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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服。

不過一局下來,李天天的技藝還是叫人嘆服的,五矢皆中。然她本人卻並不多大滿意,因為梅笑寒亦是矢矢中耳。不曾贏下比試,李天天不免有些悵然,好在也不曾丟了顏面,強作起歡笑,同梅笑寒一道對著臺上的楚王和李青梧謝禮。

楚王依舊一臉溫和,含笑示意他二人免禮,並各自歸座!

不過李天天再一次地頓住腳步,兀自屈膝行了一禮,擡首對著楚王請道:“今日楚王親臨敝府,小女子請求為楚王和眾位賓客彈上一曲,權當助興耳!”

原以為李、梅二人打成平手,沒有好戲可看,席間很多賓客抑制不住地黯然神傷,深以為憾,卻不曾想到,李大千金竟是自告奮勇,甘願當眾一展琴藝,個個覺著果然不虛此行啊!因而不少客人聞言後,也不等楚王首肯,竟手舞足蹈,紛紛叫好起來!

楚王見大家興致盎然,索性順水推舟,朗聲道:

“本王亦素聞李學士千金博學多才藝,正好借今日之機,開開眼界,飽飽耳福罷!”

李天天聞言,心下雖喜,臉上卻不顯,擡眸看一眼父親後,十分謙謹地回道:

“蒙王爺擡愛,天天的琴藝不過雕蟲小技,登不得臺面,此次只為博大家一樂罷了!”

楚王再次歡笑道:“李家小姐請!”

李天天再次福身行了謝禮,轉身時,堂中已擺了一張七弦琴,琴旁的爐鼎內正香芬四溢。李天天緩至於琴前,輕輕坐下,醞釀了一小會,便伸出一雙纖長細手,五指在琴弦上開始撚撥,於是琴音頓起。

由於置身如此不大不小的空間之內,琴樂不宜過於高亢,故而李天天特意選了首悠揚宛轉的曲子,效果不得不說好。琴音清如玉碎冰盤,若行雲流水般自她指尖滑過,蕩漾於大堂內的每一角落。

烏雲及地,容色如花,一襲藍色廣袖襯得彈琴之人飄逸出塵,雖才是個十三、四歲才初見長成的女兒家,能彈得如此琴藝,卻實屬罕見。堂內不少人早已看得如癡如醉,聽得如癡如醉,即便一曲終了,也久久不能回神!

楚王聞罷琴曲,帶頭叫好,又重重道了聲:“賞!”

李天天謝恩後返回自己座位,呷口茶後,轉首同坐在一旁的陸湘說話,然後裝作不經意地再次掃過周昱昭所處的位置,只是這回他卻不曾向她看過來。

陸湘身量中等,整一個小家碧玉,性情略帶幾分俏皮,這會子簡單地應付李天天兩句,便提了裙裾上前對陣自家姑父李青桐,小丫頭十分頑皮地對李青桐使了個鬼臉,李青桐無奈地搖搖頭。

二人你來我往,很快賽完一局,陸湘敗下後,手到擒來地作了首七言絕句,倒也還算工整。她下場後就是她自家的妹妹陸萍上臺了。

陸萍溫婉賢淑,言語不多,同李青柳也不甚熟悉,李青柳在比試時有意放水,投失了兩支箭矢,最後敗下陣去,隨後揀了自己拿手的活,現場吟了首長篇歌賦,其詞藻華麗,其意境飄然,贏來叫好聲一片,楚王也因此特意為他記了一賞。

再接下來便是位列於前排最後一位之間的較量,李天嬌對她的六叔,李青榕。李天嬌雖不似李天天一般出眾,卻也骨態鮮妍,姣媚動人。

李青榕對於三位哥哥家的晚輩們,從來心慈手軟,只是李天嬌向來不善投壺,縱使李青榕百般想著法讓招,最後還是贏了一矢。

李天嬌早知自己要敗,因而也有所準備,從容不迫地吩咐下去,待文房四寶備齊後,提筆寫了幅字。雖她年紀小,卻用筆老重,字體看著圓勁婉通,結體上取楷、行、草、篆、隸五體各一分,在風格上又取顏、柳各一分,字裏行間透著一種風骨。

眾人看後,皆讚不絕口,都道李家真是人才輩出,便是巾幗也不讓須眉呀!

