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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孰曾予地老天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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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孰曾予地老天荒 (2)

去。彭沖目光停留在帝霄微微泛紫的長發上,心中溢滿了前所未有的擔憂不安。

羽界能在天界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全憑鳳凰族支撐。千萬年來,鳳凰族為羽族犧牲的一切,眾羽族都看在眼中,心有所感。鯤鵬族個個天生神力,秉性桀驁。三界之神均不過眼,卻也心甘情願臣服在鳳凰腳下。只因鯤鵬族比誰都知道,天界之爭,神力並不能主導一切,唯有精神才能支撐到最後。故而不管帝霄如何羸弱,如何胡鬧,彭沖從未起過半分叛離之心。彭沖也比所有鯤鵬族都明白,若失鳳凰族,那麽整個羽界在天界地位,將從統治者墮落到一文不值的境地。

帝釋天將要歸位,沈寂了五千多年的三十三天須彌山善見城,將再次回到最高的神位上。一直統領天界五千多年的羽界地位之尷尬,可想而知。更何況,帝釋天到底是不是真的對紫凰無情,還未可知。畢竟他當初堅持的人妖殊途,在歸位以後,將不覆存在。三界之中,除去修道之人的堅持,誰會不懂天道歸一的道理,怎會真的計較妖、神、人、魔之分。

若帝釋天緊追不放,紫凰能被尊主感動,何嘗不能被帝釋天感動。彭沖方才極盡詆毀紫凰對夙和的感情,何不是有了這般的擔憂。那些指鹿為馬,何嘗是彭沖的真心話?只是對未來的羽界何去何從的擔憂,以及想要帝霄盡快地趟過這次心魔與情障。

彭沖微微嘆息一聲,不敢直視帝霄發髻中的紫色。他站在門外側眸望向紫凰離去的方向,直至此時,彭沖依然對當年的私欲與無知,深深地懊惱著,心中的悔意前所未有的深切……

瓊山之巔,風雪飄搖。

夙和坐在萬丈懸崖邊,一襲廣袖白袍在暴風雪中獵獵作響,越顯單薄。天空猶如一面平鏡般,一段段的播放著陌生的畫面。萬年過隙,曾經的種種,那場讓天地為之變色的打鬥,在夙和眼前重放著。直至最後,軒轅劍穿過蚩璃單薄的胸膛,他的回眸,望著善馨是時,眼神中支離破碎的傷痛,如此清晰。夙和閉了閉眼,一切一切,明明該是如此陌生,卻不知為何,這畫面幾乎要擊碎夙和的心神。

蚩璃怦然倒地,艱難的爬向帝釋天身邊。當他握住帝釋天冰冷已久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這被定格的畫面,讓夙和心痛欲裂,一滴淚,在風雪中滑落,凝結成冰。

後來的後來,帝釋天的本體在冰地沈睡五千年之久。魂靈在世間兜兜轉轉,終於在這一世遇見了心中的遺憾……

夙和側目望向風雪中的一抹黑影:“如今告訴我這些,是為了讓我後悔嗎?”

閔然無悲無喜的站在風雪中,輕揮衣袖。天空的畫面消失了,只餘下湛藍湛藍的天空。山巔的風雪越發的大了,空氣比方才還冷了幾分。

閔然肅然道:“你後悔與否,實然與本王一點關系都沒有。魔界羅睺慘死,羽界尊主差一線即入魔。三界之難一觸即發,是你該歸位的時候了。”

夙和慢慢的閉上了眼眸,許久,輕笑出聲,只那笑聲中卻有種說不出的淒滄。許久前,夙和便知道心中塌陷的那一角到底是為何。那魂牽夢繞的身影,為何日日折磨著自己。

那種後悔,那種壓抑不住的疼痛,那種不知追尋何處的茫然,讓夙和一次次陷入心魔之中,再得不到救贖,甚至再也見不到那朝思暮想的笑容。原來以為可以慢慢淡忘,可日覆一日,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如篆刻心尖般,刻骨銘心的清晰。

“我若不願歸位,妖神又當如何?”

