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35)

關燈
“好,那便好!公主她還年輕,這第一胎尤為關鍵!”彭皇後深喘一口氣,總算是放下心了,“既然無甚大礙,那崔太醫,您看著開副安神的方子吧!”

“老臣遵命!”崔太醫得令,步出寢宮,到外殿寫方子去了。

彭皇後踩著沈沈的步子,來到鳳榻前,揭起帷幔。

青熙公主一臉怯怯的表情,彭皇後看了,一顆心不由為之一軟,可剛要一軟,想到種種可怕的可能,種種可怕的萬一,臉色不禁立馬摜下來:“為什麽不直接過來慈元殿,非要參加那什麽勞什子賞花宴?你是什麽花沒見過是不是?”

“母後,兒臣知錯了!”

“一句知錯就行了麽?萬一孩子沒了?萬一你再有個三長兩短?那時你還有機會說知錯了麽?”

“母後,兒臣這不是沒事嘛!”

“你這樣子,沒事湊什麽熱鬧阿!要想擺面子,待生個胖兒子出來再擺也不遲!你現在這個身子,是最打緊的時候,稍不註意便有滑胎的可能!你不在家好好養著,卻到處亂跑,還瞞著母後!”

“母後——兒臣原本只是想呆一小會兒就走的,不想那麽一會偏就出了意外!”

“是不是意外再說,本宮自有辦法查實清楚!”

“母後,那個李青煙怎麽樣了?”

“哼,我還沒來得及找她算賬呢!”彭皇後情緒瞬間再次激動,“聽說兩只手都摔折了!正昏迷著還沒醒,玉喬已經請了好幾位禦醫前去給她醫治!哼,治好了怎麽樣,若是今日之事,與她有半點關系,我便要她好看!”

“兩只手腕都斷了?”青熙齜牙問道,不過她的同情並不是舍給李眠兒,卻是聯想到斷腕本身應是極為痛苦的傷痛,“那父皇今後,不是再聽無法她彈琴了?”

“這也是她自找的!小小年紀,心眼卻不少!”

“今日幸虧皇姑母身邊的銀蟾及時出手相救,要不然兒臣今日一定兇多吉少!”

“呵,你真是天真得狠,什麽及時?那銀蟾根本就是玉喬派在暗中專門看護你的!”

“啊——皇姑母想得這麽周到?”

“你長這麽大,真是白吃這些年的皇糧了!”語畢,彭皇後看著躺在鳳榻上的女兒,悄然暗嘆一聲!

ps:

今日的第二更!!

第一百一十九回骨動心傷驚惡夢

青熙公主聽了彭皇後的話,稍漸紅潤的臉蹭地一紅:“難道……皇姑母不是那樣想的麽?”

彭皇後看女兒臉上有紅有白,面色已恢覆得七七八八了,心下不由為之一寬,往床畔一坐,探出手,捋捋女兒額上幾縷淩亂的碎發:“如今,你就好好養身子,其他什麽事都不要摻和,就是母後這裏,若沒要緊事,也少過來!”

彭皇後嘴上一邊語重心長地說著,心裏卻是有種無力之感。自己這輩子處處要強,處處爭勝,最終功夫也不負有心人,自己這才坐上一國之母的寶座。

可自己的一雙兒女偏偏皆生就一副純良的秉性,兒子楚王雖說生得朗若朝霞燦如雲日,不說才高北鬥,也算學富西園了,但就是心地太過仁厚了些,如不是自己這些年的苦心經營,楚王誠難混來眼下的這般身家。

至於女兒,就更不用說了,看似精明厲害得狠,然僅憑她那點城府,倘若背後沒有自己撐腰,怕也早就被治辦得體無完膚了。眼前不正現成的例子,連懷個孩子,都叫人替她膽戰心驚的!