下面上場的一對公子、小姐,分別坐於第二排北首第一位。他二人互道了名號,即開始行投壺之禮。

正津津有味地看著場上比試的王錫蘭,一臉的逍遙自在,卻突然感覺脖子外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還有些火熱熱地疼,估摸著擊物傳來的方向,定是周昱昭扔過來的沒差了!

遂回過頭以眼神詢問,周昱昭擡了眼簾,意味不明地朝他斜瞄了一眼,便又兀自低頭品酒。王錫蘭放下手中的杯子,仰頭苦思,左琢右磨,直過了好一會兒,方才猛地一拍腦門,輕“哦”了一聲。

王錫蘭側首越過身旁的張淑仁,朝梅笑寒看了一眼,然後主意已定。於是厚著臉皮同張淑仁和錢宴楓調換了位置,同錢宴楓共用一幾,卻可以比肩梅笑寒。

正和李青桐談笑風生的梅笑寒,見王錫蘭坐將過來,十分欣喜,湊近了,辟面就問:

“怎麽樣,你相中哪個了?”

王錫蘭聞言,噗聲一笑:“難道你有中意的了?”

梅笑寒翻著眼皮,冥想一般:“嗯……中意的也有,卻不知人家可會中意我?”

王錫蘭聽了,興致大起:“說來聽聽,我來幫你參謀參謀!”

梅笑寒撅撅嘴,啐了一口道:“指望你麽!算了,還是我自己把握吧!”

王錫蘭見梅笑寒並不買自己的賬,只得趁機將話題轉引:“你同李府關系卻是如何?”

梅笑寒拍了胸脯,自誇:“那當然是沒的說,要不哪裏來我的位置?”

“那你可知李青梧幾個兄弟姐妹?”

“你是說李大學士啊?哦?這個啊,李青榕的兩個妹妹不是才許的人家麽!應該是八個吧?”

“嗯,大多數人都是如此認為的,你卻是不知,李天天李大小姐還有位未出閣的親九姑母呢!”

“九姑母?李天天的九姑母?那豈不是李學士的九妹?至今還不曾出閣麽?那親事訂下沒有?”

“若是訂下,你還會不知她的存在嗎?”

“嗯,這倒也是,李家九姑娘,不曾聽人提過呀!怎麽今日不將她一並叫過來?”

“這個卻也不曉得!梅兄,不知有興趣沒有,對這九姑娘……?”

第三十五回 一往情深深幾許

更新時間2012-9-29 13:16:43 字數:2483

梅笑寒聞言,止了手上的動作,一動不動地覷著王錫蘭,惑道:“王兄,莫不是你同這九姑娘相熟的吧?”

王錫蘭被他盯得有些心虛,正暗自發窘,一聽這話,慌忙撇清:“那倒不是,只是傳聞而已,傳聞!”

“既是傳聞,怎的,我未聽得什麽關於這位九姑娘的傳聞?”

“我們兩家府宅這不是隔得近麽,都是從下人們處傳得的!”

“哦?這樣!那你可曾打聽到那九姑娘有什麽稀罕事不曾?她的才貌如何?比之此間的李天天又如何?”

王錫蘭被他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直是語塞,不由暗瞪了一眼身後的周昱昭,隨後臨時起意,瞎胡謅道:“瞧今日兩位李家姐妹的風姿,便可知人家九姑娘定也是不會差哪裏去的!”

梅笑寒聞言也有點心癢癢,他本在聽了王錫蘭的話後,就覺得實在稀奇,溫國公竟還有個小女兒一直為世所不知?連他自己也丁點不知!