閔然勾唇一笑,笑容中有種莫名的詭異:“你乃三十三天之主,我自是管不了那麽多。可天地之主又能如何?天道對誰都一樣,公平的很呢。”

夙和慢慢站起身來,側目望向風雪中的閔然。他眉宇間的惡意與嘲弄是如此的明顯,明顯到讓夙和深覺難堪:“夙和謝妖神提醒。”

閔然笑道:“說什麽謝。你雖歷經無數轉世,我們好歹還有幾十萬年的情誼在裏面。你若舍不得嬌妻,我也可破格賜她仙骨。可她雖是天資卓越,卻是修羅之骨,所走修神之路,無疑是逆天而為。”

夙和抿唇:“妖神此話何意?”

“瞧本王的記性,你已轉世,自然看不到魂靈。”閔然抄著手,勾唇笑,“你今生所迎娶的妻子,便是你當年的妻子修羅皇女善馨。她一心追隨你而來,已隨著你轉世無數次,只為讓你早日回歸天界。嘖嘖,這般的癡心女子,當真讓本王羨慕的緊。”

閔然見夙和的臉色越發難看,便越是開心了:“聽聞當年,那蚩璃回三十三天善見城找帝釋天,與他心中欽慕的女子送出的一封信有很大的關系。又聽聞蚩璃遇見得黑龍老祖乃修羅族偽造而成。若說黑龍族還餘有什麽神祖,本王又怎會不知,後來多加探訪,不曾想卻是這般的陰謀詭計。”

夙和眸中似乎有什麽洶湧著,冰冷至極:“您請回吧。”

閔然不以為然,繼續道:“帝釋天隕落,蚩璃慘死。那封信落在了帝俊之手被公開了,不被天界所容。善馨本想回修羅族,卻被得知真相的羅睺趕出了家門。天大地大,無處可去,唯有藏起了本體,元神尋找帝釋天轉世,只為讓帝釋天早歸天界,自己也好恢覆神後之位。”

“妖神所說,與夙和沒有半分關系,您請回吧!”

閔然大笑一聲:“夙和仙君何必執著於此?你修道問仙,不是為了成仙成神嗎?如今得知有此機緣又何必再猶豫?你若回歸,不但解了天界的燃眉之急,又能與深愛的神後再次相聚,何樂而不為呢?”

夙和轉身,背對著閔然:“夙和心有執念,不得其解,還請妖神休要勉強夙和。”

“三界之主又能如何?真以為自己能逆天而行嗎?”閔然不惱反笑,話畢飛身離去。

暴風雪中,萬丈懸崖上,那一抹白影,孤獨屹立在天地間,許久許久。

天界極南的一座仙山上,處處繁花似錦,山明水秀。滿山花開鋪砌出彩色的天地,和煦的陽光下彩蝶翩翩飛舞著。

紫凰頭戴蓮花紫金冠,身著黑色長袍,手裏握著一把金色長劍,翩翩而至。他停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木下,撩起長袍,緩身坐下擡起了手臂。片刻後,見一只羽翼青如曉天,泛著柔和藍光的鳥兒,長鳴一聲,歡天喜地飛撲了過來。那華麗非凡的青鳥拖著長長的尾翼,穩穩地站在了紫凰的手臂上。

紫凰露出幾分笑意,放下了長劍,輕柔地逗了逗青鳥的小腦袋。青鳥嘰嘰喳喳,歡快地叫個不停,一次次地啄著紫凰的手指。一人一鳥,樂不知疲地重覆著這單調的動作。不知過了多久,紫凰出神地望向天際的另一邊,眼中笑意逐漸散去,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青鳥啄了啄紫凰的手指,小腦袋一遍遍地磨蹭著溫熱的手指。

紫凰手掌撫過青鳥華麗的羽翼,柔聲道:“我要回家了。”

