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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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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灣灣否認的速度太快,江少洵敢篤定小丫頭心裏有鬼。

“所以,你到底趁我睡覺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呢?

穆灣灣的神思忽然飄回到了幾日前那個午後,她拿著字帖去找江少洵幫忙,正巧趕上他午睡正酣,把被子踢落在地。那會兒她一時心善,擔心他在穿堂風裏落下病癥,便輕手輕腳地為他重新蓋好被子。這些本來也沒有什麽,只是當她做完一切準備起身離開時,江少洵這廝竟然一個翻身,壓住了她的裙邊。

她卯足了力氣也不能將自己的裙邊拯救出來,只能坐在那兒,等他再次翻身。

春日午後的陽光穿林過窗,灑進屋內,透過屏風的輕紗落在穆灣灣的身上。她百無聊賴,將江少洵屋內的陳設擺玩都打量了一遍,視線慢慢地就落在了江少洵的臉上。

睡著了的江少洵褪去平日的囂張輕縱,安安靜靜的倒教穆灣灣驚覺其還真的有幾分翩翩少年郎的姿色,眉目都顯得溫潤起來。他合著眼,長長的羽睫交織著,勾得穆灣灣不由自主的彎下身子,半趴在他的臉側,一根一根數了起來。數著數著,困倦襲來,竟這般趴著睡了過去。

所幸穆灣灣睡得快醒得也快,再醒過來時,眼前一張放大的俊臉教她呼吸都窒了窒。

還好,江少洵睡得像頭豬,沒醒。彼時穆灣灣輕撫心口如是想著,可心跳楞生生蹦跶得歡,顧不得思考許多,她拽了裙邊逃也似的跑了,並且一連數日不曾去探望問候。

想到這裏,穆灣灣的視線飄忽起來,“我能對你做什麽啊,不就讓你幫我抄書嘛,反正我也是被你連累的。”說著,轉移話題道,“你過來只是為了字帖?”

一本冊子隨意打發了沃懷送來豈不簡單些?

江少洵的目光在穆灣灣額頭上那一團紅通通的印記上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道:“不為別的,就是送個字帖而已。”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明白來這一趟是為了什麽,只是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見著人了,總感覺這丫頭有成心躲著自己的一些意思。

穆灣灣聞言一楞,“嗳,那你趕緊回去罷,一會兒我爹回來見了你,又得揍你呢。”

“……”江少洵想不明白,在外以儒雅著稱的穆侍郎怎麽一回府就那樣喜愛抄起掃帚當武器。“對了,明日的春茗宴聽說你也接到了帖子?”這是他今兒一早到江老夫人處請安時聽來的消息。

當時江老夫人正和雪夫人一塊兒提起這樁事,說到“長公主的幼子日前才從外面游學回來,算起來如今正當婚配的年紀,今年的春茗宴許是和往年有些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呢,不外乎長公主想在眾家閨女中挑選一個合心意的兒媳婦。

因此,不等穆灣灣回答他的話,江少洵便自顧自的與她說道,“能推還是推了吧,烹茶鬥茶的有什麽意思,聽說城中前些日子新開了一家書坊,明兒我陪你一塊兒去淘淘話本啥的?”

“長公主府的帖子為什麽要推掉呀,況且我只是一個三品士郎官的女兒,如何推脫呀?”那不是在下清和長公主的顏面麽。

清和長公主親自打發嬤嬤來送帖子,意味著什麽,江少洵猜想穆夫人不會沒跟小丫頭說,看著穆灣灣沒心沒肺的模樣,杏眸裏甚至還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點,似是期待的模樣,不由心頭生出一陣憋悶之氣,當即拂了袖子,拋下一句“懶得管你”後揚長而去。

“莫名其妙。”穆灣灣看著江少洵氣沖沖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的點了點自己的額角,想不出個所以然便也不再糾結,低頭翻看了一眼手裏的字帖,見上面的字體娟秀雅正,果然和自己的字跡像足了九分,一下子就開心了起來。

看不出來,江少洵真的蠻厲害的嘛!

第二日一早,出發去曲水流觴前,穆夫人還是有些不安心,再三叮囑了穆灣灣幾句後,又將今日隨她出府的忍冬敲打了一番,之後才放人出門。

從穆府到曲水流觴要過三街兩道,距離不算遠也不算近,將將過了一炷香的時辰,馬車便停在了曲水流觴的門口。

穆灣灣下了車,擡頭看了一眼正門門楣上題字的匾額,“曲水流觴”四字運筆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恰稱這雅致的名字。

曲水流觴之所以得了這麽個雅名,蓋因為園內亭臺樓閣皆是依山傍水,山是假山,水卻是鑿了暗渠引進來的活水,走在回廊裏,穆灣灣側耳聽還能聽到潺潺流水聲。

春茗宴設在曲水流觴的水榭裏,穆灣灣到的時候水榭內已經是鶯聲燕語一片,萬紫千紅爭艷。

見到一個身穿粉裙的眼生女子裊裊婷婷的進來,水榭裏安靜了一瞬,繼而三三兩兩交頭接耳,穆灣灣耳尖地聽到有人好奇地問道,“這是誰呀,怎麽從前都沒見過呢?”

見眾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自己的身上,穆灣灣抿了抿唇角,福身施了一禮,自報了家門。

“穆侍郎府的?就是那一直深居簡出的穆灣灣?”

“我娘倒是提起過幾回,我還以為……不過也只是個黃毛小丫頭而已。”

穆灣灣年紀本來就小,又生得清秀稚嫩,大家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放下戒備,倒都樂得跟她親近說話,而鮮少應對這般場面的穆灣灣只是捧著茶盞靜靜地聽,偶爾回之一笑。

一幫女子聚在一塊兒,看似一團和氣,實則話裏暗藏機鋒,好像必須要爭個你低我高來。難道這就是春茗宴麽?

