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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暮暮朝朝情長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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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暮暮朝朝情長在 (1)

月瑤聞言,一雙美眸露出了驚訝之色,望向柳齊賢一家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防備。她伸手拽住了夙和的手,怯怯地開口道:“夫君……”

夙和回眸看了月瑤一眼,甩開了月瑤的手,低聲斥道:“我早說過,這定是樹妖的家事,我們不該貿然插手。你卻半句都未聽進心,不但獨自涉險,還敢私自偷走軒轅劍,你可知錯?”

“夫君莫生氣……可你為何會在此處?是追我過來的嗎?”月瑤見夙和沈著臉不語,小心地拉了拉夙和的衣袍,柔聲道:“夫君別生我氣,好嗎?我知道錯了,以後萬不敢再魯莽行事了。”

夙和半闔著眼眸,輕聲道:“罷了,還好並未釀成大禍。”

月瑤笑了起來,歡快地點了點頭,想伸手拽住夙和是手,卻又不敢。她朝夙和身旁站了站,極小聲道:“我下山時,便知道夫君定不放心我。沒曾想夫君竟會親自追來,可見夫君現在越來越在乎我了。”

夙和的神思早已不在此處,他一雙鳳眸緊緊盯著紫凰的一舉一動,舍不得離開片刻。這襲紅衣太過耀眼奪目,似乎遮蔽住了天地間其他的所有景色。似乎只望著她,心中的厭煩與噪雜、煩悶便也淡了許多。

紫凰瞇著眼掃過樹族的一家三口,冷笑一聲道:“天地之間,救治柳齊賢的良方多得是!為何你夫婦非要盯準了人家的妖丹!莫不是為了讓你兒子不勞而獲,平白得上一千五百年的修為!”

吳彤珊喝道:“熙元府君莫要管得太寬了。這是我們的家事,本就不是你能插手的!何況我夫婦二人已是羽化成仙,不在妖族的管轄之內。叫你一聲府君,也是看在妖神與金仙的面子上,你休得寸進尺!”

紫凰看也不看吳彤珊,一雙杏眸怒視著柳齊賢,逐字逐句地說道,“你可知道她為了搶奪玄晶元嬰,多少次被我打傷,卻不肯死心!為等待良機,她日日徘徊在小仙山外!你可知道為了得一顆丹果救你性命,高傲如她不但開口求我,甚至一心迎合,同我說盡了好話!”

柳齊賢滿眸痛苦之色,咬牙道:“住口!你不要說了!”

“你問她為何不用妖丹救你,是嗎?現在我告訴你,因為她很傻!傻到相信你的感情,也相信你的每一句話。她以為你失去了她,會傷心會難受,甚至不願意存活在天地間。她怕你拿了她的妖丹會內疚,會不安,甚至會自苦。她平生最大的願望便是陪著你,一直陪著你。就算沒有天長地久也沒關系,就算沒有高深的修為也沒關系,她一心想只和你長長久久快快樂樂地在一起,天上地下,不離不棄,一生一世絕不分開!”紫凰甩手將兩枚丹果扔了出去,砸在了柳齊賢身上。

柳齊賢不可置信的看向腳下的丹果,猶如被定住了身形。夙和聞言,呼吸有些急促,他的腳不自控地微挪了半步,卻又瞬間清醒了過來。他那雙鳳眸中閃過種種情緒,腦海裏均是那日紫凰在瓊山大殿上的乞求聲。須臾間,夙和覺得一顆心生生被這些話碾碎了。

林中一片靜默,所有人似乎都沈浸在各自的回憶裏。

柳伯年不忍地閉了閉眼,緩緩開口道:“事已至此,說什麽都晚了。還請府君將我兒媳與孫兒還來,便帶著她……速去熙元府邸求妖神續命才是正理!”

柳醉生望著紫凰有些松動的眼眸,急聲道:“紫凰!你莫要聽他們的!我不願!我若願茍且,當初便不會禁錮他們,事已至此,我沒有什麽可失去了,斷不會讓他們好過!”

