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彌漫的夕陽，風緩緩卷過，微微湧動了山坡草地。

清早瘦弱的身影狼狽地癱軟在地上，向來圍在脖子上的圍巾早已碎成片，兜帽也從頭上滑落，流金一樣的長發淩亂地披撒著，露出一張滿是汗水的喘息的臉。

眼前的畫面有些恍惚，記憶中那個埋在深處的堅實的背影似乎變得觸手可及，在他身旁則是另一個無比熟悉的纖柔的身形。

是幻影，亦或者真的……

“抱歉，清早。但是，她比你更適合。”黑色的身影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悲憫輕輕道。

清早楞了一下，握緊手中的劍柄，驀然擡起的眼中滿是驚恐和祈求。

“你太弱了，這樣的你根本無法追上我的步伐，而很遺憾，我也再沒有耐心再去一直為弱小的人耗費心力了。”說罷，黑色的身影牽起身旁纖細身影的手，便要轉身離開，一個回頭中，那熟悉的棕黃色長發在其腦後高高揚起。

“抱歉了，前輩，真的很遺憾。”

兩個人一起慢慢走向斜陽，只留下原地身受重傷早已淚流滿面的清早。

伸長的手努力追逐著兩人的背影——

“不要！”

猛然從床上坐起，環顧四周，依舊是旅店裏面尋常的布置。

清早怔怔地看著控制板上的時間顯示。好一會兒才看清楚上面的數字

3：17

無意地拂過自己的額頭，竟是滿滿的汗水，仔細感覺才發現竟然連後背也全部汗濕了。

只是一場……夢麽……

緩緩呼出口中晦澀的空氣，眼神空洞的清早將自己緩緩埋進被子裏，渾身的僵硬還沒有完全散去。

真的只是一場夢麽。

還是說是對未來的必然軌跡所初顯的征兆……

清早不安地翻了一個身，有些自暴自棄地仰面朝天四肢大張躺在床上。

突然想起當初那個總是一襲黑衣的家夥，明明渴望著溫情，卻強硬地將自己隔離在眾人之外，也因為這種別扭，似乎他留給自己最多的似乎總是背影，在前方試探著周圍給自己引路、在怪物面前保護自己、甚至在人多的時候默默幫自己擋開擁擠的人流……

明明早就過去了，明明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

清早有些譏諷地撇撇嘴。

那樣仿佛是為了活命便丟棄了自我只會依附在男人身上的花瓶的歲月，毫無理由的被拋棄，艱難努力活下去的日子。

仿佛被整個世界拋棄的孤獨和痛苦，將自己漸漸封閉起來，難以自拔的窒息。

果然還是很討厭。

清早再次瞄了一眼時間：

3：43

嘆息一口氣，拉出面板換好衣服便靜靜出門了。

絕對不要再被拋下。

不論，是為了什麽樣的目的。

寧靜的荒原，夜幕降臨之後便不覆白日的喧囂，畢竟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樂於、有實力在夜晚暗潮湧動的環境中提升能力，大部分人都寧可在白天互相爭奪資源，也不願意晚上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冒險出門，這一點在等級較高的層中尤為明顯。

血盟騎士團隨著這2個月以來勢力的迅速崛起，也成為為攻略組提供有生力量的前線公會，因此，清早沒有刻意的去尋找人少怪多的合適層刷怪，而是直接向附近的荒原前進。

“槍射——”

伴隨著一道黃色的軌跡，面前的怪物剩下的大半血槽都被清空，迅速化為了碎片。

清早微微喘息，膝蓋在緊張脫離身體的那一剎那便不由自主地跌落。呆呆地看著手中的劍，眼神愈發幹澀。

“真是威力強大的招式呢，清早。”一聲熟悉的磁性聲音在身後響起，清早隨即條件反射一般地站直身體。

堅硬的防禦外殼瞬間展開。

“我以為你只是出來練習。”所以你刻意地顯出身形和我打招呼是什麽意思？！

“大晚上前線還是會有風險的，而向來不會夜晚出門的清早獨自出去總讓人覺得放心不下啊。”那麽你到底是想要幹些什麽呢？

“安心，今天的事務比較少些，我只是難得地想要提升下自己的實力。”公事處理完了，我現在是私人時間獨自出來訓練。

“身為一名會長必然也是要對會內成員多多關心才好，尤其你是我唯、一、的副會長啊。”

……

清早越發覺得這家夥真是討人厭，懶得再繼續嘴上眼神上和對方廢話下去，默默翻了一個白眼，再次在心中鄙視了這個偽君子，清早隨即轉過身繼續了自己的練習。

“槍射——”

