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灰藍的天空下，藤井一輝看著河流的水在流動，他一直漫步在河邊，手上折著青草。

藤井一輝沒有深問藤井詩織有否為了養活他舉//.報鄰裏，也沒有深究藤井詩織為什麽不告訴他這段歷史，那時段他才出生不久，2歲到4歲，失去生母，就藤井詩織獨自養活他。

太多露骨殘酷的真相，令藤井一輝喘過氣來，人也變得麻木，他註視著水流，看著水流不斷向前沖，水聲就是沙沙地響著。

一直被教育活在繁榮安穩文明民/.主世界的藤井一輝，不知道該信任什麽。一直被教育科技文明向前的藤井一輝，也不知道不斷向前的意思是什麽。怎麽向前，前是哪裏？用著新研制的毒氣，新研制的生化人來滅絕自己的同胞，淘汰篩選所為適合活下來的人，究竟又有什麽意義？

人會老，會死，會病，會蠢……這不正正是人嗎？

他不老，不死，無病，不笨，又如何呢？世界美好了嗎？

新海亮的屍體在河水被發現，警察說是自殺。

葉子扔到河水裏去，葉子隨著水直流，一去不覆返。

擡頭看著天空，今日的太陽十分耀眼。

陽光灑落的摩天大廈，十數個仿真的光屏矗立在大廈上或旁邊，模特光屏僵硬的表情在挪動著手上的商品，一列噴射警/車直穿光屏，到達一陳舊大廈去。

“網絡犯罪對策課九組還有十秒抵達犯罪現場！”

一個巡查長階級的逮捕行動指揮官對著電子對講機吼著，他緊緊抓著軚盤車頭燈隔壁冒出兩個小窟窿，小窟窿爆發了光芒，將大廈二十八樓的玻璃打破。

“當啷！”

強化玻璃給震碎，一列車隊直撞入巢穴，停在一個廢棄了的辦公室。辦公室一桌一椅也沒有，空蕩蕩的。

眾人下車，發現室內溫度突然很冷，穿上特效防彈衣的他們，紛紛抽出電子槍，向著目的地進發，掛耳機投射出光屏，示意目標位置。

“大樓電源逐一關閉，訊號屏蔽……敵方監視系統屏蔽……”掛耳的人類女聲響起，是總部的指揮員。

五十個男女穩定無聲地向著光屏的紅點在回廊走動，一個隱藏了的鏡頭正對著他們移動。

“十米、三米……”

“呯！”

一扇矩形的鋼門被機動組爆破，煙霧彌漫下，眾人紛紛打了個冷顫。

“餵餵！我們公AN廳辦事，你們網絡犯罪對策組返回去偵測誰在偷隔壁家Wi-Fi……”一把囂張的聲音響起，隨著眼前的影像而閉嘴。

房間光亮無窗，兩列計算機顯示屏由天花板掛到桌上，顯示屏墻下，是五十個白色光頭又光滑的機械人對著他們咧嘴笑。

“咦哈哈哈……”

兒童笑聲又在響起，他們認得這個笑聲，最近在政府辦公大樓不斷來回的兒童笑聲。

屏幕同時冒出一個白衣黑發女子，她對著眾人揮手說：“你好，我叫希子，我們的行動今日開始。”

話音剛落，五十個機械人站起，向著他們走前。

“槍！”

