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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心那邊還有,吳媽原就做得多,待會我領了他去吃些就是了!”

燭信點頭不疊。蕊娘聽了,端了碗只放在案頭,回身走至李眠兒的床前,靠床沿而坐,掏出袖子裏適才郎中留下的藥膏,一點一點輕輕塗抹於女兒額頭傷處,一臉的心疼與不忍,卻也不知女兒痛否,想著便滴下淚來。

屋內其他人一時也沒有胃口,李青梧起身欲待告辭,吳媽走了進來,對著李青梧福身行禮,輕聲道:“大少爺,園子外,左管事正找您,說有事回您!”

這一下,李青梧和燭信方才想起,一會還有席亟待他們前赴,俱朝外看了看日頭,相視一眼後,二人一整面色,也不再多說什麽,辭了蕊娘,就一徑出了裏屋,到了園外,匯上李左,三人一齊迅速奔出影紋院。

先且不提,李眠兒在蕊娘等精心照料下,至晚間便悠悠醒來,也不曾失卻記憶,也不曾丟了學識,蕊娘才漸放下心來,疏影更是喜笑顏開,自此待李眠兒如待已一般。

現下只看李青梧一行赴的又是甚會。

李青梧自父逝後,奮發圖強,憑借父親博學名儒的名號,廣結人緣、物緣,更於去年中,依仗一身學藝,拜翰林學士之職,年紀輕輕便有此成就,實在光宗耀祖,加之老二李青桐年前得中榜眼,李家著實風光了一把,原因著李琛一倒而有心遠之的不免丟了心思,過來走動得反比之前還要頻來。

李青梧昨晚原是準備著讓燭信替自己去接了內閣學士吳簡,及翰林院侍讀學士沈元茂,然後一同去承德會館,拜會崇文院梅閣老,這三大博學之士齊集,卻不知會有何樣火花擦來!

第十三回 風雲乍起廟堂傾

更新時間2012-8-16 21:40:55 字數:3467

因著李眠兒的傷勢,李青梧及燭信二人皆把赴會一事給拋之腦後,燭信更忘記要先行接人過府裏來這一樁事了。幸得李左前來提醒,然其時已辰正一刻了,遂二人也不用早膳,直接上了馬車,臨時決定,李青梧親自去吳簡府上和沈元茂府上接了人,隨後一徑先去會館裏,候著梅閣老。

吳簡,字元玉,人如其名,卻不似其字,稟性簡默端重,不妄言笑,學問甚高,是為參知政事張臺的長女婿。沈元茂雖亦是翰林學士,然除平日公務之外,裝束氣質偏好幹練,帶著些武氣,看著甚是雄糾糾的。

二人同李青梧平日交往較密,同為梅林海梅閣老學生。梅林海現為崇文院長老,兼秘閣閣主,崇文院主管修書編書一類,而秘閣卻是皇上親自統領的一處秘密政治機構,成員有限,然人人身負絕學,專為皇帝一人所差遣,因而梅林海雖看起來一副老學究模樣,一雙耷拉的眼睛從來只微微露條縫,一眼瞧過去甚是位和藹的花甲老人,可若待他雙眼一睜,其間四射的精光直將人能擊退於幾米之外。

不過對於眼前的三個得意門生,梅林海向來都是和藹可親的。

“先生,近日《大梁志》進展得可還順利!”李青梧將酒倌等打發了,自己親自給梅林海斟上茶。

“你們幾個小子,天天不知做學問,卻胡亂忙些什麽去了,留我一走路都打晃的人在那編書,還虧你有臉問我來!”梅林海聞聲放下拄杖,一手端了茶盞,一邊眼也不擡地對著盞中正兀自漂浮的嫩牙尖兒怨道。

餘下三人兩兩相覷一下,皆勾勾嘴角,溢出幾抹笑意。

“先生,您老當益壯,您走路打晃還不是因著酒喝得多咯,您沒聽說麽,前任石閣老,人家是從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您倒好,明明一身武藝爐火純青,偏要拄著根拐杖,滿街晃悠,生怕人家不知道你現下的行跡。”三個學生當中,也就屬李青梧最伶牙,也最得梅老屬意了。

