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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六十二】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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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妖姬物語【六十二】噩夢

我媽完全是吹牛,她和我爸的感情並不好,少年夫妻,老來怨。

我總是能聽見她們聲嘶力竭地爭吵,鍋碗瓢盆滿地亂摔。

沒日沒夜,不眠不休。

就這樣,她們一直吵到我15歲的那年。

為啥是15歲?

因為我15歲生日過後的第二天,我爸留了一封信,不辭而別,拋下了我們娘倆。

那封信,我媽沒讓我看。

我看著她呆坐在床上,哭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吃到了生平以來,最好吃的那碗羊肉湯。

又過了半個月,我媽帶著我,搬到了現在居住的城市,再沒提過我爸。

……

對於我的關心,女人禮貌地笑了一下,眼裏全是擔憂的神色。

“上一家醫院說,孕六周還是沒看到胎心胎芽,建議我流掉,可我不舍得,今天來這……”

她頓了一下,“想再確認一下。”

“放心。”我安慰她,“或許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糟,小生命很頑強的。”

她眼神裏劃過一絲感激,似乎有淚在眼眶裏打轉,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

“謝謝你。”她說。

我搖頭,摸了摸肚子,“她也一樣,8周了才都長出來,害我擔心的嘴上起了好幾個火炮。”

“喝水嗎?”

女人對我笑,遞過一瓶礦泉水給我。

我至今還記得那個笑容,柔柔地,暖暖地,一臉歲月靜好。

我當時還在想,是個溫柔的人。

“我叫方舒。”她的號碼排在我前面。

待我檢查出來之後,發現她在門口等我。

“徐靜。”我握住她伸過來的手。

“借你吉言,它很健康。”她對我展示著那張檢查報告。

我笑著回:“會一直很健康,加油!”

就這樣,之後的每次檢查,我都能遇見她。

李嘉明因為工作繁忙的緣故,只陪我檢查了兩次,就不再出現。

那個時候我想,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和他沒有半點關系,生出來之後,要跟我姓。

“你給寶寶起名字了嗎?”有天方舒問我。

我笑,“倒是有一個,不過還沒想好,你呢?”

“我想好了,就叫李樂淘,我希望他以後快樂淘淘,瀟灑地過一生。”

我驚了一下,她起的名字和含義,竟然和我的不謀而合。

而且,她老公也姓李。

正因為如此,我對她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人生在世,能找個志趣相投的人不容易,還是在這種機緣巧合之下。

之後的每次見面,她都會熬了湯。用保溫瓶帶給我。

沒有親人在側的我,肆意地享受著來自這個陌生女人的溫暖。

心懷感激。

……

眼看我的淘淘就要8個月了。

這陣子以來,我睡得特別不好,每天晚上,都會因為憋氣自動醒來,然後坐在床上,失眠到天亮。

今天又是如此。

只不過,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了我可愛的淘淘。

在我的想象中,她會是一個軟軟萌萌的女孩子,長得像爸爸,皮膚白皙,鼻梁高直,眉目深情。

就像現在一樣,她正穿著我床頭掛著的那件,可愛的hellokitty卡通連體服,晃晃悠悠向我爬來。

眼見著她越爬越近,我伸手抱住她,“乖,讓媽媽親一口,我們馬上就見面了。”

夢裏的我是清醒的,清醒到,即便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也不願意醒來。

然後,那只小可愛,緩緩朝我擡起頭來。

圓圓的小臉上,有兩個空洞洞的血窟窿,她咧開嘴看向我,嘴角眼角滲出的都是血。

她說:“媽媽,救救我!”

我猛然間醒了過來,靠在床頭,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我揉了揉太陽穴,擡頭看著黑壓壓的天空。

夜漆黑如墨,除了冷淡的一牙彎月,看不到半點兒星光。

該死!

怎麽會做這種夢,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

“醒來之後,馬上往枕頭上連吹三口氣,再把枕頭連摸三把,然後將枕頭翻過來,再繼續睡。”

小時候每次做了噩夢,我媽都用這招替我化解。

有段時間,我夜夢醒來,也經常看到她對自己的枕頭這樣做。

只是,我睡不著了。

枕邊電話鈴聲大作,又是匿名的號碼,嚇得我一激靈。

電話那頭,依舊是老樣子。

要麽不出聲,要麽放一段如鬼似魔的恐怖音樂。

或者和現在一樣,一個低沈哀怨的淒厲女聲低吼著:“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第一次接到這個電話,是在幾個月前,我剛懷孕那陣。

