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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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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雲沛幾乎一有空就來陪孩子,剛開始兒子還不太鳥他,但他纏功一流,會自己死皮賴臉地湊過去,陪著玩模型、蓋房子、看故事書……

有時若若嫌他太吵,小手推了推他,他就自行演繹:「要抱抱啊?好好好!」用一臉「真是拿你沒辦法」的寵愛表情,把兒子小小的身體摟抱到膝上,哥倆好地相依相偎。

她真的覺得,兒子被他吃得很死。

到後來,她也慢慢看出端倪,沈雲沛似乎是存心挑惹若若。

就像餐桌上,多吃幾次飯,多少能拿捏到對方的喜好,某個大白目專挑人家愛吃的食物下手,尤其是若若最愛的芋泥丸子。

以前,在家裏芋泥丸都是他一個人的,沒有人會跟他搶,這讓若若有種地盤遭到侵占的不悅與危機感。

泥人也有三分性,被人這樣一逗再逗,也開始會反擊了——

她剛要端湯出廚房,就見那一大一小鬥紅了眼,小手抓向盤中的金沙蝦球,用力吐了口口水再放回去。

很稚氣的挑釁行為,完全符合六歲小孩。

她本以為,沈雲沛會立刻糾正孩子這沒規矩到了極點的叛逆行徑,誰知——

那個被踩到痛處的大男孩,居然如法炮制地戳來最後一顆芋泥丸,用力咬上一口再放回去,回他「誰不會」的幼稚表情。

「……」這個,才八歲吧?他前頭的二是掉到哪裏去了?快點找回來好不好?孫蘊華在後頭無言了好半天,最後決定不要介入暴風圈,那對父子的恩怨就讓他們自行解決。

她原以為,讓人這樣一再逗弄,若若應該會對他很不滿但是有一回,父子倆在浴室泡澡共浴,她要送替換衣物進去,在門口就聽見父子倆玩瘋了。

「靠!別亂踢,那可是你媽的最愛,沒有它哪會有你……」

「……」他在跟孩子胡扯些什麽?

正要推開門,裏頭傳來他的笑聲,夾雜在笑語及水聲之下,有一道輕微的音律一同傳入耳中——

「呵……」如此稚嫩清甜,細細軟軟,若不細聽幾乎要被忽略。

她眼眶瞬時一陣熱。

她從來、從來沒有聽過兒子的笑聲。

這段時日,若若每次固定回診,沈雲沛都會堅持陪診。心理醫生看了這麽多年,醫生總是告訴她,平常的生活環境、與孩子相處的模式才是最重要的。

這些年,她換過不少方式誘導,效果一直都很有限。沈雲沛一定向醫生請教過、也認真去思考,如何與孩子互動對若若最有助益。

她真的看到他的用心了,至少現在的若若,臉上不全然是缺乏情緒的木然,偶爾會不自覺地被激出些許反應。

所以他不會一本正經去指正什麽餐桌禮儀,那對別的孩子或許必要,但是對他們家若若而言,那些生氣、情緒化的反應有多麽珍貴,他們不稀罕教出什麽教養良好的小紳士,只要他有尋常人的喜怒哀樂就好。

他說,他不急,還有未來十數年的時間,可以慢慢教會若若認識自己的情緒,以及如何用正確的方式抒發。

有一回,她站在若若房門外,聽見哄孩子入睡的他,對懷中的兒子輕聲說:「情緒是上帝賜給每一個人最珍貴的禮物,你可能會疑惑,為什麽別人都有,只有你沒有?其實不是的,祂老人家只是跟你玩了個小游戲,將那些寶藏藏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不要急,慢慢找,等遇到對的人,她會陪著你一起開啟那個寶箱,把最珍貴的感情,與那個人分享。

反正——這世上也沒有太多美好面,與其把情緒浪費在那些不值得的人身上,還不如專註於身邊這幾個在乎你的人就好,對不對?」

她不曉得若若聽懂了沒有,但是她聽懂了。他從來就不認為兒子哪裏不如人,這些小小的獨特是上天給他的習題,不必過度擔慮,他相信兒子可以把自己的人生過得很好、很精采。

他……真的變得很不一樣,有身為男人最堅毅的肩膀,扛得起所有責任;也有最豁達的襟懷,用成熟與智慧去看待每件事,踩著最沈穩的步伐,面對人生路上的每一個關卡。

這些時日她甚至在想,如果他與她真的再無可能,那麽若若是不是跟著他會比較好?

