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頭：“太太，奴婢知錯了。”

梁氏鼻子裏哼了一聲，看著她們：“你們給我跪著，我沒說起，不許起來。”說完，她徑直往前去了。梁氏沒有開口，兩個丫鬟也不敢起來。來往的下人們都來回指點著。有膽子大的婆子就在她們的背後故意大聲地說著話：“平時趾高氣揚的，還以為多有能耐呢，還不是跟我們一樣的。這下看她們怎麽說嘴，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呢！”

那兩個丫鬟都緊抿著唇，不敢起身，心裏早已把那些婆子罵了個千遍萬遍，但是卻仍舊是無可奈何。她們都是嬌生慣養的家生子，自打出生後就沒吃過苦，哪裏受過這樣的待遇，心裏早就委屈的快哭了，但是想著這些人在看著，她們怎麽也不會當場就哭了的。

尹如華聽說了梁氏在尹老太太這邊受到的委屈的時候，忍不住又摔了一套茶具，氣呼呼的，可也無計可施，只能添油加醋地把今天桃華怎麽欺負她的事情讓自己的丫鬟往下人堆裏去傳，但是府裏的人自是知道尹如華和尹桃華是什麽樣的人，所以，其實效果甚微。

卻說桃華在屏風後面聽到尹老太太教訓梁氏的話，不禁有些感慨：自己今天，幸虧先把事情說了，所以這尹老太太才會對梁氏她們這麽這麽生氣。自己原來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也變成了為了不讓自己受傷害，從而先下手為強的女人了。人，果然是因為環境變化而變化的。

尹老太太罵走了梁氏，想起了屏風後面的桃華，拄著拐杖走了過來。桃華忙上前去扶住了尹老太太的胳膊。尹老太太摸了摸她的腦袋，嘆了口氣：“那兩個人，我們還是離遠些好。沒事的話，你也就不要去她們那邊了，省得落人口舌。”

桃華點點頭，一副乖巧的模樣看得尹老太太心裏越發的舒心了。尹老太太攜了她的手往榻邊走去，一面走一面道：“你可知我為何選了董家的孩子？”

桃華想了一想，說道：“大約是他還算不俗吧？”

“人好自然是重要的，可是，他背後的家族，卻也是不能忽視的。”尹老太太嚴肅地道，“你可知，一個好的岳家，對一個男人的助力不可小視。那些上京趕考的學子，好是好，可是難免有了些趨炎附勢，攀龍附鳳之心。這董家孩子倒是有一點合我的心意。像他這樣有真實的功名在身的人，是不屑於借助於這樣的力量往上的。再說了，他家雖是清流之貴，但是他卻是董國公的養子。”

桃華的眼裏滿是驚訝：養子，這又是怎麽回事？

尹老太太卻諱莫如深道：“你且記下，他娶你，並非為了身份。故而，這董國公府裏，你給我挺直了腰桿做人，在公婆面前，稍微服下軟，其他人面前，若還是這樣哭著委屈著，那也只能怪你自己沒有一點兒魄力了。”

桃華聽了這話，心裏有了底，輕聲地道：“祖母您放心，桃兒均記下了。”

尹如華盡管再不願意嫁人，但是她跟更不願意被尹老太太送到家廟去吃苦。所以，她的婚期如約而至。從那次的兩人爭吵到尹如華成親前，桃華再也沒有去尹如華那裏找過不痛快。尹如華可能也不想看見桃華，也不來尋她。偌大的府裏，兩人竟然可以互相不幹涉地過上大半年。

尹如華蒙著蓋頭從房間被引了出來。梁氏和尹大老爺都訓誡了她好幾句話。尹如華拜別了他們，又哭倒在了梁氏的懷裏。梁氏也摟著她不撒手。尹大姑奶奶也一身喜慶的衣裳在旁邊站著看，也不開口。還是喜娘等人勸了許久，才把這母女兩給勸好。尹如華又拜別了尹老太太，便上了轎出了門。

桃華只是看著尹如華的轎子出二門，一直站在那裏不動。一直以來最不對盤的人突然不見了，生活仿佛一口枯井，了無生趣了啊。桃華回過頭來，正對上一雙眉眼。那眉眼的主人是，嚴姨娘。