紫凰勃然大怒:“你閉嘴!事已至此,你活命比什麽都重要!”

柳齊賢目光閃了閃,手上的鉗制松了不少,低聲道:“即是如此,你將琉璃瓶還給我,我便將她還給你!”

柳醉生欲在說話,卻被吳彤珊施法定住了身形。她著急萬分又滿懷祈盼地望向紫凰,眼睛緊緊盯著琉璃瓶。紫凰卻垂下了眼眸,看也不看柳醉生,只謹慎地看向柳齊賢三口,一步步地朝前挪著。

夙和怔然地凝望著紫凰的一舉一動,寬大的衣袖裏,他的雙手緊握成拳,似乎在隱忍著極大的痛苦。那種壓抑不住的悲意與苦痛,從他的身上蔓延開來,毫不遮攔,無邊無盡。月瑤站在夙和身畔,側目看向夙和,嘴角的笑意逐漸散去。本就因受傷而蒼白的臉色,霎時間陰霾一片,一雙曼妙的美眸,柔光散去,只留滿目陰沈。

紫凰與柳齊賢兩兩對視,一步步地靠近著。柳齊賢緊蹙的眉頭,終是松開了幾分,所有的神思都在紫凰手中的琉璃瓶內,清淡的雙眼跳動著喜悅與希望。就在此時,變故橫生。紫凰驟然甩出的紫金鈴架起了一道佛光,她手中長劍在半空化作數丈長的金鞭,一把卷起了柳醉生的腰身,猛地朝後一拉。霎時間,已將柳醉生整個人拽到了懷中,風馳電掣般的朝後退去。

吳彤珊見此,恨恨地咬了咬牙,美眸中俱是殺戮。她一不做二不休,期身飛去,甩出手中長劍朝柳醉生胸前飛去。柳醉生不甘地望向長劍,想也不想便伸出手去。轉瞬間,只見一道淺綠色的光芒,在手中閃了閃,片刻間,便熄滅了。柳醉生怔了怔,臉色十分難看,狹長的眼眸,閃過一抹絕望,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紫凰大驚失色,想也不想抱住柳醉生在半空中打個了旋,將自己的後背暴露在劍鋒之下。霎時間,金光四濺的長劍,已直沖了過來。千鈞一發間,夙和閃到紫凰身後,長袖揮動罡風,生生用胳膊擋住了金光四射的長劍。

只聽‘鏘!’的一聲,白玉笛從夙和衣袖中滑落,墜落地上,生生斷成了兩段。

紫凰長舒了一口氣,有驚無險地抱著柳醉生躲進了紫金鈴架起的佛光裏。夙和站在原地,看著那碎裂的‘和凰’,只覺胸口和腦海中有什麽同‘和凰’一起崩斷了。一時間,疼痛猶如滔天巨浪般,一遍遍沖擊著不甚清醒的靈臺,讓他站不住身形。

紫凰擡眸看向依然站在中間的夙和,目光劃過地上的‘和凰’,微怔了怔。她慢慢地移開了眼眸,輕聲道:“熙元府君在此謝過仙長多次相救之恩。來日我熙元府邸,定會登門道謝,還一份大禮於瓊山派。”

紫凰話畢,迫不及待地抱著柳醉生,朝雀池山得方向飛去……

夙和望著紫凰毫不留戀的背影,一直挺拔如松的身形,終是有些不穩地輕晃了晃。他手腕上的鮮血猶如涓涓細水,迅速地滴落著,仿佛要抽走他所有的生氣,才肯罷休。一顆心似乎已疼到了麻木,整個人猶如行屍走肉般,無知無覺。夙和緩緩垂下眼眸,目光凝在斷成兩段的‘和凰’上,眉宇間的悲苦之色,再也收斂壓抑不住。

月瑤慢慢地走上前去,拽了拽夙和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夫君,你受傷了。”