“是啊,先生!就那《大梁志》,您還不手到擒來麽,當年太祖打天下,今上可是隨身左右的主力幹將,您又是今上當年的得意賓客兼智囊,由您來編著《大梁志》太祖皇帝篇,別人還真插不上手!”沈元茂伸著脖子很適時地拍上幾句。

梅林海聽著學生用大實話拍了自己馬屁,倒也覺得受用。左右打量了一下包廂,這承德會館,出入往來非富即貴,包間內擺設富麗又不失雅致,在這裏無論閑休賞樂還談務話事都合宜,包廂封閉隔音皆是上乘。

梅林海捋了把花白雪髯,倚在身後太師椅背上,悠悠道來:“今日召你們來,是有件事提前和你們通個氣,不日後,皇上要下召,命太祖子武功郡王、文宣郡王及秦王子女並稱皇子皇女!”

這是要把親兄弟的子女當作自己子女來了,還讓全天下都知道!

吳簡沈吟一下後,先行試探著說道:“早就聞陛下與兄弟手足情深,當年太祖傳位今上,就可見一斑!如今更要把兄弟的兒女一並看作自己親生,這等情深義重卻是難得!”

梅林海聽後,幾不可見地斜倪了他一眼,然後雙眼覆又瞇成一條線。

李青梧對於這道消息,卻有另外的想法,手足情深不深只此一行為,怕是難看出來,如若真是念及先帝,何不早些將皇位繼承人定奪下來,況武功郡王如今連子嗣都能扛槍了。但這種大逆之言只能心下掂量著,卻是不敢堂而皇之地說諸於口。

沈元茂一向爽快,檢查一下門窗後,不禁有些疑惑道:“今上登基十年有餘了,突然來這麽一道旨,豈不是有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

梅林海依然老神在在,提起茶蓋對著茶碗沿,虛撫了撫,再呷了口茶,絲毫不覺得自己接下來的話有什麽值得著緊之處:“你們可曾聽說過先帝在位時曾留下一紙‘金玉之盟’不曾!我雖不在場,但卻是知曉當時具體在場的幾人的,除了先帝與今上,還有先皇太後及當朝的王太傅。”

其他三人聽至此,不由再次左右檢查了一番,畢竟他們身懷的武藝還是不足以聽出真正高手的氣息的,確認無誤後方才正襟危坐,繼續凝神細聽梅老接下的話。

梅林海看了三人舉止,欣慰之餘,心下不由自戀地嘀咕:這幾小個子!小心行得萬年船,這樣不錯!不過他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至少此包廂方圓三十步以內的聲息,自己還是能聽辨出來的。想畢,便開口欲接著道:“方才我說到哪兒啦?”

三人原以為梅老會說出更要緊的話來,皆腰繃得筆直,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般一句話,只差些閃了腰。

李青梧無耐地回道:“您老將說完當是在場幾人當中還有王太傅。”

梅林海隨之微皺了眉頭,嘆息了一聲,沈聲說道:“王溥啊,這老家夥,真是個老狐貍,至今還能明哲保身,已確屬不易了。他和武功郡王的關系,想必你們也清楚,二人名義為翁婿,實際卻遠不止此,當初先帝賜婚在先,又臨終托孤在後,其中意味只要深思便能理通。”說到這兒,有意頓了頓,似留下當口給他三人理理思路。

“你們想過沒有,為何諸如李孝義、史弘、張懷德、範召亮和閻美這些元老宿將現今都遠天邊去,看不到什麽蹤影了,而王溥依然德高望重,左右逢源?”