“是,兒臣記下了!”青熙鼓了鼓腮,悶悶地應道。

“你頭裏說過的,玉喬竟讓李青煙同你們一桌用膳?”既然女兒確然沒事,彭皇後便盤問開了。

“豈止呢!母後,您不知道李青煙今天穿成什麽樣兒!”青熙似乎終於找著一個話題,可以將母後的註意力從自己身上引開,忙不疊地口若懸河起來。

“穿成什麽樣兒?”彭皇後斂了容,目光變得尖銳。

“就跟兒臣沒什麽兩樣,頭上還戴了根九珠釵花!”青熙公主語透不屑。

“玉喬這是想打的什麽主意?”彭皇後擡身走下床榻,背對青熙,“你哥哥快聘進門的那兩位。今日可也去了?”

“嗯,那個張二小姐我是見著了,不過兒臣沒瞅到賈家的三小姐!”青熙想了想方回答。

“紫熙肚子尚沒動靜吧?”

“嗯,瞧著還沒什麽動靜!”青熙說著,覷了覷自己的小腹,又拿手摸了又摸,十分自得。

“兒臣同她聊了好一陣,不過從頭到尾她只字都未提及駙馬爺,依兒臣觀察,她與駙馬許是不怎麽和得來!”

彭皇後轉過身子。碰見青熙公主一臉得意,不禁再次拉下臉:“你管那麽多作甚,只管好你自己就行。小心得意忘形,最後反倒落個樂極生悲!難道今天日的教訓,你還沒吃夠是也不是?”

“母後——兒臣不敢了!”青熙剛剛揚起的興奮,被彭皇後一盆冷水直澆了個遍。

“好了,你在這好生休息。母後出殿內一趟!”彭皇後扔給青熙這麽一句話,便出了內寢室,囑咐守在外的幾個宮女仔細照料公主,不許她有任何閃失!

交待完,彭皇後領著眾侍從出來慈元殿:“那只雲貓現在何處?”

跟得最近的一個女官聞言,跨步近前。向彭皇後低聲回道:“臣在得知事件後,第一時間就著人尋那只貓,目前還沒有消息傳過來!”

“那個宮女關在何處了?”

“被長公主扣在仁壽宮裏!”

“哪家的?”

“淩湘宮!”女官說出這三個字時。特意擡眼看了下彭皇後,瞧她的反應。

“淩湘宮?服侍誰的?”

“鄭修媛!”

“呵——這個彎拐得是夠莫名其妙阿!”彭皇後臉上蹙了一抹冷笑,接著又道,“想必那個宮女是不會隨便開口的!”

女官點首稱是。

彭皇後頓了會後,再次出聲:“仁壽宮那裏傳出什麽消息沒有?”

“聽說皇上那裏也得到消息了。命太醫院林院使親自前去仁壽宮督陣,命其務必醫好李青煙的手腕!”

“哼。自己親生的女兒正躺在慈元殿呢!”彭皇後沈哼一聲,語氣泛酸,言下之意,皇上置自己女兒安危不顧,反倒關心起一個來路不明的小丫頭。

女官沈默不敢應話。

******

整一個下午,仁壽宮裏是清一色的太醫官進進出出,出出進進。

長公主一直面色微凜,定定地看著幾位太醫聚首一處商量主意。

這接腕的醫術對於在場的幾位太醫來說,並不是非常棘手的醫術,可關鍵難處就在於如何處理才能達到皇上要求的那樣,不落下病根。

所以一時半會,沒人敢接手這個接骨的活。

長公主見李眠兒還在昏迷不醒,可幾位大醫還在猶猶豫豫,不覺動了氣:“林院使,本宮素聞你當初也是瘍醫出身,且心明手巧,猶善正骨之法!難道你的醫術如今早已荒廢了不成?若果真如此,你也不必在太醫院呆下去了,本宮立等啟稟皇兄,摘了你烏紗帽!”

林景淵一聽此話,咕嚕一聲雙膝著地,哭喪著告起罪:“微臣知罪,還請長公主息怒!微臣這就親自上陣,給李小姐正骨、用藥!”

“那還不速速起來!”