現在的若若,會溫順地靠在他臂彎讓他吹頭發,小手臂自動自發圈抱住他,很親密、很信任,也很依賴。

把身體洗得香噴噴、暖呼呼,沈雲沛在她床上把孩子哄睡了,她進房時,他擡頭看了她一眼,放輕音量說:「有件事,想跟你說一下。我已經告訴我爸媽若若的事了,這不能瞞,而且——」

「我了解。」既然他提了,她也就順勢說出那道盤旋心中多時的想法。「雲沛,你想要若若的監護權嗎?」

他面色一沈。「你以為我說這個,是要跟你搶孩子?」在她眼裏,他有這麽畜生?

忍受懷胎十月辛苦的人不是他;躺在產臺痛苦哀嚎的也不是他;嬰孩時期尿布奶瓶、把屎把尿的人不是他;發現兒子異於常人時,慌亂無助的人更不是他……這六年間,她一個人獨自面對所有難關,個中辛酸雖絕口不提,他也不會天真地一無所知,若若是她心頭的一塊肉、是她在這世上唯一僅存的血親,他再沒血沒淚,也做不來這種渾帳事。

「我沒這麽想,只是覺得,若若跟著你,似乎比跟我還要好。」全天下每一個當媽的都一樣,哪裏對孩子最好,就會放手讓他往哪裏去,即便要割舍是剜心的疼痛。

「這種事不會發生,至少在若若成年以前,絕不會離開你一步。」

孫蘊華有些驚訝他會做下這種保證。「你父母……沒說什麽嗎?」畢竟是沈家的長孫,真的不會有意見?

「我媽她——一直覺得很虧欠你。」但其實,要分開是他們自己的決定,母親當初既沒棒打鴛鴦、強逼他們分手,又有何好過意不去?他試著解釋過,母親依然無法完全釋懷,後來又知道若若的事,心頭那個坎更加跨不過去。

她想了一下。「最近有空的話,找個時間去戶政機關,把若若的姓改過來。」

他正要張口,她先一步說道:「這不是因為你,是為了你媽。姓孫或姓沈,對你我或許沒有太大的差別,但對老人家而言卻有不同的意義,年紀有了,總要讓她寬心些。」

她讓孩子姓沈,就代表內心沒有任何的疙瘩,以行動釋然老人家心裏的結。

果然是孫蘊華式的思維,永遠懂得體恤他人,一顆心柔軟如水,就是這個特質,讓當初的他愛得癡狂,難以自拔。

沈雲沛暖了眸光,低應一聲:「嗯。」

話題結束,她調弱床頭燈,輕巧地躺上另一邊空著的床位。

半個小時過去,若若在他懷裏睡熟了,另一側的她呼吸平緩,不確定是否已進入夢鄉。他低頭,輕吻了下兒子額際,溫存目光卻是望向枕畔嬌容,柔聲低語:「寶貝,我愛你。」

真可悲,如今想傾訴一腔狂情摯愛,還得拿兒子當煙幕彈,有夠孬。

他抽開手,無聲無息地下床,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準備返回自己的住處。

打開大門時,孫蘊華不知何時跟著起身,就站在客廳旁的壁燈柔光下,輕聲喊他:「雲沛。」

「什麽事?」

「你,還愛我嗎?」

他怔然。明明是再清楚不過的答案,當下卻腦袋一片空白,答不上話。

「你面對感情的態度一向都很坦然,愛了,便勇於承認、表達,所以你可以很自然地對若若說,你愛他。那麽,我呢?你對我還有感情嗎?就算是一點點?」

他知道自己應該要回答,真話謊話都好,被接受或拒絕也都是其次,但,在心慌意亂的當下,他卻做了最最糟糕的反應——

當她的面甩上門,落荒而逃。

之後的一個禮拜,他都深陷在懊惱之中,就連三天後要搭機出國都沒告訴她,每每電話拿起,又頹然擱下。

紐約這家建築事務所,他求學時便在這裏實習,吸收實務經驗,給了他很大的幫助與成長,後來回臺灣,也是一路提攜的主管親自將他引薦給現任的東家,是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貴人。

因此,有需要他協助的地方,他絕對沒有第二句話。

處理完公事,便順道與舊同事約去喝兩杯,聊聊男人的話題。

然後聊著聊著,就聊到他巧遇初戀情人的事來,還很驚喜地升格當了爹。

同事問他,那應該很春風才對呀!世事全如他的願了。

他難拋舊情,以致無法再開始另一段,是眾所皆知的事,對孫蘊華說的那些,完全是信口胡扯的。這種行為是很幼稚,但要他承認這六年守身如玉、始終只有她一個女人,光聽就覺得很遜,面子上怎麽掛得住?

再說,他完全無法預期她會有什麽樣的反應,過去那個純情到幾近傻氣的沈雲沛,曾經讓她很困擾,分手時她為難地說「承擔不起」的神情,到現在回想起來還會覺得胸口隱隱作痛。

而後,他就被同事以一串精采的美式國罵問候了。

這一罵,反倒把他罵醒了。確實,他這段時日的表現真的很沒Guts,藏頭縮尾,像個閨女一樣躲在角落扭手指耍糾結,丟盡男人的臉了。

愛就是愛,勇敢承認又會怎樣?了不起再被拒絕一次而已,又不是沒被拒絕過,面子一斤值多少?