提到王太傅,李青梧倒是對其十分欽佩,又是毗鄰而居,此時聽梅老對王太傅口氣,隱約中似乎有什麽在悄悄地滋生,感覺這十年來朝局的穩定即將被打破。又聽梅老繼續道:

“先帝雖締下‘金玉之盟’,但還是怕出變故,怕這天下最終回不到本嫡支手中,於是在朝內朝外布下許多局,而王溥便是其中最關鍵的一招棋。”這梅老真真是尊老佛,說幾句話便做一頓,要不呷口茶,要不清個嗓子。聽得李青梧等人,提了心肝又放下,放下又提起,好不累煞。

這廂梅老再道:“你們道今上如何遲遲不給已弱冠的文宣郡王賜婚,亦不準其完婚?你們再道武功郡王如何妻妾不少,卻至今才育得一子,且這兒子還是先帝在位時便已懷上的?”

話已至此,在座其他三人心裏已是一片亮堂,但是誰也不想朝局在平靜了這些年後突然動蕩,自古奪嫡便最傷元氣,而他們現在面對的卻遠比奪嫡覆雜的多。將將才享了幾年的福,恐怕要為之中斷了。梅老此次叫來他們,又這番言語,想是囑咐他們早做準備,他們原也不止是做學問的。

只是他們無需也無從再去選擇隊伍了,因為他們早就是站好位置的。先不提李青梧父子倆深得今上知遇之恩,怕是為今上赴湯蹈火也能夠的;再者吳簡,身為張臺的女婿,憑張臺如今的身份地位,他想換邊兒站站,恐怕他腳一挪就被踢飛了;而沈元茂,現鎮西大將軍沈年之子,你道他能不跟著老子為今上守住這江山麽!

三人直覺已經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了,面對即將到來的政局風波,現下皆是一臉的不豫。

梅林海見點撥得差不多了,這三人是皇上親自交給他的,指明由他帶著、領著,再訓練、培植,將三人速速變成秘閣主力。梅老對這三學生還是寄予厚望的,微瞇著眼,直接忽視眼前三學生之間正用眼神你來我往著嘿……

只是忽地,梅老雙眼激睜,迅速抄起桌上擺放著一雙新筷,“嗖嗖”兩根筷子直插門而過。

李青梧等立馬色變,紛紛起身,搶上門前,“嘭”地推開,卻見門外空空如也,低頭只見一只通體金黃,顏面湛藍,尾與體等長的沒鼻梁的猴子,此時正背著兩只筷子伏於地上,奄奄一息。

沈元茂側身,露出地上的猴子給梅林海看到,梅林海這才松了臉色,重新坐倒椅子內,繼續瞇眼假寐。

李青梧三人亦吐了口濁氣,沈元茂見這猴兒生得怪,剛欲拾起研究一番,只聞一聲脆喝:“別動我的金川!”

隨之而至的是一個神清骨秀、毓華尊貴的兒郎,八、九歲的樣兒,也不多看諸位一眼,一徑抱起地上的猴子便遁走而去,嘴裏還嘰嘰咕咕,卻不知嘰咕的什麽。

三人見小郎也不討論,樂得省事,遂關了門繼續他們的未盡事宜。

而將才那八、九歲小郎,拐過彎來,便閃入另一間包廂,反手關了門,臉上一抹得意之色輕風般飄過。

然後對著懷裏的猴子,板著臉:“金川,你還想在我懷裏裝到什麽時候?”

話一說完,只覺兩道精光射來,擡頭見坐於廂內榻幾上的師傅正瞪著自己,而一垂立旁的王錫蘭正掩嘴偷笑,忙低頭對著懷裏的猴子,十分無奈地改口道:“哦,大師兄,金川大師兄,你還準備暈多久?”

聲音一落,那只原本奄奄一息的猴子騰地跳起,借著周昱昭的胳膊一躍,躍至榻上石洵的肩上,抓耳撓腮,生龍活虎,方才插在背上的兩只筷子正被他拿在手上轉來轉去。

周昱昭走至石洵身前,躬身一禮,開口道:“師傅,這梅林海雖然天天暴露光天化日之下,但他的事從來也很難掌握,今後他那邊得有人盯著才好!”