想至此,他忍不住地又朝對面的李天天瞄上一眼,微微搖了搖頭,心道:這九姑娘畢竟是沒了親爹庇佑的,才貌上想也不會越過得天獨厚的李大小姐去?這般一想,便擱起了好奇之心,對著王錫蘭勸道:

“瞧這情形,估摸著李家九姑娘不過一庸脂俗粉吧!若是果然出色,李家今日定也會叫她出來風光一下!這可是個揚名立萬的好機會!”

王錫蘭瞧著梅笑寒似起了油鹽不進的趨勢,索性又添了味重料,傾身附其耳,嘰嘰咕咕地說了一通。

待他語畢,梅大公子一臉詫異,目光落在王錫蘭的臉上上下逡巡,而王錫蘭則很是理直氣壯地挺直了腰板,面不改色地任由他看去,只是在心裏面狠狠地腹誹:周昱昭啊周昱昭啊,不知你預備拿什麽來補償我!不過一姑娘家,至於勞駕我如此賣力麽?急個什麽勁,若是真心想見,天黑後,自個兒摸過去瞧瞧得了……哎喲?

他正在那誹得一心一意,忽然脖子後面又挨了一擊,這回他學精了,反應飛快,一刀手將那擊中自己的什物猛地一抄,拿過一看,卻是一顆鹽豆子,氣得王錫蘭悶哼了一聲,卻發作不得,只能覆又把鹽豆子再丟了出去。

而一旁的梅笑寒聽了王錫蘭一通耳語後,越發地心癢難耐,眼看堂中行投壺禮的二人剛好一局結束,便見縫插針地起身,恭謹地對堂上李青梧拱手作揖,言笑道:

“聽聞溫國公大人去前曾留下個遺腹子,不知今日何在?大學士如何不一並請出來,同大家一道樂上一樂?”

李青梧原也沒想到梅笑寒提的會是這一茬,因而端著杯盞的手幾不可見地輕抖了一下,一邊的楚王自是看到了李青梧的些微反常,不由也轉身看著李青梧,等他接下來的話。

堂下的桐、柳、榕三兄弟聞言亦是面面相覷,臉上皆流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神色。多年來,他們似乎已經習慣性地忘記自己還有一位九妹的事實,也似乎習慣性地默認她的銷聲匿跡。只是不曾料到會在此刻,突然由外人提及,幾人委實都有些個措手不及。

而李天天、李天嬌、李天靈三人同樣也是這會才想起那位已經許久不見的姑母來,自從那次綺霞閣事件後,三人便再見過她。李天天回想起當初那次交會的情形,不由自嘲一笑:想當年,自己還暗自同那位只比自己大了月份的姑母一較高下來,最後還不是因著母親的誇讚,覺得自己占了上風麽。不曉得今夕的她淪為什麽模樣了,整日介關在園子裏,同泥草為伍,倒能生出個什麽性情來?

臆想至此,李天天忍不住也有些好奇起來,巴巴地也很想看看昔日的小美人現在會是何等一副模樣。

縱使正被楚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探詢著,李青梧仍然控制不住地神思越飄越遠。他一手托著盞,另一手托著杯,卻久不動靜,他在想:他何曾有一刻忽略了他的九妹來?那個有著一雙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的小姑娘不僅是自己的妹妹,還有她的娘親是……一想到她的娘親,那個令他至今仍難以忘懷的女子,他就感到心一陣糾痛。

梅笑寒立著身子,眼見堂上的李學士在聽聞自己的話後,眉頭愈漸緊鎖,頓時更添了幾分興致,索性提了音量委婉地催道:“李學士是深感為難麽,難不成她已經訂下了親事,這會已是不便出來?”

聽到“親事”二字,李家的幾人皆心頭一震,是了,是了,李青煙也快及笄了,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李青梧這才回過神,呷了口茶,十分平和地應道:“這倒不是,只是她不太習慣這種場面,遂並不曾喚她出來!若梅公子有意結識,我這就派人將她請出,正好也可以借此教她見見世面!”