不同於六年前的是,他們現在有小孩,就算被拒絕也不可能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他還有那麽長的時間努力,有什麽好怕的?

人一旦跨過了某個盲點後,眼前的世界就會豁然清晰起來,然後看到許多以前不曾思考過的角度。

是不是,當年她會拒絕他,他自己也必須負極大部分的責任?

在當時,他一副犧牲奉獻、無怨無悔的情聖模樣,又幾曾站在她的角度想過?他是心甘情願,可是對她而言,不見得是感動,而是壓力,他讓她,承擔了他人生的成與敗。

出國吸收新知、開拓世界觀,對一個學建築的人而言有多重要,他自己不是不知道,除非他甘於學個半吊子,一輩子高不成低不就,在他睜眼說瞎話,說不出國對他的人生不會有太大影響時,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如何說服她?

試圖隱瞞她的當下,他自己就已經先亂了陣腳,又如何讓她安心跟著他的腳步走?

如果是現在的他,一定會坦然與她商議,告知自己的人生規劃,然後問她:「如果是不預設任何立場,順其自然的等待,也許最後我心意不變,自戀點假設你也沒遇到比我更愛你的人,這樣的可能性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等等看?」

如果是這樣,相信她沒有理由拒絕,更不會下那麽重的猛藥讓他斷念。

在當時,他自以為是被辜負的那一個,只看見自己傷得多重,在那裏自哀自憐,心懷怨慰。可是在一起是兩個人的事,這當中她所表現出來的快樂既非虛假,分開又怎麽會只有他一個人傷?

他竟到現在才想到這一點。

相陪一場,誰不想好聚好散?可是到最後,他還是讓她去承擔那些事,無論是面對母親,還是面對他,連壞人都還要讓她當。

回到原點。上述也只是他自戀的假設,說來自爽一下而已,也可能事情就是她說的那麽單純,嚴君威各方面條件都比較適合她,而他太遜了,才會被淘汰掉。好吧,那又怎麽樣呢?他現在已經不是吳下那個叫阿蒙的,自尊也沒有脆弱到隨便戳兩下就會碎了一地的少男心,嚴君威要真有那麽威,不會六年後的現在還沒將她娶到手。

要論適合大家來講,那人桃花債多到像老人臉上的斑,他可是專情到自始至終只有她一人;論經濟條件,那人也不過強在家世好了點,他靠自己的能力,同樣能讓妻兒衣食無虞,還附送一個滿心想補償、預備將媳婦疼到心坎去的媽;在性事上,他年輕力壯,與她的契合度百分百,嚴君威要怎麽比?更別提他還是她孩子的爸,嚴君威算哪根蔥?

扳著手指隨便數,都覺得自己條件優到爆,還有誰比他更有能力給她幸福?

六年前他說要跟她結婚,人家會笑他不自量力,不然就是卡到陰,抓他去廟裏灑灑符水祭改;六年後他說要跟她結婚,眾人只會說是天造地設,璧人一對!

情況早就不一樣了,他擁有那麽多的優勢、那麽大的努力空間,還有什麽理由裹足不前?再去數那種「她愛我、她不愛我」的小花瓣,連他都會唾棄自己不是男人!

沈雲沛消失超過一個禮拜了。

這大半年來,他幾乎都跟他們母子混在一起,突然不見人影,讓孫蘊華一整個好不習慣。

那時明明說過,一周至少給他一天與孩子培養感情的機會,他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不給句交代就搞失蹤。

孫蘊華幾度想撥電話給他,想到那晚他甩門離去前的神情,又軟了手。

她沒想到問出那句話會讓他露出那樣的神情,仿佛她不經意刺著了他的痛處,驚痛慌亂,懦弱得想逃。

這幾日,每每思及他那時的眼神,心便會莫名地扯疼,這樣一個連面對異於常人的兒子時都能從容不迫的男人,竟然會怯懦。

他怕她。

重逢以來,他表現得太淡定,以致讓她忽略了,她曾經狠狠將他送出的一腔真心,全數打包奉還過。

從他的立場來看,六年前確實是她辜負了他,根據他說的那種偶像劇定律,她早該被他報覆得虐身又虐心,他是沒照著演,可那並不代表他就不受傷,如今一副理所當然地問他還愛不愛,是有些欺負人了。