周昱昭在雲臺山同王錫蘭跟著石洵學藝三年,人長開了些,更俊秀了些,可那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卻一分也沒有變,此時說出的話絲毫不似八歲小郎。

但石洵從來不把他當孩子看,就他訓練兩孩子的強度來看,早把他們當做成年人了。這會聽了周昱昭的話,點了點頭,“這些,你父親都有安排,眼下以及今後,你的安全是最首要的,拜人所賜,你父親至今只得你一子嗣,先帝也只你一孫,你的命卻是要勝過其他一切的!”

周昱昭聽了,原本清光奕奕的臉面蒙上了一層厲色……

第十四回 焦葉無心會著綠

更新時間2012-8-21 8:39:20 字數:3077

年長周昱昭兩歲的王錫蘭如今看來越發的活潑精怪,身量上也抽高不少,不過因著周昱昭隨了父輩高大的身形,雖小了兩歲,可二人站一起,卻是一般高矮。論相貌,周昱昭自是勝了一籌,可是論親和人緣度,王錫蘭似是與生俱來的有人緣,只要接觸到的人無不與他投緣,即便周昱昭的貼身侍衛也更願意和他這個小王公子交流,甚而讓他幫忙傳話。只不過小王公子一直苦於沒有機會放肆地一展自己的魅力,因他從小就被祖父和父親圈好了生活圈子,那便是隨身周昱昭左右,還要起誓以自己的生命去撼衛自己這位表兄的周全。

起初,他並不以為然,想著,自己本就是大哥,護衛弟弟當仁不讓;後來,他發現自己這位表弟何須他來護佑,自己頂多是個玩伴;再後來,他終於有些明白,自己身上的責任又豈只簡單的玩伴和護衛就能背負的。

此時聽了師傅對表弟的一席話,再看表弟的臉上的神情,王錫蘭有心打岔,滿面可憐相:“師傅,你不打算去徒兒家裏坐坐嗎,祖父可都是備好茶酒了的!”

石洵板著臉,將手中茶盞向幾上一放,喝道:“誰說我不去的?老不死的,多少年沒見了,也不知道去山上看看我,每次打發兩只臭鳥捎幾句話就完事了!他這回只備下了茶酒麽?”

王錫蘭聞言,忙賠了笑臉,“哪能呢?都給您備妥了!要不,這會兒我們就走?”

石洵的身子還未作反應,那叫金川的金猴兒已經蹦蹦跶跶,興奮不已了。

溫國公府芭蕉園內,李眠兒昨晚醒來至今,在讓母親放心自己並未失卻什麽記憶或是所有的學識之後,便不再多言。此時,額上抹了藥膏,坐在那幾株芭蕉下的石桌上,兩手托腮,蹙緊了眉心,甚是寂寥寡歡的模樣。而小疏影也學著李眠兒的樣子,兩手托腮,只是眼睛卻直直瞅著同己一肘之隔的李眠兒。

蕊娘瞧著女兒,心裏難抑淒苦,難不成自己的女兒也要如自己一般郁郁忿忿一輩子麽,不,不行,她生下女兒來為得是讓她活得有意思,活出一個自己來,將自己的不曾得過的生活替自己圓了去。

蕊娘咬著唇,轉身回房凈面、更衣後,拿了香柱和弦琴走出來。自入府,蕊娘便不再撫琴跳舞,更無意授女兒自己一身絕頂技藝。她這輩子恐是再難逃以色事人、朝秦暮楚的卑汙之名了,即便她對琴、對舞是存著愛好之心的。

而之於女兒,蕊娘是死也不願女兒今後再過強笑假歡、嬸膝奴顏的日子,只願她能出汙泥而不滓,隨狂流而不下,因而這些取樂於人的技藝又何必學之。

只是看女兒孤寂清寞的側臉,蕊娘突然改變主意,拿了琴也不二話,焚了香茗,便盤膝而坐,接下來就是一曲悠揚逸響回蕩於這片小天地間。也許好久不曾觸琴,也許為了逗引女兒,蕊娘彈興大起,且專撿輕快明朗的曲調一一彈來。每一曲聽來都是宛轉清越,煞是愉悅情意。眠兒和疏影兩個人果然忘了憂傷,齊齊起身奔至蕊娘身前,躍躍欲試。