說完,轉首示意畢燭信,叫他派人前去芭蕉園請李青煙到榮景堂的宴上來!

燭信接到指示,轉身至偏門外,命一媳婦子速速前往影紋院,再到芭蕉園去,傳九姑娘過來榮景堂。那媳婦得了吩咐,就十分麻利地向東院那邊趕去。

堂內諸人聽了李青梧的話,大多數客人不以為然,只道一平常姑娘家罷了,回頭還繼續自己手中的酒杯以及身側的其他賓客。唯楚王還有就座於前一排的幾位男賓,覺察出李青梧的異樣,心下都有幾分納然。

同樣沒有放過李青梧細微走神的那個瞬間的,還有坐在第二排最靠南邊位置的周昱昭。此時,他再次斜倪了一眼李青梧,卻是薄唇微抿,形成一道十分漂亮的弧度,直到右手將酒杯端至下巴處,才啟唇仰頭一口飲盡。

芭蕉園內,一園子的人此刻正窩在穆蕊娘的廂房內,李眠兒湊近了蕊娘,看她娘親自顧自地飛針走線,又看吳媽、翠姨亦是飛針走線,只不過各人做各人的活計罷了。

而一旁的疏影一進得屋子後,蕊娘便向她遞過一個精致香襄,疏影欣然接過,然後又側臉看了一眼李眠兒,用眼神請示,得到李眠兒的首肯後,連忙抄起架子上的針線筐,拾起香襄就沿著蕊娘鋪的線條填起線來。

而杵在那兒不知做什麽的李眠兒實在看不下去,於是又回到自己的房內拿了本書過來,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輕輕地倚靠在蕊娘的身上。她想,還是看書比較適合她,針線活於她實在有些為難,而這同時也是另外幾人的一致想法。

幾個人保持這樣的姿勢,只偶爾說上那麽兩句,直到吳媽起身回西廂房去準備晚飯,翠靈跟過去打打下手,剩下疏影陪侍母女二人。

穆蕊娘手中所制的是一條淡綠色的披帛,原本那披帛底色是月白色的,蕊娘想著用它搭配眠兒的新衣,於是就挑了些細細絨絨的綠絲線,在披帛上面稀松地繡了許多綠花紋,乍看上去還以為是條綠底披帛。

三人繡花的繡花、填線的填線、看書的看書,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敲門聲傳進裏屋來,於是三人同時豎了耳朵聽外面動靜……

第三十六回 佳人初出百花黯(上)

更新時間2012-10-3 22:55:14 字數:3036

李眠兒攜了疏影緩步跟在那個敲院門的婦人後面,那婦人剛才拿出了管事牌子,說是接畢管事的吩咐,過來請九姑娘前頭去參加晚宴。

李眠兒此時面上無波,只是靜靜地走著,然後靜靜地看著,這是她第二次踏出影紋院,這也是她長成後頭一次置身芭蕉園外,來瀏覽這座直困了她十幾年的大宅子。因而此刻,她怎麽好忍住不四處去瞧一瞧,瞅一瞅呢!

“小姐?”疏影自出芭蕉園便一聲不吭地貼緊了李眠兒,待到了東院外頭,將將步上甬道時,方才伸手拉了拉李眠兒的衣袖,壓著嗓子輕聲喚道。

李眠兒聞聲側過臉來,看到身旁的疏影正盯著自己,一臉的仿徨無措地,沒有出言安慰,卻是微微地彎一彎唇線,眉眼含笑地握了握她的手。

疏影回握住小姐的手,用力地點點頭,舒呼了口氣,扶著李眠兒,繼續安靜地朝前走。

夜幕之下,滿園的春花開得不似白日那般旖旎,那般爛漫,然卻有種別樣風姿,應是一種嫻靜雍雅之美,抑或是孤芳自賞之美,無需爭先恐後去吸引陽光的青睞,也無需搔首弄姿去招攬蜂蝶的愛戀,只是這麽單純地開著,反倒綻出一番天然去雕飾來,恬適而淡然,耐看至極。