“喳!”林景淵擡袖抹去額間冷汗,顫微微起身,領了餘下幾位太醫,來到李眠兒榻前。

他扶起李眠兒的一只手腕,手腕已然紅腫不堪,好在骨折處皮膚沒有損傷,從外面看來,並看不出骨折,只是形狀有些異樣。

再看李眠兒,面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灰白的嘴唇幾道齒清晰可見,足見斷骨時,她有多痛苦了。

接骨先得正骨,林景淵命手下沖碗麻沸散過來,讓李眠兒飲下,免得正骨過程太痛,她承受不住再次昏厥。

一切準備停當,林景淵緊繃的心也平覆了不少,若不是皇上事先有命,單要他靜下心實施接骨,不留後患,倒也不無可能。只是皇上這一口諭下來,就怕萬一有閃失了。

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林景淵閉目凝神,手上輕輕拿捏以定準骨位,深深幾口呼吸。

長公主一手捧心,一手緊緊攥著喬令侍的小臂,眼睛則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林景淵的手,見他一直闔目調息,手上只是來回在李眠兒的腕間迂回,不知他什麽時候才著手正骨

長公主正暗自著急,卻瞅見林景淵那雙原本看似毫無力道的手猛然用力,僅僅一個眨眼間,已是接連使出推、拽、按、捺等一連串手法,然後就聽輕輕的一聲骨合之音,再然後就是李眠兒喉間傳出的悶哼聲。

正骨堪堪結束,林景淵這才睜開眼來,即時接過下屬遞來的藥膏,均勻在塗在李眠兒仍舊腫脹的手腕上,再拿布條包紮固定住。

眾人籲了一口氣,林景淵抹了抹面上的汗,開始接另一只手腕的斷骨。

同樣的步驟,同樣的手法,林景淵很快也將李眠兒的左手腕成功正骨,緊接著抹藥、包紮。

待整個接骨停妥,外頭已是煞黑。而過程中,許是麻藥的作用,李眠兒一直沒有醒過來。

林景淵又寫下好幾貼藥方子和幾副食療方子,供李眠兒覆養期間用,結尾不忘例舉一些禁忌事項。

長公主命喬令侍一一記下,才放一眾太醫安全離開。

“長公主,這一下午,您也夠操勞的了!不如您先回去歇著,這邊有鳶畫她們呢!”喬令侍一邊扶長公主坐回貴妃榻上,一邊開口勸道。

“本宮再待一會,若她還不醒,本宮就先過去休息!”長公主遠遠望著昏躺在床榻上的李眠兒。

這會兒,她也懶得追究事件的經過,只等李眠兒度過這危險期再說罷!

昏迷中的李眠兒,雖然肢體一動未動,可她的神識卻在馬不停蹄地奔跑著。

一會兒是夢到小時候替疏影挨了一巴掌,一會兒又是夢到遭受追殺,一會兒又是夢到只身墜下懸崖。

她拼命地逃啊,拼命地跑,拼命地逃啊,拼命地跑……

跑著跑著,終於,跑出了府宅,跑出了皇宮,跑出了都城。

郊外,她也不辨東西南北,只是一味地亂走。心中昏昏沈沈,想一路南下去尋他,卻又不知哪邊是南,好容易依著太陽認出了南向,便又開始跑起來。

她使勁渾身力氣施展影遁,急切迫切地奔向南邊邊境,她想見周昱昭,想當面求他帶自己遠走高飛,告訴他自己撐不下去了……

可過了好久好久時間,她的前方,她的四周忽然變得渺渺茫茫一片,一望無際,荒草連天,涼風瑟瑟,冷霧蒙蒙的,嚇得她肉顫心驚,立住腳,寸步不敢移動。

正在她絕望無助、躊躇不定之際,忽見迎面來了一人,骨玉神秀,英姿勃勃,滿面含笑,仔細辨去,來人不是周昱昭又是誰來。

於是一股熱氣由丹田直透到頂門,她猛然精神一爽,心地也隨之開朗。她奮不顧身地沖過去,還未到跟前,她就迫不及待地伸出雙臂,撲向他的胸懷。

誰知就在雙手觸及他衣裳的剎那,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從手腕處傳來,她痛呼出聲,縮回雙手,拿眼瞧去,卻是袖中空空如也……