青鳥歡快的鳴叫,戛然而止。一雙綠豆般的眼眸緊緊地盯著紫凰的神情,似乎在等待紫凰的下一句話。

紫凰望著天界盡頭,露出了迷茫之色,神思不屬地說道:“你以後出門要小心些,若不得已路過魔障之地,萬要收斂身上的華光。如此便不會這般惹眼了,你這笨鳥本就生得漂亮,又有佛光護體。莫說那些妖魔鬼怪了,便是神仙見你這身羽毛,也會艷羨垂涎。你又太過粗心,傻乎乎的什麽陷阱都敢踩,當真是讓我放心不下得很。”

青鳥低低地叫了幾聲,猶如孩童的嗚咽。鳴叫中說不出的哀婉,溢滿了不舍與不滿。片刻後青鳥見紫凰不為所動,生氣地一下下地啄著紫凰的手指。

紫凰拍了拍青鳥的小腦袋:“你莫要給我撒嬌,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嗎?你這個小壞蛋,瞞著我傳了多少消息出去。我救你性命,他卻將你派在我身邊做臥底。你不念我的救命之恩,卻對他忠心得很,月滿月虧時,準時送信給他。”

青鳥琥珀色的眼眸,有什麽在閃動,它焦急萬分地鳴叫著。拖著長長的尾羽,在紫凰手臂上蹦來蹦去,卻因不會說話,只能一遍遍地叫著,表達著不明的意思。

紫凰啞然失笑:“傻瓜,我又不會真的怪你。他乃三界之主,你聽令於他並沒有錯。我看此地風景與靈氣都甚好,你莫要回去覆命了,以後可在此修煉,不可四處亂跑了。你又蠢又笨,外面危險得很,沒我護著,不知會成了誰的盤中餐點。可惜我這便要走了,此去……此去卻再無歸期,再不能許諾你以後了。”

青鳥聞言,嘹亮的鳴叫變得尖銳起來,焦急萬分地在紫凰的臂彎上,跳來跳去。小腦袋幾次觸碰紫凰的臉頰,卻被紫凰含笑推開了,青鳥不甘心便狠狠地啄了紫凰臉頰一下。

紫凰神色恍惚中,痛呼了一聲,摸了摸臉頰的傷口,看了眼耷拉著腦袋的青鳥,眼中卻毫無責怪之意,柔柔地拍了拍它的小腦袋:“你不必內疚,我又不疼。”

青鳥如嗚咽般,叫了一聲。紫凰卻站起身來,緩緩放下了手臂,青鳥沒了支架,唯有在紫凰周圍盤旋不去,鳴叫之音一聲比一聲高亢。

紫凰無奈又寵溺地看了青鳥一眼,柔聲道:“那本就是我的家,又怎可不回去呢?他悉心養育我那麽久,不管將要面對什麽,總是該面對的,不是嗎?你休要胡鬧,我若活下來,再回來看你,可好?”

青鳥聞言,一雙利爪一次次撕扯著紫凰的長袍,叫聲更加高亢。紫凰抿了抿唇,卻狠心得再不看一眼,騰雲而去。青鳥盤旋原地,對著紫凰離去的方向,一聲聲地鳴叫著,聲音尖銳夾雜著說不出的淒厲,這仿佛痛哭又仿佛尖叫,在山谷中一遍遍的回蕩著。青鳥半空中盤旋許久,直至喉嚨嘶啞一片,卻終是未等到紫凰返回的身影。青鳥奮力閃動羽翼,終是沖破雲霄上的結界,極快速地朝紫凰的方向飛去。

三十三天須彌山頂善見城,陽光突然隱沒在烏雲裏,天際逐漸飄起了細碎的雪花。片刻間,雪花由小轉大,成了遮人眼目的雪片,狂風卷起了暴雪,成了一個個致命的漩渦。暴風雪一次次的撞擊著青鳥漂亮耀眼的羽翼,大片大片的雪花,很快將廢墟般的善見城染成了素白色。

青鳥在天際盤旋許久,終在城中央皇宮的斷言殘壁中,看見了熟悉的人影。青鳥不等喜悅過去,卻見個紅衣女子,站在紫凰身後,無聲地撿起了金色長劍。青鳥眼睜睜地看著利刃從紫凰的身後,穿透了過去,劍身在胸口翻轉了一下,赤紅色的鮮血從紫凰的胸口流了出來。