夙和被這一聲‘夫君’驚醒了。他微側了側眼眸,看了眼滿眸擔憂的月瑤,恍惚地輕點了點頭。他揀起了‘和凰’,將斷成兩段的‘和凰’平整地對在一起,像是依舊完好如初的樣子。只是一松手,笛子又再次成了兩段。夙和的雙手止不住地輕顫抖著,那半闔著的鳳眸,讓人看不清他的思緒。許久許久,他才將兩截笛子,小心翼翼地收攏在了長袖中。

夙和眼眸微擡,一個動作擋住了仗劍追去的柳齊賢,輕聲道:“她妄動妖法,魂元已碎,大限將至。紫凰帶她走不了太遠,你們也無須如此迫不及待。困仙瓶乃神家之物,囚禁所用,不會傷到裏面的母子分毫。”

柳齊賢神色焦急的回眸看了眼吳彤珊,卻見柳伯年面有不忍之色,他對柳齊賢搖了搖頭,伸手拽住了欲走的吳彤珊。夙和默默轉身背對三妖,雖不再說話,卻恰到好處地擋住了柳氏三口的去路。

柳伯年拉住吳彤珊輕聲道:“夙和仙君為人最是正派,自是信得過的。事已至此,我們也莫要逼得太急了。醉生若死了,她們母子也會安全無憂的。何況……我已在放出了靈蝶,在山中布上了結界,她們走不遠的。”

月瑤咬了咬唇,怯怯上前,捧起夙和的手腕。只見寸許長的傷口橫在脈搏上,月瑤頓時紅了眼眶,拿出絲帕,包紮了起來,又抿唇道:“夫君,疼不疼?”

夙和側目看了眼,神色悲苦的月瑤,緩緩地搖了搖頭,目光再次望向紫凰離去的方向。

林中秋風蕭瑟,稀疏的黃葉遮不住璀璨的陽光,徒留一片斑駁的光影。地上的枯枝敗葉零落成泥,空氣中溢滿出腐朽的死亡味道。

紫凰只飛了不到五裏,便不得不停了下來。她緊緊抱住柳醉生,輕輕地解開了她身上的鉗制,拭去她嘴角的鮮血,怒道:“你便如此不信我嗎?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已是極限,為何還要妄動妖法!?”

柳醉生低低地笑了起來,渾不在意地說道:“一時情急,早把這事忘了。我就說嘛,往日裏你油滑多思,除了那道人,似乎一切都不入你的眼。方才我還在想,你今日怎會如此好騙。斷不想竟是一招聲東擊西,熙元府君當真是越來越有手段了。”

紫凰望著柳醉生額心若隱若現的魂元,紅了紅眼,不忍再責備,強笑道:“物以類聚,妖以群分。我能和你那麽好,自然有極為相似的地方。你的心思,我又怎會不懂呢?”

柳醉生笑了笑,“你這蠢妖,哭什麽。你失了那夙和仙君,我尚未笑話你。我只是看錯了一個妖,你倒是好,跑來可憐我了。”

紫凰忙擦去眼淚,緊緊摟著柳醉生,抿唇強笑,風輕雲淡地開口道:“我哪有可憐你,真是的……我只是覺得這世上的人啊妖啊,大多有眼無珠,只看外表柔弱,便忍不住心生憐惜。可惜了咱們兩個,這內裏如花似玉的嬌俏美妖,生生被那些空有柔美外貌的女妖奪了艷光,便被活生生地比了下去。”

柳醉生‘噗嗤’一笑,虛弱地開口道:“你這是在說姐姐長得難看嗎?你以前便一直嫌棄我貌似男子……若我長的如你這般,也不至於走到今日。不過,我不後悔,也不怨恨。既是愛錯了人,受了騙,怪只怪當初自己太天真。”

紫凰卻再也笑不出來了,點頭連連,啞聲道:“你且再忍一忍,好不好?我這便帶你回家。我爹娘都是極喜歡女兒的,爹爹極不喜我撒嬌打諢。你性格堅韌,遇事果斷,最像他了。爹爹一定會救你的,只要你肯熬一熬,我們回去就有辦法了!”