清脆的聲音，伴隨著淩厲的劍意，果斷地仿佛沒有一絲一毫的退路。

但……似乎有些地方還是不對勁……

“攻擊犀利，傷害值高，出手後速度快，命中率和精準度都很高。唯一的缺點是銜接較為勉強，目前也沒有能夠很好地掌握住，因此在高強度戰鬥節奏中難以收放自如。”

令人欠扁的聲音再次響起，清早緊緊皺起眉毛，手中的力氣也漸漸加大。

“大晚上的你不好好呆在屋子裏就是為了來偷看下屬的私、人、訓、練外加挑剔和風涼話麽！”清早惱怒地收起劍面向某個銀灰色頭發的混蛋。

“當然不是，要知道即便是想要我挑剔也要看對方有沒有那個能耐了。”

和白天一樣敦厚寬和的笑容，在夜晚依舊耀眼刺目。

清早覺得自己的胸中有一股熱氣不斷膨脹起來，慢慢占據了自己的心智，委屈、焦躁、自責，無盡的情緒瞬間奔流而下，讓她有些窒息。

“因為白天的活動而感受到了差距麽？當然，身為一直忙碌於文職工作的副會長，等級提升緩慢本身也是正常的事情了，畢竟，不是任何人都能兼顧做好所有的事情。”希斯克裏夫有些隨意地說道。

清早瞪大了雙眼，心中的火山瞬間噴發。

左手飛快地拉出菜單，輕觸幾下，一個決鬥申請便遞交到了希斯克裏夫眼前。

“呵呵，惱羞成怒麽，不過這也可以說是最後的理智了吧，居然是決鬥。”希斯克裏夫淡定地按下讚同。

“閉嘴吧你這個虛偽的家夥！準備好收拾你的東西滾開吧！”清早揮舞起手中的細劍，嬌嫩的嗓音怒吼出，

“槍——”

“喀嚓——”

怎麽會……

一瞬間仿佛是放慢了動作，清早眼睜睜地看著在自己劍技還沒有發動完全的時候，一道紅色的劍技瞬間劃過，恍惚間似乎看到希斯克裏夫冷漠的視線掃過，然後自己手中的劍便斷裂開來。

“啊！！！”隨著重擊清早被沖到了遠處地上，手邊是斷裂到不可修覆的武器。

居然是武器損壞！

這種被敵人輕而易舉打敗的決鬥！

清早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劍柄消失，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怎麽會……”

希斯克裏夫緩緩收劍，慢慢走到清早的跟前。

“這可真是……雖然料想到了在等級差距戰鬥會呈現出一邊倒的形式，卻著實沒有預料到在整體的作戰應變能力上已經出現了如此巨大的差距。”

清早依舊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默不作聲。

“說實話，進入SAO的人在經過這幾個月的戰鬥之後都已經出現了不同的攻擊分化，也更加明確了自己在隊伍中的角色以及所使用的武器和技能方向。”

“連亞絲娜他們也都做出了調整，而反倒是清早，你似乎忽視了這個極為重要的評估過程了。”

“剛剛那個技能應該算是清早自己所期望的發展技能了吧，但此時，游戲初期可以忽視的速度、反應等能力的差距逐漸顯露，依舊沿用的輕型細劍和本身技能偏向已經和你所期望的技能產生了不可磨合的矛盾。”

“從我目前的觀測來看，這個技能是一個高攻擊高精準度的中遠程技能，並且可以通過對於攻擊點的控制來實現不同的傷害大小，著實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技能，但本身發動起來卻是需要比一般技能更加多的時間。”

“而清早你似乎一直是憑借強大的戰鬥直覺和等級優勢成為隊伍的近戰輸出，但那是你真正擅長的麽？”

“如果無法準確判斷你自己的優勢所在，再這麽下去，清早你也只能懷揣著財富卻無法發揮了。”

希斯克裏夫慢慢蹲下，將一個小小的瓶子放進清早手中，手指隨即拂過清早的臉，帶著低沈的憐惜和嘆惋：“我想，我親自選定的副會長應該不是那麽愚蠢的人了……但如果真的到了那個地步，恐怕即便是清早……”

“我也只能舍棄了。”

清早呆呆地坐著，連對方什麽時候離開都不知道。雖然希斯克裏夫總是給她一種難以去信任的感覺，但此次他的話卻是真正驚醒了清早。

雖說長時間忙碌工作忽視戰鬥使得清早本身的能力有一定的下滑，但不代表清早喪失她基本的判斷能力。

聯想白天戰鬥的困難之處，清早似乎隱隱約約摸索了自己真正的瓶頸所在。

等級什麽並不是什麽絕對無法跨越的鴻溝，強者永遠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比比皆是，而如何在一群強者成為獨一無二的勝利者呢……

天空漸漸起風，黑色的雲彩似乎變得更加壓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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