不止她倆被吸引去了,影紋院外立著的一修長身影也剎住了身形,後面跟著的燭信立時頓住腳,一旁隨侍著;而芭蕉園的外墻頭上於悄無聲息間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一邊吊兒郎當地往嘴裏投著棗幹,一邊饒有興趣地看著園子裏的人兒。

蕊娘見女兒重現梨渦,喜不自禁,趁著興,教兩孩子彈琴的左右手法,大指擘托、食指抹挑、中指勾剔和名指打摘,一並又將工尺譜傳教了,合、四、一、上、尺、工、凡、六、五、乙。

李眠兒或是傳承了蕊娘的樂音靈感,對於蕊娘所授一學即會,可是疏影明顯慢了不止一拍,只顧對著琴弦左右鉆研,卻不知她想弄出什麽來。

見二人十分歡喜,蕊娘眉心大展,心想,如若這些能讓眠兒多一些快活,多一些取樂,她倒不惜傾覆全身所學,教與兩孩子,不過學成如何,只看她二人造化了。

現下,回蕩在這隅的只剩“叮叮滋滋”的弄弦聲了,噪得外墻頭上那家夥捂住耳朵,然後又騰出一只手來,扔了顆棗兒直向正按於弦上的一根蔥白小嫩指,緊接著又扔出一顆,將快要砸中李眠兒小手指的先頭那顆棗給彈開,兩顆棗一東一西,落地時不約而同地留下個小圓坑。

李眠兒絲毫沒覺著她的小食指就在方才險些被碎,只一個勁兒自顧地擺弄手底下的琴弦。而三心二意的疏影倒是發覺了其中的一顆棗,邁著小腿過去撿起來,往衣上蹭蹭幹凈,然後一個囫圇塞進嘴裏。

扔棗的家夥眼見不覺起了玩心,又扔了顆過去,只是有心放輕了力道,大棗落於石桌中央,疏影喜不自禁,跑去拾起又吃了,剛吃完又來一顆,剛吃完又來一顆,皆是落在桌子中央同一位置,疏影擡起小腦袋看看天,心裏猜想定是天下掉下來的!

墻頭上的那位玩得膩煩,換個人玩玩,拿起棗對著伏在琴上的李眠兒輕輕、輕輕一扔,那棗突地豎倒在兩根琴弦之間,不得不引起李眠兒的註意來。

待李眠兒擡頭,既而眼睛一掃,發現了墻上的不速之客後,樂得倒很是歡實。原來卻是一只頰部及頸側棕紅,軀幹腹面和四肢內側金黃的小猴兒,甚是可愛,沒錯,這猴兒就是昨夜過來太傅府做客的金川,石洵的大徒弟。

李眠兒見了金川,十分喜歡,站起身,走至墻下,仰頭而視,一張小臉眉修目秀,抿著小嘴彎彎而笑。金川在野山裏呆慣了的,平日裏只見著兩個玉樣的小公子,忽然對此美目流波光景,一時不查,直對著小眠兒楞住了神。

他這一呆楞,李眠兒更加齒粲起來,伸出雙手,欲哄金川下來墻頭。金川伸頭左右看看,此時蕊娘撇下兩個孩子,任她二人玩琴,一同翠娘和吳媽隨燭信出了園門,在院裏翠竹林下,會上李青梧。

李青梧今晨過來,一是為詢問眠兒傷情,二是為打探眠兒學業,三是為給眠兒續上族譜,尤其後兩件事,蕊娘很有些措手不及,根本不曾想過李青梧會顧她們母女至此。

女兒的學業還有身份困她久矣。雖為女子,無需博古通今、達權知變,然女兒聰穎過人,過目成誦,不教而能,如若就此不問,只管繡花作鞋,真真有些可惜,可女兒的身份……如果同府裏其他公子小姐一起念書,只怕不能長久,恐女兒受委屈。