李琛原籍浙南,看這一個又一個園子的構造和風格,足見他果然很有些江南文人的情調,園內處處都有講究,處處皆有側重,或遠借近借,或欲揚先抑。而他對水面的處理亦是各有聚分,別具特色。利用府園中一大一小、一高一低的兩潭池水十分巧妙柔和地將內、外院相隔開。

大池內永遠碧湖一片,湖的北邊其實已是接著平地了,完全可以臨壤鋪路,可他還是選擇在湖的北緣,臨空搭座石板平橋直通到對岸,如此一來便無形間多出一個小橋流水的景致來。

碧湖的池子東邊於中間處被人為地鑿開一個缺口,此時大池中的水正嘩嘩地順著缺口,流淌至下首的一個小荷花池,荷花池內好一片接天蓮葉,只可惜花時未到,還不曾抽莛。

兩座池子的周邊盡是山疊石摞、佳木蔥蘢,再加上明月的清輝映射,愈發襯得池中的湖水空靈毓秀、玲瓏剔透。

李眠兒一襲月白衣衫,在夾道中翩躚走著,沿路欣賞月夜下的春色,似乎全然忘記自己即將去往的將是何處!這會子她們正繞過碧湖還有與其相依相連的荷塘。過了這兩座池子,再經一道拱橋,便可至前院了,然而李眠兒卻是不甚在意腳下的路,只是一心撲在周邊的花草石木之上。

眼下,她正悄悄品評身處的這所大宅子,盡管不曾看得全貌,但窺一斑可知全豹。整個宅子內雖院落重重卻能隔而不塞、尺度得當,融北派質樸大方與江南派小巧細膩於一體,很有一種曲折縈回、語意未盡的感覺。這樣渾圓的風格倒與李琛一貫耿直秉正的處世作風大相徑庭了。

李眠兒想到這,不禁輕笑了一聲。一旁的疏影聞得,忙轉頭看向自家的小姐,瞧她一臉的愜意和淡然,就如平日在自己的園子裏散步一般。

無瑕的面容純潔瑩潤,琳瑯的眸色冷光奕奕,清淺的肌香繾綣低迴,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淡然的清韻,攜著五分悠雅,三分恣意,二分脫塵,在盈盈月光下亭亭而立,悄如蓮花般幽幽綻放,看上去竟有些朦朦朧朧,仿若正沈浸於經年來不願忘卻的記憶裏,說不盡的神秘夢幻,動人心魄,直叫疏影看呆了去。

過了好幾個片刻,疏影才醒過神來,用力眨眨眼,小嘴一抿,狠一下心,索性也學小姐那樣豁然,管他宴會不宴會,管他誰在誰不在,就當是出來陪小姐散步消食呢……

原本有些熙攘的榮景堂內,漸漸安靜下來,王錫蘭握緊了手中的杯子,眼裏精光四射,來回掃視著堂內,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因為下面就輪到周昱昭投壺了,他的起身,果不其然,再次引起了眾人的註目,特別是坐於西側二、三排座上的女賓們更是秋波頻頻,她們自是知曉,像程珞、王錫蘭等人此次分明是為著張氏、王氏、李氏姐妹等而來,她們確然高攀不起,但同處二、三排席位的男賓們,與她們之間身份、地位相差不大,則說起聯姻來還是大有可能的。

周昱昭離席朝堂中走去,感覺到眾人的目光,不禁眉尖輕蹙,然眾人只顧悅目怡心地看著他,完全未曾註意到他本人的那點不適。

而觀察使彭繼勇之女彭婉則相應地從西側走過來,她在遠遠地看了一眼對面那個晨風曉月似的男子後,便再不敢擡頭,只雙頰赤紅地緩步走到堂中,低垂了頭,也不擡頭辨別一下,徑自對著堂中一道修逸身影福下了身子,然後澀聲說道:“小女彭婉,請公子賜教!”。

周昱昭拱手回禮:“在下秦度香,還請彭小姐莫要手下留情!”