柳醉生摸了摸紫凰的眼角水漬,拍了拍她的臉頰,啞聲道:“直至此時,你又何必要騙我和自己呢?死就死吧,我何嘗畏懼過生死?更何況你是知道我的,不懂退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紫凰紅著眼,笑了笑道:“玉碎也要看值不值得。柳齊賢這下作的東西,那值得你如此!”

柳醉生卻笑了起來,揶揄道:“你癡戀夙和時,我何嘗沒那麽說過你?……當初我慫恿你去找他時,本以為你這般的性烈如火,便是一塊頑石也能捂熱了。定不會……落個與我娘相同的結局。不曾想,你似頭破血流,且依然喚不回回頭……直至那時,我才知道,我娘和我爹,本就不是例外……”

紫凰擦去了眼淚,強笑道:“我娘曾說過,無論是人還是妖,無論何時,若能幡然醒悟,都為時不晚。”

柳醉生抿唇而笑:“我娘曾說,一生只愛過我爹一個,他們也有過舉案齊眉,恩愛不移……爹許諾過一生一世一雙人,那些年都做到了。可卻在知道娘乃樹族之妖時,拋下身懷六甲的娘,決絕而去,自此再無音訊……”

柳醉生目光怔然地望著遠方,輕聲道:“娘本是出類拔萃的樹妖。自爹離開後,日日煎熬,生不如死。既不愛我,也不愛自己。油盡燈枯時,尚守著彼此的誓言,終不悔悟……是以,我一直都看不起她,哪怕她死了,我也不曾多傷心,只為她的解脫而慶幸。”

紫凰點頭,眼淚滑落,笑道:“以往我總怪你,說什麽人妖之戀定不能善終……總以為你是詛咒我和他。當初的我何不是不知悔改,執意跑去尋他,活該被他在萬人面前羞辱。我若早早聽你的,何有後來的羞辱與不堪。是以,你萬不可這般輕易死去……我還需要你,看著我,教導我……說不得那日我又會看上了不堪的人。”

柳醉生笑了起來,卻又低咳了兩聲,又接道:“帝霄神君,又怎會是不堪的人。我娘不如你,一生都不曾醒悟。我也不如你,到死才醒悟。娘給我取名叫醉生,便想著讓我醉生夢死的過上一生。果然……我一生都活在別人編織的夢中。直至醉死,才能醒悟。但娘要比我還可憐,因為她至死都無怨無悔地愛著爹。因怕爹怪怨,甚至連爹的姓氏都不敢給我用……只因我是妖……我是妖呵……”

紫凰紅著眼笑了起來,低聲道:“姐姐莫不是還想做人不成。你看我,爹爹是妖神,娘好歹是個大羅金仙。可我一生下來就是個妖蛇,還是條三界厭棄的黑蛇。若說不幸,我可不比姐姐少多少。想來當初我若是個天生的神女、仙女,哪裏會有那麽多後來。天上地下三界男子,不隨我們姐妹挑選?”

“油嘴滑舌的臭丫頭,只會哄我。若真有本事,當初怎不見你將那個玲瓏剔透的仙君哄回家去?”柳醉生微微側目,臉上的笑意越顯惡劣,“不過,那仙君徒有一副好容貌,卻蠢鈍如豬。竟是選了那麽個虛偽做作的女子……他與那女子,倒是極為般配的。”

紫凰低低地啜泣著:“姐姐說得極是。只要你不死,以後我什麽都聽姐姐的。不管何事,都以姐姐馬首是瞻。以後千年萬載,我們還可以一起修煉,一起看日出日落,看盡天地三界的好男子。只要姐姐不要死……多是好男兒等著姐姐……”

柳醉生緊緊紅了眼睛,她攥住紫凰的手,勉強笑了笑:“我傾盡一生所愛的男子,本願意拿命為他換取一切的男子,竟如此的不堪。直至此時,聽到你說到這些,我才知道,原來我竟錯過了那麽多的美景與美好,說不後悔是假的……”

紫凰將臉藏在柳醉生頸窩間,哽咽道:“不晚不晚,我們回去求爹爹就是……他最疼我了,一定會救你的……一定有辦法的……”

