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

那場相遇本身就是一場玩笑一般的錯誤。

而我卻因相遇的那個人，而在那場錯誤中深陷，最終無法自拔。

——亞絲娜窗外是呼嘯的風雨交加，吹亂了外界的一切，也再次吹亂了亞絲娜的心潮。

SAO的天氣由智能電腦進行綜合調控，向來變化平緩，難得有極其晴好的天氣，也難得會有像這樣的糟糕天氣。

這麽大的雨，前輩會不會去附近的酒吧裏點一杯她最喜歡的SAO特產波米爾甜酒，在有些搖曳的燈光和嘈雜聲音的背景下，緩緩品嘗呢？

輕輕攪拌著杯中奶茶的手頓了下來，波紋退散的水面映襯著自己有些恍惚的臉。

前輩是個一眼看上去很普通的人，亞絲娜一直幻想著，前輩大概是有著彎彎的眉眼，小小的微勾的鼻尖，有些嬌翹的嘴角，也許在眼角還有一些淺淺的雀斑，整個人會很溫和。

也許是由於這種過於平淡的相貌會有些殺傷力不足？為了塑造副會長的威嚴形象才披上披風帶上兜帽圍巾？

可是艾斯說，前輩早在相遇之前就是這個樣子了，誰都不知道前輩到底長什麽樣子，連會長也不知道。

好歹也是血盟的四大謎案之一呀，哪裏會那麽容易便被揭開。

亞絲娜嘴角帶上了一絲微笑，繼續攪著手中的奶茶，看著貓咪的瓷杯中冉冉升起的熱氣，心裏也會暖和下來。

窗外的風雨依舊淋漓，清冷。

就像是將自己嚴密地捂起來的前輩。

清冷，威嚴，不可侵犯。

於是平凡的人卻是那麽的顯眼，也讓向來心高氣傲正因為深陷游戲中而有些激怒的自己在那些天之驕子中一眼看到了她。

像是聖蓮一樣冷清的身影緩緩走來，還不曾了解她，甚至不曾聽到她的聲音看到她的臉，不知怎麽的自己就偏偏認定那必然是一個風華絕世的強大女子。

見慣了這場萬人游戲中女孩子們或是被拋棄或是被欺辱的可悲下場，也早已忘記了一起走出起始之鎮的少女同伴們臨死前哭喊時的絕望，突然間看到這麽一個強大的女性，亞絲娜覺得自己一直壓抑著的內心變得雀躍起來。

然後——

【我叫清早，是這只變態小隊的副隊長。

】誒？！

誒誒？！！

誒誒誒？！！！

亞絲娜第一次覺得無措了，耳邊傳來的旁人的哀嚎漸漸遠去，心裏好像有一個被囤積起來的水庫突然塌掉了一個角，水流瞬間奔瀉而下。

那什麽，這就完了麽？

【某媽：亞絲娜少女你還在期望內心就是個野蠻女暴龍的清早少女能給你展現一下什麽強者的王霸之氣神馬的麽？！別開玩笑了呀捏哈哈哈哈~~~清早：PIA飛！！！】亞絲娜深深的有桑了。

再然後又是什麽樣的情形呢？

亞絲娜自己也想不起來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便被拐進了這個坑爹的小隊裏，怎麽就莫名其妙地同意他們的邀請了呢？

好像是一場別開生面的戲劇一樣，突兀地轉入了下一場劇目。

窗外依舊是瘋狂的雨，墨色的雲朵將天空變得不覆往日的晴朗和煦，亞絲娜怔怔地看著窗外的風雨，即便屋內是一片溫暖，卻依然難免心中的空虛。

好像丟失了什麽極其重要的東西，於是心底有了一個永遠疼痛的洞。

桌子上堆著厚厚的文件，一盞明亮的吊燈在房頂上靜靜地停駐，桌邊是一盞小小的蓮花一樣的臺燈，一樣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兩盞燈彼此相互照應著，是那個人的習慣。

順手的舉動倒是讓回神之後的亞絲娜再次晃神起來。

思念早已不知何時從緊閉的心門上流瀉而出。

思念她清冷的氣息環繞在自己的身旁，；思念她用溫柔的語氣對自己諄諄教導；思念她沖殺在自己身前將自己納入羽下保護的場景……

明明是那麽溫柔的一個人，在外人眼中卻是千張面孔、百變魔女一般，也許呈現在自己面前的前輩亦只是那萬般表現中的一種，但在自己心中卻是那獨一無二的一種，唯一的一種溫柔。

白天希斯克裏夫的話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清早比任何人都清楚什麽樣的條件下需要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事，她能最快地將自己帶入到一個新的環境中並迅速主導全局的動向，她是個天生的統帥者。