53婆婆到來

“這二姑爺就是比大姑爺給力，竟送了一對活雁來呢。”墻角根兒，幾個小丫鬟圍成了一圈。

“誰說不是呢？前兒送聘禮來的時候，我正好被安排在園子裏面澆花，悄悄地看了一眼，那二姑爺比大姑爺看上去更威武一些。”

“二姑爺是個武將，大姑爺不過是一個書生，這能比嗎？你這小蹄子，都在歸墨院裏待了一段時日了，連這點眼色也沒有嗎？你瞧瞧，大小姐和二小姐，誰在老太太身邊的時間多？這老太太心裏頭真正的心頭肉是誰，難道還用猜嗎？”

“可是我聽說，這二姑爺是大老爺親自挑的啊。怎麽大老爺不把這麽好的人留給大小姐呢？”

經過那墻角的梁氏停住了腳步，手指甲上的蔻丹顯得十分鮮艷。身後的人膽怯地看了一眼梁氏，怯生生地退了一步，死命地把頭低下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梁氏聽了，鼻子裏哼了一聲，扭過頭就走了。她剛剛走過，桃華便帶著人也過來準備出去逛逛。一句話飄進了耳朵。

那些丫鬟渾然不覺，仍舊在調笑著：“我看啊，那紅裳知道了這樣的情況，可能真的會後悔死。當初她娘硬把她塞進了大小姐房裏，以為能攀個高枝兒。嘿，要我說啊，這真正的高枝兒，就不是她想的那樣。一個丫頭，娘老子都在這府裏捏著，能翻騰出個什麽樣兒來，還不是任人拿捏的。”

“誰說不是呢。現在啊，恐怕二小姐房裏的青荇姐姐，現在她的娘老子才是腸子都毀青了。巴巴地把青荇姐給弄了出來，急急地把她嫁了出去。誰知道，人是個好人，青荇姐剛生下一個孩子，她的丈夫就染上什麽病，雙腿一蹬就去了。這青荇姐一個人帶著孩子也蠻不容易的。”

桃華站住了腳，回頭看向了白露，眼裏露出了一絲疑惑。白露自然是明白桃華的想法，上前來附耳在桃華的身邊，將那兩個說話的丫鬟的名字說了，還略略地說了一下她們的來歷。原來都是家生子。桃華心裏有了數，便不再提這事，自去了。

卻道桃華逛了一圈回來，還沒走到院門口，沁兒便來迎桃華了，嘴角都是笑：“可是巧了，正巧來了兩位客人，好似是京城來的。老太太正讓我去尋小姐呢。”

“京城來的？”桃華心裏一怔，這洛三太太才走啊，怎麽這麽快又有京城來的人了？桃華想著，斂斂衣裙，便邁步往屋裏走去了。

尹老太太臉上全是笑容，看上去十分和藹。桃華進去的時候就瞧見了兩位貴婦人的模樣，但是依著禮，並不敢擡頭去看到底是誰，目不斜視地給尹老太太請了安，然後垂手站在尹老太太的身邊。尹老太太親自攜了她，指著旁邊的人道：“桃兒，這是董夫人，這是秦夫人。”

董夫人。桃華的心一咯噔，但是一瞬間就冷靜了下來，落落大方地給她未來的婆婆見了禮。她給旁邊的秦夫人行禮的時候，秦夫人攜了她的手，笑著道：“我們在京城裏是見過的。怎麽到這裏就多禮了起來。這孩子，我一見了就喜歡，又懂事，模樣兒又好。說起來，還是老太太會調理人啊。”

尹老太太笑著道：“這孩子從小就懂事，我也沒操什麽心。有她在我的身邊，倒讓我心裏踏實許多。”

“這還是當祖母的疼孫女啊。”秦夫人笑著對董夫人道。

董夫人卻沒有答秦夫人的話，而是轉向了桃華，拉了她的手仔細地上下打量著她。桃華的手被她握住的那一剎那僵了一下，但是隨即又放松了下來，若無其事地任她攜著自己的手，低下頭去作害羞狀。董夫人笑著從自己的腕上取下了一只玉鐲子，套在了桃華的手腕上面，拍了拍她的手。桃華擡頭，正好對上了董夫人的目光，只覺出了和藹，一點兒也沒有架子。桃華心裏本來放下去的心又倏地提了幾分上來。如果自己不是這個身份，董夫人露出這樣的神色，可能是真喜歡，可能只是一個表象。但是，自己現在的身份，桃華心裏是有些吃不準了。

