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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無情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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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無情惱

第一節

逆龍一時語塞。她心底抗拒著在她頭頂的手,變回人形,想推開樊溪,卻被他抓住一只手拉得更近。

樊溪攬住她的腰把她固定在懷裏,一手撥開她額前劉海,皺著眉頭問道,“這是什麽?”

逆龍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不要動我的頭。”

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修長的手指落在瑩白的額前,一一撫過印在上面鮮紅的蓮花紋絡,像是要細數那些狹長的花瓣。

“這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他臉色一沈,口氣一瞬間變得肅殺,“跟妖魔界有什麽關系?”

逆龍在過去十幾天裏閉關,完全是因為大戰之後自身元氣大傷,一度連人形都無法維持,實在不願意以衰竭無力的模樣面對族人,因而躲進洞穴修生養息,好不容易養回來一點,卻被樊溪戳破了。原本心情便不怎麽舒爽,這個罪魁禍首竟然會趁人之危,趁亂犯上!

樊溪附身把她抱起來,走到窄窄的小床邊放下。

而逆龍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沒有。

雖然她不信樊溪會做什麽更出格的事情,這種不由自主卻讓她有戰敗的恥辱感——她最無法忍受的那一種。

樊溪確實沒有再做什麽,只是坐在床邊,把手又放在她頭頂摸來摸去。

“等我有力氣,你就死定了。”逆龍氣得連聲音都在發抖。

樊溪把她脖子上的鈴鐺摘了下來——那是和荒守大戰前夕,他親手掛上的——籠作一束,穿在自己腕間。

“大人,我們來談一談。”

“我現在什麽也不想說。你出去。”

“大人連六魄金鈴都可以交給我保管,卻連讓我碰一下都嫌棄。”

“你以為自己是什麽人……”

“大人以為我是什麽人?”樊溪收回手,認真地問道,“或者說,我到底是大人的什麽人?”

逆龍的臉隱隱發熱,她很生氣,氣得快要吐血了。

“你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將,別忘了,你的命是我施舍的。”

“手下敗將?”樊溪眼角一彎,他把手撐在她耳邊,毫無征兆地俯下身體。

迎著撲面而來的陰影,逆龍的眼睛猛地瞪大。鼻尖的距離只剩幾寸,她看見樊溪眼裏的揶揄之意。

在逆龍崩潰之前,樊溪重新坐直,臉上的笑收都收不住。

逆龍深吸幾口氣,“你真的以為我不會殺你嗎?”

樊溪不做理會,從洞口拖進一筐玉石,挑挑揀揀,送到逆龍嘴邊,“大人現在怎麽殺我?”

逆龍憤憤地張口,綠瑩瑩的玉石和上面潔白的晶花一齊化為齏粉。

“你等著!”她實在太激動了,全然註意不到自己口中說出的威脅何等低級可笑,“你不過是我隨便收留的下仆!你給我等著!”

“嗯,我等著。”樊溪頓了頓,苦笑道,“不會真的要殺我吧。”

逆龍伸手抓樊溪的喉嚨,卻被他輕而易舉地擋下,“大人喜歡我嗎?”

逆龍一楞,臉上顏色變了好幾次,終於迎著那雙期待的目光冷笑道,“你在開玩笑。等我覆原,我會親手殺了你。現在,給我從這裏滾出去。”

樊溪的目光黯淡了下去。

他站了起來,沒有再說一句話,從結界中穿了出去。

逆龍瞪著空蕩蕩的洞穴,突然捂住頭蜷縮在小床上,渾身抽搐,過了一會兒,實在捱不下去時,鱗片泛起,四肢展長,重新被打回原形,變成龍重重地摔回地上,在地面上扭動了一會兒,她昂起頭噴出一道火焰。火焰過處,一切化為烏有。

第二節

樊溪沒有再回來。

逆龍窩在洞穴一角,看著結界發呆。最近,身體失控被迫回覆龍形的時候越來越多,每一回都令她痛苦不堪。

她知道,那是荒守的神格與自己的神格在身體裏糾纏融合,額前那抹新的印記就是荒守的神格存在的標志。這個過程一點都不好受,盡管她能感到一股比以往更加強勢的力量在孕育,每一次從她口中噴出火焰,無一例外都是紅蓮火。

她有點明白荒守說的“最後一份禮物”的意思。

好一份禮物。

“聽說龍神大人已經許久沒有從巢穴裏出來過了,不知晚輩是否有幸能見她一面。”

這麽令人討厭的聲音,天下只有一個。

逆龍很想出去狠狠地罵南羽,罵他的仙族士兵不頂用,罵整個第三界犧牲龍川以自保的懦弱卑鄙。

但是現在不行。

“抱歉,龍神大人誰都不見。”是桑禺在洞口說話。

“哦,晚輩在鵲首山見到了一位名叫樊溪的仙族朋友,是龍神大人派他出去做事麽?”