】【所以，才有了現在的你。

】現在的我麽？會長又是什麽意思呢？

明明在前輩身邊的時候，自己的第六感便已經提醒了自己這個男人的危險性，但還是忍不住去思索他的話。

天生的統帥者……所以，前輩才能每每在困境之中如同天神一樣指點出所有人的出路，最精準地計算著彼此的得失，將血盟騎士團的紅旗一步一步推至眾人目光的仰慕之處麽？

預見的力量，以及主導的掌控力……

亞絲娜眼眸中靈光一閃。

因為早已推算預見了一切，所以才能在早已掐算好的時間上將困死的棋子拯救起來麽？！這……

這是怎樣強大的智謀！

熱烈的目光再次從亞絲娜的眼中迸發出來，卻在短暫的盤旋之後沈溺於更加深沈的死寂。

預見……掌控……

前輩，你是預見了什麽才向我伸出了你那溫柔的手麽？

長久以來的夢境破碎，亞絲娜竟然感受到了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一種想要痛哭的欲望緩緩騰起，然而眼角卻幹澀地沒有絲毫淚意。

心中雖然早已有了預感，但感情卻始終難以相信自己只是前輩可以培養出來的僅僅為了公會繼續發展的工具一樣的存在。

理智的警鐘在沈聲作響，敲擊著自己脆弱的思維。

也許自己應該果斷地離開，以證明自己不會屈從於被人所主導的命運，但勇氣總是在踏出血盟營地範圍的時候突然消失，在眾人敬畏的目光，以及熟人的招呼下，每次亞絲娜都要帶著早已習慣的笑容一步步走回囚籠一樣的旅館。

習慣了安逸的鳥兒無法再次飛翔……前輩，這也在你的預料之中麽？

苦澀，在嘴角緩緩蔓延。

艾斯一直在躲著自己，那是一個所有的心思都寫在臉上的少年，所以亞絲娜明白他對自己的不滿和……

怨念。

自己是前輩那麽青睞的人，獨一無二地信任著的人，明明被托付了全部，卻在前輩歸來後依然把持著手中從前輩那裏得來的權力；明明有著拯救前輩的力量，卻在前輩深陷輿論風波之時靜靜地圍觀。

可恥的背叛吶，像西風一樣摧殘著獨自漂泊的人們的脊梁……

但是當時的自己，在看到前輩那瀟灑清冷的身影走來的時候，是那麽的欣喜，可欣喜之餘卻是那麽的恐懼。

公會的迅速壯大源自於對其他公會和玩家的包容，此時的公會並沒有多少人知道了解的前輩，自然也不會知道她是一個多麽溫柔多麽優秀的人。

然而前輩此次歸來，會不會讓自己好不容易在眾人眼中建立起來的光環成為前輩的陪襯，更害怕那麽優秀的前輩被他人的目光包裹並再次向他人伸出那雙溫柔的手。

那麽的恐慌，如蟻附骨，以至於在看到前輩身處困境之時竟是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快意。

亞絲娜靜靜地低著頭，指尖輕輕地撫摸著桌子上的橫紋，像是初戀的清人一般，半晌無語。

到底盤旋在心底的是怎樣的一種念頭，讓自己變得不再像是自己，任性地，除卻傷害，卻是無盡的落寞。

不懂，依舊是不懂，哪怕是掉進了這個深淵一樣的地方，依然無法明曉那種悸動。

門外傳來幾聲敲門聲，亞絲娜穆然回頭。

“請進。”

進來的卻是一直在躲避她的艾斯。

“我記得你是在找一塊風系的龍晶石吧，我這裏剛好有一塊，品質不錯，剛好可以給你。”少年拿出一個盒子，拋給了有些呆楞的少女，打開來看，竟然是一顆閃亮的白色晶體。

“艾斯……”亞絲娜擡起頭來，眼角染上了幾許晶瑩的色彩。

“不用感謝我，這東西放在我這裏也沒有什麽用處，倒是不如自己人來用了。”少年平淡地說道，然後便轉身想要離開。

“艾斯！”亞絲娜連忙叫住他，看到對方停下的身影，卻又是一陣詞窮，“我……”

“我知道。”艾斯並沒有回頭。

“誒？”

“你比任何人都仰慕著大姐頭，所以沒什麽，既然大姐頭都沒打算說什麽，我更是不會抱怨什麽。”

看著少年日漸高大的身軀，亞絲娜覺得有些東西還是沒有變，而有些東西，卻是永遠地離開了。

“你早點休息吧。”

清脆的關門聲響起，封閉的空間再次隔絕開來，屋內恢覆了安靜，亞絲娜的目光也再次氤氳起來。

在前輩離開之後，又有什麽東西就那麽消逝了，那個少年的身影，似乎也要從自己的生活之中剝離開來，那充滿爽朗的笑聲和玩笑的日子，也將不覆存在。

前輩，如果你真的預見並掌控著一切，那麽這些，都是你為我所設下的代價麽……

真是……

淺淺的嘟噥兩句，趴在桌子上的亞絲娜沈沈睡去，只有睫毛上顫抖額水珠顯示著她內心的波動歷程。

夜，靜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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