她正想退下，門口傳來梁氏的聲音：“老太太，我這可是來晚了些。聽聞有貴客到，偏巧府裏的事情那邊又絆著我，走不開，這才晚了。還請兩位夫人不要見怪才是。”

董夫人趁勢松開了桃華的手。桃華的心才落了下來，往後退了一步，垂下手來，那袖子把鐲子攏住了，悄悄地退到了尹老太太的旁邊。聽了梁氏的話，她不由地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這說話，也太不分場合了。

尹老太太臉上的笑斂了一些，仍是給她介紹了董夫人和秦夫人。秦夫人倒罷了，當梁氏聽見了董夫人的名字的時候，不由地賠笑道：“不是我誇啊，我們家桃兒，模樣性情那可都是難得的了。董夫人，如今我們成了親家，正要多走動才是，也免得生疏了不是？”

尹老太太臉上的笑容幾乎全散完了。桃華低著頭，手卻在袖子裏握成了拳頭：梁氏，你一個人想丟臉就丟你的臉吧，沒必要每次都拉上我！桃華微微擡頭，正要開口，尹老太太已經發話了：“桃兒，去瞧瞧兩個哥兒，打發他們吃些點心，別餓著了。”說完，尹老太太狠狠地剜了梁氏一眼。

桃華應下了，又給幾人見了禮這才退下。董夫人仍舊是那副和藹的模樣，對著人的微笑弧度都似乎沒變本分。秦夫人卻明顯沈默了許多，端起茶杯來輕呷了一口，便不怎麽說話了。梁氏說了那一句揶揄的話後，本想還尋個機會繼續說下去，但是被尹老太太看那一眼，還是讓她的心裏直打鼓，不敢再明說了。

卻道當晚，桃華便病了，連床都下不了。尹老太太又是半路去截了尹大老爺，直接請來了歸墨院。尹大老爺去了梁氏那裏，又發了頓火，夫妻兩人對摔了套茶具，尹大老爺繼續去自己的王姨娘那裏，留著梁氏一個人生悶氣。

想起自己下午聽見的那些小丫鬟在嚼舌根，梁氏不禁火起，帶著人浩浩蕩蕩地開始清掃起了園子！

54挑選丫鬟

“還在磨蹭什麽，還不快點出去。還要人來請你不成！”梁氏身邊的一個老婆子一把推開了門，咚的一聲驚醒了裏間的丫鬟。幾個老婆子一下子湧了進來，直接掀開了被子，拽住那些丫鬟的胳膊就往下拽。那些丫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都驚呼了起來。其中一個婆子上前去就擰了她一把，罵罵咧咧地道：“吵什麽，太太的命令，你還敢違抗不成？”本已經是秋天了，這樣的秋夜，她們又是穿著的睡袍，自然是凍的瑟瑟發抖，聽到是太太的命令，也不敢說什麽，只能被推搡出去。

外面的院子裏已經站了一排排的人了，個個都是穿的單薄，但是面對怒氣沖沖的梁氏，大家都不敢有異議，只得垂手站在院子裏。

燈籠在寒風裏不斷地搖曳著，映得梁氏臉上忽明忽暗的，顯得異常的嚴肅。她看著這些身材曼妙，面容姣好的丫鬟，忍不住想起了那王姨娘，心裏更是如被火炙烤過一樣，臉色越發地陰郁。她默不作聲地看著她們，也不說一句話。

等這個院子裏的人都被叫了起來，全聚集過來後，梁氏開了口：“還在這裏站著做什麽。禦賜的東西丟了，夠你們幾個腦袋砍的？”

那些婆子得了令，立刻進去翻箱倒櫃。做丫鬟的有幾個手腳完全幹凈的，就算是手腳幹凈，難免沒有什麽私相授受，貼補一下家裏的事情發生。再說了，府裏的人情往來，總歸要有幾個錢啊。大家也不知道梁氏為何突然想起了這事，跑來查她們的東西，聽得是丟了什麽禦賜之物，心裏都咯噔了一下，生怕被誰就栽到了自己的頭上。

梁氏看著這些在寒風裏瑟瑟發抖的丫鬟，只覺得解恨，心裏痛快極了。至於能翻出什麽，那就看個人的造化了。

當晚，尹老太太因著前兒吃了點兒柿子，有點脾胃不適，半夜裏起來了兩趟，隱約聽見外面有哭喊聲，忙讓人去看。老嬤嬤差了人去看了，回來一臉凝重地對尹老太太說梁氏在抄檢家裏。尹老太太的臉色瞬間就暗了下去，立刻讓人伺候著她穿衣裳起來。

