個小時，腿和肩膀都有些發麻。禰鳩坐下來後就開始揉按自己的脖子，感覺自己渾身肌肉僵得厲害。
這時，匪玉推開了房門，走進休息室。禰鳩問他：“你怎麽出來了？”
匪玉沒有回答，反問道：“你剛才在幹什麽？”
“脖子疼，剛才站太久了。”禰鳩說著，又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不太嚴重，休息一下就好。”
匪玉將提箱放在禰鳩腳邊，在他身旁坐下：“讓開，我幫你。”
禰鳩還沒反應過來，匪玉就將他的手臂移開了。他將雙手搭在禰鳩的肩膀上，動作輕柔地幫他揉按肩膀。
他的手指溫度很低，手背時不時碰到禰鳩的脖子，帶來一陣寒意。
匪玉體溫雖低，卻莫名其妙地讓禰鳩臉頰的溫度高了起來。
就在禰鳩心慌意亂時，匪玉忽然低下頭，在他耳邊說了句話：“我會幫你。”
匪玉的呼吸拂過禰鳩的皮膚，像有顆炸彈在耳邊炸開了似的，他渾身一震，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
禰鳩根本沒聽清匪玉的話，他捂著自己的脖子，飛速從匪玉身旁滑開了：“什麽？”
匪玉又重覆了一遍：“我也會參與本次戰爭。”
匪玉的耳語讓禰鳩雙頰滾燙，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扭過臉盯著窗外，胡亂點頭。
禰鳩說：“謝謝，幫大忙了。”
“不用謝，我也是為了魔族的未來。”怕禰鳩不信似的，匪玉又補了幾句，“蟲族發展壯大，會妨礙魔族的擴張。”
禰鳩沒有註意匪玉此刻的表情，他見他急著解釋，感覺自己未免太自作多情了，有些發窘：“這樣啊……不管怎麽說，謝謝你。”
這時，塞繆爾剛發送郵件，摘下戴在耳朵上的光腦，關閉了虛擬屏幕。他聽見二人的談話，不經意地轉過頭來，恰好掃了二人一眼。
塞繆爾看見了禰鳩臉上的紅暈，和匪玉飄忽不定的眼神。
塞繆爾心下了然，卻並沒有說破，他站起身，悄無聲息地走出休息室。一分鐘後，他在外面敲了敲門：“禰鳩，記者會要開始了。”
禰鳩聽見塞繆爾喊自己的名字，像隱私被人揭穿了似的，渾身一震，猛地回過神。
“好！我現在就過去。”禰鳩應了一聲，站起身朝門口跑去。他轉過頭，匆匆和匪玉告別：“下次見，保重。”
匪玉頷首，回答：“你也是。”
從門邊經過時，禰鳩回頭看了匪玉一眼。
匪玉坐在靠窗的沙發上，長發堅韌而順滑，在燈光下像錦緞一樣光亮。那雙郁金色眼睛如同一對琥珀石，讓人印象深刻。
禰鳩關上門，朝塞繆爾跑去。
塞繆爾和禰鳩進入長廊，一邊發郵件一邊說：“我將召開例行記者會，讓你在政治媒體面前露面，宣布你繼位的消息。而你要做的，就是最大程度地保證自己的安全。”
禰鳩點點頭：“好，我會的。”
他們從巨大的落地窗旁經過，塞繆爾忽然停下腳步，看了眼自己的手表。他指著遠方，說：“看，那就是王宮。”
禰鳩也停下來，順著塞繆爾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了王宮金色的尖頂。
幾秒後，禰鳩的視野裏忽然出現了一道刺目的光芒。緊接著他又聽見了一聲巨響，猛烈的爆炸讓地面都隨之震動起來。
光芒是從王宮中迸射出來的。
禰鳩咂舌道：“是志願軍制造的爆炸嗎？”
“是的。志願軍按照計劃炸毀了量子墻，正在侵入王宮。”塞繆爾輕聲說，“禰鳩，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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