我的手腕呢?我的手腕呢?李眠兒嗖地睜開雙眼,驚慌失措,急急地擡頭,勾著脖頸看向自己的身體,尋找雙臂,發現自己的手腕竟然還在,只是縛滿了絹帶,這才躺回去,吐出一口濁氣。

一口氣吐完,不由再次擡起頭看向自己右腕處,怔了怔,幹幹的雙唇嚅了嚅:“金川?!”

第一百二十回繡帕作書慰蕭郎

鳶畫聽聞動靜,急忙趕來探視:“青煙妹妹,你好歹是醒過來!你不要亂動,好生躺著別動!”

直到驚動了鳶畫幾人,李眠兒這才憶起自己正身處仁壽宮裏頭,瞅瞅隱在錦帳上角的金川,她舔舔嘴,啞著嗓子:“鳶姐姐,我這渴得厲害,可有水喝?”

“哦——哦,有,有,有水!我就給端來!”鳶畫掉頭就奔向桌子,身後跟著的宮女亦隨在她身後,幾人匆匆倒了碗溫水,覆又來至李眠兒床邊。

見金川已趁著剛才逃出帳子,重新隱藏好,李眠兒便將沈重的腦袋枕回枕上,只這麽一小會兒,她已覺得耗了不少氣力。

鳶畫端著碗,舀了勺水哪裏也不敢亂碰,只將勺子湊上李眠兒的嘴唇:“妹妹,水來了,你先將就著喝兩口,現下,這水你還不能夠多喝!”

李眠兒會意,忍著各種不適,簡單咽了幾口就不再喝了。

鳶畫將碗遞給身後的一個宮女,然後回頭看著李眠兒,小臉先是皺得緊緊的,爾後又舒展開來,蹲下身子,就著李眠兒的耳朵,低聲安慰道:“妹妹,好在你的手腕已經被宮裏最好的太醫給接好了,皇上親自命令他們得給你仔細醫治咯,不能留下任何病根,必須得完好如初!你想,皇命在身,太醫們自然是傾心盡力地給你醫治了是不是?這下你就安安心心地養傷!”

李眠兒眨巴一下眼睛,微微點點首。

“妹妹,想吃什麽?我給你去備點兒?”鳶畫臉上的表情明顯放松許多。

李眠兒這會兒沒心思吃東西,金川突然來了,她一心只想單獨同他呆一呆!

於是她再次沙啞著對鳶畫說道:“鳶姐姐,我只覺得頭又沈又暈,暫時沒有胃口。不如你領著她們先回去休息吧……”

話還沒說完,就被鳶畫打斷:“那哪成,萬一夜裏你需要人怎麽辦?不行,我得在這守著!”

李眠兒暗自著急:“鳶姐姐,真心不用了!你素來也是曉得我的習性,從來不甚喜歡睡覺時候屋裏有人的。你瞧,現在這屋裏不但站了許多人,還勞煩鳶姐姐你親自陪在這,我更加心下難安!你若心疼妹妹,就打頭先回去休息。好叫我睡得安心!你要是……覺得不放心,那就只留下一人供我使喚就行了!”

說著說著,就開始氣喘起來。

鳶畫看她這樣。趕緊不叫她再說了:“妹妹,你身子還虧著,這會多休息,少說話才是正經!”

說完,想到李眠兒的要求。不禁猶豫起來,沒錯,李眠兒的習性確是不喜人守著她,此時又這般執意,自己若是再堅持,恐真是要擾著她了。只好隨了她的心意:“既然妹妹想要這麽著,那我就不在這裏打擾你了,給你好好休息!我讓落霞留下來候著。有什麽事,就吩咐她來尋我!”