女子憤然拔出了長劍,一道鮮血從紫凰胸口噴湧了出來,他怔怔地捂著胸口,緩緩倒了下去,慢慢地閉上了漆黑靈動的眼眸。

青鳥親眼見紫凰閉上了雙眸,猶如瘋了一般,頂著狂風暴雪在高空掙紮著俯沖了下去,一聲接一聲淒厲的長鳴,在暴風雪中回蕩著。紅衣女子被青鳥啄傷,痛叫一聲,反手一劍,捂住了流血的雙眼。青鳥被長劍所傷,哀哀地鳴叫一聲,與一對眼珠同時摔落在雪地上。青鳥不顧身上的傷痕,想要飛起來,幾次無果。

青鳥在雪地上撲騰了許久,哀哀的鳴叫著,掙紮著朝前爬著。雪白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轉瞬間,熱血與冰雪融為一體。青鳥不知這樣爬了多久,終於爬到了紫凰的身上,它一下下地啄著紫凰的胸口的血洞,滿臉彩光的羽毛被汙血打臟了。青鳥琥珀色的眼眸,緊緊盯著紫凰緊閉的雙眼,一聲聲嗚嗚地鳴叫,宛若孩童的哭泣和撒嬌,真摯得讓人聞聲不禁落淚。紫凰自始至終沒有睜開雙眼,身上的溫熱也消散了。

青鳥渾身血汙,小腦袋無比吃力的,一遍遍地摩擦著紫凰的臉頰,一次次為他拍去臉上冰冷的積雪。青鳥的鳴叫聲,一下比一下的低沈,再無了活潑與尖銳,聲音中溢滿了悲痛欲絕與哀痛心傷,琥珀色的眼眸閃爍著點點水光。不知過了多久,青鳥終於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小腦袋紮在了紫凰冰冷的頸窩間,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片刻後,一陣狂風過後,青鳥的屍身從紫凰身上滑落,掉入了紫凰與帝釋天交匯一處的血水裏……

帝霄額頭溢滿了汗珠,眼角的淚珠一滴接一滴地滑落著,眉宇間溢滿了痛苦之色。只見他猛然驚叫一聲,驟然坐起身來睜開了雙眸。睜眼的瞬間,帝霄只覺心痛欲死,悶哼一聲捂住了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帝霄的目光緩緩劃過周圍的一切,當眼前的一切變得無比清晰時,才發現方才的一切,不過是噩夢一場。直至此時,帝霄方敢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目光緩緩掃過周圍的一切,停留在門外的彭沖身上,不禁又皺起了眉頭。

彭沖站在兩步之外,輕聲道:“尊主這是噩夢了嗎?”

帝霄依然沈溺在夢中的場景裏,夢裏的一切來得太真實,太過驚心動魄了。那種傷痛與絕望,讓帝霄身臨其境,仿佛親歷了一般,這讓帝霄生出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他似乎沒有聽到彭沖的話,眉頭越蹙越緊,啞聲道:“紫凰還未回來嗎?我睡了多久?”

彭沖道:“尊主剛好睡了三日,少君一直未歸,十二衛也尚未回來。屬下已給熙元府邸送了信,想來妖王和金仙已備好婚禮的一切,很快便會親自來接少君回府了。”

帝霄心中不安越發地重了,驟然起身:“不成!不能等了,我必須親去尋她回來!”

昆侖山脈,瓊山腳下東南處,有座占地廣闊的原始森林。從此處穿林而過,再翻兩個山頭,便是雀池山的領地,可惜望山跑死馬。柳醉生燃燒魂元,傾盡全力,還是被柳樹族眾堵在了這片林子裏。

柳醉生面如金紙,嘴唇已沒有一絲血色。因過度脫水顯得異常消瘦,身上的淡青色長袍略顯空曠了許多,臉上的輪廓消瘦中更顯硬朗。此時,柳醉生明明虛弱至極,眉宇間的剛硬卻不減半分,狹長的眼眸微瞇著,滿是防備地打量四周。便是落魄至此,身上依舊有種說不出的風骨,無半分女子的嫵媚嬌態。

