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一節

逆龍瞇起眼睛，“理由？”

“你也看到了，剛剛的水龍陣，我控制得不好。這個小朋友也許能夠幫得上我。”

“會水的仙族又不止他一個，少月，你在耍我嗎？”逆龍勃然大怒。

“哎呀，仙族千千萬，你何必那麽在意他？”

“很早之前我就在想，你的月影湖究竟有多深？以我之力，能否蒸幹湖水看一看。”逆龍開始下意識地用爪子刨起腳下的泥土，噴出炙熱的鼻息，背鰭也漸漸張開揚起。

少月毫不畏懼，似笑非笑地看著它。

樊溪夾在兩人中，簡直哭笑不得。怎麽一轉眼就要打起來了？而且自己似乎還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成為龍神和仙靈爭奪的人物。

這個少月好本事，短短時間連續兩次激起逆龍的怒氣。少月與逆龍似乎認識很久了，她應該不會不知道，逆龍生氣起來全無禁忌，見神殺神見佛殺佛。可她還偏偏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難道她有十全把握打敗逆龍？

他頭痛地想，不能再讓逆龍鬧下去。

困龍陣一戰逆龍已經花掉了太多的精力，現在若真打，對上這個謎一般的仙靈，即使能勝，必然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尙康曾經說過，逆龍必會伏誅，仙族不會善罷甘休。如今逆龍走在路上，四面八方不知何時就會出現取它性命的暗箭陷阱。追殺它的，還是仙族第一人南羽，和最驍勇善戰的尙康。

未來會發生什麽，無法預測。如果貿然和少月打起來，傷了自己的元氣，對上仙族可就大大的不利了。

而這個驕橫自大，遇上陷阱都不屑閃避的龍神大人，最容易被怒火沖昏頭腦。

他一定得做點什麽，無論什麽，只要能阻止它就好。

樊溪心裏苦笑，自己明明是個仙族，倒為了一個異族處處操心——都是因為逆龍太會惹事了！

樊溪快步走到逆龍身前，把它和少月隔開：“少月大人，我承諾過要追隨龍神大人，所以絕不離開它，恕我無法幫您，罪過在我，請大人不要……不要遷怒它。我在仙族也有些朋友，其中有人能力更在我之上，我可以為您引薦。”

逆龍氣得發抖：“你敢幫她？我殺了你！”

“大人冷靜一點。”樊溪看著它只覺得頭疼。

逆龍一跺腳，一道黑炎毫不留情地掃了過去。

樊溪完全沒想到它會真的動手，躲閃不及，衣袖被燒掉了一角。只聽見很輕的“叮”一聲，火焰燃斷了纏繞在樊溪腕間的黑線，金鈴從袖間掉落到地上。地面全是沒到小腿高度的野草，也不知金鈴滾到什麽地方去了。

樊溪楞了一下，無奈道：“大人要殺了我嗎？”

逆龍扭頭不看他，一臉不高興。

少月心裏笑得歡脫，臉上卻一點不顯露，她一撩頭發：“呀呀，我可不稀罕，你不用為我引薦。但是你真的很合我意，跟著壞脾氣的小龍兒有什麽好？不如留下來與我作伴。”

樊溪正擔心逆龍聽見這話又要發飆，逆龍的聲音便他身後冷冷地響起：

“你不是已經有一個仙族解悶了嗎？”幹嘛搶它的！！它心中突然有一點小委屈，整個第三界找不出比少月更討厭的家夥！

“他啊……”少月輕輕地皺了下眉頭，旋即輕笑道，“我不要他了。”

逆龍幸災樂禍地說：“是不是被你嚇跑了？”

少月直接忽視這句話：“補好鏡子再知會你。對了，小媧又跑去了人界，有空去看看她。”

“你們姐妹真是奇葩，一個整天想著要回第二界，一個賴在第四界不走。”

“好過你禍害整個第三界。”

“……”

樊溪連忙安撫地拍了拍逆龍：“大人息怒！”