柳醉生握住的紫凰的那只手,竟在片刻間,化作一截朽木。柳醉生微楞了楞,悄無聲息地將手縮了回去,輕笑道:“愛欲其生,恨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如今我無力解惑了。可我也……也不想讓柳齊賢死。我要他活著,活著經歷所有的痛苦……紫凰,你一定要幫我殺那對母子……讓他嘗一嘗我所有的痛、所有的傷……”

紫凰仿佛沒看到柳醉生已化作朽木的手,以及她的脖頸已經化作開始龜裂的樹皮。眼淚猶如斷線的珍珠般,一滴滴地滑落著,笑著說口:“好!只要你不死,我什麽都應你,你不要死……只要你不死……我們還可以一起游歷三界……到時候我爹娘給你做爹娘……他們定會待你極好的……”

柳醉生壓抑不住地輕咳了咳:“若有來世,我便不死。等著、等著同你一起看盡三界景色……一起、一起孝順爹娘,好不好?”

紫凰哭著點頭,哽咽幾次,抱著柳醉生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一襲紅衣極快速地從半空中降了下來,落在了紫凰身側的不遠處,卻未上前。

柳醉生看著紫凰,嘴角勾起一抹淺淺柔柔的笑意,微微挑起的眼眉,眸中緩緩流淌著極柔和的光芒。她微微側目,看了眼遠處的那一襲紅衣,輕笑起來,“是來尋你的吧。才一時不見,便尋來了呢……想來便是那個收你花箋的,又被你用強了的鳳子……當真俊美得很,比那仙君好看多了。你真是個有福氣的妖……我果然還是料事如神,早想到、你們關系不一般了……你這蠢妖,萬莫再錯過了他……”

“嗯……嗯嗯、我都聽你的……”紫凰點頭連連,淚如雨下,嗚咽地應著。

柳醉生笑著點點頭,想伸手摸一摸紫凰,卻想起雙手均已化作枯木。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她努力地笑著,緩緩地閉上了眼眸。紫凰眼睜睜看著柳醉生整個人在瞬間化作一截朽木,又一陣微風飄過。那截朽木瞬間化作一陣細細碎碎的光點,隨風散去。紫凰伸手去抓,卻見那些碎光從指縫間消散,只片刻,便化成了塵煙,永遠地消散在天地之間。

紫凰怔在原地,許久許久,回不過神來,只剩下一截發帶散落在地上。

——這獵物雖是你先看上的,妖界的傳統是見者有份,你不能獨吞。

——卑鄙無恥,心狠手辣才是正兒八經的妖怪,莫不是你還想做一只吃齋念佛的妖!哈哈哈……你這小妖真真蠢鈍得可愛。

——凡人壽元有限,他又結嬰不久心緒尚且不穩,根本不是良配,我族有很多根骨奇佳的男子,改日給你領來幾個,絕對個個都是美男子,比那個小道士不遑多讓。

——你得天獨厚又有父母護佑,怎會知生存不易?凡人才是生來便自覺高其他生靈一等,又怎會真的珍惜一個小妖?你若真想體會情愛找雙修伴侶,倒不如找一只妖來得合適安全。

——我若是丹果之主,莫說給你寶物了,不下來將你打回原形,便是忍讓於你了。

——柳醉生謝謝紫凰少君的以德報怨。

——你就是紙老虎,平日裏看著兇狠,不過就是個樣子!爛泥扶不上墻的性子,什麽時候也成不了大事!如此畏頭畏尾,哪裏還有一點初見你時的風姿!當真是沒出息!

——對,如此這般,才是真正的熙元府君,妖族公主!看你方才,實在憋氣得很,本就舍不得,要死要活的,卻故作大方,當真虛偽得緊。又不是白蓮花?裝什麽聖母情懷,何況你自來便不是委曲求全的性格,喜歡就去搶才有往日風範!

——速去速去!姐姐等著喝你喜酒,一有消息便速傳信於我!