柳醉生攥住手中的紫金鈴鐺,一連數日,林中的誅仙陣,威力不見減弱,反有加強之意。可見柳齊賢已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好在還有紫凰當初給的鈴鐺護身,否則只怕被柳齊賢三口追上之日,便已命喪黃泉了。

柳醉生從懷中拿出小小的琉璃瓶,抿了抿唇,望了眼很遠很遠的雀池山,心中說不出的難過和內疚。若不是將要油盡燈枯,柳醉生但凡有一絲一毫的可能,也不願意搖動紫金鈴,更不想紫凰為了自己身陷險境。本想一鼓作氣跑到熙元府邸,尋求妖王金仙庇護,可不想卻被他們用計困在了林中。

柳醉生雖不知紫凰這些時日都做了什麽,但自己能熬這麽久神魂不散,原形定然是被什麽寶物護住了。從靈魂深處散發的灼燒之痛,也止住了。柳醉生知道,此時這世上唯一肯為自己費心的,怕只剩下紫凰了。可惜……可惜自己卻早已不得救治,元神都要燃盡了,生生世世,再無以後。欠她的,也再難還清了。不過還好,最少臨走之時,還知道這世上到底,還有一個蠢妖真心相待,便是死也瞑目了。

柳醉生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但凡有點辦法,誰又想死呢?自己沒有熙元府君的身份,沒有天地至寶相助,沒有天生異稟的偏愛,更沒有傾盡一切的父母。失了妖丹,本就是難逃一死,便是轉世後,那個轉世的魂靈何嘗還是柳醉生?忘記了一切,重新開始,不再有這般的秉性,不再記得此生此世的恩怨情仇,便不再是柳醉生。這種死對柳醉生來說,無異於湮滅天地,兩者相較,倒也無甚可懼了。

紫凰在誅仙陣外站定,卻見一群樹族小妖,圍堵了過來,牢牢地擋住了去路。紫凰清晰地感到誅仙陣內,柳醉生極微弱的氣息。紫凰曾預想的那些意外均未出現,卻讓彭沖一語成讖,柳醉生果然還是栽在了自家樹族的手中。

柳齊賢從眾多樹妖身後,緩緩走出,看了眼站在對面的紫凰一眼,不自主地皺起了眉頭,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卻又說不出清楚到底為何。柳齊賢拱了拱手,彬彬有禮地說道:“在下柳族齊賢,不知這位姑娘,為何要擅闖誅仙陣。”

紫凰聽到”柳齊賢”的姓名時,不禁挑了挑眉頭,將對面的人打量個來回。紫凰見慣了夙和的矜貴冷清,又習慣了帝霄的俊美無儔。柳齊賢之貌,在紫凰的眼眸最多之算得上,溫潤清秀而已。

紫凰諷刺一笑,目光停留在柳齊賢的腹部妖丹上,許久,緩緩開口道:“瓊山乃人間之地,為何會有誅仙陣?”

柳齊賢被紫凰赤裸的目光,打量得有幾分尷尬,側了側眼眸道:“此間之事,乃我樹妖族務,恕在下不得告知。姑娘若要趕路,不如繞道而行。”

紫凰冷笑一聲:“雖不知出了何事,但我家姐姐的妖丹便在你的腹中,難道你不該同我解釋解釋嗎?”

柳醉生在誅仙陣中聽到了紫凰的聲音,驟然睜大了雙眼,朝陣法邊緣走去,卻無論如何也看不到外面,急聲道:“你小心提防,他父母詭計多端,心狠手辣,此時應該就在林中!”

紫凰看向陣法處,低聲喝道:“我日夜擔憂你的安危,本以為你失了紫金鈴,不曾想卻一直在你手中,為何到了今日才向我求救?!”

柳齊賢眼中顧慮深了許多:“我樹妖族同你們龍蛇族並無過節。此乃在下的家事,還請姑娘莫要同我為難才好。”

紫凰冷笑連連:“既是家事,便也有我的事。你困住了我家姐姐,莫不是還讓我視而不見,不成?好一個柳齊賢,端是心胸狹窄,狠辣歹毒。我在東天為你尋得丹果,你卻一日都等不得了,急於取我姐姐的性命。你這般的恩將仇報,便不怕天譴嗎?”