“嗯!”李眠兒點頭應是。

鳶畫便不再多廢話,領了餘下幾人,利索地出了門,只餘下一個叫落霞的宮女。

李眠兒偏過頭。喚來落霞:“落霞,幫我把帳幔放下來!燈留著!”

“是!”落霞依著李眠兒的吩咐。小意地將一層薄紗帳再一層厚錦幔按序放下來,鋪整好。

“行了,可以了!你過去瞇一會,有事,我就叫你!”

“是!”

待落霞一離開床榻,金川就猴急地鉆進帳裏來,愁容滿面,一對眼珠子一陣瞅瞅李眠兒蒼白的臉,一陣又瞅瞅李眠兒包紮著雙腕。

“金川——過來!”李眠兒心知金川是心疼自己了,勉強抿個笑渦,輕輕地招呼他過來。

金川慢吞吞地挪到床頭,耷拉著他那顆猴腦袋。

看著金川沒精打采的樣子,李眠兒也無心哄他,就想盡快知道他來此趟的意義。遂拿眼睛將金川周身上下脧了脧,果然在他左腳踝處發現一個棕色錦袋子。

那袋子既小又是棕色,綁在金川的毛腳上,若是不仔細看,還真不容易發現。

自己雙腕折斷,此時是沒法親自上前解下錦囊了,便示意金川給她把袋子解下來。

金川仍舊苦著臉,接到李眠兒的示意後,垂頭解下錦囊,又伸進一只爪子,掏出一卷茶色紙箋。

頓時,李眠兒眼睛一亮,對著金川就是一努嘴,要他快些展開紙箋,再拿近前來。

金川悶懨懨地把紙箋展開,置於李眠兒的眼前。

乍然看上去,小小的紙箋上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字。這還是她頭一次親見周昱昭的筆跡!

她睜大眼睛,試圖看清紙上的字,可是越睜越是看不清,因她此時的眼眶裏已汪滿了淚水,且還越汪越多,越汪越滿。

金川覷見兩串清淚沿著李眠兒的眼角順流直下,漸漸浸濕了枕巾,他緩緩朝前又挪了一點,掀起枕巾的一角,替李眠兒把臉上的淚給拭去。

李眠兒努力想止住哭,自己長這般麽大都沒怎麽哭過,不想今日竟一連哭了兩回。再者,落霞還在屋裏,自己如再哭下去,早晚要哽咽出聲,不能叫她聽了動靜去。

臉上的淚已被金川擦掉,故而李眠兒眨巴幾下眼瞼,趨走眼眶裏的餘淚,待視線逐漸清明,這才重新瞄向金川手中的紙箋。

一切安好!勿念!萬望加意保養身子!靜候回音!

沒有擡頭,沒有下款,沒有屬名,寥寥數語,可李眠兒看完後,偏又一次地淚流滿面。

透過模糊的淚眼,依稀可見那字跡蒼勁有力,又帶有幾分瀟灑飄逸,就如同他的人一般,堅毅剛勁卻也落拓不羈。

李眠兒怔怔盯著那紙箋良久,她原就沒指望他的信會是長篇大論,想這信大抵是同昨日武王妃收到的信差不多時候到達,今日交由金川遞過來,只是他定然沒有想到,自己這會竟是連親手給他回封信都不能夠了!

折斷的手腕,即使恢覆地再快。起碼也需三、兩個月時間靜養,在這危機四伏的皇宮內苑,自己卻要如何安然度過?