所以他現在搞人間蒸發,是可以被理解的。

某一日經過與他重逢的那條街,想起他目前負責的建案就在附近,本想繞過去看看,如果運氣好點遇上他的話,她會為自己的莽撞道歉。

她沒有遇見他,反倒是看到上回醫院腿受傷的那個工人。

聽工地主任說,他好像回美國那邊處理一下以前工作的事吧。

這是她得到的訊息。

原來他出國了。

他要出國,連聲招呼也沒打,走得無聲無息。

接下來一連幾日,她的心情都被這件事搞得無比低落。

他又不是她的誰,當然沒有必要事事向她報備,只是一直以來,太習慣他的體貼,一旦被他當成交情一般的朋友對待,心裏竟會如此難受。

這一趟,會遇到他說的那個曾論及婚嫁的前女友嗎?會不會一見面,點燃舊情就決定覆合了?還是……

她滿腦子胡思亂想,沒有辦法接受自己從他心裏最重要那個地位,退居到普通人的位置上,更沒有辦法接受,最後他有了新的感情歸屬,不再屬於她……

大概她的反常太明顯,連若若也受到她影響,格外安靜,連最喜歡的蓋房子模型也不玩了。

才十天!他才走十天而已,整個屋子就靜得不像話,什麽都不對勁了。她蹲在流理臺前,挫敗得想哭。

感覺小小的力道輕輕扯動衣角,她趕緊擡起頭,揚笑問:「若若,我不是叫你先吃飯嗎?媽媽湯快煮好了。」

男孩手中端著那盤他最愛的芋泥丸子,靜靜看著她,也不說話。

「怎麽了?」

她一時沒能理解過來,直到他輕輕地、幾不可聞地吐出聲音。「爸爸……」淚霧,毫無預警地湧上眼眶,她用力地將兒子抱進懷中。

他不吃芋泥丸了,一顆都沒吃,全留給那個人,不搶、不惹他生氣。

他想要那個人回來。

兒子在想念爸爸,他自己甚至不曉得,那就叫思念。

沒想到他們母子頭一回親密分享彼此的心情,竟是來自對同一個男人的想念。她心房酸楚,親吻兒子木然的臉龐,給予安慰。

這是怎麽回事?

他才離開半個月,地球已經被外星人侵占了嗎?

沈雲沛有些傻眼,看著滿屋子的雜亂,結結巴巴問來開門的兒子:「家裏……被土匪洗劫是不是?」

兒子一聲也不吭,只是緊緊抱住他大腿不放。

好吧,至少他感覺到自己的出現是得到高度歡迎的。

也不期待兒子能給予什麽了不起的答案,直接自己探險比較快。

原本明亮光潔的地板,處處盡是不明的灰黑汙漬,滿桌子的雜亂看得出好幾天沒整理了,廚房垃圾桶堆滿泡面及速食品空盒,洗碗槽更是大客滿,一路走向臥室,連衣服也亂堆、小孩的玩具東丟西扔……這對一向愛幹凈又超珍惜自己小窩的孫蘊華而言,是極不尋常的事。

一進到臥房,他就知道原因了。

窗臺邊放了一塊抹布吸水,四周油漆面漾開一大片汙痕,往下延伸,地板也一灘水漬。

「若若,不要過來,小心跌倒。」他擰乾水氣飽和的抹布,擦乾地板後,再轉身四處查看,初估災情只有臥房及若若房間上方的天花板,木作裝潢已被敲開,散發出木頭被水氣侵蝕後的黴腐味,所幸客廳並未波及。

這個房間暫時不能住人了,若若這幾天應該是跟母親睡,看得出來母子倆這陣子過得有多糟,連屋子都沒心思整理。

他再次回到主臥,將註意力放回抱膝靠坐在床頭的身影。

「家裏什麽時候開始漏水的?」

「一個多禮拜了。」她悶悶地說,埋在膝上的臉不肯擡起來。

他走上前,輕輕將她摟進臂彎,然後才看見埋在被窩下的腳踝包了好大一團。「腳呢?又是怎麽回事?」

「有一天早上起床太匆忙,踩到那灘水,就跌倒受傷了。」

「你沒找人處理嗎?」

「請抓漏人員來看過,說是樓上的管線破裂,我這裏沒辦法處理,必須請樓上修繕,可是樓上一聽說要打他們的墻,死也不肯配合。」

他皺眉。「沒請管委會或管理室的人出面協調嗎?」

「有,可是管理室那方面說,對方態度強硬地拒絕,他們也沒辦法,該幫的都幫了,兩手一攤就不理我了。然後我自己去找樓上溝通,本想好言相商,對方直接賞我閉門羹,叫我不要再騷擾他們。」

「怎麽會有這種人!」她好倒黴!買水果爛個一、兩顆也就罷了,居然買到整盒爛草莓,人生是有沒有這麽悲慘?

難怪她狀態看起來這麽糟糕,大概被這些烏煙瘴氣的鳥事搞到快瘋了。

「走,下樓去,我們再跟管理室談談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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