蕊娘暗自苦惱,不過當務之急,乃是正了女兒的身份要緊。溫國公府小姐,翰林學士庶妹,就算非嫡出,今後也是少不了大家閨秀之美譽的,蕊娘苦等這一天很久了,女兒有了正經出身,只要不出她從小遭遇的變故,以後便不至淪陷。至於讀書,不若自學成才,一些基本的名書名籍自己還是可以教教女兒,今後只管討些書回來,由著女兒自學罷,能悟多少是多少!反正女兒家本也無需如何兼通文翰!

蕊娘想畢,對著李青梧斂衽行了禮,致了謝,把李眠兒今後讀書的想法稟知李青梧,又說了為女兒續族譜的事,“權由大少爺做主!只是一切從簡便甚好了!”

得了蕊娘的意思,李青梧點點頭,半晌開口問道;“我們這輩屬青字輩,可有鐘意的名給眠兒?”

蕊娘略一思索,當即回道:“煙吧!‘粼波漾菲愛,裊煙漪心漣’,就喚作李青煙吧!”

李青梧驚訝於蕊娘的才識,方才聽她的琴聲便覺意境很是靈動,本非一般愚笨之人所能彈出的。這會又從她口中聽得這麽一句深情款款的詩句來,盡管這深情賦予的是她親生女兒,然這份才智還是令他驚喜的,在見她第一眼時他便知她不一樣。

兩下又相商了些祭祖歸宗的細索,幾人皆未發現芭蕉園內新來的位客人。

在李眠兒伸出雙手的一會間,金川便決定放下身段,輕輕躍入李眠兒懷中,落下的霎那,金川小心使了些力幫助李眠兒穩住身形,要知道他這已長了四年的身體同這將將五歲的小女孩相比,自己並不很嬌小啊,所以他得悠著點兒。

不過李眠兒絲毫不覺著懷裏的小家夥有何笨重可言,頭一回有這樣的玩物,萬分希罕。小手摸著金川頭頂上那處同身上的金色不同,有些灰黑色的長毛,質地柔軟至極,又戳了戳他小臉上幾乎可以忽略的小仰鼻。看金川很不樂意地躲閃,臉上笑靨如春花。

二人你來我往,兩下相處十分融洽。小疏影還在那邊仰著腦袋等著天上再掉棗來,園外蕊娘等人也在低聲私語。

隔府周昱昭同王錫蘭小聲咕嘰,疑惑道:“表哥,怎麽金川這會兒這般老實,躲哪逍遙去了,也不出來鬧騰!他不在眼前,果然清靜不少!”

“定是找著更有趣的地方了!他那猴樣兒,死性不改!”王錫蘭撇了撇嘴,拖著嗓音附道。

第十五回 玉如合壁定瓊瑤

更新時間2012-8-22 20:34:51 字數:3103

“昭兒,這次下山你父王預備留你幾天?”王鈺憐愛地拉著兒子的手,怎麽看也看不夠。三年來,同兒子了了的幾次相見,每次皆不過幾日時間,令得她承受多年的思子之苦,可為了兒子平安長大,再不舍卻也要狠下心。

周昱昭任母妃撫著自己的手,也不抽回,溫溫地回道:“這次回來應會多待幾天!”

王鈺暗下裏聯系近日朝上局勢,此次石閣老出山,說是護送兒子一路,實則怕多數還是為了政局而下的山。

想到兒子可以多陪自己些時日,王鈺嬌嬈的臉上不禁綻起了久違的笑容,只是隨即又轉為苦笑,暗自怨道;不知太祖帝當初可曾想過自己的親皇孫兒會如此討活!會如此依賴別人的顏色?