他這一自報家門,人人不禁都在嘴中嚼著“秦度香”三個字,再凝眉思索著這名字背後的勢力。

周昱昭暗下一笑,撩起下擺跪地端坐,接著沖彭婉做了個先請的手勢,那邊廂正心慌神亂的彭婉一下碰著周昱昭的目光,頓時羞得無以覆加,顫手拈著箭矢,也不仔細瞄準,便匆匆丟出一矢,自然不得中。

周昱昭見後,左嘴角的肌理有幾許波動,很短暫,隨後他側了身子探手拿起一矢,瞄準前方的壺耳,將要朝前輕輕一送,右眼餘光瞅見畢燭信從暗處走出,至堂上李青梧的身後,俯身對他輕聲耳語了幾句,李青梧點點頭又簡短地回了一句,畢燭信聽了後便退下堂去了。

周昱昭見此手下不由一滯,轉眸看向堂外,寬敞的堂門外,雖已籠於陰暗的夜幕之下,卻正巧皓月當空,映著堂內更加的燈火輝煌,只是那人的身影卻不知依在何處。想畢,

畢燭信先到偏廳命人添張獨榻,置於堂中第一排的末尾,然後走到堂外,看一眼正立於不遠處的二道俏影,對眼前的媳婦子輕聲囑道:“你領了她們先繞到西偏廳裏,從西序裏走進堂內,再教她們進得堂內一定記著要先對堂上的二位行禮之後,方才可就位。仔細聽了,她們的位置在第一排最末位,那個空出來的一榻,可不好坐錯了!”

媳婦子聞言點頭稱是,然後轉身朝那主仆二人走去,畢燭信遠遠地看著,臉色晦暗不明,終輕嘆了口氣,掉頭覆回至堂中候著。

李眠兒和畢疏影二人相互挽著,悄無聲息地從西偏廳裏穿過,步至西序時,便隱隱可見前方大堂內金輝玉耀,依稀可聞絲竹裊裊、觥籌交錯之聲。待繞過一道玉石照壁,霎時滿目的朱紅紫裳,滿耳的鬥酒對飲,令得她二人止不住地腳下一頓。

豪門盛宴,佳肴如珍,美酒如瓊,當真是富貴如熾,繁華勝錦。李眠兒看著眼前的一切,目光清亮而寒冷,提步領著疏影繼續朝堂內走去。

王錫蘭此刻忙亂得狠,一時看看堂中的周昱昭,一時還得舉目四望,生怕有什麽不測發生,身上透著的焦躁叫一旁的梅笑寒都感知到了。

梅笑寒擡起右臂搭在王錫蘭的肩上,笑道:“怎麽,這麽害怕秦兄失利啊?這不才將將射了兩矢,況且秦兄還是占先的,再說,就那彭小姐,我看,她現在的心思怕早不在箭矢上了!哈哈……”

王錫蘭有些不耐煩地飲了口酒,敷衍著點點頭,再又擡頭四處瞧開了去,只是目光在掃過西首處時,驀地停止轉動,怔怔地看著那由遠及近走過來的二人。

一旁的梅笑寒飲盡杯中酒,轉過臉看到王錫蘭呆呆地發楞,不由搖了搖頭,只是目光不自覺地順著王錫蘭的目光朝前方掠過去,同時還不忘取笑道:“王兄,你又走神了,瞧你這會……”