穆灣灣有點兒失望,後悔沒有聽從江少洵的提議,裝個病退了邀約,去書坊裏看話本多自在。

不過,所有的不自在在她看到相攜而來的沈若慈和韓婉兒以後便一掃而空。她坐直了身子,沖著二人揮了揮小手,沒多久就看到她們得心應手地應付完所有人走了過來。

三人坐在一處,穆灣灣有些好奇地問道,“若慈姐姐、表姐,你們怎麽一起來的呀?”

沈若慈莞爾一笑,“你忘了,武定侯府和我府上比鄰?”

“對呀,我出門正遇上了沈姑娘,就索性一起乘馬車過來了。”韓婉兒補充道,說著她環顧了一眼水榭裏的熱鬧場景,輕輕的蹙了蹙眉,“兩年了,我還道盛京城什麽都變了,卻不料總有些不變的。”

穆灣灣聞言,彎腰低頭往前湊了湊,用只有三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們方才真的好厲害,我剛來那會兒,好尷尬呀。”

韓婉兒搖了搖頭,“這般場景,我開始懷念滄州了。”

雖然邊境之地常有外敵侵擾,難有安寧太平之日,可滄州城內人心淳樸,人和人之間說話直來直去,哪像京中要把一句話的意思掰成九句話來理解,聊個天的難比堪比參悟禪機了。

穆灣灣是聽韓婉兒說過滄州風情的,這會兒聽她如此說,也跟著連連點頭附和,而沈若慈雖不知滄州幾何,但顯然素來喜靜的她也不愛這般熱鬧,“這也是我平日不愛出門的道理了。”

定國將軍府雖然只留下沈若慈一介孤女,但是惠安帝一向後代功臣之後,定國將軍有護國□□的功勞在身,在其蔭庇之下,盛京城中可沒有一府一姓敢將輕視沈氏女眷。因此,不少世家夫人都想和沈若慈親近,若不是礙於她“刑克雙親”的命數,將軍府的門檻只怕早就被媒婆踏平了。

“不過清和長公主怎麽還沒有來呢?”

水榭內不知誰疑惑地問了一聲,話音還未落下,外面就傳來了通傳聲,“清和長公主到!”

瞬間,整個水榭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穆灣灣頷首而立,聽見一陣環佩玲瓏的聲音從身前經過,隨著眾人一道行禮問安,不多時便聽見一個似溫和平易實則不減威嚴的聲音,說,“不必多禮,都坐吧。”

清和長公主已年過四十,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上沒有留下一絲半點兒的歲月痕跡,但見她柳葉眉丹鳳眼,瓊鼻紅唇,眉眼唇齒含笑卻自有不怒而威的氣勢。上身穿著深緋色妝花立領對襟大袖長襖,繡的是猼訑安坐一樹繁花之下,身畔蓮花開遍,下身著著孔雀藍織金妝花馬面裙,裙褶細膩,行動間如白鶴穿雲掠川,更襯得清和長公主端莊矜貴。

她坐在那兒,鳳眼微瞇,目光掠過水榭裏的嬌艷百花,眼底染上了一絲絲的笑意,開口道,“今日設宴,鬥茶賞花,不必拘束。”

話落下,旁人還未答話,長公主身邊的掌事嬤嬤便先“噗”的笑出生來,“公主繃著臉,可不是嚇壞了這幫小姑娘,教老奴說,客套奉承很不必了,不如先將這雨前茶呈上來,大夥兒一起品嘗一番。”一面說,一面看著眾女,道,“公主最是親和的人不過,各位姑娘不必害怕。”

長公主笑罵了一聲,“小姑娘家矜持,落到你這老婆子口中,倒好似本宮是那山上吃人的猛虎一般。”

“嗐,老奴失言,該掌嘴才是。”

那嬤嬤是有意緩和氣氛,與長公主一番對話下來,底下坐著的姑娘們果然沒有再僵著身子,還有人主動站出來道,“不如臣女為殿下煮壺茶?”

長公主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含笑問道,“你是哪個府上的,叫何名諱?”

“臣女曹嫣然,出身盛國公府,給殿下請安。”

那曹嫣然生得杏臉桃腮,一雙狐貍眼撲閃著機靈之色,長公主點了點頭,“你習過烹茶?”

曹嫣然咬了咬唇,“略通一二。”

然而,看她置器、納茶、候湯、沖茶、刮沫、淋罐、燙杯、斟茶這一連串的動作熟練地如行雲流水一般,便知這所謂略通不過是虛詞罷了。

清和長公主接了茶,觀盞中茶芽青翠,似會起舞的翡翠般,輕呷一口,茶味濃淡適宜,唇齒留香,面上不由多了幾分讚許之色,“曹姑娘,好茶藝。”

曹嫣然抿唇一笑,笑容如其名,嫣然無雙。

見曹嫣然出了風頭,旁人自然也坐不住了,爭相獻藝,水榭裏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穆灣灣和沈若慈、韓婉兒一處,只管乖乖品茶吃點心,盡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較之眾人的活躍,異常安靜的三人卻更顯得格格不入,清和長公主坐在高處,一眼便註意到了這個角落,招來掌事嬤嬤問了兩句,才開口道:“穆侍郎之女何處?”

嘴巴裏剛剛塞進一塊糕點,這會兒正伸手和韓婉兒搶奪第二塊的穆灣灣後脊一僵,察覺到全場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頓時心內一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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