柳齊賢聞言,瞳孔微縮,冷然道:“我本不想傷你性命,既然你執意與她同生共死,我便也不好強求。只不過是個堪堪千年的蛇妖,想破誅仙陣也要看看是否有這本事!”

紫凰諷刺地一笑,眼中已溢滿了殺意:“今日我便看看,到底是誰的本事大些!”

柳齊賢緊張地握緊了手中長劍,俯沖了過來。紫凰看也不看柳齊賢一眼,利落地拔去發髻中的長簪,霎時長簪化作一張白玉琴。紫凰盤膝而坐,白玉琴置於膝頭,十指翻飛,音律急促,聲聲震耳。只見那音波在空氣中化作九條九色神龍,齊齊沖擊著誅仙陣,琴弦碰撞,肅殺冷厲,剎那天地間飛沙走石,落葉化作巨大的漩渦在林中,猙獰地盤旋著。

紫凰身後卷起了一陣陣的漩渦,手指翻飛,一道紫光直接將柳齊賢擊飛了出去。柳齊賢驟然一驚,推倒了兩步,反手抽出腰間的綠色長鞭,想也不想,便再次朝紫凰疾馳而去。須臾間,紫凰手腕上的紫金鈴飛了出去,一道佛光頂空而起,牢牢罩住了紫凰周圍,光芒一點點朝外圍壓去。

紫凰的長發在身後猖狂地飛舞著,擡眸冷笑一聲,眉宇間說不出的魅惑而陰冷。柳齊賢法力淺薄,又無甚對戰經驗,被紫凰壓迫得毫無還手之力,又被這突然而來的萬道金光照得喘不過氣來,再難近一步。四周的小樹妖,早已東倒西歪,甚至有些已隱隱顯出了原形。

九條九色神龍將誅仙陣圍堵得水洩不通,一次次的,齊齊地沖擊著誅仙陣外圍,強盛的光芒淹沒了四周的景色。紫凰越發抿了抿唇,音律越顯急促,神龍便越發有力。誅仙陣在短短時間內,已裂開了一道深深的豁口,只見漫天飛舞的枯葉,沸沸揚揚在天空中翻飛著,琴音中咄咄殺意,再不遮掩,毫無障礙地擴散出去。

“嘭嘭嘭!!”幾聲巨響過後,不過短短半盞茶的功夫,誅仙陣已碎成點點碎片,飄散風中。紫凰單手撫琴,側目望向柳齊賢,滿眸的不善與戾氣。

柳齊賢被紫凰的目光震攝得不自主地後退著,片刻後,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蒼白地站住了身形,手執長劍格擋胸前,謹慎萬分地望向紫凰。

紫凰伸出五指,虛空一抓,將陣法中的柳醉生拉至身後,佛光將柳醉生籠罩其中。柳醉生的魂靈脫離了誅仙陣的壓迫,如釋重負,不禁輕輕舒了一口氣。在舒適的佛光籠罩下,柳醉生勉強壓住了即將崩裂的心脈,有心想和紫凰說上一句話,竟也有些力不從心,唯有閉目端坐在佛光中,盡力調息著紛亂成團的氣脈。

紫凰清楚地知道柳醉生已在油盡燈枯的邊緣。方才猛然脫離誅仙陣的桎梏,抵抗外力的筋脈驟然失去了目標,端是錯亂了起來,若非直接被拉進了佛光中,恐怕柳醉生早已爆體而亡。紫凰不禁再次掐了一朵佛蓮,定住了和煦的佛光,幫其壓抑即將崩裂的心脈,否則便是此時柳醉生一開口,定然會吐出最後一口心血。

紫凰看了眼柳醉生毫無血色的臉龐,不禁微瞇起了雙眸。她緩緩回眸,冰冷的目光猶如箭矢射向柳齊賢,冷笑一聲。十指驟然按住了琴弦,心中再無半分顧忌,乍然撥動最刺耳的琴音,霎時間,錚鳴之音,響徹四面八方。殺氣猶如一面巨大的網,九條神龍張開猙獰的大口,朝柳齊賢籠罩而去。