如此胡想一番,眼中的淚水不由怎麽止也止不住,簌簌而下。

一邊的金川,也漸漸焦急,扒了扒空空的錦囊,又戳了戳李眠兒。

李眠兒被他這一打岔,終於止了哭。

不管能不能親手回信,可總要盛樣東西過去。免得他沒東西念想。

李眠兒在床上四下裏瞟瞟,一時也沒看到什麽貼身的小物件,忽想到自己枕下還有一塊正繡了一半的帕子。因自知手藝太差,平日也不敢當著人面繡,只是私下裏偷偷繡兩針,前日裏剛好繡出一半的圖,線也用到頭。便抽了針,收於枕頭下面,此時正好拿出來用。

雖然先前送他一方帕子了,可眼下確然沒什麽其他物什好寄送,也只能將就著一下了。

她用力擡起頭,示意金川將爪子伸進去。

金川從枕下拿出一小方粉白的絹帕。還跟真的似的,放鼻下嗅了嗅,又將其展開來。後仰著腦袋瞧上一瞧,然後撇著嘴,把帕子折起放入囊內。

李眠兒覷著他那樣子,似乎有點嘲笑的成分在裏面,不覺又後悔。心怕周昱昭瞧了莫不也要嘲笑一番?

可金川像是瞧出她的心思一般,匆匆地跳到床尾。自顧自地把錦囊系回腳踝處。

李眠兒見了,又好氣又好笑,氣他拋棄自己與周昱昭站成一路,笑他聰明機靈著實可人。一時連腕上的傷痛都因此變得輕上許多。

******

“九妹現下如何?”

燭信一進得書房,李青梧便急急地迎上問道。

“回主子,屬下探得九小姐當時摔得緊急,又摔得沈重,竟是折斷了兩只手腕!”

“什麽?”李青梧吃驚不小,鐘夫人和方氏從宮裏回來,只是粗略提了一下,並沒有說清九妹她當時究竟摔得如何,可他瞧著幾人的面色,就猜九妹不會像她們說的那樣,只是摔了一下那麽簡單。

“嗯!雙腕是折斷的!不過屬下也探聽到,皇上和長公主都有傳太醫過去,給九小姐醫治,聽說下半午已經接骨成功了!”燭信滿額細汗,他聽得這消息也是捏了一把汗哪。

聞言,李青梧稍漸寬心,負著手在書房內走了幾個來回,然後步至燭信跟前:“翠靈那裏,你先不要同她說這件事,免得她回園子裏多嘴,蕊娘又不清楚狀況,省得她盲目擔心!”

“屬下省得!”

******

王錫蘭接過金川的錦囊,見裏頭沒有裝著信箋,反倒是一方絹帕,想到李眠兒那雙皓腕硬生生折斷了,心內一揪,咬著唇搖搖頭。

手裏握著錦囊,猶豫不定地亦在屋裏踱來踱去,最後實在拿不定主意,只得低語問金川:“你以為,這消息是說與他好,還是不說與他好!”

金川聽了,撓撓猴腦袋,眼珠亂轉一通,最後幹脆背過身去,仰頭望天。

王錫蘭兜手在他猴腦袋上就是一巴掌:“畜生!”

金川只當沒聽見,或許是大方地承認自己本來就是頭畜生,是以並沒有作出反擊。

“哎!不說與他曉得吧,萬一今後他知道這件事,怪我怎麽辦?”王錫蘭是一頭走一頭想,一頭還扯住錦囊繩子,拿囊腹一下一下擊敲自己的腦門,“要是說與他吧,叫他分心,不安心打仗卻又怎麽辦?”

王錫蘭直是搖擺不定,拿不下主意來。

忽又想到臨走時,周昱昭留下來的話,自覺還是將李眠兒受傷的事告訴他吧,否則就捎塊帕子過去,他定然也會瞧出端倪,然後打破沙鍋問到底的,還不如趁早說與他,再同他說,她手腕已被接好,只需靜養些時候就能好了!

這樣一來,他雖免不了一陣心痛傷懷,倒也不至於誤國傷軍吧!

想著,瞥見案上墨,回身坐下,吮筆疾書!

第一百二十一回時逢潦倒倍思親

這一夜,李眠兒忽而被痛醒,然後暈沈沈又睡去,如此翻來覆去直到天亮鳶畫送藥湯來。

約早膳時分,長公主領著侍從過來了,臉上的表情是肅靜多過關切。

見長公主遠遠走來,李眠兒掙紮著想行個稍微像樣的禮。

“別動,好生躺著!”長公主伸手,虛空制止,“是不是還很痛?”