眾人將電子槍更換成實體槍的幾秒，足夠讓機械人撲前。

閃光下，一堆人躺在地上，槍械粉碎，雙眼放空，臉色帶著幾絲血痕，張開手腳躺在玻璃碎上。

人類的他們，身上的芯片給挖出，也失去了記憶。

新的日子開始了，在玻璃碎扶起自己那一刻，他們會怎麽選擇自己的人生？

藤井一輝深層內，一種驀然而起的憤怒卻成一陣麻木。他沒有像暴風少年那樣，打破了玻璃和機械人，他只是毫無意義地游走在街道上。

陽光射落自己的皮膚，不再感受到溫度。

血腥的是事情，卻擊落他的心臟。

這是佐佐木區的時尚地帶，四面的購物摩廈圍著一個日常能用作表演的舞臺。舞臺外都是橫額的殘骸，和巡邏隊落下的子彈殼。

日常的人流隨著疲憊麻木而不敢發出任何聲援的姿勢。人們低著頭，看著手機投射出的光屏。

藤井一輝利落地避開了紅外線圍欄，跳上舞臺，掛耳伸出鏡頭對著他。

“各位好，我是生化人。即便當下成為生化人，其實我很煩惱。”藤井一輝話音未落，巡邏隊的子彈已送到他心口，數個巡邏隊騎著噴射摩托沖到藤井位置，這時大廈的玻璃卻反射著白色的影像。

巡邏員的噴射摩托紛紛失靈跌落地面，麻木的人流跨過他們的殘軀，繼續望著無名的方向前行。

“我的煩惱，並不是糾結要不要傷害人類。我從來沒有思考要傷害人類，反而我很反對打著保護人類的名義，各自撈利益。我不恥。

我是一個有豐富感情的生物。

我以前是人類，我立志成為一個醫生。當我在實習的時候，我被謀殺了，繼而成為了生化人。我比人類的時候強大，也比人類的時候脆弱。

我不能再感受溫度和痛楚，我有漫長的壽命，我卻失去了友愛和小區。小區，人與人連接而成的小區，隨著麻木變得僵硬冷漠，正如我當下的機能。”

藤井一輝站在舞臺上，不乏人駐足，不乏人痛罵他是一個類人賤種，剽竊了人高貴的DNA，壓榨他們的生存權。

“我以前是人，我現在不算是人，可是我依舊認同愛和團結，我依舊認同為醫者應當拯救世人，我依舊認同正義和犧牲。我是不是人，真的是重點嗎？身而為人的你們，有多少是堅持著內心的正義，而不是倒戈相向？今日的我，真的是生化人害成我嗎？生化人的誕生，不正正是人類的貪婪和自私所付出的代價嗎？

你們憎恨著生化人，可有否想過生化人跟你們，跟其他地球的不同生物物種一樣，也是給勞役，給剝奪尊嚴而活？我們不能掌控自己的出生，除非自殺，也不能掌控的死亡，更可悲的是，有些像我的生化人明明死了，卻又糊裏胡塗活過，再活著時，跟作為人一樣，不過是渺小的生物。”

群眾聚焦在藤井一輝身上，他們一邊直播，一邊發現網絡給打通，擡頭也見到一個黑發白衣的女子正拉著自己的裙子，在玻璃窗上跳舞。希子一邊跳舞，空中的直升機或摩托車紛紛失靈降落，要向藤井一輝發射的炮彈卻反射了自己的陣營。

“我們的聲音不應該因為懦弱和黑暗而淹沒！所有被迫//..害的生化人，你們清醒吧，跟著人類反//..抗不正當的勢力！人類，清醒吧，你們不再是皇者了！不要再迫害其他生物了！我，既然什麽都不能做，我只有這樣喚醒你們再次麻木的內心，記著，不要放棄黑暗中的那點光明。”藤井一輝說畢，將預備好的火水倒落自己身上。