桃華哄了兩個弟弟睡覺，剛剛卸了釵環，正準備睡覺，忽然看見前頭的燈亮了起來，再聽見外面的聲音，桃華站起身來問道：“外面發生什麽事情了？”

白芷聽見了動靜從西次間過來。桃華隔著窗戶往外看了一回，說道：“你悄悄地過去問問，別驚動了老太太。”白芷答應著走出去，剛剛走出東次間的門口，就聽見了外面傳來的老嬤嬤的聲音。桃華連忙走了出來。

老嬤嬤笑著迎了起來：“那邊沒什麽事情，老太太讓我過來看看小姐和少爺們。小姐，這是方才一直在火上溫著的雞湯，去了油的，小姐喝一點兒吧。”

桃華一看是老嬤嬤被派了過來，自然猜到了前頭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而尹老太太又不想讓自己知道的。桃華只能稍安勿躁，依言坐了下來，喝了一點兒湯，便由老嬤嬤親自服侍著歇下了。

老嬤嬤一直在桃華的身邊守著，等她睡熟了以後，老嬤嬤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出來，坐在了白芷的旁邊，拿起她做的活計，仔細地端詳了一陣，跟她閑聊了起來，竟沒有一點兒走的意思。桃華睜開眼睛，聽見外面刻意壓低的說話聲，在心裏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尹老太太竟一點兒也不讓自己插手的？桃華想著想著，意識逐漸地迷糊了起來，索性轉過頭去，真的睡著了。

一宿無夢，次日清晨，桃華起身後，特意先派人去問了尹老太太是不是起身了。得知尹老太太還歇著，桃華也就沒有過去，而是派了兩個小丫鬟過去守著，若是那邊有消息了就過來喊自己。桃華就在裏間，帶著兩個孩子寫字講故事。

“姐姐，為什麽你說的這個人要睡在冰上面啊？魚不是在池塘裏面游的嗎？他趴在冰上面，也不能拿到魚啊。”燁哥兒聽了臥冰求鯉的故事後，歪著腦袋問燁哥兒。

桃華摸了摸他的腦袋，耐心地給他解釋道：“在很冷很冷的時候，池塘裏的水會變成冰的，就像冬天我們外面看到湖裏面，是不是也是結成了冰啊？”

煜哥兒舉起手來：“姐姐，我知道，我看到過。”燁哥兒見煜哥兒都見過，也忍不住喊了起來：“我也看到過，我也看到過。姐姐！”

“恩，到了冬天啊，姐姐再帶你們去看冰好不好？”桃華的話音剛落，白芷便走了進來，悄悄地附在她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麽話。桃華聽了，臉色立刻就暗了下去，心裏冷笑一聲，只是讓白芷吩咐讓自己院裏的丫鬟們最近都不要出去，尤其是不要和梁氏院裏的丫鬟有接觸，若是有誰違背了自己的命令，到時候出了事，誰也保不了她們。而桃華，在尹老太太面前卻一點兒也沒提過這回事情，仍舊是把自己每日做的被套蓋頭什麽的拿給尹老太太過目。

“桃兒，雖然離你出嫁還有一年的時間，但是有些事情該預備的還是要預備下了。這陪房什麽的你可選好了，還有跟著你出嫁的丫鬟。這初嫁過去，雖然行成有軍務在身，但是你這過去，畢竟還是要在國公府裏。更別說，以後你若是自己當家作主，這挑人一類的事情，可更得仔細才是。如今你就好好地留意著，若是有好的，你就給我說，祖母也幫你看看。”幾天後，尹老太太突然開口道。

桃華應了下來。隔兩天就把自己之前看好的那兩個丫鬟的名字夾雜在一些丫鬟的名字之中報給了尹老太太，尹老太太瞧了，未置可否。幾天之後，她從桃華給的那份名單中剔除了幾個名字，把名單又重新遞給了桃華：“拿去吧。這幾個人也先不要露出風聲，等再看段時間。什麽都好，只是那邊來的，終歸是不太知根知底。”桃華一看，除開幾戶人家，丫鬟就只剩下了自己看中的那兩個。