李眠兒依言重新躺好,聽長公主詢問,其實她痛得狠,渾身都痛,可是她不能如此沒心沒肺地說實話,拂了大家的面子,只好點點頭,安慰道:“嗯,不似昨日那般痛了!”

長公主走近前來,喬令侍已搬好椅子置於床邊,長公主整裳一坐,俯過身子,仔細看了看李眠兒兩只被包紮得厚厚實實的手腕,不由暗下一嘆。

盡管皇威厲厲,盡管太醫傾盡全力,可難保這手腕不留一點隱患,若想要恢覆如初,怕是不能夠了,只可惜了一雙巧手。

“剛才福貝過來,皇上下午會尋個時間過來瞧瞧你,皇上對你果然還是不同的!”長公主面容溫和起來。

聞言,真心地,這會兒除了親人,李眠兒誰都不想見,除了芭蕉園,她哪兒也不想待!可是她早知,人在皇宮,身不由己。於是她勉強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以謝隆恩浩蕩。

長公主接著又道:“太醫昨說了,你近兩個月有許多忌口,我特地關照膳房給你單獨開個小竈,專門給你準備藥膳、食膳什麽的!”

李眠兒聽了,抿出個一個感激的笑容。

她無需假意地自責,昨日之事,長公主定心知肚明,再不濟。還有那個當時護下青熙公主的婦人,當時的情形,她必是曉得的。

想到那個女官樣的婦人,李眠兒轉眸朝長公主身後望去,果不其然,她正一言不吭地立在門首,就如平日一樣,是以昨日才覺得眼熟,只叫不上名姓來。

李眠兒視線移動間,長公主已看出她的心思。卻不坦明,另尋了話茬:“最近幾日,你就只管躺著休養。再過些日子的,痛楚想必就消得差不多,到時再起來活動活動!”

“是!”李眠兒收回神思。

“嗯,若有什麽想吃想用的,對你的傷患又沒什麽害處的。盡管提出來,讓鳶畫給你準備!”

“是!”客套拍馬的話,李眠兒本就不會說,雖知此時應該好好奉承幾句,可她就是說不出口,只簡單應個是。

“你安心養著。本宮下午時再過來!”長公主說完這句,作勢起身離開。

“長公主——”心裏盤了許久,李眠兒終還是決定喚出聲。

“嗯?”長公主轉頭。見李眠兒欲言又止,“什麽事?”

“長公主,青煙……青煙有個不情之請……”

“嗯,說來聽聽!”長公主回過身子,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長公主一本正經的樣子。李眠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遂而聲音放得又輕又緩:“青煙身邊原有個丫環。只因自小由她服侍慣了,想求長公主恩準,準她進宮來陪青煙一段日子!”

“哦——嗯,也好!不過——”長公主頓了頓,“你尚需靜養幾日,待你能下床了,本宮再著人接她進來!”

“長公主成全之恩,青煙銘記!”見長公主恩準她把疏影接入宮來,李眠兒的臉上難得地綻出一抹發自肺腑的笑容來。

小人物的命運常常掌握在大人物的手中,疏影何時得以入宮,不過在於長公主的一念之間,然而在長公主眼中,這微不足道的一念卻足以令疏影的命運為之天翻地覆。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那宮女怎麽說?”長公主一出來,就問向喬令侍。

喬令侍一大清早就跑去審問那被臨時關押在仁壽宮的宮女晴紅。

“左右咬定是因有人在背後推了她一下,她才沒站穩的!”

“她可看清是何人沒有?”

“只說當時混亂,並沒有看清臉!”

“哼,好一招殺人不見血!”長公主冷哼一聲,“依你看,這事是針對仁壽宮的,還是單沖著李眠兒去的,還是……沖著青熙去的?”