當他的目光遇著李眠兒二人的面容時,腦中突然間似被清空一般,剛剛囤在舌尖上的話不翼而飛,只空餘個“會”的口形在那微張著。

他二人的動靜很快驚動了周邊人,只在瞬間,堂內諸人盡皆發現驚現的兩張新面孔。人們探著脖子,擰著頸項,紛紛朝李眠兒二人行進的方向看過去。

而投完第三支箭矢的周昱昭亦感知到了堂內突然的寧謐氣氛,他低眉斂目,只是撫著手中的第四只箭矢,兀自不動。

疏影眼看無數道視線射過來,身上汗毛直豎,忍不住側首看了一眼小姐,瞧自家小姐還是那副萬年不變的神情,不由咧嘴一笑,挺直脊背扶著小姐往堂中走去,不過這榮景堂忒也大了些,走這麽半天還沒有到堂門處。

第三十七回 佳人初出百花黯(下)

更新時間2012-10-4 20:55:20 字數:2139

疏影這無心的一笑,雖不能顛倒眾生,卻叫看到的人不由心頭為之一蕩,王錫蘭更是臉不由已地做出同樣的表情。

當她二人的側影緩緩移至堂門之中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屏息凝神,期待著那兩道側影轉過身來的那一瞬。

李眠兒在立止身子前擡眸看了一眼堂外,只覺得綿延至無邊無際的巨大夜幕上,那一彎月兒怎顯得恁般渺小,是不是此刻的她也是如此?

輕吸了口氣,李眠兒淡淡地轉過雙眸,順著疏影的力道,一步,二步,朝著北面正過身子……

剎時,榮景堂內陷入一片靜然,每一個人都止聲息氣、目呆神迷,生怕弄出一丁點聲響,便驚走了那踏月而來、漫步雲端的仙子。

周昱昭看著地上越來越近的倩影,鼻間依稀可聞著一股極為幽淡卻似曾相識的清奇香味,就連耳邊也恍惚回響起那日隔墻聽來的鶯吟燕詠,於是神思飄搖間,上身不自覺地直起,偏首朝著迎面而來主仆二人望去。

不知為何,他的目光並未追隨著眾人,而是先行註定在身量稍矮的小丫環身上,十分驚奇她的形容舉止竟毫無卑怯之態,絕不似普通下人,反而透著些許玲瓏秀艷,自是嬌俏可人,惹人憐愛。

周昱昭想至此,回眸暗忖:大概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吧,想丫環便有如此氣度,何況做主子的!

只是他本欲一睹佳人之姿,卻冥冥之中,有什麽聲音在阻止他,那聲音……那聲音是他自己的麽?是他要自己不要去看的麽?是他潛意識裏覺得這一眼便會是一生麽?

輕盈的腳步還在一點一點靠近,周昱昭的腦海裏卻是混淆一片,他不知一向敏捷於思的自己緣何這會子懵懂起來,禁不住自嘲一笑,然後雙睫猛然一擡,眸珠一側,爽利地瞧向那一襲素衣淡如雪的女子……

是堂內的燈火太過通明,還是室外的月華分外皓潔!眼前走近的女子雖無一絲華飾,無一份奢麗,然通身似是度了一層裊裊的光暈蜃華,無法將她的玉容看得真切。明明離自己不過數尺,卻像是遙遙地從玉池瑤臺中脈脈飄渺而來,風姿清絕氣韻天成。

周昱昭靜靜地望著她,濃密幽黑的眼睫,長長一顫,深遂冷峻的瞳眸泛著別樣神采,只一瞬,那道神采卻又忽地隱去……

李眠兒在面向高堂的那一霎,便認出了端坐高堂之上的李青梧。他蓄了髯,看著更深沈更穩重了,他在低眉品茶麽,這堂內只有他一直不曾看向自己;他就是娘親一直愛也不能,恨不也能,只能糾結在心的男子呵,他這會兒是在回避還是在回憶?

李眠兒目空一切地邁著蓮步,一雙清亮孤遠的眼睛,似漆夜天邊高懸的星子,此刻只一眨不眨地盯著高堂上的李青梧,一步一步像僅是朝著他一人行進一般。

周昱昭見此,不由眉尖再蹙,薄唇微抿,掉過頭去斜倪了一眼李青梧,發現他一直埋頭杯盞之中,於這堂內景況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周昱昭覆又轉向已經離自己只有幾步之遙的女子,果然,她的目光還在盯著李青梧,只是其中的意味諱莫如深。

李青梧深感李眠兒的目光如芒刺在背,他當然曉得她眸光中的涵義,她在替她的娘親來看著自己!他就知道:她是認得的!她會記得的!還好在她正過身時,自己很適時地選擇含下首去,沒有同她對視,她的目光似是可以透進人的心裏,這個在她還是五歲的孩童時,他便領教過了!