——我傾盡一生,所愛的男子,本願意拿命為他換取一切的男子,竟會、如此的不堪……直至此時,聽到你說到這些,我才知道,原來我竟錯過了那麽多的美景與美好,說不後悔是假的……

——若有來世,我便不死。等著、等著同你一起看盡三界景色……一起、一起孝順爹娘,好不好?

——你這蠢妖,萬莫再錯過了他……

陽光下,斑駁的樹影隨微風輕動著。

帝霄緩步朝前,擡手制止了彭沖的跟隨。他悄無聲息地走到紫凰身邊,緊緊抱住瑟瑟發抖的紫凰。手指拂過她有些淩亂的長發,低聲道:“莫哭了,不管如何,你都還有我。不是說好了嗎?天地三界,你去哪裏,我便隨你去哪裏,再不分開了。”

紫凰攥住那一截發帶,緊緊摟住帝霄的腰身,埋在他的胸口,低聲地哽咽著。直至此時,紫凰才第一次面對永遠消失天地的湮滅,才真正懂得天地之力的強大。不管法力再強的妖魔神仙,均剩下無可奈何。那種滿是沈痛的絕望,猶如巨石般,生生壓在胸口,狠狠砸碎了一顆心。天地猶如一張巨大的網將之籠罩其中,逃脫不開,卻又苦無掙紮之力,逐漸淹沒所有的感官與知覺,只餘火燒火燎的痛。

“帝霄……”

“我在。”

紫凰擡起蓄滿淚水的雙眸與帝霄對視著,啞聲道:“你曾說,生生世世,天上地下,再不分開的……如今還算不算數?”

帝霄緊蹙的眉宇猶如鮮花初綻,緩緩舒展開來。他擡手一點點、極溫柔的擦拭著紫凰臉上的淚痕,淺笑道:“承蒙紫凰府君不棄,帝霄便是神魂俱毀,萬不敢離紫凰府君半步。自此以後,天上、人間、地獄,吾願永生永世伴卿左右,片刻不離,絕不食言。”

紫凰靜靜凝望著帝霄的雙眸,只覺那雙琥珀色的眼眸,猶如熾烈灼熱的陽光,光芒綻放,令人不敢直視。整顆心陷落其中後,那細細碎碎的光芒,化作淙淙的泉水,溫溫暖暖得恰到好處。

一直以來,似乎不論歡喜還是悲傷,不論幸福還是苦痛,帝霄曾包容過自己的一切,始終悄無聲息地陪伴自己身邊。那種隨心所欲的自由自在,與被捧在手心呵護的感覺,讓紫凰的一顆心不可自拔地沈淪,願意永永遠遠沈醉其中。

紫凰的手指撫摸著帝霄的眉眼,手中劃過一抹紫光,踮起腳尖吻了吻帝霄的眉心,極輕柔地開口道:“好。天上、人間、地獄,吾願永生永世伴君左右,魂飛湮滅,絕不離棄。”

一紫一紅,兩道光芒從兩人的眉心溢了出來。在空中交纏一處,片刻間,化作兩道粉紫色的光芒,緩緩飛入帝霄與紫凰的眉心。須臾,神契化作一抹淺淺的紅紫色的三瓣蓮花,逐漸隱沒在兩人的眉心間,神契,

帝霄摸了摸紫凰的額間,欣喜若狂,情不自禁緊緊的將她擁入懷中。他小心翼翼捧著她的雙頰,輕輕柔柔地親了親她眉心,深吸了一口氣:“吾甚慕汝,吾至愛汝。魂飛湮滅,不敢離棄。”

紫凰垂下了眼眸:“你最好記住你說過的每一句話,若是做不到,天上地下,我絕不饒你。”

帝霄額頭抵住紫凰的額頭,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吾以神格身魂起誓,天地神靈,萬物眾生,為證。從今後,紫凰府君即是吾命,所有的傷痛,所有天譴,俱讓吾一身背負。”