周昱昭捕捉到母妃面色的細微變化,意欲拉回母妃,遂接著道:“母妃,明日您隨我們一道去外祖父府裏去吧,父王是昨日私會了師傅後提到還會再過府一趟,只是方式卻是光明正大的,已經定了明日,您該早些收拾一下,兒估摸著父王不會兒就會派人來知會您了!”

王鈺聽至此,臉上覆又滿面添花,起身攬著兒子的肩,邊往屋外走邊笑道:“隨母妃去庫房裏頭,先挑幾樣禮物給你外祖父母,舅舅舅母們備著!”

周昱昭很乖順地陪同母妃挑了兩三盞茶的功夫,王鈺為了護佑丈夫,已經多年不曾歸寧,只怕上頭那位猜忌。此次自己丈夫武郡王選擇這般時候過太傅府,卻是決定放開手腳了,即便他們一直以來束手束腳又能怎樣?

前日,官家頒下道旨意,命武功郡王、文宣郡王及秦王子女並稱皇子皇女!天下百姓無不稱公頌德,曰當今聖上真是積善降祥、賢明聖德!

而當事人又豈是那等好愚弄的,作為今上論理上的繼承人,武郡王從不敢如此自視,向來舉步小心翼翼,然雖小心至此卻仍然還是難免礙人眼目。這不就算被灌下了斷子絕孫的湯藥,也只得忍氣吞聲地咽下!若不是太祖在位時就育下一棵獨苗,武郡王這一支怕是就此斷了脈!

看著眼前的兒子,王鈺差些潸然淚下,她不知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怨恨,是慶幸自己好歹生了一個聰明無雙的兒子呢,還是怨一怨青天洩洩恨呢!

國公府內,將才在一眾白眼之下,李眠兒成功祭了祖歸了宗,得了正式的族名,李青煙。往後日子裏,府裏上下不管是誰是何等得心不甘情不願,李眠兒這李家九小姐的出身終究是定下了,便是她在府裏過得再淒涼再卑微,一旦出了府,國公府的門楣仍然可以為她罩上一二的。因而這歸祖儀式上,最無心的當屬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鐘夫人,而最開心的莫若穆蕊娘了,從開始至結束,她或而欣喜浮面,或而喜極而泣。只是她這副光景被方氏與孫夫人看了去,直往心眼兒眼兒裏恨上。惟李青梧真真為她牽腸掛肚,一顰一笑皆入耳目中去。不過他的一片癡心並未付諸東流,穆蕊娘的芳心自此暗許。

然李眠兒回了芭蕉園子之後,生活並未有甚變化,只疏影被她爹娘給領回家去好生學習規矩了,畢竟李眠兒入了族譜,那就是正經的李家九小姐,再是如何,疏影今後也斷不能造次了去。卻不知疏影此次學了規矩回來又會是怎生模樣!李眠兒和蕊娘、吳媽皆暗下裏翹首以待。

李眠兒在額上傷愈後,每日上午辰初至巳正背詩誦經,下午未正至酉初練字習琴,不論陰晴從不間斷,小女孩似是脫換形骸,每日裏沈浸於筆墨之妙境而不自拔。

不日前李青梧讓燭信捎來厚厚一摞書,蕊娘從中挑出幾本來,自己先行研究透徹,然後再教與閨女。不曾想李眠兒實是悟性驚人,幾本經史蕊娘自己倒是花了許久心思的,然而自個兒閨女學起來竟是絲毫不費力,根本無需她多費唇舌。

這般下去,再過年把時間,恐怕蕊娘便是有心也無力再繼續教授予她了,惟有靠她自己了。蕊娘暗自想道。

事實上,李眠兒的悟性遠比穆蕊娘所預想的還要高上許多。連日來,蕊娘教完後留給閨女記誦的時間裏,其中大部分卻是被眠兒新交的朋友給占用了,實際上她的閨女根本不曾花去恁些時間去背記她所教的內容,只是她的閨女過目不忘而已。