逆龍別扭地別開頭，轉身便走：“回去了！——你聽不見嗎！”見他沒有跟上來，口氣立刻變差。

它惱怒地回頭，看見樊溪彎下腰，仔細地分開高高的草堆。

逆龍把眼睛移向別處，撇了撇嘴不說話。

少月好心問道：“找東西？”

樊溪繼續撥開草叢，低低地嗯了一聲。

“需要幫忙嗎？”

樊溪嘆了口氣，看了不遠處的逆龍一眼：“最好不要……”

少月從地上拎起一根黑絲線，一個黃澄澄的金鈴懸在末端微微晃動。少月將金鈴輕輕一拋，樊溪伸出手接住了它。

“別再掉了哦。”

第二節

這幾天，樊溪跟在逆龍身邊在第三界四處游蕩。逆龍似乎永遠吃不飽，剛離開一個礦脈立即尋找下一個。

樊溪不禁想：按逆龍這個食量，第三界的礦產不知還能支持到什麽時候。

逆龍進食的姿態也很驚人。它可以盤繞依附在礦山上，用爪子抓住山口像啃包子一樣，一下一個缺口。伴隨逆龍巨大的咀嚼聲，礦石碎片紛紛落下，在山腳下的平原砸出一個個坑，看得樊溪提心吊膽。唯一使他松口氣的是，逆龍不情不願地聽從了他的勸告，盡量選擇偏遠的，遠離仙族聚居地的山頭進食。

逆龍進食的時候，尤其討厭被打擾。

於是，樊溪被趕到一邊當門衛。

樊溪盡忠職守地在山腳下驅趕接近的仙族或者野獸。等他看看頭頂，石頭不再一塊塊往下掉的時候才慢慢往山上走。

“大人吃好了？”再吃下去可就吃光了。

逆龍用臉蹭了蹭礦脈，滿眼戀戀不舍地說：“就這樣吧。好久沒吃得如此盡興了。”

樊溪笑了笑，問道：“那麽我們接下來去哪裏？東南方向六百裏外還有一座水精礦，人跡罕至，而向西四百裏有一條盛產水玉的江。”

“嗯……”逆龍想了想說，“我吃累了。暫時不想吃。”

“那，大人吃飽了嗎？”

“哼，就算把整個第三界的礦脈都送我，我也能吃光。我是不可能吃得飽的。”

“大人從來沒有吃飽過？”樊溪小心翼翼地問。

逆龍對吃不飽的怨念很大，它一點都不想談到這個問題。它站起身來說：“走了，別磨蹭。”

吃得飽了不起嗎？還不是一樣打不過我，哼。

“大人，我們這是去哪裏？”

“不知道。哦，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樊溪確實有想去的地方。他想回槐江山，卻又不想逆龍一到槐江山又胃口大開。雖然這一路逆龍每到一處礦脈倒也不吵不鬧，吃得差不多就走，不像要為難當地人的樣子，但槐江山拜它所賜的災難在樊溪心頭留下的陰影依然無法磨滅。樊溪私心還是不希望逆龍再光顧槐江山。

“並沒有。”他否認了。

“嗯，那東南方向和西方你隨便選一個吧。”逆龍漫不經心地說。

樊溪思考了一下，說：“與其這麽游蕩下去，不如回去吧。”

“回雪洞？你自己回去好了，不是有金鈴嗎。”逆龍興致缺缺。

“不是雪洞，大人，你是不是該回龍川看看了？”

逆龍歪著腦袋沈默了一會兒，點頭道：“算了，帶你去龍川看看吧。”

第三節

龍川位於第三界的最東面的邊緣地帶，象牙峰腳下的平原是第三界最低的地方，距離第四界，也就是人界只有九萬丈。九萬丈對人界來說已經是肉眼也無法企及的高度，他們只有在晴空萬裏的日子，隱隱窺得見龍川傾瀉下來時，濤尖折射出的細碎日光。