紫凰聽到這般的神誓,不禁再次紅了眼眶。雖知道他的心意,可當親耳聽見他為自己背負一切的誓言,心中還是湧出了無盡的感動。他願意為她承受一切傷痛,獨自一個背負生死,這般傾盡一切的神誓,三界之中極為少見。便是閔然也不曾為雲蓮許下這般的誓言。

紫凰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她目光微轉,緩緩離了帝霄的懷抱,擡手將琉璃瓶扔了出去。一道紫光,琉璃瓶在半空中被擊得粉碎。數金光閃過,一個身懷六甲的嬌媚女子跌坐地上。

紫凰側目看去,那女子身著淺粉色紗裙,在這樣滿是枯枝的林中,顯得意外的柔美。瓜子臉,如桃花瓣般的薄唇,雙眸猶如星辰般閃亮,羽扇般的睫毛微顫著。她優雅地擡起雙手擋住了光線,水漾的眼眸迷茫地打量著四周。當看到紫凰與帝霄,目光在帝霄臉上頓了頓,嘴角不禁綻放出一抹淡雅的微笑。

這般的無害,這般的柔弱,當真是一個不可多得惹人憐愛傾國傾城的女妖。

姚煙嵐美眸流轉,跪坐起身,柔聲道:“煙嵐謝過兩位上神搭救之恩。”

紫凰虛空抓起長劍,劍尖指著姚煙嵐,冷笑一聲:“莫要謝的太早。柳醉生可是我姐姐,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

姚煙嵐娥眉緊蹙,柔聲道:“我與柳醉生無冤無仇。我尚未計較她囚禁我之事,你憑什麽對我喊打喊殺?”

紫凰冷眼看著姚煙嵐故作無辜的模樣,終是知道柳醉生敗在何處,不說這傾國傾城的樣貌,便是這般輕輕一句抱怨,竟是說得如此婉轉柔媚,當真是個如花似水的女子。

紫凰冷笑連連,“你壞我姐姐姻緣,搶她夫君,害得她魂飛魄!竟還能裝作這般無辜的可憐模樣,當真是好手段!以你姿容,天地三界多少好男子,可做良配,為何偏偏非要柳齊賢!他抱病在身,常年臥床,又不是如何俊美優秀,為何偏偏就是柳齊賢!!”

姚煙嵐緩緩打量四周,郁郁蔥蔥的林中,不見他人,也不禁冷笑一聲:“你以為我能看上柳齊賢嗎?若非是他娘巧舌如簧說動了我爹娘,許我羽化成仙的前程,逼我假意曲迎於他,延續他柳族子嗣,我能落得如此境地?憑我之姿,三界之中,要什麽樣的男子沒有,便是神後仙後之位,我也做得。又怎會看上那病怏怏、毫無主見的柳齊賢。”

紫凰低低地笑出聲來,目光卻定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眼中說不出的冷戾、暴躁:“是以,你這貪婪自私的女子,為了可羽化成仙,便串謀柳家三口,害了我姐姐的性命。你還以為自己很無辜嗎?”

姚煙嵐悄悄向後挪著,美妙的眼眸中終是露出了一抹恐懼之色,“我一心修煉,本就為了得道成仙,怎願做下害人性命的事。當初我亦是被柳家三口騙了,以為柳齊賢只是一般的病痛,何曾想他竟是妖丹已毀,原身根基全賴坤水維持。你以為我願意嫁給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嗎?”

紫凰目光冷冽,逐字逐句地開口道:“你說你全然不知?你乃妖身,便是看不清一個妖的長相,也可一眼看出妖丹的好壞。你與柳齊賢茍合數次,孽種都要生了,莫不是連他的長相都沒看清吧?”

姚煙嵐美眸緊蹙,似是驚恐地後退著,在望向帝霄時,眼眶也慢慢紅了。她可憐萬分地說道:“求上神救我一命,小仙雖不曾得封仙位,卻也是度了雷劫的桃花仙子,還求上神憐惜,救我母子性命!”