千鈞一發間,柳齊賢早忘了手中的鞭子,睜大了雙眸呆滯地望著撲向自己的九色神龍,本能地後退了幾步,跌倒在地。柳醉生眼見如何也躲不開這四面八方撲過來的神龍,只有絕望地閉上了雙眼。剎那間,只聽周圍響起一聲尖利的長嘯聲,猶如千萬只箭矢撲面而至,殺氣淩然,震耳欲聾。一道熾熱的紅色光芒,擊在九道神龍的身上,瞬時將九條神龍毫不留情地震碎在半空中。

紫凰悶哼一聲,壓抑翻騰的胸口,雙手按住了白玉琴,擡眸朝聲響的方向望去。不遠處,一對夫婦帶著一個瓊山門人疾馳而來,堪堪救下了柳齊賢。

吳彤珊怒喝一聲:“你這小妖端是心狠歹毒,傷我孩兒軀體還不成,竟是要打散他的魂魄,萬妖本是一家,你卻使出如斯不留餘地的手段,莫怪我以大欺小了!”

柳醉生端坐在紫凰身後,長長地輸了一口氣,緩緩睜開了雙眸,臉上是遮掩不住的戾氣與恨意。壓抑著翻騰的氣息,開口輕聲道:“那對夫婦,便是他的父母!若非他們出手,我決計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紫凰目光掃過柳齊賢,目光落在月瑤的臉上,再次看向柳伯年與吳彤珊,冷笑一聲,對柳醉生道:“你且好生調戲,莫要出了這佛光。那些新仇舊恨,我俱記在心中,今日絕不會放走一個該死之妖!”

柳伯年皺了皺眉頭:“好個猖狂跋扈的小蛇妖,今日我便要看看你的本事!”

紫凰壓抑身上的暗傷,瞳孔緊縮,目光微動,再次看向幾人時,多了幾分戒備與謹慎。她側目掃緩緩過對面的四個人,抿了抿唇:“你夫婦二人早已羽化成仙,本不該插手我妖界之事。如此貿然行事,逆天行舟,便不怕天譴嗎?還有你,月瑤仙子,這本是我妖族家事,你一個修為低微的凡人,為何也要湊上一腳。你需知道刀劍無眼,你若枉死此間,可是半分冤屈也無,莫不是還等著誰人來救你不成?”

柳齊賢拉住了正欲上前的吳彤珊,微微地搖了搖頭,目光定在了柳醉生的身上。吳彤珊似乎明白了柳齊賢的示意,挑了挑眉頭,微瞇了瞇眼,朝後退了一步。

月瑤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淩然道:“除魔衛道乃我修道之本源!莫不是看你在此亂殺無辜,我還要繞道而行不成?至於誰人救我,也是我自家事,你這妖孽莫要管得太寬了!”

紫凰不怒反笑:“好個無知的修道之人,原來除魔衛道,便是你修道的本源。若如此,你便是再修上一萬年,也難有大成!不過,你這凡人好生可笑,貿然插手我妖界之事不說,還能如此大義凜然,當真不要臉得緊!此番可不是玩笑之事,若識相的便自己滾!”

月瑤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咬了咬牙:“你這蛇妖,當真伶牙俐齒,顛倒黑白!怪不得我家夫君險些被你蒙騙了去!”

紫凰微微斂了眼眸,輕蔑了撇了月瑤一眼,冷笑道:“什麽顛倒黑白!什麽你家夫君!當初我與夙和相識之時,男未娶女未嫁,雖是正兒八經的相知,卻也發乎情止於禮。你莫要將自家夫君想得太過不堪了。”

月瑤瞪著紫凰,冷聲道:“你!……我與夫君自小定親,相知相戀幾百年之久,端是你用再多手段,他最後還不是要回到我身邊?此時你回到瓊山地界,在妄想什麽,以為我不知嗎?你以為你得逞嗎?!我夫君便是再怎樣慈悲,也不會可憐一個妖怪!”