眾人都在慌張地尋找水源，倒落藤井一輝火人，卻發現杯水車薪，火海吞噬了舞臺，那個黑色的人形也變成一堆炭火，隨著舞臺崩塌而跌落井蓋。

眾人哭泣著，害怕著，也憤怒著。

灰色天使的灰色，是介乎黑色和白色。

藤井一輝是再生人，他沒有死，也不感到痛苦。重新凝結成兩個眼球冒在一堆焦黑的肉灘上，躺在骯臟的坑渠內，暫時無法動彈。

或者以這個形態了結餘生，也是不錯的選擇。

一陣汙水沖來，他隨著水而流動，看著溝渠內的一切，因為沒有眼瞼，而不能閉上雙目，被迫著看骯臟的世界。

游走一陣，其中一個溝渠口打開了。

一個大網將他撈起。

雙眼一看就知道是喬裝了櫻庭佑希。

“你的覺悟就是將自己變成一堆焦黑肉灘，還麻煩我將你還原嗎？”櫻庭佑希依舊帶著那冷漠嘲諷的口氣問。

火燒得太猛，藤井一輝的食道、聲帶、舌頭、上下顎還沒有長好，這刻不能說話，殘餘的神經線和耳朵卻聽著櫻庭佑希熟練的嘲諷口吻。

過了一陣。

“對不起。”櫻庭佑希將他放在一個充滿藥水的盒子內時，輕聲說。“我知道覆生是一件痛苦的事，當初我不讚成你覆生的。”

車子移動起來，藤井一輝依舊未能說話，他總算察覺自己能思考感覺。

“藤井詩織女士和你會去鄉下。我答應在我們勝利後，會帶著完整的雨宮華裏見她一次。哼，宇田優再生氣，也不能殺死雨宮華裏，他氣死了吧？”

藤井一輝想起自己的表姨給天羽會的人覆生了，跟他一樣永遠活著。藤井望美和他自己驅使藤井詩織研發凱特琳的攻擊性。他即便不熟悉人工智能程序，都知道首相府的和田是具入侵性。

蓋子打開，迎來是垂下臉的安部千尋。

“這就是藤井？”

“嗯嗯，他燒了自己的身軀。”

“這種叛徒，把他倒進大海吧。”

“重塑他吧。”櫻庭佑希淡然地說。

“餵餵！藤井，你可知道最近鈴木用很多重塑劑嗎？”安部千尋問，她小聲說：“別再胡亂浪費我們的戰鬥資源。”

“他也是一時想不開。”櫻庭佑希小聲說。

“你吃錯藥了？替他說話？”安部千尋叉著腰問。

“趕緊送他去鄉下吧。黑暗的世界，不適合一身光芒的人。”櫻庭佑希的臉變得扭曲，露出一種令人不安的笑意。

“我並不。”藤井一輝想反駁他，他卻說不出話。在這個關節眼，首相府跟人類對壘的前提下，他卻疲憊了，他不知道人類該怎麽走。

其實，藤井一輝對於人類的概念，也不過是大和民族的人類。

地球上還有許多角落是無機械化，陷入的苦難不比機器下的人類不幸。

藤井一輝看著自己給推進一所帳篷，見到自己給註射液體，三秒後，他失去意識返回那個白光世界。

宇田優很久沒有在地面上持續駕駛一小時。

雨宮華裏一日找不到黒木淩，他一日不會放心。

剛好駕駛在一所大學前，只見兩派巡邏員站在門口前，一群教授和學生低著頭抱著袋子出來。

石原健二停止//..全國大學//..辦學四年。

所有大學生和教授不可以離開自己寓所兩條街外的範圍。

街道上多於三個人聚~//..~集，巡邏員有權當場處決。

叼著煙的宇田優這時夾起香煙，將煙頭多餘灰燼彈出窗口外。他雙眼瞟出窗外一幢大廈，是宇田 “玉米樓”。最近希子不再游走在城市的玻璃窗上，和田在攻擊“她”。宇田優的掛耳這時傳出一陣女聲說：“和田正在偵測你的車輛數據，虛假數據正在提供，和田程序被蒙蔽……”

“和田能不能告訴我，影子軍團的基地在哪裏。”

宇田優心內默默地絮語著。

酒吧燈光依舊跟以前一樣，晃著晃著，閃著閃著，電子音樂的旋律和節奏並沒有變化。

宇田優在酒吧走了幾步，男男女女都瞥了眼他，不乏人對著他單眼了下。走到吧臺前，一個身穿黑衣男子留著一頭黑曲髪，然而背影不像黒木淩。黒木淩高，肩部不橫，線條好看，腿長比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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