55登徒子到

自從梁氏鬧了那一出，攆了不少丫鬟出去後，這府裏的人手就空了一半。尹老太太對歸墨院的人事進行了一番調離，然後就把桃華身邊伺候的兩個小丫鬟給調到了自己的身邊，然後經過一連番的變動，把桃華挑好的這兩個丫鬟給塞到了桃華的偏院裏面。這人人自顧不暇，到處都是生面孔，誰還能註意到這個事。這兩個丫鬟就被這樣渾水摸魚在桃華這裏安了窩。

“姨娘，這是今兒才得的鮮嫩水蘿蔔。”王姨娘身邊新上來的丫鬟杏雨上前來給王姨娘布菜，輕聲地道。

王姨娘隨意地掃了一眼那桌上的菜，皺了皺眉：“怎麽又是這些東西。這廚子今兒是誰，昨天老爺不是說了想吃魚嗎？這耳朵是長到哪裏去了，怎麽連話也聽不懂了？”

杏雨連忙躬身道：“姨娘，廚房預備了兩條魚餵在那裏，等著老爺回來後再宰，怕現在殺了，到了晚飯的時候就不好吃了。”

王姨娘的柳眉一豎，冷笑道：“意思就是，如果老爺沒回來，我就吃不得那魚了？”說著，她把筷子往桌子上面重重一擱。

杏雨咬咬牙。想起之前王姨娘剛進府的時候，因為生的好，被眾多的人排擠和孤立，自己看她可憐，還伸手拉了她一把，背了人去給她東西。當時那個怯生生地在自己的身後喊自己姐姐的人，如今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現在那趾高氣昂的王姨娘。自己真的要跪下去嗎？想想心裏還是不甘心，可是，現在的情況是，即使那王姨娘跟自己一樣是個奴才，也是個比自己高級的奴才。杏雨只得服了軟，膝蓋彎了下去，低聲地道：“姨娘息怒，我這就去廚房傳話。”

王姨娘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對著另一個丫鬟招手道：“你過來，把前兒得的那匹大紅妝花的緞子送去給二小姐。記住，送了便回來，別磨磨蹭蹭的惹人厭。”

小丫頭答應著去了。王姨娘心裏爽快了，自去榻上躺了下來。想起以前的種種，再想起現在的境況，只覺得似乎已經恍若隔世。不管怎麽樣，尹老太太給了自己這個機會，自己就要牢牢地拽住。只要這尹大老爺在一天，她就要緊緊地依靠這一棵大樹，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考慮！而這其中最大的助力，就是尹老太太了。要討好尹老太太，這桃華就是其中的一個關鍵。王姨娘的手指輕敲著榻沿：自己能賣給桃華的人情，也就是照顧好她的兩個弟弟了。嚴姨娘那邊既然不肯選擇與自己合作，那自己也不必考慮到她的感受了。

面對王姨娘接二連三的示好，桃華始終是默不作聲。她現在的主要精力完全放在了待嫁上面。

本來定於明年的婚期，卻在來自京城裏的一封信到來之後提前了半年，原因是皇上有意讓董行成領兵去西北打仗，董家想讓兩人早些完婚。尹老太太得知了這個消息，便有些不太樂意了：“這什麽意思，萬一行成在外面有個三長兩短的，讓我的桃兒怎麽辦？就算桃兒跟著去了，刀槍無眼啊。這不是害了我的孩子嗎？”

尹老太太一直沒有答應這件事情，誰知這信到後沒多久，一行人登了尹府之門，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董行成的師傅張閣老。他帶著董行成親自登門，直奔尹老太太的歸墨院。

“老太太，實不相瞞，此回要兩個孩子的婚期提前，實在是有萬不得已的緣由。”張閣老開門見山。

尹老太太的臉色仍舊不甚好，只是當著人，她自然沒有太過表露在臉上。

卻說桃華正在自己的書房裏面寫字。忽聽得窗戶一響，她擡頭，只瞧見那窗戶被人一掀，一個人影跳了進來，卻是董行成。桃華的眼睛都睜大了，手上的筆啪噠一下落了下來，在紙上濺出了點點的墨汁。她下意識地站了起來：“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董行成對著桃華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用手指指了一下門外。白芷和珍珠交談的聲音傳來，桃華立刻反應了過來，走到了門口說道：“白芷，去王姨娘那裏幫我取幾個新的花樣子來，我方才想起了師傅教的新花樣，想練練手。珍珠，燁哥兒和煜哥兒今天下午的點心可用了？”