“抱歉,無可奉告。”

逆龍的心卻沈了下去。

他走了。

為什麽不和自己說,是不打算再回來了嗎……

果然,自己還是合適孤身一人,無牽無掛。

可在這之前,是誰信誓旦旦不再離開?又是誰說過不惜生命共赴死期?為她守夜的是誰?抱著她的是誰?安撫她的又是誰?她倚著石壁,把身體抱成一團。身上又開始疼了,手疼,頭疼,腳疼,心也疼。

“那麽,就請代我轉告龍神一聲,玄英的蹤跡被發現了。”

南羽說完正想告辭,本能地感到一陣極其詭異的不安全感,回頭,一束可怕的火苗從龍神洞噴薄而出。他和桑禺迅速閃開,堪堪避過大火,便看到結界消失了。

黑色的龍從巢穴裏緩緩走出來。

什麽都沒有表示,便可感受到那沸騰不止的戰意和恨意。

“玄英在哪裏?”

南羽打量了她半晌,從震撼中清醒道,“請隨我來。”

第三節

此刻的樊溪,正遠在鵲首山最高處的藏書閣內埋首於卷帙浩繁的書簡中,一擡頭見到了一張意想不到的面孔。

“你不回龍川好好伺候那個小火藥桶,跑到這裏做什麽!”雲弦一臉好奇,“你們不是和好了嗎?”

“我來找點東西,”樊溪反問道,“你又來做什麽?”

雲弦眼裏全是幸福,“我來等一個人。”

“什麽人能讓你笑得如此開心?”

“心上人!”雲弦停止傻笑,上前把樊溪拉出藏書閣,一直拉到亭子裏坐下,“來來來,我們好好聊聊!你平時是怎麽哄你家火藥桶的?不瞞你說,我思慕這人性格和她有兩分相似,別扭,不肯開竅,你快些教我,我好一舉拿下!”

樊溪哭笑不得,“怕是我沒資格教你,龍神前不久還發火說要殺了我呢。話說回來,你思慕的那一位,是個什麽樣的人?”

雲弦雙手一拍,“我那心上人,小火藥桶也認識!他還在人界,是個十足十的人族!”

“人族?”樊溪不禁問道,“第四界的人族怎麽能來第三界?”

“你知道有個叫做媧皇的,老是呆在第四界不肯回來的仙靈麽?他是第四界媧皇神祠的祭司,名字叫做阿靡。”雲弦急切地問道,“名字是不是很好聽?”

樊溪無奈道:“很好聽。”

雲弦心滿意足地繼續說了下去:“魔族被小火藥桶趕下第四界之後,我帶兵把它們包了餃子,死的死逃的逃總算清理幹凈了。可是仙靈大人想不開了,說那溢出妖魔的地縫和海壑不填,大患難消。”

“所以呢?”

雲弦的表情有了一瞬間凝重,“她……她把神格給了阿靡。”

樊溪吃驚道:“你,你說什麽!!”神格和肉身是相連的,把神格讓出,就意味著肉身湮滅。這麽做與自殺無異。

樊溪突然想到月影湖邊逆龍和少月的對話。

小媧是少月的妹妹,是她的朋友……

他不禁有些悲哀,“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

“媧皇分出一半肉身形成一座鎮住海壑的島,另一半變成了蓋住地縫的山,神格則讓給了阿靡。”雲弦嘆道,“太慘烈了。她本是司創造和生機的神,雖然打架一竅不通,造出來的海島高山卻能把魔界通路堵得嚴嚴實實。為了人族,真是連命都可以不要。唉,你可要小心講給小火藥桶聽,她和媧皇好得不得了,會哭的。”

“我知道了。”樊溪道,“可這麽一來,人界可就沒有人再管了。”

“我會幫助阿靡。”雲弦若有所思道,“媧皇和南羽做過交易,南羽會繼續守護人界,她則不插手南羽和東方雲夢之間的矛盾。”

“就目前看來,南羽這筆交易做得一點也不虧啊。”樊溪嘆道。

雲弦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嚴肅道:“我心裏有些顧慮,提前說給你聽,到時候可別怪我當初不說。我覺得南羽對你家小龍兒有所圖謀。東方雲夢經此一役名聲大損,南羽現在是如日中天,我猜他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小龍兒了。”

“我知道。”樊溪點頭,“仙族和龍族結怨由來深遠,一時半會難以解釋清楚。龍神雖然傲慢……她會小心的。”

他越說越慢,最後閉上嘴,手指一下下敲打著桌面。

“南羽去了龍川。”雲弦道,“我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麽。”

樊溪眉間一跳,猛地站了起來,“南羽去了龍川?你為什麽不早說!”

望著樊溪匆匆離去的身影,雲弦摸了摸腦袋,補了一句:“唉你別沖動啊,他一個人去的,你還怕小火藥桶打不過他麽?”

樊溪並沒有被他的話語安撫到一絲半毫,他心裏反而更加忐忑不安起來。

她現在連只蒼蠅都捏不死,萬一被南羽看出端倪,以南羽的心機,一萬次都不夠她死。

是的,一開始,逆龍的拒絕傷了樊溪的心,他一籌莫展。原本他就想著回到鵲首山查閱關於逆龍額頭印記的書籍,一擊之下,他招呼也不打就獨自走了,也有想晾一晾逆龍,懲罰她的不誠實,讓她好好反省的意思。

她會想他的。樊溪這麽想著,心安理得地專心翻起古籍。

現在,他腸子都要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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