帝霄蹙了蹙眉頭,看向紫凰:“這小妖端是虛偽做作,不過她乃胎身,不管母身如何作惡,你若殺她總是一筆業障,倒不如讓我動手。”

紫凰看了眼不耐的帝霄,又望向美眸含淚的姚煙嵐,低笑出聲來,片刻後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卻再次紅了眼。他對著柳醉生消失的地方,高聲喝道:“你這蠢妖!以往總說我蠢鈍如豬,你自己又好到哪裏!就這麽個骯臟東西!就這些經不起推敲的虛情假意!生生將你上千年的情意都毀了去!……柳醉生!你這個識妖不清的笨蛋!你看看啊!你倒是睜眼看看啊!”

林中空寂一片,唯有細微的清風,打落了枯葉,悄無聲息地飄落……

姚煙嵐美眸流轉,四處張望著。當看到遠處疾馳而來的柳齊賢時,眼中的恐懼逐漸散去,絕艷的臉上露出一抹得色。她慌忙起身,便要奔過去,去被驟然回神的紫凰一腳踹倒在地。

“唔!……賢哥哥……”姚煙嵐驟然摔倒在地,捂住肚子哀哀地痛叫出聲。

柳齊賢見此情形,頓時雙眸猩紅一片,眉頭緊蹙在顧不上其它,發瘋般地沖上前來。柳伯年夫婦見此,均是大驚失色,再也顧不上別得,一起沖了過去。帝霄嘴角勾起一抹,不經意地掃過跟著柳齊賢三口身後的夙和,手中華光閃過,指天劍已緊握手中。他撩起長袍,不緊不慢地迎了上去,擋在了紫凰的身側。

紫凰滿眸肅殺冷厲,手持長劍,一步步地逼近姚煙嵐。姚煙嵐再不及偽裝,拖著笨重的身軀,一點點地朝後挪去。她緊緊抿著唇,望著紫凰,“我已身懷六甲,無論如何孩子是無辜的,你若殺我,便不怕報應嗎?!”

紫凰聞言,冷笑連連,劍尖輕輕地劃過姚煙嵐的脖子,一點點地朝下游走,直至她隆起的肚子,輕聲道:“你這小妖為一己之私,不擇手段,罪無可恕。且你性情如此險惡,居然還能羽化成仙,你以為我會懼怕報應嗎?”

姚煙嵐臉色慘白一片,望向被帝霄壓制的柳氏三口,美眸中的怨毒一閃而過,張了張嘴,卻見紫凰的長劍騰空擡起,朝自己直直刺來。

“啊!——”姚煙嵐不禁尖叫一聲,瞪大了雙眸,滿臉的絕望與不甘。

一陣強勁的罡風掃過,紫凰猝不及防,連連倒退了幾步。紫凰側目看向對面的人,緊了緊手上的長劍,站住了身形。一紅一白,猶如以往那般對立而站,神色卻大有不同。

夙和擋在姚煙嵐的前面,眉心的菱形朱砂,鮮紅似血,嘴唇卻慘白一片。他凝望紫凰許久,一雙鳳眸閃過太多太多情緒翻騰著,似乎在下一刻便要溢了出來。夙和壓住蠢蠢欲動的一顆心,極輕聲道的說道:“他們之間的恩怨和這對母子無關,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亂殺無辜,平白添了禍端。”

紫凰從始至終,從未擡起眼眸,聞言這才冷撇了夙和一眼,低低地笑出聲來:“這對母子何來無辜之說?若非是為了她們,柳齊賢怎會如此著急動手?只要等到我將丹果送到,柳醉生何至於魂飛魄散!難道在夙和仙君眼中,便只能看到奸夫的罪過,淫婦便是無辜的弱小嗎?她與她肚子裏的孽障,才是最終的惡源!”

夙和緊緊地抿著唇,強行壓住胸口翻滾的躁意,柔聲道:“凰兒聽話,你萬不可如此偏執。那孩子本就是無辜的,不能因為你的一意孤行,便要奪他性命。”

紫凰冷冷一笑,“我乃熙元府君——紫凰。以我和夙和仙君的交情,我的閨名,夙和仙君是叫不得的。夙和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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