李青梧暗下裏不停地搖頭嘆氣:難道自己當真是心虛若此,當初連個孩童都不敢面對,如今孩童長成如玉佳人,自己依舊還是不能坦然以對,不僅不能坦然以對,甚至還是如此狼狽!

李眠兒同李青梧二人之間的一進一退,不知就裏的外人自是不曾發覺其中玄妙。

而坐於高堂之上的另一男子,楚王,初見迎面而來的絕世佳人時,不禁失神癡醉了好一會,清醒過來又開始詫異於這女子的好氣魄,在如此眾目睽睽之下竟還能保持著一種如入無人之境的淡定自若,實在也難得!後來發現那女子雖目視前方,然那眼波並不曾落在自己身上一點一滴,而是悉數註在了李青梧的身上。

楚王回想起梅笑寒之前作此提議時,李青梧的怪異反應,悄然揣測起李青梧同眼前女子之間的莫名瓜葛!

榮景堂內安靜了太久,最先回過神來的還屬李天天,在意識到來人竟是多年不見的李青煙之後,李天天幾乎差些失控地站起身來。一切都太過出乎她的意料了,原以為沒了祖父的庇佑,沒了家族的熏陶,沒了錦衣玉食的填充,當初那個風頭蓋過自己的丫頭定會淒涼無比,定會卑顏奴膝,定會差自己遠矣……

因而當這主仆二人現身時,自己並不曾將之對號入座,只隨著眾人一路看過去,看到來人一身素裳,只在裙擺下方點綴了層茵茵青草,若有若無的翠色,煙凝一般,同她肩上的淡綠披帛遙相呼應,沒有富麗的裝點,卻有如玉樹瓊花亭亭而立。

於是眾人驚她亦驚,眾人癡她亦癡。直到來人走近,直到看清來人的五官容貌,李天天這才大驚失色,倉惶失措,這……這人……原來是她!

李天天睜大雙眼,在掃過堂內的眾生相之後,一時竟有些心灰意冷。多年來的高高在上,長久以來的眾星捧月,她的驕傲,她的清貴,她的矚目,轉眼間都已被別人替過,而她自己反倒成了別人的陪襯,這樣的顛覆叫她如何接受得了,又叫如何甘願得了?

她懷著幾許期冀,再一次地,看向正處堂中央的周昱昭,發現此刻的他竟不似他人,醉心癡意於剛出現的李青煙身上,而是兀自鎖眉思索著什麽,側臉如玉雕優美,仿似畫中之人!看到這樣的一幕,李天天重又滿心歡喜起來,她挺直了腰背,直視著李青煙,是了,她所擁有的又豈止是單單一樣容貌!!

第三十八回 乍相見一眼千年

更新時間2012-10-6 11:57:06 字數:2136

李眠兒堪堪步至堂中,將視線從李青梧身上收回,低下眉斂起目,剛要福身對著堂上行禮,卻忽然地胸口處一陣火燙。於是探手撫上去,原來是那塊玉佩的作用,然她也無心細究如何一直涼沁沁的白玉這會驀地燙起人來,只是提了裙裾,雙膝一屈,沖高堂上坐著的二位簡短清淡地作禮:

“李青煙拜見楚王,見過大兄!”輕飄飄的一句在這靜謐的大廳內顯得格外空靈悠遠,就如同她的人一般,不食人間煙火,因而眾人絲毫未被她的聲音所叨醒,依舊沈浸在似夢似幻的境地之中。

疏影見堂中的錦墊之上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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