紫凰挑了挑眉頭,抿唇笑了起來,輕聲道:“月瑤仙子莫要太多慮了,我是妖又如何?我身為熙元府邸妖界之公主,天地三界,要什麽樣優秀的男子沒有?怎會在他娶你之後,依然心念於他?更何況,本府君生性自由,若喜歡便會不擇手段地搶回來。他當初拒絕我時,若有半分猶豫,便沒有你今日的沾沾自喜。同樣的,為妖者,最不能被踐踏的便是尊嚴。我當初既然放下了他,我們便再也沒有以後。今日我所言之諾,在座之妖,不管親仇,都能為我佐證。”

月瑤卻笑了:“你們妖族有何信用可言!樹族內訌便是最好的例子,我勸你還是速速離開,省得一會我家夫君來了,到時不留情面。你這什麽熙元府君,說不得便要折在此處了!”

柳醉生聞言,緩緩睜開雙眸,掃過柳齊賢一家三口微黑的臉,蒼白如雪的臉上,露出一抹譏笑:“妹妹,你那夙和仙君,當真好眼光,居然挑了這麽個奇特的女子,以後生活定然多姿多彩。”

紫凰皺眉冷哼:“他眼光好不好,不管我的事。你的眼光倒是好得很,一心待之的情郎,做出了這種背信棄義、殺人越貨的勾搭,當真三界難尋!”

柳醉生抿了抿唇,望向柳齊賢的目光說不出的冷硬和仇恨,許久許久,冷笑三聲:“我是糊塗透頂了。如今回憶起來,我所謂的愛戀,不過是心中的執念。事已至此,我若還想不明白,便是枉活了一千五百年!”

紫凰聞言,不禁有些難受,想了想,用腹語說道:“你好好調息一會,我拖住時間。一會若有混亂和空隙,你便拿著我的紫金鈴,速朝雀池山去。他們一家便是有成仙者,也是妖族出身。我故意亮出身份,想來他們也會有所顧忌,不敢將我如何。一會你逃你的,到了熙元府邸,我爹爹自由辦法救你。”

柳醉生抿了抿唇,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雙眸極為不善地看向柳齊賢。柳伯年與吳彤珊對視了一眼,不著痕跡地將柳齊賢護在了身後。兩個大妖得知紫凰身份後,望向柳醉生的目光也多有顧忌與不安。柳醉生自是感覺到了他們三個的目光,端坐在紫凰身後,從懷中拿出琉璃瓶,悠閑自得地把玩著。柳齊賢抿了抿唇,神色有些焦急和慌亂,不禁上前了一步,卻被吳彤珊拉了回去,三人似乎在用腹語交談著。

月瑤自知失言,垂著眼眸,咬著嘴唇,漲紅了臉,強自鎮定地說道:“你們這對無恥的小妖,一個奪人夫君,一個搶人懷孕的妻子!直至此時毫無悔改之意,談笑風生,當真不要臉又歹毒至極!”

紫凰撇了月瑤一眼,冷冷連連:“當初是誰搶了誰的夫君,還未可知。不過從月瑤仙子身上看來,夙和仙君可不是個好夫君,居然讓你如此地沒有安全感。不然,我現身瓊山腳下,也不至於讓你恐慌成這幅模樣。月瑤仙子新婚燕爾,日子也不好過吧!”

月瑤喝道:“我家夫君溫柔敦厚,知冷知熱,待我更是如珠如寶,豈是你這等棄婦能領會的!想來你那時斷斷想不到,你千百算計,萬般手段,卻始終抵不過夫君對我心若磐石,心中只有我一個人。”

“呵呵……在月瑤仙子眼裏,今日我來此,定然是我對你家夫君難以忘情,是嗎?”紫凰笑得風輕雲淡,毫不在意地撥了撥琴弦,輕聲道,“先不說他曾在萬眾人前詆毀過我,便是後來冷心冷意的決絕,我也早已斷了所以念想。更何況,本府君素來喜潔凈,別人沾染過的東西,便是再好,也斷斷入不了我的眼了。你那種種好的夫君,何不是我棄之如敝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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