象牙峰是龍川的最高峰，山腳郁郁蔥蔥，山頂卻萬年冰封不化，白雪皚皚。象牙峰所在的山脈叫做疊玉山，顧名思義，這裏盛產龍族賴以生存的玉石，挖開地表的土層，就是晶瑩剔透的礦石。龍川原本是指象牙峰頂積雪消融時匯流而下的一條河，山頂氣候嚴酷，寸草不生，山麓與山腳卻由於龍川的滋養，孕育出無數生命，包括定居於此的龍族。因此，龍族聚居的土地就被稱為龍川。

不同於最初從解因樹上出生的仙族，龍族的祖先是與仙靈一同從第二界下降到這裏的瑞獸，論淵源，龍族比仙族更加古老。在第二界，仙靈、瑞獸、禽鳥並沒有身份高低或者種族優劣的區別，它們共享智慧，彼此間萬物齊一，因此龍族擁有著洞徹世事的智慧和非凡的力量，它們的族群雖然稀少，卻是十分孤傲的生物。

當年從第二界遷居第三界的龍已經在不為人知的所在沈睡很久了。在龍族漫長的歲月中，又誕生了一條可以與先祖匹敵的龍，也就是逆龍。它成了龍族新的守護神。

樊溪他們走了一條遠路。從高地繞過象牙峰，在秋英草開滿的疊玉山脈裏尋找一條地形不那麽陡峭的峽谷進入龍川。秋英草是喜寒喜光、忌肥忌水的植物，被稱為絕境之花，可見疊玉山山頂確實惡劣。而據說象牙峰峰頂，甚至連秋英草都看不見，只有茫茫冰雪，和冷厲如刀的大風，第三界的鳥根本飛不過去。逆龍大多數時候也不會直接取道象牙峰，倒不是因為畏懼酷寒，它本身就是一個燒不完的大火爐。只是一旦它飛經象牙峰，當年的冰雪將會提前融化，龍川下游往往泛濫成災。

谷中空氣逐漸濕潤，海拔越低，泥土的含水量越大，植物就越發青翠欲滴。還有不少是樊溪見都沒見過的：“這是我第一次來龍川，這些生物在第三界其他地方恐怕找不到吧。”

“很少有仙族會特地翻山越嶺來到這裏。”逆龍漠不關心，“來的，也都是些居心叵測的家夥。你大概是這一百年來的頭一個仙族。”

樊溪知道它指什麽。仙族過去曾經流行過一種狩獵活動，當時逐漸壯大的組群開始由第三界腹地向邊緣地帶探索，這個充滿了進取意義的舉動最後演化成了一種征服。每到一處地方，就要征服當地所有的物種。許多如今豢養在仙族村落的騎獸，很多本應該無憂無慮地生活在自己的領地裏。

當時不少仙族也打過龍族的主意。然而被疊玉山錯綜覆雜的地形和嚴酷的氣候所阻攔，最終能進入龍川的人寥寥無幾，更別提狩獵龍族。最後那些人全部有去無回，據說，通通死在龍族的衛士手裏。

龍族崇尚法則，不崇尚殺戮。但倘若族人遭到侮辱，生存之地受到威脅，它們一樣會伸出尖牙利爪，毫不留情地撕碎敵人。

繞過最後一個彎，峽谷的出口近在眼前。走出草木繁茂的谷口，眼前豁然開朗。

躍入眼簾是遠方高聳入雲的象牙峰，峰頂金光閃耀。象牙峰山腰上有一仞高大陡峭的懸崖，一泓瀑布自天而來，直直從崖頂傾瀉下，濺起十來丈高的水花，最後蜿蜒流向平原，平緩地穿過一片一望無際的森林。森林中猛地一陣響動，一頭龍騰空而起，飛向瀑布。

“怎麽樣？”逆龍問。

“太壯觀了……”樊溪的回答如同嘆息一般。

他回頭看向逆龍，逆龍正朝瀑布的方向瞇著眼。

龍須動了動，逆龍說：“那是自然。”

作者有話要說：

哇唔~我竟然更粗來了！！求評論了啦~~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