李嘉明經常出差,剩我一人在家。

我媽死得早,自從我爸離開之後,她和家裏所有親戚斷了聯系。

如今這座城市,除了李嘉明,我沒有其他的親人。

我本不愛交際,朋友交往皆是點到為止。

聊得最多的,就是小區樓下的大爺大媽。

加上我這個人性格有些別扭,總是討厭麻煩別人,一般能自己解決的問題,我都不想去勞煩別人。

所以即便隔壁一直在裝修,我也沒表現出半點不滿。

白天,他們家鑿墻,上電鉆,“突突突”的時候,我都會出門去樓下公園遛彎兒。

說來也怪,本不喜歡孩子的我,自從懷孕之後,看著一張張粉嫩可人的小臉,都會忍不住駐足欣賞一番。

一直以來,我都是這種與世無爭的性子,不似我媽。

她幹什麽都要強,聽不得別人說她半點不好。

或許,正因如此,她才總和我爸吵,導致最後,我爸憤然出走。

從小我就對自己說,不要給任何人添麻煩,凡事先自己解決,實在解決不了,再去想其他的辦法。

午夜來電這件事,其實我是求助過的,向李嘉明。

我收到第一個電話的那晚,他在外地出差。

我半夜和他哭訴了幾句。

他懶洋洋地回:“你是不是做夢了?別胡思亂想,乖,我明天就回去了,今天忙了一天,累了,你也早點兒睡吧。”

“嘉明,不是夢……”

電話還沒掛斷,我就聽到了對面傳來的呼嚕聲。

他很忙,我對自己說。

我不該因為這種事打擾他。

或許真的是夢呢……

我盯著手機發了會兒呆,胃裏翻江倒海,直接把我帶去了馬桶旁。

說來也怪,電話只會在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打過來。

明明我睡前關了機,可不知為何,它還是會在半夜自動開機,然後響起來。

也正因如此,我開始要求李嘉明,多留在家裏陪我。

“靜靜,我不是不想陪你,孩子馬上就出生了,你又失業了,這個家還不是要靠我撐!”

他說的對。

他說的都對。

我無力反駁。

李嘉明和我一樣,父母早亡,親戚疏遠。

我們從彼此身上嗅到了相同的味道。

也正因如此,我們順理成章,從戀愛到結婚,毫無波折。

他向我求婚的時候,包下了那家我們約會時常去的餐廳,手捧999朵玫瑰,臉上笑容無比虔誠。

他說,靜靜,我願為你而生,亦肯為你而死。

從此以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遠不離不棄。

我媽說,一個男人如果真的愛你,會樂意為你做任何事,哪怕是去死!

她說,我爸當年就曾對她發誓,有朝一日若辜負了她,必會被千刀萬剮,萬劫不覆。

可我爸還是撒了謊,至今我也沒能查到他的消息。

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用我媽的話說,找他幹嘛,說不定早死在外頭,都沒人給他收屍。

我對我爸的印象,越來越模糊。

我爸長得好看,斯文白凈,和李嘉明有那麽幾分相似。

所以,我第一眼看到李嘉明的時候,還誤以為,他是我爸的投胎轉世。

“嘉明……”我忍不住又一次打電話給他,恐怖的噩夢,讓我不敢閉上眼睛。

“怎麽了?”他被我從睡夢中吵醒,聲音裏還帶著氣。

“我夢見淘淘了。”

“啊?”他似乎嘲諷地笑了,“你是不是有病啊,能不能讓我省點兒心?”

“不是的。”

我忙解釋,“我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我夢……”

“嘟——”一段忙音,他掛了電話。

我又打了幾次,裏面是一個好聽的女聲,她說:“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我把手機丟到一旁,把頭埋在蜷縮的雙腿中間。

除了他,我沒人可以傾訴。

而他,不願聽我傾訴。

悲傷化作深深的失望,本就情緒不穩的我,忽然抽泣起來。

可是,沒等我發洩過癮,手機鈴音響了。

我一楞。

會不會是嘉明真的沒電了,他剛充好,就馬上給我打來。

都怪我太小肚雞腸,誤會了他。

還白哭了一場。

我看都沒看,滿懷欣喜地按下了接聽鍵。

沒有聲音。

電話那頭很安靜。

我隱約聽見了一個微弱的呼聲。

隨之而來的,是女人尖利的笑。

她說:“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你怎麽還不去死……”

從噩夢中驚醒的第二天,淘淘毫無征兆地離開了我。

血從我雙腿間流下,溫熱的,粘稠的,迫不及待地奔湧著。

它似是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個勁兒地向外逃竄。

我忘了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

我一直以為,那些疼痛,都不是真的。

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夢而已。

一個我想及時醒來的夢。

一個吹三下枕頭,撣三下,把枕頭扣過來,就可以反彈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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