對於新夥伴,金川,李眠兒和他雖已玩耍多日,倒並未想著給他新起個名兒,因她知道此猴定是附近人家所養,怕早已有名號的,她與他頂多也就只能做對泛泛之交吧。所以每每只是“你”“你”地喚來喚去。

他倆初識那一會,李眠兒認這猴兒長得敦厚可愛,又特好其金黃毛發,十分想親近!後來的幾天,才發現這猴子全身上下每一節皆是力大無窮,連長長的尾巴都可當做秋千一般玩戲,李眠兒輕輕坐於其上,還不勞他人推助便可蕩來蕩去,好不快活自在。

這一日早上,金川早早地就過來芭蕉園墻頭上蹲著,直到蕊娘囑完最後一句,轉身回房繡女工後,方才悄無聲息地躍下墻來,一溜煙跑至李眠兒身前。

李眠兒先是不理,直待念完今日所學,又默記了一遍,才將身子轉向金川,準備同他嬉戲打秋千,卻見金川兩只毛茸茸的爪子不停揮舞,揮完後就將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現正掛於他脖子上的一塊玉佩取下,置於李眠兒的小手上。

躺在李眠兒手裏的玉佩,是由一條黑色絲帶相貫而成,那白玉摸起來異常光滑細膩,黑白配使整個佩飾看起來深遂而冷酷。擱在手心處,乍然沁涼的一片,只是時間稍稍一久,手心肉裏竟隱隱滲著幾分灼熱。李眠兒握了幾握,又仔細瞧看了一會,便將之掛回金川的脖上。

金川果然開始猴急,齜牙咧嘴地從脖上重取下玉佩,氣鼓鼓地幹脆直接掛在李眠兒的脖子上!然後再一陣齜牙咧嘴,示意李眠兒不準摘下!李眠兒瞧他一副歇斯底裏、手舞足蹈的樣子,頗為可笑,便隨他的意,順手將玉佩置於裏衣下面,當玉佩貼上肌膚時,李眠兒小小的身子突地一陣輕顫,奇異的感覺讓她再次掏出玉佩,卯了勁地看,最後委實也沒從其中看出什麽不妥來。只不過這麽一來,她對這玉佩便不再有推卻之意,而是十分欣然地塞回自己的脖子裏。

金川見李眠兒乖乖地收下他的玉佩,喜得……喜得……又是一通齜牙咧嘴,然後一個後空翻,躍過墻頭,也不作逗留,直消失地無影無蹤!

李眠兒重坐於園裏的芭焦樹下,繼續她的詩書典集,而另一頭迎著金川的卻是早守得有些不耐煩的一場堵截。

金川喜滋滋地躍過兩道墻,進到太傅府西苑,直奔石洵所在的院落,見著石洵住的屋子,就鬼鬼祟祟地準備從窗欞處鉆進,剛以為就要神不知鬼不覺地現身,卻被一只橫空出現的手臂撈個正著。

周昱昭顯然已等他多時,此時逮到自是毫不手軟,金川難得因著地處劣勢而被捏到軟肋,疼得嗷嗷直叫。周昱昭卻是不管,兀自抹過猴腦袋直面自己,逼問金川:“我的玉佩呢?別裝無辜,除了你,昨夜裏就沒有誰挨近了我,也除了你,也沒誰敢偷我的玉佩!速速還與我來!”

金川脫不得身,一身猴藝又施展不開!若不是他光顧偷樂,心不在焉地鉆了窗戶縫,豈輪得到師弟將自己制住!身子動彈不得,一雙猴眼珠子卻是滴溜一轉,然後就舉起雙爪告饒,接著又指指窗外……

不料,周昱昭比他還狡,防其使詐,手下就是不松一毫,緊緊捏著金猴向屋外走去。金川見周昱昭如此警惕,並不曾有懈怠的意思,心下一灰,身子由不住一軟嗒,只是這身子忽然地一軟,金川直覺周昱昭拿捏自己的那處,力道為之稍稍一寬。金川竊喜,隨即施一招縮骨法,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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