兩個丫鬟都被桃華給支使開了。桃華這才松了口氣，回手把門給關上了。在即將把門給關嚴的那一剎那，她想了一下，並沒有完全地關好，而是翕開了一條縫。房間裏孤男寡女什麽的，實在是不太妥當。

“你好象瘦了一點兒，沒吃好休息好嗎？”董行成的問候，還真是直接啊。

桃華有些糾結了，這個古往今來，對男人解釋一個女人減肥，都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桃華也就不怎麽回答他的話了，反問道：“你怎麽又進來了，不怕人看到嗎？”

董行成挑了挑眉，走到了書案前，看桃華正在寫的東西。桃華兩三步上前去要揭了那張紙，董行成卻一把將那紙給抓在了手上，眼睛掃了兩眼，忽然笑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原來如此。娘子如此思念為夫，倒是為夫的不是了。”

桃華滿臉通紅，一跺腳：“快還給我。誰是你娘子，你別亂喊。你再鬧，我就喊人了。”

“快了。”不然自己這回來的目的是什麽。董行成看著桃華害羞的樣子，心裏繾綣了一下，將那張紙疊好，塞進自己的衣袖：“這禮物，我很喜歡。”

可是我不喜歡啊混蛋！桃華非要他還，董行成索性不理，負著手踱著步在觀賞著房間裏的擺設。桃華跟在他的身或走了幾步，見他沒有還自己的意思，便一個人悶坐在了書案面前，理也不理他。

董行成一看真生氣了，走到了圈椅後面，剛把身子微微前傾，正要說話，忽聽見外面的聲音：“小姐，老太太來了！”

56桃華上京

“你快出去！”桃華立刻回頭對董行成說道。

董行成側耳聽了一下：“他們是從我來的那條路過來的。我沒辦法原路返回。”他既然過來，自然是清楚尹府裏面的詳細情況的，他早已經挑好了退路。但是看到桃華滿臉的焦急，他突然心裏一暖，故意想使個小壞，看看她有什麽辦法。

桃華這個時候自然就慌了，聽見他沒辦法出去，第一個反應是把董行成往床後面推去。這屋子什麽都好，就是這屋子的窗戶都在各條必經之路上面。之前是尹老太太為了方便照看這幾個孩子而特意讓幾人搬到這裏來的。這下卻是成了一件讓人糾結的事情。桃華把他推到了床後面，忍不住開口道：“不要出聲！要是被發現了就糟了。”

桃華轉身，董行成低頭，只覺得一股幽香飄過鼻間。桃華走了幾步，還是不放心地轉過身來，對著董行成再次叮囑道：“記住，一句話也別說。如果被人發現了，我就把你給剁了。”

可是真暴力的一個丫頭。董行成摸摸鼻子，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了一個笑容。

“桃兒，外面來了客人。”尹老太太說著走進來，瞧見桃華正從裏間出來，睡眼惺忪的模樣，拉了她的手看了一陣，說道，“看著眼睛清亮了許多，方才可是在歇息嗎？”

“祖母，桃兒剛睡醒起來。”桃華扶住了尹老太太的胳膊，輕聲地撒著嬌，身子忸怩了一下。

尹老太太看著桃華這模樣，想起方才那張閣老所說的話，攜了桃華的手坐了下來。周圍的丫鬟婆子們都退了下去。尹老太太清了清嗓子，輕聲地道：“桃兒，董家想讓你們早些成婚。”

桃華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了董行成躲著的裏間，隨即又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尹老太太，眼裏帶著疑惑：“怎麽，怎麽又變了呢？”

“朝廷的動向不太明朗。”尹老太太的話說的十分含糊，“董家特意請了張閣老來當說客。你的心裏是怎麽想的？”

桃華想了想，低下頭去，把玩著衣角，輕聲地道：“一切都聽祖母的吩咐。”

尹老太太看了桃華這樣，心裏估計是不太樂意了，不由地嘆了口氣，輕聲地道：“祖母也是不願意讓你就這麽匆忙地嫁過去。若是你心裏不願意，那我就把此事推掉，仍舊是按照以前的婚期來就是了。”