“呵,既然選擇在仁壽宮出手,那就是有心沒把仁壽宮放在眼裏了!”喬令侍不掩齒間的憤懣,“不過這件事處理起來確有些棘手,不管最後拐到誰那,只需一句無心之過就能搪塞掉!”

“鄭修媛那裏如何?”晴紅是淩湘宮鄭修媛手下的人,此事一出,鄭修媛首當其沖。

“昨下午起,就沒停地派人過來打聽!”喬令侍實話應道,宮裏頭這些事,看似最可能、最直接的幹系往往最不可靠。憑多年的經驗,此次,鄭修媛八成也是著了道兒了!

“就從鄭修媛那著手查,既然選定她,總有理由,這聰明人做事情,多會想著事半功倍,一箭雙雕,那貪心點的,說不定還會想著一箭多雕!好好地為何不選別人?”長公主雖然嘴上說的話拗口深刻,但眉目清明,似乎並不把這件事放在眼中。

“屬下明白!”

“照尤咖所說的情形來看,有心想起這法子的,多半是沖著青熙去的!”

“長公主所言極是,若真是為了對付李小姐,只這麽摔一跤,能起什麽用?”

“青煙還不是照樣折了手腕?”

“尤咖也說了,當時李小姐是怕沖撞到公主,這才硬生生雙手先著地,撐住上半身子的!”

聞言,長公主腳下一滯,眉頭蹙起:“呵,這世上從來不乏貪心之人,你繼續審那晴紅,一定要找出那個推倒她之人!”

“可如果她扯謊,當時並沒有人推她呢?”喬令侍頗有幾分不解。

“青煙才入宮幾日?她有恁大能耐,這麽短時間就與那鄭修媛生出芥蒂?”

“……”喬令侍還是不甚明白。

“單從當時的情形看,那背後之人顯然也是有心針對青煙的!”

她究竟是想借青煙之手弄掉青熙腹中的孩子,還是想借鄭修媛之手?抑或是嫁禍她二人?抑或是場面混亂,青煙的受傷當真是巧合?

長公主思忖了片刻,吩咐喬令侍:“對外也別弄出多大動靜,只在暗地裏查!”

“是!”長公主的思路,喬令侍並沒有理清,不過繼續查下去再說。

******

皇上沒有食言,下午李眠兒用過藥後,特意關照鳶畫多點幾支香,趨趨滿屋的苦藥味。

待皇上駕臨時,屋裏的藥味已經很淡了。

“臣女不能給皇上磕頭請安,深感大不敬!”李眠兒在皇上走近床榻之時,請罪道。

“你身子不便,不必拘禮!”聲音依舊低沈厚重,皇上在長公主的陪同下,一道坐於屋東首,一張紅木嵌雲母高幾兩邊的一對高椅之上。

“臣女自己馬虎大意,遭遇骨傷,卻驚動聖駕,臣女實在惶恐!”當著皇上的面,後宮的那些彎彎繞繞就省去不提也罷。

聽李眠兒如此說法,長公主點點頭,顯然很滿意她的表現。

“放下包袱,靜心養傷,朕還等著聽你彈琴來?你須得盡快恢覆才是!”皇上接過長公主遞過的茶盞,揭開杯蓋時,對李眠兒安慰道。

一聞彈琴二字,李眠兒不由紅了眼眶,她也不知自己這一生與琴的緣份還能否續下去。

極力止住咽喉間的哽噎,李眠兒輕輕應了聲“是”!

皇上何等人物,李眠兒的神情他自然沒有錯過,不由出言給她吃顆定心丸:“你不必憂心,林太醫已向朕保證過了,你的手腕只要用心調理,定然可以完全康覆!”

“臣女謝主隆恩!”李眠兒在皇上來之前,已請鳶畫幫著坐起身子,此時聽皇上這麽一說,無法起身行禮,只一勁叩首。

皇上稍稍坐了一會,便離了仁壽宮,臨走時還不忘賜下許多補品和奇珍藥品。皇上待的雖時間不長,可對於這皇宮來說,這已經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