“祖母。”桃華擡起頭來，拉住了尹老太太的衣角。眼前的這位老人，頭發已經灰白了一半。從尹老爺去世那天開始，她就在為了這幾個孫子，這尹家的嫡支骨血在謀劃著。她肩上的擔子，自己也該擔一些了。桃華看著她，鄭重地道：“祖母，桃兒沒有不願，也沒有什麽抱怨。祖母說什麽是最好的，桃兒就聽祖母的。”桃華說的言真意切，心裏卻在默默地流淚：反正早晚都要嫁過去，自己推托了一陣，到時候過去被穿小鞋了怎麽辦。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反正早晚都要挨，不如早點挨。

尹老太太看到桃華的表情，原本還有些覆雜的情緒忽然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她伸手撫過了桃華的頭發，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沒有說話，但是心裏已經下定了決心。

送走了尹老太太，桃華一個人坐在座位上面。她長舒了一口氣，看向了自己的手，她的心裏紛紛亂亂。一個人離開南京去往京城，從此後天高皇帝遠，若是尹府裏面有什麽事，自己還能夠照顧到嗎？桃華一個人靜靜地坐了很久，直到自己的腿都有些麻了，她這才想起內間還藏了一個人，忙站起來往內間走去。

屋裏已經是空無一人，桃華找了好幾圈，連人影也沒有找到。這啥人啊，居然敢騙自己，說沒有路可以走，他分明能找到。桃華氣呼呼地坐在了案前的圈椅上，眼光不自覺地在案上一掃，一枚白玉佩赫然放在案上。桃華伸手過去拿起了那妹白玉，仔細一看，上面雕刻了一個成字，這玉入手十分溫潤，想來是羊脂白玉了。桃華的心一下子就繾綣了起來，手無意識地將那枚玉佩給攥在了掌心。

尹老太太答應了董家的提議，同意讓桃華提前嫁過去。張閣老得到了這個肯定的答覆，也就啟程回了京城。桃華一心備嫁，面對尹家上下的各種猜測，她始終是置之不理。

王婉初的婚期本是在桃華之前，但是現在桃華的婚期一提前，她反倒在桃華的後頭了。聽聞了桃華的婚期改動的消息，王婉初急忙地趕到了尹府，拉著桃華問道：“桃華，怎麽好好的，又改了婚期了？外面傳的風言風語的，都說尹家如何。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也知道，若是真的有什麽，我的祖母又怎麽會答應呢。”關於朝廷的事情不能講，桃華想也能知道那些人說些什麽。無非就是什麽沖喜之類的。說起來，還真是因為董老太太的身體有些不好，想早些看到孫媳婦進門。這其實也是人之常情，桃華並不覺得委屈。故而她並沒有正面回答。

王婉初擔心地握了桃華的手，坐在她的面前，語重心長地說：“桃華妹妹，我們兩從小一處長大，有什麽心裏話，我們都是會給彼此說的。這女人，一生中嫁人就只有這麽一次。這也不是什麽玩笑的事情。雖然說起來是早結晚結都一樣。但是實際上，這謠言猛於虎啊。”

桃華動容地看著王婉初，重重地握了她的手：“婉初姐，你放心，我心裏都是明白的。這件事情，說起來其實也就是其他人的猜測而已。生活仍舊是我自己的生活，我沒有必要為了別人的猜測，而放棄自己現在平靜的生活，不是嗎？再說了，這種事情，我又如何去回應呢。隔幾日，這話自然就淡了。到底如何，往後自見分曉。”

“你一向看得比我開。若我是你，這樁親事我定會一個人傷心難過。”王婉初看著桃華，眼裏泛起了淚光，“從小我們幾個就是一處長大的，有什麽事情，我們也可以有商有量的。你這一去京城，就不知道何時還能再見到了。”王婉初說到後來，聲音都哽咽了。

桃華心裏也是十分的傷感的。橫在自己心裏的那塊石頭，又一次重重地砸了下來。她低下頭去，沒有說話。好半晌，等她的情緒穩定了一點兒，她才開口道：“若是有緣，我們定會再見的。直隸離京城近呢。往後我們總是有機會的。”

桃華的這一擔心，卻在一個月後消失無蹤了。因著七皇子來各處視察，大力誇獎了一下尹大老爺的政績，皇上龍顏大悅，召了他回京述職，然後便將他調為了京官。這尹家，要舉家遷往京城了。

尹老太太半是喜半是憂。喜的是離桃華更近了，這樣有什麽事情也方便照應，自己也能常見到她。憂的是自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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